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楚天惶面无表情的看着殷醉墨:“真想去你们的世界看看啊。”
看看那里有多好,为什么值得你们如此的留念。
“……那个人是谁?”殷醉墨已经哭的不像样子,却还是不忘记提出心中的疑问:“你口中的那个你们……是谁?”
“……难道你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楚天惶的表情有些怪异。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殷醉墨哽咽着:“我也不想到这个世界来的,真的,我只是想回家……”
楚天惶的表情变得有些怜悯,可是若是仔细看去,却会发现这种怜悯中带着深深的恶意,他说,你想回去?好啊。
然后殷醉墨就变成了傻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在口中重复着“回家,回家,回家”的傻子。
“你满意了么?”楚天惶像是在对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看着面前的虚无笑了笑,然后道:“若是没满意,我早晚会让你满意的。”
空气中死一般的沉默,楚天惶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这是十分糟糕的情况,顾千树面前的楚天惶,有种实在是不太妙的感觉,他看着楚天惶走到他的面前,重复了那句话:“外面好玩么?”
好玩,好玩极了。顾千树握紧了拳头,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楚天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啧。”然而楚天惶似乎并不打算再干些什么,他只是笑了笑,然后道:“若是好玩,便经常出去玩吧。”
好玩?经常出去玩?总觉的楚天惶的话中有话,顾千树重重的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似乎变成了一个转折点,楚天惶对待顾千树的态度,意外的变得柔和了。
“想吃些什么?”这本是楚地藏喜欢问顾千树的问题,可却变成了楚天惶问顾千树问的最多的事,他看着顾千树,笑的灿烂无比:“要吃辣些,还是吃甜些?”
“……”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问话!顾千树看着楚天惶就像在看什么怪物,他觉的楚天惶十分的奇怪,已经奇怪到了一个他无法忍受的地步。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系统似乎对顾千树这种担心十分不以为然,他道:“我只能告诉你你对他的攻略指数在飞涨……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攻略指数飞涨?顾千树的思维被系统的这句话扰乱了,他斟酌片刻后道:“楚地藏呢?”
“楚地藏?”系统的声音似乎有些愉悦:“我没告诉你么,他的攻略指数已经超过五百了。”
……好久没有被系统这么温柔的对待了真是不太习惯啊,顾千树默默的想,但是随即便反应过来系统的这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楚地藏的攻略指数超过五百,那么就代表着,楚地藏愿意为他死去。
这是顾千树成功攻略的第一个人,可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楚天惶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似乎随时随地爆炸,而爆炸的结果,绝非顾千树的可以承受的。
没有一个人会愿意被囚禁,顾千树作为一个有着完整人格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愿意像宠物那般被关在笼子里,楚地藏对待他的态度越来越温柔,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却还是不愿意妥协、
“想要出去,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开口承认,你真的爱上了我们。”这是楚天惶的原话,他看向顾千树的表情是温柔的,做出的事情似乎也在表达着对顾千树的善意,而系统所说的攻略值似乎也在证实着这一切的真实感。
可是顾千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总觉的楚天惶对他不怀好意,而那种温柔的态度,也更像是在逗弄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这让顾千树感到挫败,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反抗楚地藏和楚天惶的动作,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附和他们,而这,也是顾千树能做到的极限了。
是极限了么?真的是极限了么?顾千树问着自己,他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再努力一下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呢,他不奢求楚天惶能爱上他,他只想让楚天惶让他接触到更多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扩大自己的攻略范围。
“我就说你一定会成功的。”系统的声音总是响起的突兀,只不过顾千树却意外的觉的里面带上了嘲讽的意味:“让两个人为你去死,还不简单么。”
顾千树的心情忽的有些焦躁,他现在已经十分厌烦同系统说话,可是在这里,除了系统他就已经没有了可以放开心扉交谈的对象。
可是系统说的是对的,顾千树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
在某个早晨,楚地藏摸着顾千树的头发,轻轻的问:“尊上,你想出去么?”
此时距离顾千树被关进笼子,已经过了两年。
两年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还是足以让顾千树习惯这种生活了。
习惯楚地藏和楚天惶的进入,习惯他们的亲丨吻,习惯在他们的怀里入水,习惯只看见他们两个人。
可怕的习惯。
一天一百三十九个字的设定让顾千树越发的沉默,他只是偶尔会和楚地藏说一两句话,平时都是安静的一个人。
两年没有剪头发,再加上楚天惶用在他身上的药,他的头发已经快要及低。因为很少可以外出,他的皮丨肤也变得更加白丨皙,而身体,却迟钝了很多。
如果不能离开,自己大概会就这么死在这个世界里。顾千树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肠的确很硬,回去已经变成了他唯一的执念,这种执念已经成了顾千树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顾千树他不能回去了,那么顾千树已经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就那样崩溃掉。
楚地藏抚摸着顾千树的一头长发,动作轻柔的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顾千树的体重又轻了,似乎是不堪沉重的压力,他的下巴变得尖一些,虽然瘦了些,可是他的气质却是更冷了。
若说之前的他还有几分人气,那么现在的他,已经似乎快要朝着一尊冰雕发展。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虽然已经过了两年,但楚地藏对顾千树也并不是完全放心,这次安排顾千树住的屋子外面就有守卫,若是顾千树想要出去,也需要人陪同着。
顾千树点了点头,移开目光看向了窗外——那里阳光正好,又是一年春意浓。
63.
那是地狱。
当你所在的世界时间都停留了,而你的时间却在流逝,那是怎样一种地狱?
楚地藏看到的是一个凝固的世界。
世界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变成了雕塑,他们姿势各异表情各异,有正在浇水的花匠,有正在炒菜的厨子——那炉火也被凝固了时间,形态定格在某一秒钟。
万籁俱寂,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楚地藏一个人。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他安静的坐在石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眼神似乎和周围那些已经不动的人一个模样。
“他走啦。”楚天惶轻轻的开了口,那里面居然带着哭音,他说:“楚地藏,千树走了。”
千树?千树是谁?楚地藏看着楚天惶。
然后另外一个人走了过来——他似乎是这个世界的楚地藏。
“我知道他走了。”那个楚地藏的表情和楚天惶一样,麻木的如同僵尸:“他骗了我们。”
“对啊。”楚天惶的空洞的眼神里透出疯狂:“他骗了我们呢。”
“……”然后那个楚地藏同楚天惶坐到了同一个石阶上。
两人都不在动弹,和周围的景色融合在了一起。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任谁都想象不出,面前如雕像般坐着的是两个人活人。
这个世界的时间凝固了,而楚地藏和楚天惶的时间,却还在延续,他们成了这个世界的异类,如同怪物一般的异类。
“我想死。”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楚地藏轻轻的开了口:“哥哥,我可以去死么。”
楚天惶不说话,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才道:“地藏,我们死不了了。”
死不了是什么意思?楚地藏用刀剖开了自己的腹部——这种疼痛感是让人幸福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依旧活着。
“怎么死不了呢。”在把自己的内脏挖出来之后,楚地藏发现自己依旧好好的,他茫然的看着楚天惶:“哥哥?”
“我都告诉你死不了了。”楚天惶漠然的看向楚地藏,然后解开了自己的上衣——他的胸膛上赫然有着一个大大的血洞,他说:“我试过了。”
不会死,伤口也无法愈合,楚地藏又在原地坐下了。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呢。”楚地藏问道:“他还会回来么?他不是答应过我们的么?”
“他不会回来了。”楚天惶的语气漠然:“他骗了我们。”
“……”楚地藏安静的听着,似乎一时间无法接受这句话的含义。
“不要骗自己了,地藏。”楚天惶露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配上他胸口的伤口显得无比惨烈:“这个世界,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他走了,时间便停了,可是自己和弟弟的时间,却依旧在流逝。
噩梦啊,这是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楚地藏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他死死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他说:“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千树,你回来啊,你回来啊!”
他们叫他顾千树,而不是顾麟堂。
“没人会回来的。”楚天惶的头偏了偏:“我们被抛弃了。”
被欺骗,被抛弃,被遗留在了这个世界——那个人离开了这里,把他们的时间也带走了。
“回来啊,回来啊!”楚地藏似乎快要崩溃了,他拼命的用头撞着墙壁,丝毫不在乎头颅被撞得鲜血淋漓。
楚天惶漠然的看着,仿佛在看着什么陌生人。
这个世界上如果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或许会寂寞的发疯,那么剩下两个呢,会是相依为命么?——答案是否定的。
楚天惶离开了楚地藏,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楚宅。
“哥哥,哥哥?”楚地藏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然后他看到了一封信,那信上只写了一排字。
“我恨他,他骗了我们。”那个他,自然是值得顾千树。
顾千树当初是怎么答应他们的呢,他说,天惶,地藏,我回去之后,很快便会回来,你们记得想我。
然后他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被骗了,被骗了,被这个该死的骗子骗了!!!他愚弄了自己,骗走了自己的时间,把自己抛弃在了这个世界!!!楚地藏疯了一般的嘶吼着,他将信纸撕的粉碎,然后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铜镜中的他满脸鲜血,赤裸上身连肠子都能看见,简直就像一个恶鬼——恶鬼。
嘶吼和愤怒是没用的,因为没人会听,求饶和哭喊也是没用的,因为没人在看。
楚地藏终于疯了。
他开始放弃自己,让自己整天整天的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这里的时光凝固在上午,阳光永远都是那个角度,云朵永远都是那副模样,他不需要吃饭,也不用睡觉,只要愿意,便可以睁着眼睛整天整天的看着永恒不变的天空。
寂静已经融入了血脉,楚地藏似乎变成了一块石头。
恨么?自然是恨的,恨的想要毁掉这个世界。爱么?自然是曾经爱过,可是那个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已经离开了他。
他是这个世界的弃子,他宁愿自己不存在。
楚天惶离开了楚家,他一个人走向了未知的远方。
楚天惶比楚地藏聪明,正因为他足够聪明,才疯的比楚地藏更快。
时间凝固的世界是可怕的,楚天惶只能说,他真的是怕的要死。没有日月转换,没有春夏秋冬,街道两旁全是如同石头一般的雕像,走的越多,展现在楚天惶面前的,是一个彻彻底底崩溃的世界。
最开始的时候,楚天惶还奢望着顾千树能够回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是在奢望,那个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是真的不会回来了,而他和楚地藏,则会在这无尽时间里疯狂。
曾经的楚天惶是江湖上有名的谦谦君子,他温柔,善良,武功奇高,行侠仗义。然后,他疯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和他一起生活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座座雕像,那么又为什么要尊重他们呢?如果他生活的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那么又为什么要珍惜生命呢?这些问题在嘲笑着楚天惶,朝笑他的天真,嘲笑着他的信仰。
楚天惶和楚地藏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小虫,挣扎不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存还是毁灭,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事。就连活着,也变成了一种折磨。
人被骗第一次是骗子的错,若是被骗了第二次就是自己的错。
楚天惶想,若是他疯了,是不是就没有那么痛苦了,若是他也变成了那一座座人型的雕塑,是不是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若是他不放顾千树回去……
是的,他本就不该放走。楚天惶这么对自己说,对一个骗子为什么要心软呢,他背叛他们,他走了,他走了……
他离开了这里!!!他回到了故乡!!或许他还会在那里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他们呢,被抛下的他们呢!!!!
他们只能哀求上天能让他们死去,不要再经受这永生永世的折磨。
错了吧,错了吧,你看你做错了吧。心中有魔鬼这么对着楚天惶道:你就不该相信他,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值得你相信,你看,你看,你这个蠢货被骗了。
被骗了,被骗了——被骗了!好恨,好恨,好恨啊!楚天惶就这样疯了。
他徒步走到了西域,走到了他们相识的那座小城,那里还是过去的模样,还是些石头,还是那些人。
殷醉墨在那里开了家小店,似乎过得很不错。
祝清泽和他的爱人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前段时间据说又怀上了。
钟沂源终于登上了药皇的宝座,成为了江湖上的传说。
楚天惶还是那个被叫做竹之君的侠客,行侠仗义,美名远扬。
楚地藏依旧卑微的暗恋着顾千树,渴望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
可是这一切都是梦境,都是不存在的,现实呢,现实呢——现实是楚家里有个疯子躺在地上看了几百年的天。西域边境有个疯子,坐在石头上被风沙吹了几百年。
这才是现实,残酷又美丽的现实。
这是轮回的一部分,也是最开始的那个故事。
顾千树的死亡会让轮回继续,他只有死去,才能让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时间流动起来。
世界外的时间和世界里的时间有着不同的兑换比率,在漫画里疯了几百年的两人终于重生,而那又是一个更加让人陌生的故事。
只不过几百个,几千个故事,都再也没有像最初的那个故事那般甜蜜。
顾千树放弃了给楚天惶和楚地藏一个美好的结局,他选择了欺骗和离开。
这不是顾千树的错,他并不知道楚天惶和楚地藏的结果,他只是想着,他想回去看看,看看母亲的墓是不是长了杂草。
回家就是顾千树的梦想,他为了这个梦想付出了很多很多的代价,而这代价中,有的是他可以支付的,有的,却是他支付不了的。
物是人非并非假话,楚天惶和楚地藏,迎来了又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