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奇是这么预期的,却没料到,一个月过去了,程秋生不但没变回程金明,还变出个程铁生。
一下子程秋生,一下子程铁生,将秦奇的耐性给磨光,但门派里除了秦奇,每个人都还是过得好好的,也不担心此事,秦奇的闷,只有他自己能懂。
为什么程金明不回来呢?!到底是师父刻意捉弄自己,还是师父真的疯了?!在短短的一个月突然要接受这些事情,对秦奇而言是个大打击,秦奇从拜师到现在,从来不知道程金明会变成别人,他也不明白这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奇还请了道士来看程金明的状况,但道士却说这不是被鬼上身,也不是被精怪捉弄。
等金宝珠做完月子,张作铭带金宝珠与爱女回到天湖派时,才直接对大伙儿说出了他对师父这件事情的看法。
「我刚进门派的那二年,师父有时候一天还能变出四种性格呢,你们别怕,这情形时好时坏,担心也没用,总之还是有可能会自己复原的。」张作铭安慰秦奇。
「说也奇怪,自从你进来之后,师父的人格就只剩程金明了,我想,是不是程金明师父太喜欢你,所以才能压住其他人的人格?」
张作铭的这么一句话,又将秦奇打入谷底。
因为是跟师父有了口角才会变成这样,若大师兄的猜想是真的,那是否意谓着程金明已经不爱自己?
秦奇的脑子一片慌乱。
第九章
程铁生最近不明白许多事情,他不明白为何醒来自己的口水总是甜的,也不明白为什么身体越来越沉重。
摸着肚子,程铁生用力一跳,一脚辅助的蹬墙,才得以跳上屋顶,以前施展轻功时有这么费力吗?!
将残破的瓦片给掀起来,又补了新的上去,程铁生才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地的声音极响,不像轻功跳下来,像是摔下来的。
金宝钗在屋顶下担心的张观,她早说她弄就好,偏偏师父硬是要自己来。那跳上屋顶的声音,让她担心破瓦没补好,又把瓦片给踩坏。还好师父平安的落地,也没砸坏其他瓦片。
「我是不是变胖啦……」程铁生擦了汗,他从不会为这种事情而感到喘。
「师父最近吃多了些。」金宝钗没说他吃的都是甜食。
「那我得少吃点。」程铁生点头,到了晚膳时间,他只吃了半碗的炒山菜。
过了几个月,程铁生又更胖了。他苦恼的不知如何是好,无论金宝钗如何相劝,他就是不肯吃饭。
于是大伙儿有了共识,就是不再对程秋生百依百顺,他想吃甜食,门都没。当然其中最难熬的人除了程秋生,接着就是任天仰了,他心疼师父不能吃甜食,也觉得师父胖没什么不好,看起来很福气。而秦奇打从一开始就反对师父吃甜食,大家不肯提供甜食给师父,正如他的意。
铁了心的徒弟们,无视程秋生的又哭又闹,硬将灶房给上锁。程秋生到处寻找可以塞嘴的甜食,最后将主意打到金宝珠身上。
原来金宝珠的母乳很多,她有时会挤个两碗,放在床边。嘴馋的程秋生,时常跑进金宝珠的房里偷喝母奶,母性大发的金宝珠,见师父那么爱,就瞒着大家,偷偷的分给程秋生喝。程秋生越喝越有心得,有时候还会掺着茶与糖粉变换口味呢!
直到孩子要断奶了,金宝珠用母奶做的甜汤、母奶粥,程秋生也吃了不少进去。没法子,师父因为饿肚子而哭泣的模样,跟自己的孩子哭泣的模样像极了,当母亲的人看了都会心软的。
被众人发现后,金宝珠被丈夫张作铭斥责了一顿,还好师父从吃了母奶后也没再胖下去,不然她可就更难向大伙儿交待了。明明她女儿吃她的奶也没发胖啊!
「你说嘛,倒了可惜,咱们天湖派可是以俭闻名的,可以吃的东西不能浪费。偏偏孩子又吃不了这么多奶,分些给师父吃也没关系。何况师父将我养育成人,我反哺也是应该的。」金宝珠嘟嘴向丈夫解释,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以后你多挤出来的,我帮你喝掉。」张作铭正经的说,但脸色竟然发红。
「你喝的话就更好,我也省的挤,你就直接吸出来吧!」金宝珠喜上心头,躺在丈夫的怀里。
「咳咳!」张作铭轻咳两声,金宝珠才离开丈夫怀里。
释元彬很喜欢这样的气氛。除了张作铭之外,大多人都是在这深山里长大的,不被世俗的标准给绑住,无论是对于师父与秦奇的关系,或是金元宝追着花魁跑了,甚至自己与金汤匙的事情,都不会去批评,也诚心的接纳与祝福。而程金明的脑袋,若是外面的人看了,都是当成疯子般,避恐不及,根本不可能能像天湖派的大伙儿坦然的接受。
释元彬的父亲对于儿子的性向,一直觉得厌恶与丢脸,所以释元彬只得更勤加练习武功,才能在家里有一番的地位。当他的功夫超越自己的兄弟与所有师兄弟之后,无论他在外面如何乱搞,他父亲也不管不问,虽然表面还是不屑自己的孩子,但也不会与他切割父子关系。
到天湖派能这么愉快的过日子,虽然过得俭实,但也轻松自在。他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日子,没想到挥霍度日的公子哥儿,竟然能在这里住得如鱼得水。
才这么想完没多久,金汤匙就扑到自己的身上来。
「我也想吸你的奶。」
「别这样。」释元彬害羞的推开金汤匙。
「现在不行,晚上再吃吧!」金汤匙笑着放过释元彬,释元彬忍不住的揉了自己的胸口一下,看来今夜此处要被蹂躏了。
「天仰,若师父又变成程秋生,你就带着秋生去跑山吧!」金宝钗对任天仰说,只要是程秋生,必定会黏着任天仰,也只有天仰能办得到这件差事。
天仰点头:「我会想一些有趣的游戏,让师父多耗些体力。」
「可以去湖边抓鱼!」金汤匙提议:「我把烤鱼要用到的东西都摆在湖边的洞穴了,你们在那里过夜也没问题,里头有被子。」
「跑一跑就好,不需要过夜。」秦奇冷冷的看了金汤匙一眼。
「秦奇若不放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过来。」任天仰大气的说。
接下来的日子,任天仰将程秋生拖去跑山,秦奇也跟了去。才跑了半天,程秋生就哭着闹着要回去,连湖边戏水也不去了。任天仰铁了心,一连强迫程秋生跑了三天,到第四天,出现的人变成程铁生,第五天,还是程铁生。
一个月后,程铁生就瘦回尖脸,再二个月后,身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用多少时间吃胖,他就用多少时间瘦回来,非常的有效率。
只是程铁生就这样固定的占住师父的身体,除了他,没有程金明,也没有程秋生。
这一天,金元宝带着妻子周芸倩与才刚满一岁半的儿子金千桥回到天湖派,众人又惊又喜,立马帮金元宝原来的床给打理好,整理出个新房。
金元宝的儿子金千桥,与张作铭的女儿张芷柔差不多年纪,俩个孩子玩在一块,毫不怕生。
金宝珠开心的陪着孩子玩,张作铭与金宝钗则跟金元宝夫妇聊着。
「你怎不先写信回来,我好让人加盖间新屋给你们。」金宝钗开心的说,师父准备下来要扩建天湖派的银子,她到现在都还没动用呢!
「要新修屋子,先将咱们天湖的招牌给重刻吧!都旧到看不出来上头写什么,这怎么会有人来拜师呢!」金元宝笑道。
「想这些也没用,这几年都没人来拜师。」张作铭叹气。
「这阵子学武的风气又回来了,朝廷接手武林盟后,每年都会在白城举办功夫大试,获胜者不但有朝廷的荣誉,还有机会谋得武官呢!而且听说今年开放,连女人也能上场了,只是报名的女侠客不多。」金元宝说着他在城里听到的消息,问金宝钗:「宝钗妹有兴趣试试吗?」
「不了。」金宝钗笑着摇头。
「对了,其他人怎么没看到?师父、秦奇、任天仰、与小汤匙呢?」
「秦奇又带着师父下山了,这次秦奇听说北城有专门医脑子的洋大夫,想带师父去试试。任天仰也跟着去。至于汤匙,正跟他的情人在湖边抓鱼呢!」金宝钗向她的大哥解释。
「小汤匙有情人?真不简单,他是怎么遇到的?」
「就是之前小汤匙说的妖精,他是躲来山上的释元彬。」
金宝钗这么一说完,金元宝的脸色就变了。
「唉!他的确是蛮妖的,汤匙遇上他,也只能说是家门不幸。」
金元宝的话,金宝钗心里也有个底,但张作铭却露出不解的神情,正当张作铭想追问时,就刚好的,金汤匙与释元彬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将鱼篓放在灶房里。」小汤匙对着金宝钗说。
「辛苦了。」金宝钗朝那俩人笑。
金汤匙这才发现亲大哥回来,看着金元宝是又惊又喜,开心的扑到自己哥哥的身上去。
「大哥,你总算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已经曝尸荒野!」
「少咒我!」金元宝推开金汤匙,仔细的看了金汤匙:「不错唷!长得越来越男人了,这体格都不输给我。」
俩人站在一起,只见金汤匙的个子比自己的亲哥还要高出半个头,身材也比金元宝还结实许多。
「嗯!因为有爱情的滋润。」金汤匙不要脸皮的说,在一旁的释元彬听得脸红。
「释元彬。」金元宝向释元彬打了招呼,释元彬也礼貌的向元宝点个头。
「你一直躲在这里,可能还不知道,新上任的皇帝特赦了释家的罪刑,你的家人都被放回来,而且你也不再被通缉了。」
「谢谢你的消息。」释元彬感激的向金元宝道谢。
「甭客气,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也该回去找你的父母了吧!就不一定要留在这里。」
「我想留在这里。」释元彬淡淡的回答。他这么一说完,金汤匙马上就牵起释元彬的手。
金元宝一看便明白俩人的关系已经深厚,无法打破,所以也不再有阻扰的想法。
「师父对你们的事情,有说什么吗?」这是金元宝唯一不理解之处。
「师父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张作铭叹气:「程金明不见了,现在变成程铁生。」
「你说的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程铁生?!」金元宝惊呼,小时候曾经见识过一次,那一次就让他印象极为深刻了。
「嗯!就是那个程铁生。」张作铭算了一下:「听宝钗说,这情形已经好一阵子了,恐怕变不回来。」
「这就麻烦了,朝廷现在对于门派都有管制,所有门派都需要登记师父的资料与徒弟的资料。我今天上来,也是要通知师父下山去武林盟登记。」
「若期限将至,现在的唯一方法,就是让程铁生师父登记。」张作铭冷静的说:「我查过天湖派的户纸,发现师父的名字就是程铁生,所以这点不要紧的。」
在他们这么说的同时,任天仰也正好拉着师父到武林盟登记资料,而且程铁生还报名了今年的功夫大试,准备大展身手。
而秦奇却是心情跌落谷底,他唯一的希望在北城也破灭了,洋大夫找不出师父的问题。从北城回来时,经过中城,这俩人竟然还有心情搞什么功夫大试,让他更是一肚子的积怨无处发作。
「什么时候比试?」程铁生边写字,边问着官员。
「还早呢,半年后的今日在白城开赛,好好准备。」官员将要点写在一张纸上,交给程铁生。
「谢了。」
报名之后,因为秦奇没什么心情停留在中城,三个人又立即往南城赶路。
抵达南城,三人在南城落脚一夜,打算隔天再往后南山的高深山上走。到了隔天,遇到一件让任天仰出乎意料之事。
「彦霖,你是彦霖吗?」一名富有的商人,拉着任天仰,又哭又笑的。
「伯父,我不是彦霖,你认错人了。」任天仰礼貌的推开对方。
「你一定是彦霖,你长得跟你娘一模一样,我不会认错人的。」
任天仰虽然觉得对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他说的彦霖,他也完全没印象。
「我对不起你,你不认我也就算了。但是知道你还活着,我这颗心也就放下来了。」富商擦了眼泪。
「老爷,别激动,身子会熬不住的。」一旁的忠仆扶着富商,劝富商要注意身体。
「我们要赶路了,这位伯父,不好意思。」任天仰丢下这句话,就赶紧追上他的师父与师弟。
富商看着走远的任天仰,赶紧让其中一名随从追上去,并且打听此人的来历。
他一直很在乎血缘,结果最后竟然意外得知,俩个与自己相像的小儿子们,是妻子与他的亲大哥不伦所生。甚至他的妻子与他的亲哥还联手想谋夺他的家产,他被妻子下了慢性毒,还好在身体渐渐变差时,能警觉的发现问题,当场揭穿正欲下毒的妻子。在报官前,他的妻子跪下来恳求,只要事情不要让大家知道,她愿意赔命。所以,她自尽了,两个孩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不是爹的亲生孩子。而他的哥哥,在听到他妻子自尽的消息,马上失踪,值钱物品一件不留。
而那位被他抛弃的大儿子,在他丢孩子之前,曾经请一位盛名的洋大夫检验孩子与自己的血亲关系,那位洋大夫带走他与大儿子的血液之后,坐船离开却没有消息,他本以为与对方失联,却没想到在几年后会收到对方寄来的远洋信,确认了他与大儿子的关系是亲父子。
他本来也是半信半疑的,但那位洋大夫的事迹很神奇,听说他是从天上来的,带着一身的好学问,能预言,还能医奇症,许多不治之病他都有办法治,现在还开医馆,传授医生如何开刀。他之所以花了许多时间才给出答案,是因为他需要打造出鉴定亲子关系的仪器,才会耗上这么久。
而在他的身体一直不好转的情况下,幸亏洋大夫刚好到南城,才救了他一命,只是这期间需要好好吃药休息,调养身体。
这何其的讽刺,他表面上还得装得父慈子孝,一家和乐,心里却惦着那个被抛弃的孩子,活在自责与忏悔之中。
第十章
天湖派里,金汤匙陪释元彬回中城一趟,而女人们则在金元宝的新房内陪着孩子们玩。
任天仰搔着头,看着上门认亲的一行人,十七岁的他叹了一口气,模样颇为早熟。
任老爷很快的说明原委,当然也修饰了一些内容,说他当年在深山遇土匪,为了保住儿子,他将儿子藏起来,牺牲自己将土匪引开,回头来再找孩子时已经不见了。
金元宝看着满脸困扰的任天仰,义不容辞的帮他接手这烂摊子。只见元宝冲到任老爷面前,大叫一声:「爹!我就是彦霖,孩儿等您等了好久。」
说完,还哭倒在任老爷的面前。
「元宝……别闹……」最后还是张作铭看不下去,踢了金元宝一脚。「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大师兄,你不懂,我这是在为自己补财库。」金元宝起身后还挺理直气壮的说,眼泪一下子全缩了回去。
而原本沉默的程铁生,突然拍了一下手并且大叫。
「他不是彦霖,他是天仰。」程铁生确定道:「老伯,你认错人啦!」
程老爷看着眼前这名实际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男子,被这人叫了一声老伯,有些无言,谁教自己保养的功夫不够好,看起来比对方老上一截。
「我的儿子的本名叫做任彦霖。」
「那就不是他啦!我捡到他时,他说他叫做任天仰。」程铁生哈哈大笑:「我不可能记错。」
「任天养……」程老爷听到这句,好像受到打击般,喃喃低语。
程老爷也记得很清楚,抛弃孩子的那个情景,他到现在都还会梦到。任天仰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他其实心里有个底。
「伯父,你认错人了!我是被我爹给丢掉的,不是被我爹给藏起来。我真的不是你的儿子。」任天仰也确定他的记忆。
「好吧!我承认我丢掉你的……」任老爷给逼急了,干脆承认。没想到彦霖会记得这么清楚。
「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真缺德。」旁边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本来一起来替老爷讨孩子的人,甚至将天湖派当成土匪的乡亲们,现在也不知道该站哪一边。
任天仰又搔了搔头,长叹一声。其实他在见到任老爷与带来的旧亲戚之后,自己也稍微回想起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