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安娜扫了一眼旁边的法兰克,眼神里毫不掩饰着讽刺。法兰克登时面色涨红,但他敢背地里说伊莉安娜,可不敢当着面呛她的声。而且货确实是在他手里丢的,他只能暗自咬牙咽下这口气。
“大副,这次是我疏忽了,我也想将功赎罪。但是我就是一个下属,没那么多门道,不知道大副你有什么好办法?”法兰克放低了姿态,这时候,极力表现出为维克托分忧解难的姿态才是正解。
“我?我能有什么好办法。”伊莉安娜耸耸肩,法兰克心里什么想法她会看不出来?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都说了,海警的态度很强硬,你难道笨得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意思吗?一贯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海警,忽然间转变了态度,你难道不该先想想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伊莉安娜毫不留情的训斥着,维克托却耐不住了。法兰克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心腹,伊莉安娜这样说,未免有些挂他面子。
“好了,伊莉安娜,照你这么说,这批货我们要不回来了?”
“那也不一定,我需要时间去摸清楚海警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伊莉安娜拨弄了一下她的长发,神色终于变得正经起来,“但是那边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如果我们这条线暴露,受制于海警,甚至暴露的更严重,那以老板的性格,他会直接把黑风当做弃子抛掉。”
老板!宁夭眼睛倏然一亮,果然,黑风海盗团是条大鱼,不枉费他走这一趟。照这样来推断,老板利用黑风海盗团作为中转站运输各种物资,那么具体的联络人是谁?是维克托吗?
不对,维克托虽然是黑风海盗团的团长,但是从刚才的对话以及他把伊莉安娜叫回来应急的举措来看,负责跟老板接头的应该是大副伊莉安娜。而且看维克托与伊莉安娜的相处模式就知道了,两人说话时几乎处于同一地位,而伊莉安娜常年不在团内,四处游走,真的是为了风流吗?
宁夭忽然对此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就像他以前以游医的身份周游星际海,那也不是真的为了治病救人,而是暗地里出任务罢了。而伊莉安娜此刻跟老板扯上了关系,那她以前的那些行为就有待考证了。
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宁夭按捺住自己心里那探知的欲望,继续观察下去。
“我们已经跟他合作了五六年,他能那么容易把我们抛掉?”维克托皱着眉,语调有些上扬,对伊莉安娜的话保有很大的质疑。
伊莉安娜笑笑,语气虽轻,但却重量十足,“船长,让我提醒你一下,老板跟我们,从来不是合作。而是我们在为老板效力,是从属,从来不平等。”
面对伊莉安娜的‘快人快语’,不光光维克托,法兰克都听不下去了,心中堆叠起不满。他们从来没见过那位神秘的老板,所得到的信息也仅止于伊莉安娜的描述,可是,“大副,我们好歹也为老板做了那么多,他难道就那么无情?”
面对法兰克,伊莉安娜可绝对没什么好脸色。柳叶眉一挑,那居高临下的气场全开,压在法兰克心头,“无情?你以为这是三岁小孩玩办家家酒吗?我们都是政府指明通缉的海盗,指不定谁身上就背着几条人命,你跟我谈无情?要是没有老板,黑风能坐稳第三的位置,你以为天下的蛋糕都是白给的吗。”
法兰克和她的战斗力明显不在一个等级上,三言两语就被堵了回去。维克托却在这时抬起他那张阴沉的脸,眼神锋利的看向伊莉安娜,“伊莉安娜,你去联络一下,我要跟老板对话。”
“那得看老板的意思。”伊莉安娜对维克托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杵,仍然悠然自得,“我把话先放在前头,老板并不喜欢走到前台来。”
“我知道。”维克托大概也知道那位老板对于苛刻到了什么地步,接下去又跟伊莉安娜说了一下海警那边的事情。
宁夭看差不多了,伸手摸进口袋里,按下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按钮。
几乎是同一时间,船坞的中控室内,雷达扫视区发出了红色警报。一人看了一眼发出警报的区域,赶紧站起来,朝后喊道:“伊莉安娜大副房内发现异常信号源!”
不出半分钟,伊莉安娜就收到了中控室发来的警报,随即脸色微变。自己的房间?被什么人潜进去了吗?
“怎么了?”维克托问。
“我的房间有异常。”伊莉安娜当即转身,“我回去看一下。”
伊莉安娜快速离开了,维克托的脸色更沉凝几分。伊莉安娜的房间里有问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问题,想到这里,维克托立即吩咐法兰克,“你立刻叫人去大副那边看看情况,顺便你再跑一趟中控室。”
“我马上去。”法兰克也走了,房间内就只剩下了维克托一人。
宁夭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这调虎离山还真是效果出奇的好,维克托居然把法兰克都叫出去了。至于伊莉安娜的房间里为什么有异常信号源,那当然是他在临走时随便丢了点东西在那儿。
但是宁夭还是趴在通风管道口没动,时机还没到,维克托还站在原地不知道思考些什么。趁着这个当口,宁夭飞快给约翰和楚朔去了条信息,然后,继续等待。
大约半分钟之后,维克托终于动了,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翻看着几分文件。
两分钟过后,维克托似乎越想越烦躁,有些不耐的在房间里开始踱步。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好几次都从通风管道口下面经过。
于是,某个瞬间,宁夭眼睛倏然一亮,抓着管道口铁窗的手用力收紧掀开,且小心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铁窗被掀,第一道防线破解。
这时,维克托距离管道口正下方还有三步。
宁夭抓住时机,飞快的把一个拇指大小的圆球状物体抛下。圆球几乎是瞬间就接触到那层红外线防护网,但是意料之中的警报声并没有响起,那层红色大网忽然闪烁了一下,然后,诡异的消失了!
但是,消失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秒!
圆球从宁夭手里甩出,触碰到红外线需要0.2秒,红外线被圆球屏蔽的时间仅有1秒,一共1.2秒的时间,就是宁夭全部的机会。而他在圆球脱手的瞬间,已经飞快的纵身跃下。
仅仅一秒的时间,那层红外线防护网就好像只闪了一闪,然而,宁夭却鬼魅般的从那层网中穿过。
第二次防线,破解。
而此刻,维克托听到异样的风声,立刻察觉到不对,多年养成的警觉让他立刻伸手拔枪,同时转身搜寻敌人。然而他的手才刚触到腰间的枪,那冰凉的触感刚传达到指尖的一瞬间,一枚小巧的发卡已经抵住了他脖子里的大动脉。
维克托顿时来了个透心凉,不敢妄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面金属质感的墙上投影出的模糊人影,沙哑着嗓音问:“你……是谁?”
第84章:里沙
那人轻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发卡在他的大动脉上轻轻刮过,“现在,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
酥哑的声音宛如恶魔的低语,吹拂在维克托耳畔。死亡的阴影笼罩下,他慢慢的按照要求转身,然后不出意外的,倏然撞上一双仿佛无尽黑洞般的眼眸将他的视线牢牢吸扯住。
催眠,维克托的心里一下跳出这两个字,然而他心里早已经有了警戒,所以狠狠的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他要是那么容易被催眠,就不是维克托了。
然而眼前的人却忽然笑了一下,嘴角弯起的瞬间,那眼眸似乎更深邃了几分。就像夏夜里的星空,太让人迷醉。
不行!不能这样!维克托再次借着舌尖的疼痛抵御着,眼神变得犀利,喉咙挤压着嗓音,“你是谁?”同时,他的右腿肌肉开始紧绷,时刻准备着出腿反击。
宁夭笑着摇头,“这可不好。”
闻言,维克托的右腿先是一僵,而后心里一狠,顾不得许多,直接出手。然而他快,宁夭比他更快,抵在他脖子上的手倏然收起了发卡,直接紧紧贴住他的颈侧,用力按下。这一下倒不怎么疼,但维克托的冷汗立时就下来了。宁夭那只摁住了他颈动脉的手一用力,血管被压,供血被阻断,他立刻就一阵头晕眼花,大脑与身体的动作无法协调,出脚的力度顿时就减弱。
他企图把那只手给扯开,然而刚一触碰到那人的手臂,那人空着的另外一只手就用力拽住他的手一拽,咔哒,脱臼了。
右臂软绵绵的垂下,维克托这才意识到来人的等级远不是他可以应付的,可是已经迟了,几根稍微粗些的银针已经被插入他的左臂、后脖颈的神经上,那种痛苦,丝毫不亚于他以前被人抓住时刑讯所承受的。
“现在,看着我的眼睛,你会看到……”宁夭的声音再度在他耳畔回响,痛苦消磨着他的意志,喘息中,他似乎看到那片星空在他眼中越放越大。而此时,一股异香也趁机钻入他的鼻孔,弥漫肺腑,把他的全身都笼罩在一片梦幻乡里。
宁夭一开始就没想过维克托是那么容易被催眠,所以必须得借助外力外物的帮忙。他一早调好的药以及疼痛,都是再好不过的催化剂。这是宁夭的工作,他一贯喜欢滴水不漏。
“张大眼睛。”他变换了个威严的声音,命令道。
维克托配合的睁眼,只是那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变得没有焦点。宁夭确认他不是装的,便从身上摸出一个装隐形眼镜的小盒子,取出两片像蝉翼那样的圆形薄片放入维克托眼中。
“眨一眨眼睛。”
维克托听话的眨眼,一睁一闭,那两片像隐形眼镜般的薄片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看不见。这是集监听与摄像为一体的新型纳米芯片,军方专用,夏亚科学院顶级大师戚言出品,厚度是正常隐形眼镜的十分之一,戴上之后以肉眼很难发现得了。当然,这小东西造价非常昂贵,而且不可重复使用,以六处的经费也配备不来几个。但是这种事嘛,只要楚少将开个口,都不是问题。
嘛,大树底下好乘凉,还附赠折扇。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老板,获取他的信息。”
“盯紧伊莉安娜,她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信息和利益。”
“你要继续为老板服务,否则你就会死,黑风就会毁灭。”
宁夭放缓了语气,一遍一遍耐心的重复着命令以及心理暗示,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墙上的钟。秒针滴答滴答的转着圈,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仿佛催促着他快点,再快点。
另一边,伊莉安娜摸着下巴,看着手下人在她房间内摆弄着仪器,搜寻着那个异常信号源。她的柳叶眉蹙起,灵动的眼珠子四处打量,双腿微张与肩同宽,那怡然独立的身影,愈发透出一股精干的气息。
不对,一定是自己疏忽了什么。伊莉安娜不断的想着,看着房内的场景,一股异样的违和感在她心里升腾起来。
被截走的货物,突然转变了态度的海警,异常信号源,这一切有关联吗?没关联吗?
一定是自己疏忽了什么。伊莉安娜下了这样的定论,而此刻,搜寻终于有了结果。一人从酒柜角落里找到一个黄豆大的闪着微弱火光的东西,急忙欣喜的把它交过来。
“大副,找到了!”
伊莉安娜接过那东西一看,很普通的信号发送器啊。然后她皱眉朝酒柜那边走近几步,视线顺着找到这东西的地方沿着酒柜一路往上,最终,定格在那个通风管道口。
蓦地,她的脸色一变,把那信号发送器摔到地上,“妈的,维克托!”
语毕,她飞快转身,拨开前面的人,迈开长腿就往维克托的房间冲。其余人先是面面相觑,但随即反应过来,追着伊莉安娜往那边冲。
维克托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好像沉沉的睡过去了。墙上挂着的时钟还在转着,嘀嗒,嘀嗒,在这个静得落针可闻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间,当秒针与分针再度重合时,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响起,惊醒了坐在椅子上的维克托。他睁开眼,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有些想不起来他怎么会在这里睡着了。
怎么身上酸酸的,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吗?
他这样想着,不等他站起来,房间的门被人重重踹开,房门拍打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维克托看到粗暴的闯进门的伊莉安娜,以及后面跟着的一大堆人。他差点以为伊莉安娜是准备带人来做掉他了,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站起身来,“伊莉安娜,你这是干什么?”
伊莉安娜却没理会他的疑问,目光肆意的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没有,没有,什么人都没有。
“从刚才开始这里就你一个人?”伊莉安娜问。
维克托讥笑,“当然就我一个人,难道还有谁能像你一样直接闯进我的房间吗?”
维克托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过伊莉安娜和她身后的那些人,那些人都被他这一看看得胆战心惊,但伊莉安娜却浑然没受影响。只是摸着下巴仿佛在思量这什么,目光再度往通风管道口瞄去。
然后,大约过了三秒,她又不顾维克托,转身就走。那急匆匆的脚步,好像是要去追什么人似的。
高跟的马靴在金属的地板上踩出蹬蹬的声响,大劈叉的长衣随着奔跑的动作随风招展,伊莉安娜用尽了全力奔跑着,一边跑,一边开了通讯跟中控室的人沟通着。
“立刻把住所有出口!不能放一艘船离开!”
跑了一段路,伊莉安娜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脚步倏然停下,而后认准了一个方向,转向继续追。路上的人看到伊莉安娜大副那飒爽的英姿,都诧异的发问,然而伊莉安娜却没有空理他们,朝着目的地一刻不停的跑着。
终于,十分钟后,伊莉安娜来到了船坞一处僻静的所在。这里是一个紧急避难用的船只接驳点,原本已经废弃不用了的,平时也基本没什么人会走到这边。她刚刚虽然下令封锁所有出路,但立刻又想到了这么个地方,于是飞快的奔过来。
果然,逐渐靠近之下,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正往前走的挺拔的背影。伊莉安娜眼睛一亮,直觉告诉她,就是这个人了!
然而她的一声‘站住’还没喊出来,从左前方对方的货物后面忽然转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枪直直对准了她的脑袋。
“停下,否则,死。”
止步,拔枪,伊莉安娜的动作同样不慢。
两人持枪对峙,最前面那个背影也停了下来。三人站在这个僻静的地方,三点连成了一条奇妙的直线。
伊莉安娜扬眉,嘴边忽然晕染开笑意,看着最前面那个背影,问,“银,是你吗?”
最前面的自然是宁夭,但是他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偏转过脸,眨眨眼,“你猜?”
有这个答案就足够了,伊莉安娜的目光又转向那个持枪的,“这不是姐姐的小笨瓜嘛,怎么这么快就想跟别人跑啦?”
楚朔没回,伊莉安娜耸耸肩,又向着宁夭调笑道:“几年不见,都是老朋友了,怎么还不肯给我张正脸啊?我可是每天都在想你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每次看到月光,我就会想起……”
“呯!”一声枪响,一枚子弹擦过伊莉安娜的脸侧,把她的话粗暴打断。
楚朔平静的看着他,“你的话太多了。”
“嘶……”伊莉安娜摸了摸被那子弹刮得有些疼的侧脸,又随手掸去那一缕被子弹截断的头发,却没生气,反而放下了拿枪的手,饶有兴味的看着楚朔,“你也真是太不怜香惜玉了,不过我可算明白过来,你喜欢的男人是他啊,早说不就好了,我们公平竞争啊。”
楚朔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动了动,有那么一瞬,他想干脆让这个女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算了。即使他看得出来,这个人不是真的出于喜欢的因素追着宁夭,他也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