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英文说的,每一个音节吐字低沉而清晰,平静的语调里透着不容置喙的斩钉截铁,还有难以言喻的深沉情意。
整个会场瞬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静默——随即,满场沸腾!
惊诧过后,会场里的宾客和媒体记者们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或好奇、或兴奋、或猜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几乎把主持人的声音给压了过去了。
这场时装秀转播的电视台前的工作人员都纷纷诧异的面面相觑,收视率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增幅,最后还是主播一声令下,赶紧把镜头全部切到裴含睿身上。
——这件高调示爱的设计到底穿在谁的身上?
几乎所有目光聚焦在这场发布会的人,不约而同地都在心焦这个问题。
舞台的灯光依然光彩耀眼,模特们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有些绷不住了,他们几乎都听说过这位设计师的名字,却鲜少见过本尊。如今竟会在这样的场合公开告白,实在是惊掉了无数人的眼球。
议论、叫好还有质疑的声音如浪潮般席卷而来,逐渐淹没了裴含睿的脚步声。
秦亦从震惊中回过神,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裴含睿说的那句话,临时换的服饰、调的位置、长时间的回国……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这是他给的答案吗?
仿佛突然有种滚烫的感觉从心口涌出来,烘热了浑身流动的血液,秦亦终于克制不住地转过身,定定地望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他已经无暇再去注意台下的观众和台上的其他模特的反应和表情,他不知道这个突兀的举动令无数人聚焦在自己身上,他漆黑的眼眸里只有裴含睿越来越靠近的脸庞,还有深邃缱绻的目光。
裴含睿深深地凝视着秦亦,好像把对方刻进自己的心底。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华美的T台之上,在璀璨辉煌的灯光之中,两人对面对站着,之间不足一臂的距离。
原本喧闹嘈杂的声音似乎一瞬间远去了,秦亦忽而觉得周围安静下来,心跳和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瞳孔里倒映的脸容慢慢放大,裴含睿的手按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用仅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地道:“秦亦,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秦亦垂眸看着他的眼,对方的笑容和声音好似醇酒一般醉人,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裴含睿顿了顿,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眼里闪动的火焰,比灯光还要亮:“我从来没想过会爱上一个人,但是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话,我愿意相信一次,这世上真的会有天长地久。”
这句话说来缓慢,嗓音里似乎压抑道不清的感情,有欣悦,有酸涩,有希冀,有渴望,好像要鼓起全部的勇气才能支撑下去。
瞳孔微微放大,秦亦脸上肌肉细微的抽动昭显着他内心的动容和震撼,他没有再让裴含睿继续说下去,只是猛地扣住了他的颈脖,用力地吻了上去。
久违的、缠绵的、火热的吻,耗尽全身的力气也不够,简直想把对方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空气里似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像烟花一样升腾而起,绚烂地绽放。
既然裴含睿都豁出去了,秦亦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看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整个会场已经炸开锅,此刻没有一个人还能泰然地坐着,几乎每个人都在呼叫上帝,只可惜上帝没空理会他们。
最后,是众人的惊呼欢笑声和掌声把沉浸在热吻中的两人唤了回来,甚至还有多愁善感地年轻女孩为这样浪漫大胆的告白感动到潸然泪下,即便有些不屑和质疑的声音也很快如泥沉大海。
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充满善意和包容的笑脸,秦亦心里不由颇为感慨,当初在国内的举步维艰的处境还历历在目,现如今的待遇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NL发布会现场的负责人很快联系了主持还有几位主设计师,主持人非常巧妙地把话题从高调的出柜宣言引到了独一无二的设计服装上来,顿时把这场出人意表的秀赋予了一层新的内涵和热议话题。
其余的模特们纷纷有序退场,只留下裴含睿和秦亦在台上,这场秀谁是主秀已经没人在意了,众人现在迫切地想要更近一步知道设计背后的浪漫故事。
“裴先生设计的这套礼服,确实非常让人眼前一亮,只为一个人设计,噢,真是浪漫的令人羡慕啊!”主持人促狭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瞟来瞟去,最后把话筒递到秦亦面前。
不同于之前被国内的娱记们困扰的烦不胜烦,秦亦如今面对媒体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他认真地想了想,冲裴含睿微微一笑:“能让你当一回我的专属设计师,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裴含睿仿佛想起什么,低头一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在进行了几句简短的现场采访之后,发布秀的节奏又回到了春季主打新装上来,裴含睿和秦亦已经默默地退出了众人的视线,躲开了记者们四处的搜寻,偷偷地从会场后面溜了出去。
倘若此事放在国内,那定然是要引起整个时尚圈的轩然大波的,不过在美国,最多为NL添上一笔浪漫的话题和对这对年轻恋人的祝福。
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柔柔地铺在河流上,满天星光在漆黑的夜幕中闪耀。
车子停在市郊的河边,周围安静无声,没有行人。初春的夜风还是很冷,车窗关得很严实,任窗外寒风瑟瑟,也影响不到里面的春意融融。
“你急着回国就是为了这事?”秦亦把座椅靠背放下来,爬到后座上,微微俯身,撑起的手臂把裴含睿禁锢在后座狭窄的空间里,目光紧紧锁住对方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裴含睿的坐姿仍然是一如既往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他轻轻颔首,眼角带笑。
身上纯黑的西服与他紧实的身体曲线细细贴合,更显得精韧有力,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到最顶端的那一颗,银色的领带严实地挂在胸口,整个人看起来既严谨又禁欲,仿佛天生的贵族,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剥光了衣服的模样。
“把之前积累的一些急事处理完之后,去见了我爷爷。”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秦亦,温柔的眼神好像把天上的星光尽数揉碎在了里面,他抬手拉住亲手为秦亦设计的领带,从外套里拽了出来,一点点解开它。
“你跟你爷爷说了我们的事?”秦亦眯起双眼,一把将领带又他手里抽了回来,低头理了理,“别弄皱了……”
裴含睿无奈地看他一眼,交叠的腿放下,双手改为环住他的腰,稍一用力就把男人拉进怀里,沉沉地吐息喷洒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用特有的磁性质感嗓音蛊惑般引诱道:“这种时候,难道不觉得有比领带更重要的吗……”
秦亦的手指爬上裴含睿的脸颊,指腹沿着轮廓慢慢下滑,最后落在他唇上,细细摩挲片刻,被裴含睿含入嘴里。
指尖传来热湿温润的感觉,用手指搅动一会,秦亦眯着眼睛掀起嘴角,沉沉地道:“你爷爷答应了么?”
裴含睿淡声道:“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怎么说服他的?”秦亦蹙眉,湿淋淋的手指就那么蹭在他衣领上,被男人无语地捉住。
裴含睿只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听他这么说,秦亦便不再多问,把脸埋在他肩窝里,轻轻蹭了蹭,冰凉的鼻子摩挲在他脖子上,鼻翼微动,心满意足地嗅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喜欢的味道。
裴含睿怔了怔,继而用力地收紧了环住他腰背的双臂,抱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地闭着眼,像是走丢了的猫重新被饲主千辛万苦地找回一样,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感情溢满了心间,浑身都在细不可查地微微震颤。
“我失言了……”
“嗯?”裴含睿搂着他,享受着久违的亲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
秦亦叹了口气,低声自嘲道:“我说总有一天会放下你,根本就做不到……”
裴含睿眼光一沉,手臂又更加收紧了些。
被勒得有点痛,秦亦也不在意,抬头深深看着他的眼:“重新接受你不是因为被你的告白感动到。”
他顿了顿,迎着男人略微惊讶的眼,笑了笑,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下,珍而重之地道:“因为我觉得,可以爱你更多……”
裴含睿浑身一震,怔怔凝望他片刻,忽然突兀地把脸别开,用手背把脸挡起来。
“你干嘛?”秦亦古怪地虚着眼看他,本来还想着起码来个感动的热吻什么的,结果不料居然是这个反应。
秦亦郁闷地把他的手拽开,在看清对方眼角有点可疑的红润之时,愣了一下,然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69章
秦亦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转过来对着自己,稍稍一抬,垂眼望着他坏笑道:“裴含睿,你还会害羞吗?”
“……你这家伙,废话可真多。”裴含睿低声喃喃一句,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的氤氲润泽已经褪去,只剩下浓浓的笑意。
秦亦低下头去,近距离地看着他,眯着眼,声音低沉地道:“说起来,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在你的蜡像馆里面那些蜡像,都有一套专属定制的设计,我身上这件,好像也没有多特别嘛……”
裴含睿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后悔干嘛要带他去看那间房间——哦不,是干嘛要整出那间藏馆!
挑了挑眉,秦亦继续掰指头数:“还说不是一流模特连被做成蜡像收藏的资格都没有,我当初求你磨破嘴皮都不肯呢……”
“……秦亦……”
秦亦不理他,伸出爪子递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道:“哦对了,还有200万美元的肖像费!”
裴含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好像没说要给你做蜡像吧……”
秦亦脸色顿时挂下来,拉长了脸虚着眼盯他,默默地道:“……原来还是比不上那些个名模啊。”
裴含睿按了按额头,叹了口气,好笑地看着他道:“原来你一直都这个耿耿于怀?你在意也没用,因为我这次回国的时候已经把那些蜡像全部都烧毁了。”
“……啊?!”秦亦一愣,之前夸张的表情只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不料竟得到了这个回答,他这下是真的惊诧了,“你疯啦?那些不是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精心收集的……还有你的母亲呢?”
裴含睿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眼神里浮现出些许缅怀之色,淡淡地道:“那些空壳子留在那里已经没有了意义,我已经不需要那些虚假的所谓‘永恒’了,我的设计只有穿在真人的身上才能发挥它的价值,至于我的母亲,人死不能复生,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时候都是郁郁寡欢的,既然她去了,即便留着蜡像,她所期盼的那个男人也根本不会来看她一眼,那么,就让她留在我心里吧。”
“……好像,有点可惜。”秦亦撇了撇嘴,像摸小狗狗似的摸摸对方的头,“可惜了花了那么多钱,唉,我的200万没指望了……”
裴含睿无语地拍掉他弄乱自己发型的爪子,道:“所以你的重点是200万吗?如果你那么想要蜡像的话,给你做一个就是了,你不是喜欢那个玻璃柜么,给你做个搁在里面,怎么样?”
“神经病啊,鬼才喜欢那玩意。”秦亦嫌恶地瞅他一眼,“像棺材一样。”
裴含睿笑起来,搂紧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对方的,轻轻地道:“有你人在我身边,还要蜡像做什么?”
沉默一会,秦亦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沉沉地盯着他,深黑的目光渐渐变得凶悍,像一头刚刚自沉睡中苏醒的狮子,闻到猎物的味道,他喉结微微滑动一下,压低了声音道:“裴含睿,我想干你。”
裴含睿黑眸变得更深了些,扣住他的手腕使劲一带,环在他腰间的手也用力将人往自己身上压,仰起头便吻住他的嘴唇。
湿濡绵软的触感,甜腻得令人沉醉迷恋,秦亦反客为主地把人压在椅背上,唇齿相交间流露出的细碎喘息被咽进肚子里,鼻息变得越来越浓重,呼出的热气渐渐充斥了一方狭小的空间。
很快便不再满足于普通的亲吻,裴含睿的手从他后腰滑到前面,一粒粒解开那间香槟色的西服外套纽扣,却忽然被秦亦捉住了双手,一言不发地强硬按到西裤的皮带扣上。
“解开它。”秦亦嘶哑地道。
冷寂夜里悄然无声,黑色的车子停在人迹罕至的郊外,在静谧的黑暗中流出些许若有若无、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
后座上,两人已经调换了个位置,裴含睿的衬衫大敞着,银色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胸前,胸膛肌肉的线条有力地起伏,他半睁着眼,眼角染上一层瑰丽的酡红,似欢愉又似痛苦的目光片刻不离秦亦的双眼。
“……秦亦……嗯……”裴含睿低喃着对方的名字,全身紧绷成一张拉开的弓。
相较他凌乱的衣衫,秦亦仍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他虚眯着眼,细细欣赏着他沉迷在欢爱里的表情,看着他从庄重禁欲的上位者慢慢变得淫浪失控,强烈的征服感仿佛上瘾似的令他欲罢不能。
他慢慢加快了冲击的力道,扣住对方的脖子压向自己,低哑而缓慢地笑道:“裴含睿,你设计这件衣服的时候,是不是幻想着我穿着它这样侵犯你,嗯?”
最后一声微微上挑的尾音宛如带着魔性的力量,磁性又沙哑,在舌尖上百转千回,舔过裴含睿的神经末梢,让他瞬间窜起更猛烈的火焰。
他自胸腔里发出一声沉沉地低笑,弯起眼眸,眸子里水光润泽,凑到对方耳畔,带着勾引和挑衅,轻轻地道:“是啊……啊——”
秦亦眼睛瞬间沉下来,狠狠地弄他,弄到他完全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为止……
法国巴黎,香榭大道,早上7点。
裴铭泽像往常一样准点醒来,用半小时的时间洗漱穿戴妥当,精准地在7点半坐在了餐厅的桌前,墙上的壁挂式电视开始播放早间新闻,手边放着今早的报纸和早餐,一份三明治,一份蔬菜沙拉,还有一杯温水,天天如此,雷打不动。
然而今天,他却没有立刻用餐,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焦助理送来的几份来自美国的报道上,脸上乌云密布,满是风雨欲来之态。
他仔细地阅读完报道上的每一个字,仔细看过上面的那几张照片,再三确认了那是裴含睿和秦亦两人之后,他整个人顿时勃然大怒,砰得一下怒拍在餐桌上,差点把刀叉给震下去。
“这个不孝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那个男模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处理他的?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怎么跑到美国反而风生水起?”
焦平世默默立在他身侧,微微躬身低声道:“裴董,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那位秦先生有这个本事在美国东山再起……”
“够了。”裴铭泽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收敛了外露的怒容,把报道放在一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片刻,情绪平静下来,沉声道,“哼,没想到那个秦亦还有几分本事,我们的手还伸不到美国那边,暂且不管他,但是不能再让裴含睿继续丢我裴家的脸面,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女佣匆匆跑过来道:“先生,有紧急电话!”
裴铭泽皱起眉头,阴沉道:“说我不在。”
“可是……”女佣一脸为难,吞吞吐吐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