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钻进浴室里冲了个澡,只是在裴含睿的车里呆了一阵,便沾上他身上的古龙水淡香味儿,这令秦亦相当不舒服。
他除了对车一窍不通之外还有一个怪癖,就是讨厌异味——无论是刺鼻的香水味还是臭味、烟味或者是一些化学物品的味道,他统统都不喜欢。
他很爱干净,虽然并不是很严重的洁癖,颜归亦是如此,当年他为之吸引有一部分原因便是觉得颜归很干净,不单单指衣着整洁,而是既没有烟酒之类的不良嗜好,也没有困扰很多男人的重体味,还有那种温润的气质,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干净清爽。
洗完澡出来,秦亦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白色家居长裤,长期锻炼过的健美腹肌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中,小腹两侧性感的人鱼线随着强劲紧窄的腰部延伸到长裤里。
他走进客厅,一面擦拭着湿润的黑发,另一只手拎起角落里哑铃习惯性地举了一会,再换一只手。
当时钟的指针走过12点的时候,秦亦听见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颜归回来了?
他转过身恰好迎上来者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颜归的神色有些疲惫,他脱下西装外套,把黑色的公文包放在玄关斗柜上,一手扯开领带好让自己轻松一些,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秦亦一把抱进怀里。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秦亦揽住对方的腰,脸埋进颈项间,嘴唇扫过他的耳垂和侧颈,落下一串轻吻。他微动鼻翼嗅了嗅,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情人专属的熟悉干净的气味钻入鼻间。
还好,没有夹杂什么其他不该有的味道。
男人对于秦亦小狗似的嗅自己的举动无奈地莞尔一笑,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尚未完全干透,还有一股极淡的皂香味。
“因为太久没见了,聊得久了点,没注意时间。”颜归拍了拍他赤裸的背,淡淡的语调露出一丝不赞同,“开着冷气还不穿衣服,夏天也很容易感冒的。”
“嗯……”秦亦从鼻子里拖着长长的音调应一声,双手已经熟练地将男人的衬衫下摆从皮带里拉出来,摸到里面的肌肤,齿唇也移到喉结处舔咬一下,再从下巴亲到他的双唇。
“唔……”颜归被吻得溢出一声低吟,半晌,直到那双手已经游走到裤子里的禁区,才气喘吁吁地推开热情的情人,歉然地道,“抱歉,今晚我有点累。”
秦亦诧异地望着他,停下动作,然后慢慢直起身。
看着他的表情,颜归温和地在秦亦脸颊上落下安抚的一吻:“我去洗个澡,你先睡吧。”
秦亦看着男人走进浴室的背影,不发一言,眉头渐渐皱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颜归走进卧室的时候看见床头灯留了一盏,温暖的橘色光芒既不明亮也不暗淡,让他不至于因为摸黑而摔倒。
床上安静侧卧着的男人从空调被里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虽然秦亦平日里散漫又任性,除了特定的几个人之外,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不过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发现他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和体贴。
颜归掀开薄被坐到床上,一只手关了床头灯,刚躺下来,身旁早该睡着的男人便如同树袋熊似的抱了上来。
“还没睡?”
秦亦蹭蹭他的颈窝:“等你。”
颜归又是莞尔,伸手抚过他的脸颊:“快睡。”
两人便不再说话,只余下浅淡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好一会,秦亦略略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情人闭目的脸庞:“颜归……”
“嗯?”
“那个沈舒谈,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忍了一晚上,秦亦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
颜归平缓的呼吸有一瞬间轻微的起伏,他沉默了一下,像在做什么挣扎,良久,见秦亦似乎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只好开口道:“沈舒谈……是我大学时代的同学。”
秦亦挑了挑眉,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颜归顿了顿,才放弃了什么似的老实地说:“我们以前交往过。”
“在大学的时候?”秦亦心道一声果然。
“嗯。”
“初恋?”
“……算是吧。”
“也是模特吗?”
“……嗯。”
秦亦淡淡地哦了一声,停止了继续追问。总算得到了答案,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跟颜归认识2年来,他从未提到过这个人。他们过去很相爱吗?为什么分手?为什么偏偏跟自己一样是模特?既然走了如今一回来就约他见面是几个意思?
颜归的心里对他究竟还……
一个疑问解决了,更多的疑问又涌上心头,只能自我催眠,不就是个老相好么,谁没个把旧情人,现在他已经是我的人了,过去的事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但是心底仍然有个不断放大的声音在质问,能够重要到连自己的冠军庆功宴都不出席、甚至不惜说谎掩饰,聊到半夜才回来的人,真的只是普通的前任真么简单?
前面提到了,秦亦确实是个不喜欢多问的男人,但是有时候不问并不代表不在意,兴许,只是希望对方能主动开口,消除自己的多疑和不安。
然而等了不知道多久,颜归也没有再说话。
黑暗中,秦亦漠然的脸庞没有表情,心里隐约有点沉,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那个姓沈的最后那句话——“我的事他都知道,当然,如果他肯告诉你的话”当真刺耳。
怀疑的种子,已经发芽了。
第4章
这天晚上的事两人好像刻意遗忘了似的,谁也没有再提起。
秦亦一直认为,两人既然决定在一起过日子,就应该给与对方个人空间和绝对的信任,不管颜归为何对沈舒谈的事讳莫如深,他始终还是相信自己的恋人的。
第二天一早,颜归买来早餐等秦亦起来一块儿吃了,照例开车载他一起去公司。
秦亦昨晚没睡好,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他一边默默望着车窗外的林立高楼一边心想,也许他真的该去考驾照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如往常的平静,周末颜归到秦亦家陪了他一整天,两人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般亲密的模样,好似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
公司的休闲区在33楼靠窗一块很宽敞的地方,纪杭封挑了个临窗的座,先仔细用一次性湿巾擦了擦手,才打开热好的便当午餐,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目不斜视,细嚼慢咽。
不一会,秦亦端着他的那一份来到他对面坐下,顺便给他一瓶矿泉水,自己吸着牛奶。
纪杭封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看见那杯牛奶杯上印着三个卡通大字,草莓味。
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一般狂霸叼拽酷的男主角喝的都是咖啡而不是草莓牛奶!”
秦亦挖了挖耳朵,抬起左腿落在右腿上,往椅背一靠,翘起来的那只脚极为不雅地搁在对面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道:“你又知不知道一般吊丝路人甲才喝矿泉水?”
纪杭封眼神一变,深吸一口气,真准备酝酿一篇长篇大论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敢小瞧矿泉水的臭小子。
谁知他刚要开启叨B模式,秦亦就叉起了一大坨鸡肉塞进了他的嘴里。
“吃饭吃饭,食不言,懂?”秦亦把午餐端着,无视掉纪杭封怒视的眼神,自顾自吃起来。
就在两人拼命与饭菜斗争的时候,不远处的餐位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八卦声,似乎是几个才进公司不久的女模新秀。
本来这种声音对他们而言都是背景音可是忽视掉的,但是其中一个女孩提到了沈舒谈三个字引起了秦亦的注意。
他立刻把耳朵支起来,捕捉到一些断续的对话。
“……你说你早上看见沈舒谈了?就是那个沈舒谈吗?”
“当然啦,除了他还会有哪个?就在37楼的专用训练室哦。”
“不会吧,那层楼的专用训练室不是我们这些刚进公司的新人能进去的吧。”
“哎哟当然进不去,我就是路过的时候那门刚好打开,我就看见他从里面走出来,超帅超有型欸!他还看了我一眼呢!”
“好幸福啊!”
“虽然沈舒谈也不错啦,不过我还是觉得那天晚上庆祝会上的那个叫秦亦的男模更帅点。”
“可是沈舒谈是当红的模特儿耶,秦亦跟他比不了啦。哦对了,我还有偷偷拍了几张照片,给你们看看……”
几个妹子羡慕嫉妒恨地叫了半天,那女孩才得意洋洋地说:“我还有小道消息哟,听说沈舒谈这次回国是准备长期留在国内发展,我们近水楼台,说不定有机会!”
“诶?真的吗?不过像那样的帅哥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吧。”
“这个我可以肯定没有!”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人家告诉你的啊?”
“嘿嘿,昨天我看到他出了训练室就在走廊上打电话,我听见他说了一句‘跟你分手后到现在都没有找过别的情人’什么的,所以现在肯定还是单身。”
“听起来像是在给前女友打电话呢,真是的,这么长情的好男人,又高又帅,那女人干嘛要分手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说啊……”
那些女孩还在讨论着沈舒谈“前女友”的话题,可秦亦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了。就连他最爱的鸡腿扒饭也变得食之无味,他摇晃了晃空空的牛奶杯,对纪杭封说了一句:“我去外面散个步。”
说着就站起来准备走,冷不丁被对方一把按了回去。
“等一等。”见秦亦不解地皱着眉望着自己,纪杭封拿纸巾擦了擦嘴,再打开矿泉水润了润喉,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那个姓沈的,我特地去调查了一下,你不想知道么?”
闻言,秦亦果然打消了离开的心思,重新窝回椅子里,翘着腿冲他扬扬下巴:“说。”
“这家伙是T&D的名牌模特,放在国内的时尚圈也是一线,出道有4、5年了,算是你的前辈。2年前在国内闯出一些名气后就开始接到一些国外的走秀邀请,后来在公司的运作下直接去法国发展了,如今回国的原因,只打听到说跟NL服装公司发生了点小摩擦,在法国发展的不太顺利之类的。至于跟你家颜归有没有关系,我这个局外人就探听不到了。”
憋了好久终于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纪杭封感觉爽多了。
秦亦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他跟颜归有关?”
“只是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过看你的样子就能猜到一点咯。”
“什么传闻?”秦亦抿唇,他把脚从对面的椅子上放下来,双手环在胸前。
“……据说,当年颜归在成为一个专职设计师之前曾是沈舒谈的经纪人,两人关系好到形影不离,不过在他决定去法国的时候两人似乎是闹崩了,经纪人也换了,后来姓沈的出国,颜归则成了设计师……当然只是八卦而已,你听听也就算了,不用往心里去。”
纪杭封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秦亦的表情,见他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沉默着听完,轻声重复了一句:“好到形影不离……?”
不知怎么的他就突然想起刚和颜归在一起那一阵,他希望对方能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就像所有刚陷入热恋的情侣一样,能天天呆在一起,怎么腻歪都不嫌多,可惜素来温柔的颜归竟然一反常态的坚决反对,任他好说歹说威逼利诱撒娇都用上,就差没满地打滚了,可对方依然不同意,那次是他们认识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后来和好之后秦亦就不再提起这事,两人开始交往以后比起之前,在生活上几乎没什么差别,也没有天天在一起,唯一的改变就是偶尔一起出去吃个饭,过个夜滚滚床单。
本来这在秦亦而言说到底也不过是小事,毕竟又不是每对情侣都会同居的,更何况还是搞基,同进同出时间一久难免惹人非议,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时尚圈里,凡事低调点也好。
然而,如今听见颜归曾经跟那个姓沈的好到形影不离,秦亦一下子就回到了那晚阴郁的状态,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冒酸水。
连对面的纪杭封都闻到了。
“都叫你不要往心里去了,都是些往事而言,往事懂不懂?谁没个过去,你忘了你初中那会还跟上一届的学长——”
“喂喂,打住,你往哪儿扯呢?”秦亦不耐烦地摆摆手,伸脚踹了他一下,支着下巴盯着他,眯着眼道,“我记得你不是跟颜归一直不大对付么?怎么今天没落井下石反而居然帮着他说话?”
纪杭封翻个白眼,扭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道:“我哪里是帮着他,我是看不得你这副蠢样子。心里不舒坦就去问啊,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个什么,给自己找不自在。”
秦亦蹙了蹙眉:“我试着问过,但他不太愿意多说的样子,我不想逼他。”
“……”纪杭封一撇嘴,一脸无语,嘴里含了一口水,含糊地嘀咕一句,“分了算了。”
“啊?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请不要在意细节。”
“我散个步,消消食。”秦亦起身,“下午去健身房锻炼一会,再去H大蹭节摄影课,我记得你下午约了上次平模赛合作的摄影师,差不多到约定时间了,一起下楼吧。”
纪杭封点点头,两人一路走出公司大门,刚要分道,他又拉住秦亦的胳膊。
“干嘛?”
“……其实我并没有跟颜归不对付。”纪杭封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了这个,秦亦的表情有些意外。
纪杭封抬眼看着他,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大哥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头,淡声说:“我们俩兄弟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颜归这个人,性子太清冷,而你……”
他停顿一下,认真地说:“我有时候是担心他不知道你有多好,不够珍惜你。”
秦亦心里一震,眼眸渐渐染上一点笑意,伸出拳头锤了锤他胸口:“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牙都要酸倒了。其实你也挺好的,就是鸡婆了点。”
“行了少得意了,赶紧滚吧。自己的事自己掂量着些。”
“知道了老母鸡。”秦亦心情好了很多,给他打了个再见的手势,两人便分道各走各路。
此时此刻,秦亦并不知道就在离他不远的一条临街的西餐厅里,他方才和纪杭封嘴里谈论的对象,正在同一张桌子旁相对而坐。
沈舒谈握着刀叉将盘子里的牛排割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小幅度地咀嚼,目光片刻不离对方沉默不语的男人。
“早上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那件事,你意下如何?”
颜归皱了皱眉,淡淡道:“我现如今有正在交往的对象。”
“我知道,那个叫秦亦的小子嘛。”沈舒谈毫不在意地将蘑菇汤推到他面前,笑着说,“你以前最爱喝的。”
“……那你何必这样?”
沈舒谈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沉下来,缓缓道:“你们又没结婚,我为何没有机会?当初我去法国,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曾经伤害到了你我也很后悔,现在我回来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