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骄傲地道,“那是当然。咱们静安城,吃的也多,有十数种鱼都很有名,还有其他菜色,静安菜,在琉国,皇室也称赞。”
君迟道,“哪座酒楼里做得最好?我们正好也去尝一尝。”
大婶道,“就前面不远的行知楼,就很有名。他们的全鱼宴,有一百零八道菜,都是鱼,样样不同,保管让你们吃得尽兴。只是,所费银钞当然也不会少,不过看你们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当是不会在意这点花费的。”
君迟问宁封,“你要去尝一尝吗?”
宁封坐在那里,目光从河道两旁的风光上转到君迟的身上,道,“去也无妨。”
君迟就对那大婶道,“你就正好带我们去那知行楼吧。”
大婶笑着应了一声,又说,“你们这是朋友吗?”
君迟道,“不是,是兄弟。”
大婶道,“你们这年龄相差倒是不大,我猜你是哥哥。”
君迟说道,“怎么不是呢。”
宁封瞥了他一眼,君迟笑得没脸没皮的,“我们家就我们两兄弟,我们是双胞胎。”
大婶哟了一声,“那可感情好,双胞胎难得呢。是你们父母福分呀。”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声,道,“这静安城里,第一富裕的就是程家,据说,程家富可敌国。你们要去的行知楼,也是程家所开。程家的大宅,就在那边,占了好几条街呢。”
君迟道,“程家有名,我们也有所耳闻。”
大婶又放低了声音,“程家也是像你们这样,是一对双胞胎儿子,今年正好是弱冠之年,程家过几天就要为两人举行冠礼,说是请了不少有脸面的人前去观礼。”
君迟道,“不是说他家小儿子有些问题嘛,是个瞎子。”
大婶声音越发小了些,“可不是。说是生下来就是瞎子,后来还有高僧来给看相,说他是魔子呢。程家大宅里,到处都是佛塔,说是为了困住他。”
君迟点了点头,道,“什么魔子,其实这不实吧。我和弟弟也游历了不少地方,在更南边的岛上,那里的人,生下来的孩子,只要是双胞胎,不论男女,都只养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就说是魔子,会扔进海里祭海神。其实,原因不过是那里太穷了,人家里生出了两个孩子也养不活,还不如扔一个,只养一个。”
大婶道,“怎么可能不实。据说程家那个小儿子,虽然是瞎子,但是能够看到鬼。”
说到这里,它就摇了摇头,不愿意再讲。
很快到了行知楼,君迟付了船钱,就带着宁封上岸了。
宁封不满道,“我哪里是你弟弟。”
君迟道,“我知道你是我师傅,不过是对那大婶那般说罢了。”
宁封不再言语,目光却扫向了远方,用神识同君迟道,“此地的确为一方宝地。这嘉道世界,为佛道昌盛的世界,佛修常在这个世界历练。”
君迟道,“看到这里的人大多信佛,我便发现了。”
随即,他就一伸手,拉住了宁封的袖子,道,“我们进楼去吧。”
这行知楼的确非同一般,里面富丽堂皇,而且只有雅间。
君迟和宁封要了靠近河岸那边的二楼包间,就要品尝这里的一百零八道的全鱼宴。
伙计笑道,“客官只有两人,这如何吃的完。”
君迟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他对他使了个小法术,就让他赶紧去下单了。
君迟对宁封说,“师尊,您觉得出来走走如何?”
宁封道,“甚好。”
君迟却道,“我觉得你一直在心不在焉。”
宁封看了看他,道,“我在想,你之前所言有对的地方,大约是我虽想修凡人之道以补全我天生仙体的缺陷,但我又避讳此事,是以一直受心魔所困。在这一世飞升之前,本座要再试一次,进入凡尘做佛修的修行。”
君迟道,“那就做吧。”
宁封是非常自信自己能够飞升的,但君迟知道他肯定也在琢磨怎么把那个魔修搞定。
全鱼宴的菜一道道摆了上来,君迟亲自伺候宁封碗筷,正是此时,他突然感觉到一直盘踞在程家的那奇怪的气息接近了此处。
他朝宁封看去,宁封微颔首,看来,果真如此。
第七章
那往此处前来的佛魔气息,来得并不快,君迟并没有用神识去查探,只是判断,就知这是骑马的速度。
果真,很快楼下就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
君迟将听觉提高,便听到这酒楼伙计在说,“大公子,您来了,您请,您请。”
那大公子道,“将掌柜叫来,我来问问过几日及冠宴的安排如何了?”
伙计说道,“小的马上就去叫。”
已经有人牵了马离开,而那大公子也进了屋。
君迟想,这大公子,应该就是程家的那个大公子程玉了,而那佛魔的气息,就正好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又并不是那佛魔本体。
君迟将神识往程家大宅方向探去,发现那佛魔的本体还在程家。
君迟想,大约是他身上带着什么东西,沾染有那佛魔气息。
君迟想要用神识去探查一番那大公子,宁封这时候就说道,“你不可去探查他。”
君迟一想,知道那佛魔恐怕比自己高阶不少,探查到那大公子身上,说不定会马上会发现,毕竟,他刚才探查程家大宅,只是用神识稍稍从外围扫了一下,而要探查程玉,却是要仔细查看的。
这全鱼宴,的确做得十分精美,每道菜都有特色,也很美味,但毕竟是凡人的食物,对宁封来说,自然也就那样了,还没有君迟给他做的午饭好吃,所以他兴致不是特别高。
君迟在他的对面坐下,说道,“师尊,那程玉身上,到底有什么?”
宁封道,“是护身佛珠手串。”
君迟道,“他身上的护身佛珠手串就有这般气息了,那天魔,难道已经将程家的所有佛器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了吗。那他该有多强大。”
宁封道,“天魔界的天魔,按照修士划分,乃有九阶。一二三阶的天魔并不强大,便是你在景曜城里所见的那些飞魔。四五六阶的,就已经有人类修士的金丹元婴化神期了,到了九阶,便是渡劫,可进入仙界的时期,这只天魔,已经是八阶天魔了。只是这静安城里的佛镇太过强大,即使是他,现在被束缚在这里面,也无法动弹。”
君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厉害的魔物,不由问,“在景曜城时,那高阶魔物,是几阶?”
宁封道,“便是近八阶。”
君迟心想,难道比那个魔物还厉害吗,“师尊,你斗得过他吗?”
宁封道,“如要相斗,恐怕此方世界也会受到影响。再说,这方世界,佛力强大,这静安城里,又有佛塔相镇,我同那魔物,都无法将修为完全发挥出来,而且会带来雷劫,最好是不要和他相抗。我只要程漪身死,将他的神魂收回来即可。我在此处,他的神魂会自动回到我这里。即使这里的佛镇也不能限制。”
君迟算是明白了,稍稍安心。
宁封是多少东西都能吃完的,但是这一桌全鱼宴,他却只是尝了尝就罢了。
放下筷子后同君迟道,“你还是做那灵蛇肉给我吃吧。这些凡人的东西,实在太过粗鄙。”
君迟心想这真是殷勤献在了马蹄子上吗,应道,“嗯,好。”
君迟结了账,同宁封把握着时间下了楼,正好在大厅里遇到了那程家大公子程玉。
正如这静安城一带流传的那样,这程玉年仅弱冠,却秀美宛若美玉,温润优雅,气质出众,出尘脱俗,脸上稍稍带着一点少年的稚气,却完全没有有钱人家孩子的傲慢纨绔之态,反而很随和,但是又自有风度威势,让人不敢小瞧。
君迟看到,就在心里点了个赞,心想真是个不错的翩翩美少年。
他的目光又扫向了程玉的手腕间,发现他果真戴着一串佛珠,正是那串佛珠散发出了那佛魔的气息。
君迟的目光,让本来要出门的程玉停了下来,他看向君迟,对他笑着点了点头,道,“不知公子有何事?为何如此看着我?”
君迟被发现偷窥别人,倒也没有不自在,反而笑着说道,“在下是从南边的玥国而来,到此处游历,听闻这行知楼里的全鱼宴十分有名,便前来品尝。方食美味,又见到如公子这般的天才人物,不由为此地风物人情倾倒,故而就多打量了几眼,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君迟这马屁拍得程玉眼中带笑,一时也不走了,而宁封本来是面无表情,现在则是要气得对君迟放射激光了,把他烤熟了最好。
要是他还是君晏,肯定走过去就把君迟拉走,还要把他说教一顿。
但是,作为师傅,却是不好在这种事情上呵斥他的。
程玉上前来道,“公子从玥国而来吗。区区到过玥国临墨城,玥国同咱们琉国在风物上颇多迥异,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君迟道,“正是。我同胞弟到琉国来,也所见颇多,很是欢喜。”
大约是有灵魂之吸引这种东西,程玉又是很喜欢结交朋友的那种人,和君迟没说几句,两人就引为相见恨晚的知交。
程玉得知君迟和宁封住在翔凤客栈,便道,“翔凤客栈也正是程家产业,若是柳兄看得起,便从翔凤客栈搬出来,到我程家客院里住下吧。过几日,便是小弟弱冠生辰,家父要为小弟办个及冠宴,广邀亲朋前来庆贺,正好我一见柳兄,便是十分投缘,宛若几辈知交,此生又遇,心中只有欢喜,若是就此放你离去,实在不舍难过,还请柳兄成全。”
君迟一直认为自己在说漂亮话方面,已经有种得天独厚的天分了,没想到程玉却更胜他一筹,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出门混了,笑着应道,“贤弟如此厚爱,为兄如何能够拂你心意,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程玉就要亲自和君迟一起去凤祥客栈里为他搬家,君迟赶紧一番推辞,说程玉事务繁忙,要是他还要耽搁他这种时间,心中定会十分愧疚,以至于觉得自己无法般配他的友谊,于是,劝动了程玉不要和他们回翔凤客栈,但程玉还是派出了两个仆人跟去,把他们接到程府。
程玉离开了,君迟和宁封便由那两个仆人带着回翔凤客栈去。
没有了程玉手腕上的那佛魔串珠掣肘,君迟便控制了两个仆人,他和宁封则进了院落,刚进去,一团火就朝他们喷了过来,君迟抬手一挥,将那火给揉碎散掉了,再看去,原来是朱煜喷来的。
宁封沉着脸,即使他没有释放出大乘修士的威压,但也让所有人和几只鸟兽都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一时间,整个院落里噤若寒蝉。
连最无组织无纪律的乐斑,都盘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宁封将每只动物都瞥了一眼,人就走进了屋子里去。
君迟对三只动物道,“你们再闹,我把你们扔了再也别回来。”
三只乖乖待在那里,一时间都没有出声。
乐璃则好歹比这三只有脑子,和君迟道,“仙君气恼了?这下怎么办。”
“无妨。师尊不是小气的人。”君迟又和他说了他们要去程家住,去程家看看情况的事,乐璃道,“那我带着他们回静安湖里去。”
君迟则道,“不必了,这个院落有师尊设下的禁制和阵势,你们便住在此处吧,到时候有什么情况,也可互相照应。”
乐璃便应下了。
君迟这才进屋去找宁封,宁封看着没生气,只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离我远点”的气息。
君迟道,“师尊,他们三只还很小,才喜欢吵闹,您就别气了。再说,我们马上就去程家,实在不必和他们三只小的怄气。”
宁封不言不语地瞥了他一眼,坐在榻上,不理睬君迟了。
君迟心想从没见过他师尊因为这么点小事气性这么大,难道是因为他之前说,让宁封不要压抑自己,要将自己融入凡人,所以,他已经实行起来了,于是变成了这般气性大的样子?
君迟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宁封这脾气,比三只小的还要无理取闹嘛。
但他总不能像呵斥三只小的那样呵斥宁封,只好上前站在宁封跟前,弯腰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招来宁封将他挥出了三步远。
君迟吓了一跳,道,“师尊,您要怎么才消气?!”
宁封道,“本座不去程家,既然是你同那程玉讲好,那你去就是。”
君迟怔了一怔,心想难道不是因为三只小的在院子里闹得不像话把他惹生气了,而是他擅自决定要去程家的事情,把宁封惹生气了?
君迟只好正色道,“师尊,弟子擅自决定了此事,的确是弟子妄为了。弟子同程玉说话时,看师尊您并无异议,是以自以为师尊也觉得去程家不错,可以近距离地查探一番那佛魔的情况,也看看您的神魂之体的情况,所以,才答应了程玉的邀请。如若师尊您觉得此事不妥,弟子让那程家的两个仆人回去告诉程玉,说我们有事,不能前往了,也就罢了。师尊,您说呢。”
宁封当时看君迟和程玉相谈甚欢,君迟盯着程玉,笑得像朵花似的,就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了,但他作为师傅,当然是不会指责君迟的,只能依靠君迟自己来领会他的情绪。
宁封道,“程家有那佛魔盘踞,的确让探查程漪变得困难,去程家,也并无什么不好。你便前去就是。”
君迟觉得宁封像个闹脾气的小媳妇,他站在三步远处看了他几眼,就又走上了前去,伸手又抓住了他的袖子,这次没被宁封甩出三步远,但宁封还是把自己的袖子收回去了。
君迟在心里苦笑,心想这简直比君晏还别扭。完全是君晏和流景的总和。
君迟说道,“师尊心绪不畅,弟子怎么好离开。再说,那程漪不是在师尊您的控制之下嘛,既然如此,那弟子比起前去查探情况,还不如在此陪伴师尊。比起其他,自然是师尊您是最重要的。还有什么能够比得过你。”
宁封抬头冷淡地看着他,似乎是心情好了些,他此时才木着一张脸,像讲什么天地大道一般地庄重肃穆,说道,“前去程家,也有好处。你一人前往,本座并不放心,为师一道前去,才好。”
君迟心想绕了一个大圈子,其实还是回到了远点。
而君迟大约明白了宁封刚才是因为什么事在生气。
而且,他也可以判断,等宁封把这个程漪收回后,恐怕脾气只有更怪的。
第八章
君迟眼看着师尊就要变成个怪胎集合体,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要在保姆的道路上,一直向前奔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两人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去程家的,但是为了遮掩,宁封则祭出了几个完美的机关傀儡人充作两人的仆人,带着两人的东西,随着程家的仆人,到了程家。
程家作为静安城的首富,占地广阔,诚如那划船的大婶所言,占有几条街的面积。
进了程家,已经有程玉安排下的一个管事来安顿两人。
恐怕是程玉经常胡乱结交友人,以至于那个管事,在等君迟宁封之时,心里并没有把这两个又被程玉看上的友人放到心上,觉得大约又是什么来骗吃骗喝的,待看到两人,只见两人都相貌不凡,且锦衣玉带,仆从护卫也有不少,雍容贵气,一看就是家世良好的贵公子哥。和那些骗吃骗喝之辈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这位管事就马上露出了笑容来,虽然没有表现出卑躬屈膝之态,但也很是恭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