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夭交代的话,靠的近些的人都听见了。艾肯作为沙门人,当然对此不屑一顾,而媒体们除了狂按快门,没啥特别的,就是夏亚人尤其的激动。刚刚冷静下来之后的小愧疚忽然间又不翼而飞了,这时候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贵宾待遇,可以与楚少将和少将夫人亲密接触,绝妙机会,可遇不可求。但是楚少将的安危同样重要,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就问了起来。
“少尉少尉!少将现在怎么样了?”
“夫人!少将没事儿吧?”
“少将夫人,我们……”
“……”
各种声音,各种称呼,听得宁夭脑袋都有些胀痛,不过……是比较愉悦的胀痛。
“大家请放心,目前少将没什么大碍,多谢大家的关心,也谢谢你们特意前来,我谨代表楚朔以及我自己,说一声谢谢。”说着,宁夭放下拿着终端机的手,朝着人群的方向,鞠躬。
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快门的声音依旧欢快的响个不停。看着站得笔直却弯腰低头的宁夭,在场的沙门人,无论是媒体还是士兵,都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夏亚人这么急着赶来了。
因为,值得啊。
而此刻夏亚人的反应……
“没事儿!我今天真的特别空!”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溜达溜达就到这儿来了!”
“对啊,我们……我们哈哈就是那个啥,急着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别这样啊夫人,我脸皮薄,多不好意思啊,一家人嘛……”
“谁是你夫人呢?小心楚少将现在正不知道在哪儿看着你呢!”
“别介,就不小心漏加了两个字,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
傻了眼的在场记者:“……”
风中凌乱的沙门士兵:“……”
在心里默默点赞的天裁小队:“……”
最后一个被抬上担架送走的菲利克斯哽得一口好血:“……”
宁夭站直了,摸摸鼻子,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了,那祝大家今天都过得愉快。有什么后续问题大家可以请教我们天裁小队的队长宁或宁中尉,我就先失陪了。”
少将夫人走了,夏亚人纷纷扼腕叹息,思忖起是不是刚刚太洒脱不羁以至于把夫人吓跑了?不过还有个宁中尉,宁中尉也很好啊,天裁小队的队长啊,长相跟宁少尉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嗯,很不错。
于是宁或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看着宁夭离去的方向,有种被顶包卖了的感觉。
然后,整个现场的主题就完全跑偏了,短短几分钟过去,已经进行到相亲一百问环节,宁中尉的三围都快不保了。所幸这时候,夏亚外交部部长李笙,到了。
李笙只短短几句话,就把神跑偏的剧情又拧了回来,于是,暴力冲突不再,但夏亚与沙门之间的这场角力,却依旧在继续。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发表完一通演说的李笙来到了楚朔的病房。此时去给夏亚伤者看诊的宁夭也刚回来,李笙抓着他就是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大叹楚琛楚议长实在太不厚道了,有这么好的人才居然藏着掖着不让从政,从军多浪费啊吧啦吧啦。
整整一分半钟,宁夭愣是没插上一句话,就听这位外交部长说话不喘气不带标点的,明目张胆的挖墙脚。
楚朔那古井无波的目光朝李笙一扫,李笙一个激灵,赶紧松开宁夭,慈眉顺目的补了一句,“从军有楚少将就够了嘛,你们夫夫应该一个从军一个从政,文武双全双剑合璧,这才是我夏亚之福啊。”
宁夭在心里真切的回道:不必了,夏亚政府有您一个就够了,绝对的。
他微笑着谦虚道:“李部长您过奖了。”
李笙则摆摆手,招呼他坐下,“我跟你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儿,你看……”
“我觉得……”
楚朔看着这似乎已经把他自动忽略掉的两人,忽然间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正把头凑在一起,商量着晚上吃哪家的鸡,在哪个地方下口。
哦,不对,那好像是黄鼠狼来着。
第93章:无题
古色典雅的书房内,沙门的总理大臣袁慕之结束了与冯立阁的通话,伸出他那只戴着紫宝石戒指的手,按下了内线电话的按钮,“让菲利克斯出医院之后立刻回家见我。”
吩咐完,他沉思着刚刚冯立阁的分析和建议,久久没有言语,只是那老而弥精的眼神里,一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末了,他才重新低头看桌上的文件,余光,却瞥到桌上摆着的相框。
迟疑了一会儿,他把相框翻转,在背面的一个小红点上按了按,一张隐藏的照片浮现眼前——一个留着一头柔顺长发的温婉佳人,风华正茂的年纪,青涩与明媚共存。
“书荷啊……”他轻轻低喃,语气里不再有年少时的轻狂与放浪,只有岁月沉淀的味道,以及那从未消散的怀念。
医院,菲利克斯从病房里走出来,小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肿得像是白萝卜。菲利克斯显然对自己的新造型以及今天的事很不满,满脸的抑郁,就像高老庄里嫁给了猪八戒的那个小媳妇儿。
上天看不过眼,于是决定让他更郁闷一点儿,迎面就碰见了宁夭。
“菲利克斯上校,你这么快就处理好伤口了啊,”宁夭略带遗憾的停下来微笑说:“我原本还想献个丑呢。”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鬼才信你。
“是吗,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菲利克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现在基本没他什么事儿了,老爷子又喊他回家,所以菲利克斯可没拿好心情去应付宁夭。
“慢走。”宁夭说着,两方便擦肩而过。等菲利克斯的身影在前边电梯里消失,宁夭摸了摸耳朵,一道嗞嗞的电流声闪过,菲利克斯那嘀咕的话语和电梯关门的声音便同时在耳麦里响起。
“……今天真特么倒霉……”
宁夭微微一笑,刚才他顺利的将一枚窃听器放在了菲利克斯身上,让它跟着回去见见鼎鼎大名的袁总理,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回到病房时,李笙还在,正跟楚朔谈话。见宁夭进来,立刻舍了楚朔问宁夭:“你们是准备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那儿了?”
“如果不出意外就一直住那儿,那儿位置好,方便行事。”宁夭回答。
“那好,”李笙点点头,“我去准备其他的,到时候再登门拜访。”
到了晚上,楚朔和宁夭也动身上路。楚朔过几天还得现身,所以不能是重伤,医院里待一天就够了。而且引起的骚动实在太大,得适时转场。
宁夭和楚朔要去的地方是城中城,那是一处楚家的私宅,就位于城中城的中央,也可以说是整个里沙的黄金地带。宁夭还是在来里沙前两天,才从楚朔嘴里得知楚家竟然在这么个地方还有一栋房子。要知道,那栋房子可不仅仅代表着金钱,也代表着在里沙的权势,怎么可能卖给夏亚人?
不过宁夭想起楚朔的身世,立刻就恍然了,“这是你奶奶留下来的?”
“嗯,这是她在里沙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了。”楚朔说着,但也许是自幼就没见过这位奶奶,所以他的话语里没有多少感触。
宁夭却打开了思绪的匣子,说起楚朔的奶奶,那可也是个传奇人物,不说其他,就说能让楚奉君为她独身几十载拒绝再娶,就够了不得的了。说起来,那位原本是里沙和夏亚的混血,她的母亲是夏亚人,父亲是沙门人。她姓叶,叫叶书荷。
叶家原本是沙门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沙门开国功臣的后代,底蕴深厚。虽然时过境迁,叶家在军政两届的地位逐渐衰落,但他们改而进军商界,几十年发展下来,成了沙门数一数二的金融大亨。在城中城的中心有一套豪华住宅,也在情理之中。
而叶家那一代的嫡系,仅有一人,那就是叶书荷。只是叶书荷身体自小就不好,低调得一年也就露几次面,是城中城所有太子爷心里那朵当之无愧的高岭之花——家世显赫,长相柔美,性格温婉,才学过人,而且,是个难得的经商天才,几乎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可以往她身上堆,毫无违和感。
结果这朵花就被初来乍到的楚奉君采走了。
但叶书荷身为叶家继承人,想要跟出身夏亚的楚奉君结婚,谈何容易。当时正是战后,沙门取代夏亚一跃成为西沙领袖,他们恨不得再在夏亚身上踩一脚,怎么可能同意叶书荷嫁进楚家,那不是把叶家的财富白白送给夏亚?雪中送炭?怎么可能!
于是那一场席卷城中城的风月事,就此诞生了。所以上次楚奉君搅起来的里沙风云,也可以称为——一个女人引发的‘血案’。
当时的具体情节宁夭不清楚,但最终的结果他知道,楚奉君最后还是排除万难把叶书荷带走了,而叶家,那个曾在里沙显赫一时的家族却因此全盘撤出了里沙,军政方面自此不再干涉,就连生意都逐步退出,向夏亚转移,留下的,只有那一栋空空的房子。
到了现在,显赫的叶家早就不复存在,只有一些亲戚还在沙门活动。而叶家那庞大的生意,一小部分因为当年那件事,分给了这些受了牵连的亲朋,剩余的大部分,则在叶书荷死后,由媳妇杜月蘅接手。不过在当时,叶书荷毕竟是沙门人,为了避嫌,她主动斩去了叶氏原本的军工项目,那一块仍是由夏亚本土的祁氏独大,而叶氏,则专攻民用生活领域,并且立下规矩,无论日后接手的是谁,都不能改变这条规定。
说起来,楚家不是什么大家族,也就是楚奉君自个儿在战场上拼出来的地位。所以千叶城的楚家大宅原本不姓楚,在叶书荷嫁过来之前,楚奉君还住在军部分配的小房子里。那包括后山在一起的大宅子,是叶书荷为自己置办的嫁妆……其中的一部分。
所以宁夭完全可以想象,当初楚奉君把叶书荷娶走,城中城那些人,是气得有多想吐血。事实也正是如此,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家里骂‘楚奉君你个吃软饭的’。
咳咳,老楚家的人,一向都是人生赢家,都是该遭雷劈的。
“怎么这么看我?”楚朔看着宁夭看向他的奇怪眼神,就知道他脑袋里一定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啊,我就是觉得,你奶奶真有钱。”
你确定刚刚是在想这个?楚朔表示十二万分的怀疑,但他很明智的选择不说,而是风轻云淡的抛出了另一个重磅消息,“你现在也很有钱,里沙的这栋房子,是你的。”
“我的?!”宁夭惊诧,怎么分分钟就变成他的了?那栋房子的价格,足够买下一整条街了。
“那是奶奶专门留下的,只传给楚家的媳妇。原本是我妈的,我们结婚后,就是你的。”
“这是……传家宝之类的?”
“嗯。”
宁夭扬起眉,这个世道……别人家传给媳妇的不都是一块玉佩一个镯子什么的吗?有直接留豪宅的吗?万一碰上拆迁怎么办……土豪的世界他果然不懂。
楚朔见宁夭不说话,握住他的手,问:“不喜欢?”
宁夭摇头,“没有,我很喜欢。那么好的地方,以后还可以把它当成六处在里沙的隐秘据点。”
大手捏着他的掌心,楚朔笑道:“随你高兴。”
说着,两人在天裁小队以及沙门护卫队的护送下,安全抵达了城中城。路两旁的人看到天裁那标志性的黑色机甲,都惊惧的以为他们又回来闹事了,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幸好护卫队的人及时出面解释,才没有引起更大的反应。
不一会儿,目的地到了。爬满了爬墙虎的白色院墙外,自动感应的巨大雕花铁门向两侧打开,车队和机甲群依次驶入,开过长长的笔直的路到达楼前,停下。
宁夭下车,抬头看着面前这宛如城堡一般的西式建筑,从二楼侧边倾泻而下的人工瀑布,建筑前可以当游泳池的喷泉,各种高大上的雕像,绿草如茵的草地,像孔明灯一样缀满上空的令人炫目的浮空能源灯,艰难的转头看向楚朔:“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奶奶不是很有钱,是非常有钱。”
“咳咳,两位少爷,你们回来啦。”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宁夭循着声音往那边一看,才发现五六米远处,站着一位打领结穿黑色礼服的花甲老人,正微笑着跟他们点头致意。看他的穿着,和他刚刚说的话,他应该是这里的管家之类,不过……宁夭不禁眯起眼,他是刚来还是一直在这儿,怎么一点脚步声都没有?以自己的警觉和经验,不可能察觉不了啊。
更令宁夭诧异的是,楚朔竟然对他很是恭敬,“崔爷爷,好久不见。”
被喊作‘崔爷爷’的老人也被叫的理所当然,颇为慈祥的看着楚朔,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才满意到:“嗯,长大了。”
而后他又转向宁夭,又是重复刚才那一番细致的打量,直看得宁夭都有些头皮发麻,才作罢,侧身让开路,伸出一只手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少爷请进吧,我做好了晚饭,就等你们回来了。”
第94章:表演
沉闷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鎏金的壁灯依次亮起,照耀出来人的脸,还有墙壁上绘着的复杂壁画。一股苍凉而古老的味道,就从那些繁复的笔触中,盈满了整栋屋子。
宁夭一路走一路留心打量着这栋已经归到他名下的产业,那感觉就像穿越回了古地球时代的欧洲,一点儿实感都没有。要是把它换成钱,估计就有很大的实感了。跟在后边的天裁小队更是东张西望小眼乱瞟,嘴就没闭上过,比刘姥姥进大观园强不了多少,只有宁或还算正常。不过看他那笑呵呵的样子,天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经过楚朔提醒,宁夭总算记起那位在前面带路的‘崔爷爷’什么来头了。叶书荷的管家,她嫁到楚家时一度跟了过去,但叶书荷死后他就又回到了里沙,替她照看着这栋老宅。这人名叫崔云生,跟着叶书荷的时候楚奉君还不知道在那个新兵营里奋斗,所以资历极老,楚奉君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原本宁夭对这个老管家也没多大在意,可是今天一见,却能看出这崔云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管家那么简单。
晚饭是在专门的餐厅吃的,宁夭和楚朔一桌,天裁小队的人再坐满一张豪华长桌,虽然分了主次,但崔云生的态度却不让人觉得有丝毫怠慢,只是这老人家实在太讲礼仪,他虽然不挑客人的错,但被他站旁边看着,要是自个儿不注意点,绝对被那眼神烤成乳猪,自己吃自己吧。
宁夭看着宁猴儿那些人拿着刀叉故作斯文的样子,倒是看得乐呵,优雅的切着牛排喝着红酒,回头对崔云生夸了一句饭菜真不错。崔云生笑眯眯的与他说了几句关于这菜的话题,发觉宁夭在这方面还懂不少,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就柔和了许多。
只是……宁夭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越柔和,自己怎么就越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果然,晚饭过后,宁猴儿宁莫莫等人如蒙大赦的一溜烟逃去了安排给他们的房间,楚朔去书房,而宁夭,却被崔云生抓住——看账本。
“崔爷爷,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宁夭看着面前这堆得像小山似的簿子,简直难以置信,这年头还有谁不用电子账本的吗?!而且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以宁夭的处理能力,再多也不打紧。要人命的是,为什么连翻几个账本都是支出、支出、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