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两个梵尔姆人把昏迷着的沙门军官丢到地上,半截趴在浅滩,半截浸在水里。也许是摔痛了,他的身体动了动,发出一声痛呼。宁小川这才看到他的脸,这人他也认识,就是沙门那个老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上校。
他们闹矛盾了?宁小川这样想着,继续看下去,却见其中一个沙门人掏出明晃晃的匕首,蹲下身去往那上校心口上猛的就是一刀,另外一个则默契的伸手捂住上校的嘴,不让他叫出来。
宁小川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就要冲出去救人。可林城却闪电般的摁住了他的肩,把他牢牢的摁在了原地。宁小川不解的转过头看他,林城便坚定的摇摇头,用嘴型告诉他,不、可、以。
而就在两人对话的这短短几秒内,那上校已经被捅了好几刀,抽搐了几下之后就不再动了。鲜血从他心口弥漫出来,染红了他的军装和周身的河水,而那两个杀人者,确定他没有鼻息之后,立刻抽出刀子飞速逃离了现场。
宁小川手里不禁渗出了冷汗,虽然夏亚跟沙门是对头,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被人捅死,对他来说还是不小的考验。林城也许是有什么考量,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这样想着,宁小川就要站起来往尸体那边走,却没料到林城再度出手摁住了他。
“你——”宁小川这就不明白了,凶手都走了他为什么还不能出去,刚想问,可第一个字刚说出口,嘴也被林城给捂住了。
林城知道宁小川这人的那点善良脾性,便压低了嗓音凑在他耳边提醒道:“有人。”
有人?宁小川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立马老实了下来。林城不会骗他,他说有人就代表周围一定有人在盯着他们,难道……那两个凶手还有同伙?
两人相处了近一年,默契早就有了,互相眼神交流了一会儿,便定下了打算,各自趴着按兵不动。静下来之后,宁小川刻意留心着周围的动静,果然也感觉到身后西南方有人在盯着他们。
其实他自小习武,应该比林城早一步发现的,可刚刚的杀人现场太惊人,以至于他顾此失彼了。
而此时,距离两人大约五十米出,有两个穿着迷彩的男人也潜伏在那里,手里端着的枪正对着宁小川和林城。只是看到他们身上穿着的夏亚军服后,枪口就主动移开了一点。
“是夏亚人,我们撤。”
人撤走了,林城和宁小川再感觉不到那股视线,才终于从那灌木丛后出来,赶到尸体旁查探。那上校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睁大着眼,好像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梵尔姆的人杀了。
宁小川止不住心里的震惊,而林城却比他镇静的多。尸体是没什么好看的了,趁着这会儿还没人发现,他立刻带着宁小川远遁。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太麻烦,而这个节骨眼上的夏亚绝不能摊上这样的事,所以必须马上离开!
宁小川也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回到寝室后,立刻找出了一个小型信息发射器,摁下了上面的红点。那是六处的黑猫在分别之前给他的,一旦训练营中有什么情况他无法掌控,就立刻传消息给六处,六处自会处理。
但是这消息兜兜转转传到宁夭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半个小时之后,而这个时候的里沙,已经乱作了一团。
总理袁慕之遇害身亡,这是大事,而在袁慕之办公室发现的那些东西,更是大事中的大事,就是警察总署的总长看了都不由冷汗直流。于是袁慕之的办公室被全面封闭了,证物被一件不落的带走,除了总长、目击者和几个心腹,谁都不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
但是一早就让人潜进去的宁夭还是知道了,可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袁慕之会跟梵尔姆勾结。
接下来,又有人举报枫林路那边发生了械斗,枫林路那是什么地方?总长的神经被狠狠的挑动了,立刻就带着人亲自赶了过去。冯立阁出发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里沙绝不能再出事了。总长本来就是他那边的人,也是他留的最后一手。菲利克斯被绑架那件事之后,冯立阁就隐约感觉到有另外一股势力在跟沙门作对,于是一直让警察总署防范着。
可是百密一疏,该来的还是会来。冯立阁留的这一手,哪比得过狐狼早不知道多久前就开始的精心筹划。
而就在警察总署上上下下火急火燎,总长紧急拨通冯立阁电话的时候,宁夭得知了军官训练营发生的事情。跟袁慕之被杀一对比,答案立刻揭晓。
如果有心揣测,这件事可以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版本一,袁慕之跟梵尔姆勾结,企图杀掉冯立阁取而代之。结果因为某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双方掰了,袁慕之被梵尔姆灭口;版本二,依旧是袁慕之与梵尔姆勾结,但是事情败露,袁慕之被冯立阁一派灭口。而无论哪一个版本,军官训练营的事情,都是一个筹码,一个让梵尔姆跟沙门互相猜忌,疑心更重的筹码。
简而言之,这两件事情一出,沙门和梵尔姆这对好兄弟绝对要掰,西沙,要内讧了。不,更确切的说,是归属于沙门的那一派,要内讧了。
宁夭似乎可以预见,军演现场会发生什么了,狐狼的手段肯定还没完。
“你再说一遍?”冯立阁压低着嗓音,眼底氤氲着黑色的风暴。
警察总长在心里叫苦不迭,我硬着头皮好不容易把事情报告完,怎么还让我说一遍啊,这不是要人命吗……但没办法,冯立阁是他上头,他只好斟酌着语气,又重复起刚才的话,哪晓得他说道一半,冯立阁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说,袁慕之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死了,还被查出跟梵尔姆勾结?”冯立阁的话越发阴寒了。
“还不能确切的说袁总理跟梵尔姆有所勾结,但是那个证据……证据很充分……”
“我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这件事绝对不能张扬出去!现在、立刻,让你的人给我看紧点,里沙要是再出什么事,你就等着辞职吧。”
切断电话,冯立阁转身看向背后的那块巨大光屏。光屏里,是一片浩渺的星际海,红方和蓝方的舰队厮杀在一起,巨大的能量光束互相轰击,机甲、战斗机灵活的在炮火中穿梭者,喷薄出蓝色的光,交织出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
此时此刻,M18军用太空基地的总指挥室里,楚朔、诺曼、维特等军官或坐或站,都凝神看着那面光屏。各通讯员、操作员都正襟危坐的坐在操作台前,注意着军演的各项动态。没有谁知道冯立阁刚才接了个什么样的电话,而冯立阁此刻也不打算说出来,尤其是不想在楚朔面前说出来。
至于梵尔姆……他目光一转,视线牢牢盯住梵尔姆魏凯中将的背影,仿佛要将他灼穿。可是心底却似乎隐隐感觉到一丝异样,梵尔姆一向紧抱沙门的大腿,不至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冯立阁越想就越不对劲,一时间竟思考的有些出神。前面的楚朔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淡然的把视线收了回去。
宁夭说的变数,要来了么。
这念头刚在楚朔的脑海里划过,一道惊呼声就骤然在指挥室内响起。
“警报!郁金香号驱逐舰信号中断!”
“怎么回事?”诺曼立刻上前一步。
那通讯员紧张的回答道:“原本设定所有军舰十分钟反馈一次信息,可是郁金香号迟迟没有反馈回来,刚刚我们试图主动联络,可发现信号中断了……”
“其他军舰呢?有没有问题?”诺曼鹰眼一扫,其余通讯员立刻确认,而后回报。
“蓝百合号正常!”
“荆棘号正常!”
……
其余的军舰都没有问题,可唯独郁金香号出现失误,这是怎么回事?此时,魏凯也大步走到诺曼身旁,皱着眉看着前面传回的各项数据。郁金香号是他们梵尔姆的军舰,要出了问题他可逃避不了责任。
可让魏凯和诺曼都惊讶的是,冯立阁却异常激动,几乎是冲过来,双眼紧紧的盯着屏幕,那神情紧张的,几乎让诺曼产生了一种下一秒敌人就要攻打过来的错觉。
“冯主席,怎么了?”诺曼不禁问。就算信息中断了,可这只是演戏,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冯立阁张嘴正要说话,可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那片光屏上,与地面指挥室失去联系的郁金香号忽然间就调转方向,脱离了战斗序列,看上去像是失控了一样。而后更让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郁金香号——直直的撞上了旁边的沙门黑鹰号战列舰!
刺目的火光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整个指挥室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而此时,郁金香号主控室内,舰长奇维德一手撑在操作台上,一手拿着终端机,近乎崩溃的看着那火光,用尽全力站稳,朝终端机里怒吼着,“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该放了他们了吧!”
“不,现在还不行。”
“你还想怎么样?!”奇维德拿着终端机的手青筋暴起,整张脸都因为怒火而涨得通红。
“你死,他们活。”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好,好,我死!我死可以了吧!你们这群畜生,早晚有一天你们都要下地狱!”奇维德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吼出这些话,然后狠狠的将终端机摔得四分五裂。然后他无力的顺着操作台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出来。
火光最后反扑向主控室内,把他,还有被他害死的那些同僚,一起葬于星际海深处。
而通讯的那端,被狠狠挂了电话的人却兀自发出一声轻笑,喃喃的笑道:“啧,脾气真差。”
畜生么,畜生就畜生罢。你们这些自诩为人的生物,不是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过吗。
纵使下了地狱,也尽管来找我就是。
“红笺,还没好吗?”宁夭站在枫林路外,静静的看着警车来来去去。脑海中那些错综复杂的思绪逼得他不断的思考,思考,再思考,连带着语气中也戴上了一丝急促。
“马上。”红笺坐在飞行车里,一刻不停的挥动着她的十指在键盘在键盘上操作着。宁夭给她的信息太过庞杂,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筛选出最有用的信息,即使有电脑帮助,也不是个轻松活,而且自家头儿显然等不及了。
她是宁夭紧急从贝瓦那边调过来的,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做这个事情:根据军情处探查到的所有消息,归纳总结,推导出狐狼可能藏身的地点。她是电子狂人,有自己构筑的一套方程式来帮助她找到目标。其实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一定的规律,就算再诡秘的人也有,只是明不明显的问题罢了。红笺的方程式,就能找出这些隐性规律,然后推导出正确的答案。
但是对狐狼的破解,显然是红笺干这行以来遇到过的最大的一个难题。
又三分钟过去,红笺终于抬手敲下最后一个键,而后把电脑递给宁夭看,“头儿,排查出来了,我想狐狼就应该在这几个地方中的某一处。”
宁夭点头,随即眸光一冷,在耳朵上一摁,把所有人的耳麦全部接通,“所有人听红笺的指挥,全部去搜索她提供的那几个地方,目标狐狼,死活不论。”
说完,宁夭没有立即动身,而是等了十分钟,然后回头看向红笺,“有警报系统的地方,全部骇进去,拉响警报。”
“好。”红笺不多话,立刻埋头作业。不出几分钟,包括空港仓库在内的三处地方,警报系统全部被激活,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而后信息又被传递到与之关联的警察局,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此时,宁夭的人已经到位,逆着慌乱的人群搜寻着狐狼跟他手下的行踪。
不多时,林子那边就有了回音,“头儿!空港仓库!”
宁夭会意,立刻往那边赶。警察总署的人也在往各个拉响了警报的地方赶,一辆辆警车在浮空轨道上呼啸而过,警笛声时刻响起在里沙的大街小巷,惊愕了所有路过的市民。
至此,整个里沙,都乱了。就像一锅粥,被狐狼,被宁夭,搅得谁也看不清其中的真相。
“把人留下,我们走。”狐狼咔咔咔几声给他的银枪装好子弹,再没有看那对还被绑着的母子一眼,把枪上膛,一脚踹开大门,抢先冲了出去。
宁夭,不愧是宁夭啊,你想玩,我就陪你玩一把。
于是,追逐和厮杀的游戏开始了。
林子到底没有狐狼那样的身手,没能拦住他,但却一直咬着他不放,一时间狐狼倒也甩不开他。况且还有警察在这边添乱,他们还没赶到之前空港就因为警报而开始封锁,狐狼和他的手下好不容易才脱身出去。
林子依旧在后面紧追不舍,那精准的枪技就是狐狼也不敢小觑。而就在狐狼快要顺利摆脱林子纠缠时,前边路口突然甩尾甩出一辆飞行车,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开过来。
狐狼立刻滚地闪避,却见飞行车的车门打开,宁夭一手抓着门框,半边身子探出来,手枪砰砰对着狐狼就是两枪。但狐狼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顺势又是一滚,堪堪躲开的同时甩手朝宁夭开了一枪。
子弹划过车门,没中。而这时宁夭已经跳下了车,枪口再度对准狐狼,毫不犹豫的开火。狐狼暗自啧啧两声,从地上爬起,闪身躲到一处招牌后面,装弹,上膛,回身两枪,端的是一个行云流水。
而此时,林子也到了,狐狼藏身的那块招牌顿时被打成了筛子。狐狼毫不怀疑,要是他敢冒个头,变成筛子的就是他。
可他的呼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听到宁夭和林子愈发靠近的脚步也没有丝毫慌乱。就在这时,林子忽然眼尖的看到不远处一道亮光,妈的,怎么对方还有狙击手!
“头儿!”林子立刻大叫一声提醒,宁夭想也没想就往旁边一避,子弹正好擦过他的肩,打穿了他身后的墙壁。
这时,他们左侧的巷子里又蹿出两个男人,面色狠厉的对着宁夭和林子一通乱射,掩护着狐狼离开。
“靠!”林子不禁怒骂一声,开枪的频率不禁快了不少,准头却没有失。其中一个男人被他打中了小腿,脚下一个趔趄,林子知道机会来了,立马冲过去,一脚踹在他中弹的地方,右手钳制住对方的手臂,一个过肩摔摔出两三米远。
“头儿,快追!”
不用林子提醒,宁夭立刻追着狐狼而去。
狐狼此刻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正开枪打坏了路旁一辆飞行车的门,打算强行租用。宁夭见状,立刻从身上摸出个网球那么大的东西,精准的从那飞行车的车窗扔进去,刹那间,一道白光迸现。
“我去,闪光弹!”狐狼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谁知道宁夭居然还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不过这会儿眼睛被懵了,车是开不了了,除非他想一头撞死在路灯上。
于是他干脆利落的从另一侧车门下车,虽然闭着眼,但耳朵还灵敏着呢,通过脚步声判断出宁夭跑来的方向,两把银枪对准那边就是一轮扫射。
宁夭可不惧怕他此时的枪法,直接走位避过,可惜——他没子弹了。
对方似乎也听出了他的窘境,还有空打趣道:“没存货了?装备不够啊。”
“谁说不够了。”宁夭也扬起嘴角一笑,就是这一笑的瞬间,两片薄薄的像是发卡那么大的小黑刀便划过两道弧线,一道从车顶上越过,一道从车窗里飞出,只朝着狐狼射去。
狐狼躲得了一道躲不了第二道,不出意外的中了招,一枚黑刀深深的嵌进了他的右手手臂。他试着睁了睁眼,自我调侃道:“倒忘了你的出身了。”
“呵,劳你记挂,我问你,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狐狼寻着机会就跑,就这说话的当口,两人还不忘交手。只是狐狼受了伤,到底不是宁夭的对手,转瞬间又刮了彩,被宁夭一拳打在胸膛上,差点连骨头都要被宁夭手上那突出的骨节给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