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国起和范杰对视一眼,不知那两人到底干了什么。
夜里,方景扶着喝的醉醺醺地周凯回来了,进屋就将周凯扔竹床上,脱了外衣,打水洗脸。
周凯张嘴就哇哇的吐。
毛团子似乎也嫌弃这人,本躺在炉子旁边,此时也站起身抖抖毛窜到一边去了。
方景洗好了手,皱着眉也不管周凯在哪里吐的,只是说:“凯子喝高了。”
范杰:你朋友啊,你发小你兄弟,自己伺候啊。
方景:这是工伤,你负责。
范杰翻着白眼,认命地给人到了水,想起那几朵茉莉花儿,扔到水里,顿时满屋的浓香,引得方景连连看过去,也要了杯茉莉花水,端在手里品着。
范杰没想到这茉莉花泡的茶效果这么好,周凯喝了大半杯,倒在竹床上呼呼大睡,也不闹腾了。
范国起伸手也想喝一杯,范杰拦住了,“叔,咱明天喝。”
方景挑挑眉毛,眼神一暗,顿时觉得腹内绞痛,去了厕所。
周凯也捂着肚子跑了出去,踹着茅房的门:“景子,景少,景哥,你拉完了吗?我都要拉裤子了!快点!”
范国起叹了口气,看着范杰,摇了摇头,仍旧要了茶慢慢喝着。
“叔,这花……”
范国起:“饭饭,这花是个好东西,不要糟蹋了。”
范杰:“叔,要是他们两个没啥事,咱们用这花煮花粥卖咋样?”
方景刚出来,提着裤子就想踹范杰,这小家伙竟然拿他们做实验品!!
范国起想了想:“我那边有个方子,我娘在的时候传下来的,我写了给你看看。能行就试试吧,不过卖粥……成本你算过了么?”
方景:“一碗白米粥五分钱,加了茉莉花顶多一角钱,米多少钱一斤,人工作料和煤气费用你算过了吗?”
范杰:“咱家用柴火,砂锅熬,米嘛,用糙米,便宜着呢,成本不会超过两分!”
方景摇了摇头:“你觉着这里的消费水平够么?若是B市还好说点,但这边谁会花一毛钱买碗粥?而且能喝得起粥的会去路边摊子?”
这番话说的范国起连连点头,到底是大学生看问题透彻。
范杰不服气:“咱家这么香的粥……卖不出去……”
方景擦了擦手,坐在炉子边烤着手:“饭饭,你想考哪里的大学?”
范杰:“……B市的,很有名的那所……医学院”
方景:“你调考多少分?”
范杰说了个数字。
周凯拎着裤子乐了,“饭饭,早点洗了睡,指不定能考上!”
方景瞪了一眼周凯:“饭饭,你为什么想考医学院?”
范杰被周凯的话气得满脸通红,嚷着:“我想学中医,到时候开个药膳店,也不用被单位管着。”
方景点了点头:“想法很好,也有操作性,你若真能考到B市去,这生意,咱们合伙怎么样?”
周凯瞪眼:“合伙?你……”
方景笑了笑:“茉莉花还有么?再给我两朵?”
“……”
夜里,方景嫌周凯身上有味,死活不和周凯睡一块,扔下周凯睡竹床当门神,跟着范杰去了房间里。
范杰折腾了一天有些顶不住,见叔叔睡了也回房,刚进门便见方景坐在他床上呢,叔叔家没有其他卧房了,只能凑合一夜再说。
小毛团睡在叔叔房里,范国起很喜欢这狼崽子,拿旧棉衣做了个窝,可小毛团不愿意,跳上去躺在床头,卷吧卷吧睡了。
范国起看着那猩红的小嘴巴,白色的长毛再次叹息,命么谁能挣得脱。
范杰看了看外面的冷被窝,他刚塞进去热水袋的被窝被方景霸占了!
方景见了也没说话,往里挪了挪。
范杰哼了一声,明天就赶人走,这人是哥哥的同学的朋友,虽然看着孤单可怜,但占了他热被窝的就不是好人!
……
范杰是被一阵鞭炮声惊醒的,大年初一早上要放炮,虽然不知道是为了啥,但这是规矩,他懒洋洋睁开眼,对上一双乌黑的小眼。
方景冷哼:“胆小。”这人都吓了几回了?他自觉自己长得不错,怎么这人见到他就跟见了鬼似的,不过那张睡脸真可爱,皮肤嫩嫩的,很暖和。
范杰将缠在人身上的手脚收了回来,难怪他昨夜觉得好暖和,还以为自己抱着个大热水袋呢,“我天生的。”
方景:“手臂麻了,口水擦擦。”
范杰差点跳起来,被窝外面很冷,他飞快窜了进去,捂着头:“不是故意的。”
方景摸摸索索地拉开了灯,起身穿衣,范国起已经起来了,正在哪里准备放鞭炮。方景走了过去,挑起缠满鞭炮的竹竿子出了门。
噼里啪啦的热闹劲,范杰穿好衣服站在门边想着,新的一年了,他十八岁的这一年,希望能够红红火火的有个新开始。
范国起拿了三个红包递给三人,“老规矩了,不要推,你也是,小方啊,来这是你的,小周,这是你的,讨个好彩头!”
方景伸手接了过来,范杰气得牙痒痒,好意思啊!非亲非故的,不过看方景那模样怪可怜的,一个人在外面过年,怎么想也心酸。
方景将红包揣进怀里,看着在一边伸懒腰地小毛团,他很喜欢猫狗之类的宠物,以前也养过几只,但——全交代了。
他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和这种小东西犯冲,也不敢在害性命,只觉着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只狼养着玩,该多好呢。
范杰琢磨地是这人怎么还不走,他又不好开口赶人,叔叔也挺好客的,还留这人多住几天!
方景哪里不知道范杰的意思,给小毛团喂食,又去院子里扫雪,屋里忙完了又拉着周凯走街串巷的不知忙什么。
周凯走在路上只嘀咕:“方少爷,方少侠,你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还是……”
方景瞟了眼周凯,周凯硬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叹了口气跟着方景去了村长家里。
13.京酱肉丝
年初五是迎财神,大清早就听着村里的鞭炮阵阵,从凌晨一直到天发白,方景起了身推开周凯的臭脚丫,这丫睡觉太难看了,瞧那范杰小可怜的样,卷成一团,半个身子都悬在床边呢。
周凯在竹床上躺了一宿,死活不肯再睡哪里,说什么半夜醒过来,看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很恐怖。
范杰迷迷糊糊起了身,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耸了耸鼻子:“好臭……”
周凯睡得只打呼噜还没醒呢,方景看了看周凯的脚丫子,范杰叹了口气,年要过完了,这两个混蛋该滚了吧。
到了热水洗漱完毕,周凯才抹着嘴边翻了个身,继续睡。
范国起也起来了,小毛团子仍旧拱在被窝里睡着。
方景挑着缠满鞭炮的竹竿去院子里放鞭炮,这一切都很新奇,家家户户大门打开,满鼻子硫磺味道,但总觉得舒坦。
范国起坐在一边擀面:“小方,你还住得惯吗?我们这里没啥好东西……”
方景:“没什么,本来不该多打扰的,我在这里也没亲人……”
范国起:“你家里人就这么放心?”
方景:“他们不管我。”
范杰顿时看向方景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弄半天原来是同命人呢!都不招家里人待见。
范国起叹了口气,“你要没事,就多住几天,让饭饭带你逛逛。别担心,过年要高高兴兴的,这一年才过得好呢!”
大过年的出了走亲戚的街上没几个人,商店都关门歇了,范杰想了想说:“叔,我们十五才开学呢,初八上班呢,我们不如初八出摊子做早点怎么样。”
方景一愣,这孩子出摊子?他听周凯说范强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但并不是穷得揭不开锅,范强在学校里也算有点小钱,一个月有不少生活费呢,比起那些山里的学生们,算是有钱的哪一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范杰倒要出摊子赚钱?
范国起有些不愿意,但想着若范杰考上大学这学费就成问题了,再说他已经决定要和范胜利摊牌了,日后范杰娶妻生子都必须要钱,也就答应了。
方景觉得新鲜,也想看看范杰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想起自己十八岁时屁事不知,到处玩耍那的一年,不由暗自给范杰点了个赞!
方景说:“其实三天年,过了初三也算过了年,基本上就有人出来吃早饭,不如早点出摊子,赚的也是独一份,价格还可以往上抬一点。不过要是有些新鲜蔬菜的话,也许更好些。”
范杰、范国起:“……”你个女干商!
范国起没亲戚走,范胜利哪里他还不想去,同湾子的邻居家家都有客,他们家到显得有些冷清。
范国起年前在田里种了点菜薹,此时已经抽了苗,再不摘就老了,范杰去地里摘了,又从空间里拿了不少白菜出来,挑着担子准备去市中心卖,结果沿路被人买了,从五角一斤到一元钱一把,还没走到市中心就被抢完了。
范杰捂着口袋回了家,数也没数递给范国起。
今天进账不少!果然大城市来的人眼光远呢,只是田里的菜不多,叔叔也没那么多功夫打理,这真是端着金饭碗讨饭吃。
范国起没推脱,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自己这么糟蹋身体不就是没个盼头么?如今饭饭也许能回到老范家,为了这根血脉他也要振奋起来。
到了傍晚,在外面混吃混喝的两位城里人回来了,范杰收拾了菜,抄了水煮肉片和京酱肉丝,那面皮是现摊的,软和劲道,肉丝嫩大葱新鲜,几个人吃的满嘴是酱,也不顾一开口一鼻子大葱味道。
几个人吃的欢,小毛团子在一边啃着猪蹄,不住地看着桌面上,范国起端了张凳子,拍了拍,小毛团竟然蹦到凳子上,前爪趴在桌面,想去勾肉丝。
“这家伙都成精了!”周凯打了个饱嗝,他离着小毛团近,之间小毛团耸了耸鼻子,扭过头去仿佛一脸嫌弃的模样。
方景:“吃饭还堵不住嘴?饭饭,那个茉莉花给我两朵,只要两朵就好。”
上次范杰泡茉莉花跟不要钱似的,一抓一大把,喝的两人跑肚拉稀,方景琢磨着是不是分量太多了。
范杰:你丫吃完了还想喝茶!你丫……给你就是。
他知道自己惧怕恶势力的性子不好,但他真的怕方景,前世两人一起遇险,他也回过味来,也许只要方景平平安安的,他一准也没事,见方景要两朵花,他也不是小气的人。
茉莉花拿出来,小毛团子肉都不吃了,拍着桌面,似乎也想要。
范国起拿了一朵给小毛团,自己起身泡了茶,几个人正闲着喝茶呢,
弯子里传来一阵狗吠声,院子传来人声。
“范国起!范国起!”
范杰一听头皮发麻,大舅舅来了。
方景扭过头看了看范杰,范国起让两人坐着披了衣服出门去,外面闹得一团,尖锐的女声,粗哑的男声,夹杂着,忘恩负义,什么玩意之类的咒骂声。
范杰坐不住了,“我出去看看,你别出来。”
方景点了点头。
范杰披了衣服出去,好么,大舅二舅三舅外加几个姨妈都来了!李秀珍没来,也不见范胜利的人影。
“小兔崽子,你跟我滚过来!”大舅舅抄着一把铁锹站在院子外面。
范国起就见对方手里拿着一堆家伙,没敢把铁栅栏门打开,任人在门口叫骂引来一群人围观,也不想伤到了饭饭。
可他忘记了,那时候的弯子里人心是齐的,姓范的都是一家,平日里走动也频繁,抬头就是二叔二伯的喊着,亲热的比亲戚还要好。如今见人闹到了范家弯子,这不是把姓范的都当死人吗?
范杰走到门边,看着大舅手里的铁锹:“大舅,您这是要干嘛?”
“我干嘛,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你妈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你拉扯大,你好了啊,挑的父母离婚,你安得什么心!你们老范家做的丑事还少了吗?啊!大家伙都来评评,你他妈的小兔崽子!”
范杰扶着范国起后退了两步看着邻居们,对大舅舅说:“大舅,我怎么忘恩负义了?我妈今年买了新衣服就没我的份,再说我怎么挑拨他们了?您说,我到底是怎么挑拨他们离婚了?我妈爱赌,您不知道吗?家里买菜的钱都输光了,过年前还跑来要了一千块,我叔叔赚两个钱容易吗?”
“那是你妈!她养了你你说跑就跑,不孝的小畜生!”
范杰看着围观的人,心里发苦,是啊,不孝!他只要回嘴了他就是不孝的,可他没打算不回嘴,“我是不是她养的,大家心里清楚,我尊敬您,叫您一声大舅,您现在扛着锄头铁锹的过来,欺负我们家一老一小吗?”
范国起:“?饭饭是我老范家的种,他范胜利不想养,李秀珍不愿意养,怎么着难不成要看着我老范家的种被人逼死?你是他亲娘舅吗就跑来骂?当初你拿了我家多少粮票,吃了我家多少菜,你那个杀猪的老爹,当年可是冲着我亲爹下跪,我们才结的亲家,咋地?你老爹不在了,你老娘呢?”
大舅那边顿时乱了,纷纷叫骂,湾子里的人见外村人拿着家伙跑来欺负一无儿无女的人心里也不痛快,大过年的要闹成咋样啊!再说范国起平日和善待人,哪家有点伤风闹热的都不去医院,范国起看了还贴药材,也不要钱,虽然不值钱,但大家心里都记着。
当下几个叔伯出来了,“干啥啊?大过年的还扛着铁锹过来,张口就骂范家,怎么着我们姓范的没人了是吗?欺负到我们范家弯子来了!有事说事,好好说话,别以为他国起家就一个人,范家弯子都是亲戚,你比人多啊!”
李大舅小舅见人都围上来本来想让大家评评理,但这不是主场啊,范家都是偏心的,他们只能嚷着:“他范国起想要儿子送终养老,我妹妹拉扯个儿子容易吗?这有理吗?”
范国起:“你妹妹拉扯,我老范家所有家底都给你们了,只求你那个妹妹好好待他,她怎么养的!不是打就是骂,她想干什么?”
隔壁家的范叔公是记得的哼了一声:“养什么,满月酒那会儿差点没溺死饭饭,要不是指望国起家的那点菜园子和国起他爸那点工分,还养孩子,恨不得吃了人。”
一边的大婶子也说:“饭饭可是五岁才被范胜利一家带走的,国起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了五年呢,每个月还送菜,有点肉票油票也送了你们家,你们怎么不提!国起这些年贴了范胜利家多少钱?养个孩子也有多的!那个亏心的,当初国起家瞎了眼才抱回个白眼狼。”
大舅舅见说不过,大舅妈几个女的也不消停了,和大婶子对骂起来,大婶子家里的见自家老娘被欺负了叫了一群亲戚过来助威。
村长也在家呆不住跑了过来,“干啥啊!你们拿着什么东西啊!大过年的吵什么?国起,家务事不要闹成这样,你们几个拿着什么啊,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派出所今天还值班呢,你们要干什么?”
大婶子推开李家人,走到栅栏边,气得浑身哆嗦:“饭饭开门,我倒要看今天谁敢在这里动手!”
范杰开了门,一群人跟了进来,大舅舅抄着铁锹就要打范杰,他不敢动范国起,非亲非故的,可范杰是他名义上的外甥,舅舅打外甥天经地义。
方景见了箭步冲上去,将范杰拉到身后,侧踢出脚,伸手擒住对方手腕,稍一用力,铁锹掉了。大舅捂着肚子蹲下也不敢嚎,这么大的人被个小孩子打了,能喊,没理啊,再说他拿铁锹打饭饭,其他人都看着呢,几个范家的小伙子都要冲上来,被村长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