这是不允许自己上床的架式?陈翦觉得这俩宠物也未免太聪明了?他刚一靠近,果然小当康倏然就立了起来,他凶神恶煞般地瞪向陈翦,从喉咙管里传出低低的咆哮声。那只鸟也立了起来,一双眼睛冷静地盯着自己。
算了、同宠物计较太没品了,陈翦选择了放弃。他瞄了一眼屋子里的竹椅,决定打一晚上的坐。
翌日,阿洛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屋顶,快要到正午时分。房间里只有他和他的两只宠物。陈翦呢?阿洛一面下地,一面问。
小当康是早间陈翦走了后,才敢安然入睡的,这会它趴在床上是睡得呼呼有声。百灵飞到阿洛的肩头答非所问地道:“天水是个大码头哦。”
阿洛‘哦’了一声,揉揉眼睛走到方桌边。他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手摸到瓷杯是温热的。水是今早换过的,连着瓷杯好象今早也洗过一番,他就着杯子喝了口茶。
随后他迷糊地走到窗边,在白晃晃的日光中微眯了一双眼睛,楼下是沸腾的世界,一辆光车骏马在摩肩接踵车流中穿行而来。
“吃东西没?”他随口问百灵。
吃过了,百灵不得不承认陈翦很周到:她一醒,陈翦就殷情地从厨房给她拿点心、拿水将她喂了个饱,以至于她都有点为昨晚的事小小的不好意思了。
阿洛从远处收回视线,肯定百灵之前的话道:“是个热闹的地方。”
百灵顺着他的话道:“肯定有许多店铺。”
是的,阿洛拎着毛巾心不在焉地朝外走,他要出去打水洗脸。
百灵沉不住气了,她说的前两句话都是有目的。阿洛走得急,她不得不在他的肩头扑棱两下翅膀等终于抓牢了衣襟,她不再玩拐弯的艺术了,她直接地道:“你之前答应我的东西,要兑现哦。”
肩头被这只死鸟扯得生痛,阿洛不得不停住步伐。他痛得清醒过来,斜着眼睛冷嘲道:“不就是绯红石榴裙和一朵金子打的花吗?”
百灵更直接了:“今天就要!”
“好。”阿洛没好气发回她一句,然后就悲摧地想起自己是一分钱也无。
百灵见他窘,噗嗤地笑了:“不会没钱吧?”
阿洛成了仇眉苦脸的主了。
“要用钱?”陈翦就象救星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百灵轻蔑地瞄着陈翦身上的布衫衫将对方定性为穷小子之流。
陈翦温柔地问:“叫东西吃了吗?”
阿洛一面朝楼下走,一面道:“没有。”
陈翦追上他道:“那好,我们出去吃。”
陈翦真是个温和细致的人儿,他将木盆用热开水洗了三遍,才将洗脸水给阿洛勺好,就差拎热毛巾了。
他这般体贴,幸好快要近午,水房中罕有人至,只阿洛一人冏冏地享受他的服务。
天水果然是八街九陌、四通八达的大镇,陈翦带着阿洛走在人群里,两边都是两层楼房的铺子。陈翦小心地陪在身边道:“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去把东西买了。”他已经知道百灵要的东西了。
百灵抢在阿洛前答道:“先买东西。”
这话让饿着肚子的阿洛默然,闻言的陈翦笑着指着路旁道:“就这家宝福楼。”
阿洛抬眸望去,不禁暗道:好一家齐整的店铺。随后他瞥了一眼陈翦的布衫,有点担心他身上的钱够吗?
店铺里的伙计如阿洛所想万分不情愿地招呼了他们一声,就缩回了柜台里。百灵才不管别人的脸色,各色的金饰、珠花、银翠亮闪闪地迷了她的眼睛。
她挑了好一阵子,才终于选定了一朵硕大无比纯金打造的玫瑰花。
阿洛问她:“选定了?”百灵坚决地点头。阿洛挥手招呼伙计,伙计懒洋洋地立了一下身子,就指着卖银饰的柜台道:“那么东西要实惠一些。”
陈翦笑道:“我们就要这边的。”接着他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就这么着地在柜台上解开,一大叠银票露出来,他轻按住银票道:“那朵金玫瑰多少银子?”
他们在伙计震惊的眼神中,买下了金玫瑰。
一直到聚全楼坐到了包间里,百灵都觉得跟做梦一样。她一只爪子踏在她的绯红石榴裙上,另一只爪子抓着金玫瑰,一脸谄媚在看着陈翦。她在想:好大的羊牯啊,幸好没带小当康出来,不然所有的事都要被他搅黄。
阿洛对着满桌子都是精致的菜肴发怔,那么有钱,为什么之前要玩穷小子的游戏?
陈翦茅塞顿开地将第二个方案发展了,他要成为体贴的男人,不但要妥贴地服侍对方,更要为对方提供好的食宿。他挟了一筷子松鼠桂鱼放到自己的碟子里细致地剔掉鱼刺,随后站起来,俯身将碟子递到阿洛桌前道:“我之前来问过,这里的松鼠桂鱼是出名的好。”
阿洛微谔地点头却并没有动筷子,他冏冏地问:“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陈翦笑了,他本是晋国大夫之子若不是天生有慧根从小就拜入长生门修炼,那么他现在应该早入朝为官了。他含笑地瞅着阿洛解释道:“家里有点钱,之前让阿洛跟着我受苦了。”
这是什么意思?阿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陈翦又瞅着他道:“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洛被他瞅得浑身不自在,他拿起筷子将鱼肉挟到了嘴里,囫囵地吞了进去。
陈翦吃了几筷子就不太想吃了,修炼使他对任何美食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何况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对方身上。
阿洛就是他的美食,他眼睛衔着对方,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们本来坐得有些远的,这时他将红木圆凳挪到阿洛的近旁,另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
阿洛嘴里含着食物有些不明白地瞥了他一眼。陈翦笑道:“你吃你的,别管我。”
陈翦就近挟了一些虾,放到自己的小盘里,慢慢剥売。一个剥好了,他也不急着吃,就这么放到小碗里。
原来他坐过来是吃虾的,阿洛瞧着他释然了,他又开始专心享用美食了。汹涌的食欲面前,他筷子飞动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
陈翦含笑地剥虾,一会儿就堆了大半碗。他歇了手,慢慢地将碗推到阿洛面前微笑道:“慢慢吃不着急的,这些都是你的。”
阿洛挟着一块鸭肉,他诧然地盯着面前的虾碗,那块鸭肉就这么落到了白净的桌布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
便是傻子也能猜到几分了,阿洛霎间就嗝应了。
陈翦细心地以为他嫌自己手脏,忙道:“我洗过手才剥的。”
吞下的食物突然冲到阿洛的嗓子里,他眼睛盯着虾碗霎间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他冏然地想:这桃花是怎么招来的?
他身子朝圆凳后一挪,好象是拉开了一点与对方的距离。这让他略觉安全,随后他客气地道:“我饱了。”
百灵正是桌子的那一头没有形象的大啖,她瞄着虾碗可爱地说:“给我吧?”于是陈翦的劳动果实就喂了宠物。
陈翦一点没有以为阿洛在拒绝自己,他专注地瞅着阿洛那张因为吃饱和紧张微微有些发红的脸发怔。
这一下阿洛心慌了,他冏冏地想:这男人真是温柔体贴,又那么有钱,如果我真是女的,我也就从了,可老子是男人啊!第四十五章:竹源山
他们其后的行程是相当舒适的,阿洛抱着小当康坐上了骏马光车。一路上陈翦都是彬彬有礼的姿态,如果他没有那样的心思,此行一定非常的惬意。
他们到竹源山下,陈翦下车到前面探路。于是阿洛对立在车窗口望风景的百灵道:“喂,我们该同他分手了。”小当康低低地咆哮一声等于附合阿洛的意见。
百灵结束了远眺,她回头蔑视着两个家伙道:“你们两个很有本事吗?等找到凤璎宝珠我们就同他分道扬镳。”
她的话又换来了小当康一声咆哮,对于‘受伤人士’百灵根本不屑于顾。她再次跳到了车窗上只是还未立稳,就急速地飞回阿洛的身边:“我不能再说话了,陈翦的师父来了。”
好吧,你就做一只宠物鸟,阿洛伸手将瑟瑟的她塞到了自己的衣襟里。刚一弄好,车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传了进来。
“记得我收你为徒时说过让你保持本心,不为外物所惑,你这是做到了?”赵高功拍着马车的车门,待笑不笑。
陈翦瞅了一眼富丽的马车,声音结巴了:“弟子、弟子……”他说不下去。
紧接着阿洛看见赵高功伸进来的头,他招呼道:高功。
“下来。”赵高功了然地瞥了他一眼,就同对待自家弟子般挥挥手,于是阿洛跳出了车门。
眼前是险峻的高山,连绵延伸到很远。马车离开后阿洛带着两只宠物跟在赵高功和陈翦身后朝入山口走去。
陈翦还有话没有告诉阿洛,竹源山并不只是一座山峰,它是数峰相连的山脉。它不仅山高林密、地势险峻,地形复杂,而且最主要的是昔年妖王战胜天曾于此屠灭了数十万的人命,至今山中林密之处野鬼昼夜横行,它其实是一座遍布鬼魂的凶山。
沉默中他们沿着山路朝高处走,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入山口。入口处聚集的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唬了阿洛一跳:这是上山打虎的架式?修仙派的和妖类都和谐都混在一起了?
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飞腾跳跃的身影,那是越酒徒。他只对着他的背影瞄了一眼,越酒徒就跟嗅到鱼香的猫儿般,猛地转身朝他‘飞了’过来。
越酒徒依然是一身镶鞋净袜、精明利索的打扮。他打量着阿洛和他旁边的两人,随后他嘻嘻一笑,凑到阿洛近前色迷迷地道:“不是说好了到我家去的,这个地方可不是小哥能来玩的。”
一朵红艳艳的桃花又开了?阿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只有绷着脸问:“又在卖消息?”
越酒徒丝毫没有被打击的自觉性,他抓耳挠腮地继续热情道:“阿洛想要,我不收银钱的。”
这两人有多暧昩,陈翦生气了。不过赵高功抢在了他前面,冲着越酒徒客气道:“原来是消息通越酒徒,真是久仰。”
赵高功说话,越酒徒不得不停止了对阿洛的骚扰,他掬手道:“幸会,赵高功。”
他们说话的功夫,陈翦趁机将阿洛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这时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
“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一个男子怒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紧接着很多人吼出同样的话——嘈杂声乱成了一片。
赵高功对陈翦和阿洛交待道:随我到前面看看。说完话他一马当先身子一纵,足尖踏着众人头顶就冲了过去,等到陈翦和阿洛从人缝中挤过去,场面已经白热化了。
入山口两边皆是黑森森的绝壁,一条拳头粗的铁索赫然从这边拉到了那边。二十名清音流的弟子手握钢刀在铁索后摆成了一排,又有四名清音流道长坐镇其后。
阿洛站在崖边望着铁索冏冏地想:清音流怎么不建道门呢?门一关,多省事。
铁索前群情激愤,一位蓝衣的男子揎拳捋袖地显得特别突出,他喝道:“什么时候竹源山成了清音流的地盘?”
“是啊,昨日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条铁索的。”越酒徒作证般地跳了出来。
铁索后的清音流道长在后面扬声道:“今早,我派从陈总兵处拿到禁山的口谕,各位想要从此处进山还是三日后来吧。”
从入山口走,沿着这条路进入竹源山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因为曾有人活着从这条路出来过。从其它地方走那就太玄了,山中不仅有鬼怪之流,还有妖王战胜天设下的无数陷井,当年济元仙君也是过此山而不入。
陈翦留心打量了一番,心中便有些了然:此处聚集的基本上是散修和妖类,自己和师父向来不穿本派衣饰,怪不得清音流敢如此嚣张。
这时有人怪腔怪调道:“原来清音流抱上了粗腿。”人群随即发出阵阵哄笑。
其实清音流的古道长何尝不知道在这里设哨卡是件多少愚蠢的事,只是掌教的命令让他不得不从。他朝前一走亮出身后的三十三天白玉玲珑塔,沉声道:“诸位若不是服,大可以闯关!”
三十三天白玉玲珑塔是清音流看家的法宝。此塔作阵,此处自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
蓝衣男子冷笑道:“怕了你们不成!兄弟们操家伙,给这群不识相的鸟人一点厉害瞧瞧。”
爆发就在一刹间,蓝衣男子甚至没有大的动作,一枚带着灵力的飞刀就从他手中飞出,直刺入铁索后正对面的清音流弟子的胸膛,紧接着守在铁索两边口子上的两名弟子也被放倒。
清音流的两名道长从后面飞身向前,手上的两把长剑朝蓝衣男子击杀过去。蓝衣男子自知不敌,他回身朝人群中一钻,人群就乱了。
飞溅的血水、冰冷的刀光、惊呼的惨叫,这是兵荒马乱的混战。
陈翦的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一个声音贴着他耳朵道:“跟我来。”
他一回身却是灵机子和灵道子不知何时挤在了他们身后。正在迟疑间,就听灵机子喝道:“木鹄何在。”
顷刻两只木鹄出现于崖边,灵机子和灵道子分别跳上木鹄同时又示意他和阿洛坐到他们身后。
这个时候,清音流的三十三天白玉玲珑塔已从地面上升至空中,一道道蓝色的幽光开始慢慢地从塔身朝外倾泻。谁都知道三十三天白玉玲珑塔所发出的蓝光是杀人的利器,蓝光所过之处是寸草必杀。
木鹄嗖地一下朝远处飞去,陈翦只来得及冲悬崖上飞走的师父挥了挥手,木鹄便带他消失在众人眼前。
片刻后,入山口变成了鬼哭狼嚎的地狱。
木鹄在一处山坳处停了下来,阿洛下了木鹄,就见灵道子手一抬那木鹄就变小缩回了灵道子的衣袖。
陈翦道:“木鹄是北地玄宗的秘宝,不想你们身上也有。”
灵机子笑了:“别说出去。”
那是自然,陈翦点头。随后抬头间,他望见一个黑点远远地朝这处飞来。近了,陈翦一声惊喜:是师父。
少顷赵高功就驾着木鸟停在他们面前,他身后还带着一人正是越酒徒。他们脚一落地,那木鸟顿时化为一张白纸,再一转瞬地面上只残余了些许的齑粉。
陈翦上前道:“师父,你怎生把妖也带来了?”
赵高功给他的回答是:不许问。
打过招呼后,众人已相互识得。赵高功看向那两位少年道:“此次竹源山寻宝,不知灵机子、灵道子可否愿于我们同行?”
这是自然的事,灵机子和灵道子几乎同时点头。
赵高功又道:“这位越老弟以前进过竹源山一次,他知道还有一条相对安全的路,他愿意带我们入山。”
越酒徒的猴子脸上一愁莫展,他想说他是被威胁了,这操蛋的山让他再进一次那是要他的老命,上一次他都不知道怎生出来的。他勉强振作精神,抱拳道:“天色不早,诸位就跟我来。”
他带着他们沿着干涸的溪涧朝上走。阿洛边走,边疑问了:“我们干嘛不坐着木鸟飞进去?”
陈翦一直随在他身边,他回道:“这是座满山都是鬼怪的凶山,飞进去未必找得到安全的落脚点,何况飞行还会惊动山林中的鬼怪到时只怕是更危险。”
阿洛嘴角微张流露出一点惊讶,陈翦立即趁机将自己的大手敷到阿洛的手上道:“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阿洛手臂一甩就挣飞了他的手。
陈翦有几分讪讪,他没话找话地问:“你那只宠物鸟到什么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