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火速抬手挡住徐博雅扑上来的嘴唇,咬牙恨声道:“王八蛋,我只说考虑一下,没说一定答应,你急什么!”
徐博雅嘻皮涎脸地“唔唔”了两声。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也不在意被捂住嘴巴,对着师三爷的手心撅嘴就狠狠啄了一口,吓得师三爷魂飞魄散,飞快将手缩了回去。
师三爷又气又急:“你刚答应我什么?不做我不乐意的事情!”
徐博雅立即态度良好地承认错误:“是,是,我错了!三爷,师家的事情你放心,我回去就解决了它!”
师三爷挥舞老拳,气哼哼地恐吓道:“再不规矩,我就申请退货!”
“是是是!未来我一定知书达理,好好做人,请三爷监督我!”徐博雅点头哈腰道。
师三爷将他又凑上来的脸推离了几步:“好了,这事就麻烦你了。回去吧。”说完,掉头就走,就像背后有恶犬追逐一样。
徐博雅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摸着自己的嘴唇荡漾了下。嘴唇,手心,全部亲到了。今天真是出师大捷啊嘿嘿!他感觉通身舒畅,说不出的轻松快活,就像把淤积在喉咙中多日的泥泞吐出来一样。
猎物,猎人?谁理它呢!
然后他像师三爷的尾巴似的,一路喜滋滋地撵在师三爷的身后追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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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博雅满脸喜气,一路飘回了家。
仆人阿正正在餐厅打理清洁工作,眼见他从大门一路风驰电掣地冲杀而来,吓得连忙扑到餐桌上,将上边的骨瓷器皿护住。这套花式图案他可是历尽千辛万苦,找了一个上午,跑了三趟市场才找到的啊!如果少爷再把它砸碎,他干脆也随它去算了!
抬头却见自家少爷根本瞧都没瞧他一眼。徐博雅正两手托腮,兀自歪在沙发上神游天外,双眼迷离,两颊嫣红,并不时伴有傻笑声传出。
“鼻青脸肿,行为异常,这是在哪里挨了揍,导致上次出车祸的后遗症发作了么?”阿正小声咕哝道。
见他没有破坏家具的倾向,阿正便稍微放下心来。他一边揩桌子,一边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自家少爷的举动。一旦对方有暴起的趋势,他就马上扑上餐桌保护他的餐具。
然后他看见自家少爷从西装内衬中掏出手机,伸出一根食指,玩连连看似的在屏幕上左一点右一点,活泼泼喜洋洋地拨了个号码。
阿正大为惊奇,这样的少爷他还从没见过呢。他搁了手中的抹布,决定360度全方位围观一下反常的少爷。
电话接通了。话筒另一端传来一个清凌凌的干净声音。听声音是个少年。
“小李子,是我,博雅。”
“嗯,我知道。不要叫我小李子,像叫太监一样,知道吗,小徐子?”
徐博雅春风得意的乐道:“行啦行啦,小李子小冗子小莲子,反正都一样,谁会在意这个啊!”
“……好吧。怎么了,又在师三爷那里吃亏了?需要我出主意么?”
徐博雅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洋洋得意地吹嘘道:“什么叫又?小爷我出师大捷,已经把他拿下来了!”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
“他接受你了?看来,也没你说的那么顽固嘛。”
“那是小爷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了他!反正小爷现在人生美满,前途无量哈哈!羡慕吧?羡慕也没用,羡慕我也不给你哈哈哈!”
“……这么说,你来真的了?”
“当然真的。”徐博雅捏着下巴大言不惭道,“历尽千帆的人生是需要认真一次了。难得遇上这么个可心的人嘛!”
“那,你是要护着师家了?”
徐博雅坐直身,收敛了嬉皮笑脸。“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师家现在归我管了,你不要动师家。”
“……古往今来的战役,要想打败敌军,就要先切断对方的粮草武器供给线。师家就是这样一条供给线,而且是所有供给线中最重要的一条。不解决他们,我还怎么跟保守派玩?”
“把师家划出保守派阵营,分到我们中立派,或者跟你家老头子说师家是少爷罩着的也行,这个就麻烦你去想办法吧,反正你肯定没问题的。”
“你知道抄了一个师家,能挖出多少资源吗?你不想分一杯羹,我家老头子可是眼馋很久了。便是我不动手,我那位急于博取老头子好感好继承家业的兄长大人,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徐博雅掏掏耳朵:“小李子,你想要什么,说吧?”
电话那端的人再次沉默,然后轻笑出声:“咱们拜把子的时候,你不是说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吗?”
徐博雅点头:“没错啊,我能为你这兄弟两肋插刀,但现在为了三爷,我就不得不插兄弟两刀了。”
对方明显噎了一下。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徐博雅嘿嘿笑:“喂,闹情绪啊?在努力挤压你那张包子脸做出滑稽的表情来吓唬我吗?”
“……嘴巴真毒啊,师三究竟是怎么看上你这种货色的。”对方长长地出了口气,“谁叫我就你这么个兄弟呢。我不动师家可以,但你要说服他们退出这场游戏。”
“没问题!”
徐博雅挂了电话,又意犹未尽地把师三爷的电话号码拿出来评鉴了遍。虽然他们有言在先,他不能往师家打电话,只能发“措辞严谨又干净”的短信,但这样看着师三爷的号码,他也感觉跟对方亲近了不少。一时鉴赏完毕,他一路旋转着去冲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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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三爷惴惴不安地回到家中的时候,夜幕已经低垂了。他做贼心虚,不敢抬头见人。尤其当林小鱼放学回家,跟他迎面撞在一起的时候,他更是目光飘忽,躲躲闪闪地避了开去。
虽然是权宜之计,但其身不正的他,又拿什么去教育外甥呢?真是讽刺!
林小鱼见了自家舅舅,正想蹦过来撒个娇,打葛岳峙的小报告,没想师三爷泥鳅似的就从他身旁滑走了。他维持着两手大张的姿势僵在走廊,红了眼眶。心中明明灭灭,又是愤慨又是伤心和委屈。
小舅舅不喜欢他了!
一定是葛岳峙又在小舅舅面前搬弄是非了!
第26章:大受打击!
林小鱼见了自家舅舅,正想蹦过来撒个娇,打葛岳峙的小报告,没想师三爷泥鳅似的就从他身旁滑走了。他维持着两手大张的姿势僵在走廊,红了眼眶。心中明明灭灭,又是愤慨又是伤心和委屈的。
小舅舅不喜欢他了,小舅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因为他弄断了他的琴弦!不,恐怕还有葛岳峙的搬弄是非!
除了冷酷无情,以耍弄他为乐的义兄,他再想不出小舅舅态度变化的原因了。
林小鱼捂着脸一路泪奔回了房间。就连葛岳峙站在楼道口都没有发现。
师三爷一回到自己房间,立刻拉上窗帘锁上门。
他满头大汗地背抵在窗棂上,心脏“噗嗤噗嗤”地剧烈撞击着胸膛。他这大半辈子就没做过不能大白天下的事情,这会便格外焦虑不安,刚答应了徐博雅,就总疑心已经被别人看出点蛛丝马迹,要身败名裂了。
缓了片刻后,他慢慢抻直身,颓然地走到书柜边,拿起妻子的照片。
相框中的女子一脸温柔笑靥地凝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他主动倾述苦恼和困惑,并且永远愿意原谅他。师三爷注视了她半柱香时间,跌宕的心绪总算在她包容的目光中回落下来。
“桑女士,你是明白我的,对不对?”师三爷悲伤地说道,“人不能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啊。现在的人总说自己最重要,当然了,如果你不是一个儿子,一个父亲,一个长辈,你当然可以最重要。可如果你放着自己的责任不顾,只把自己的心情放在首位去考虑,那就是自私!除非我师三能真正做到四大皆空,归隐山林老死,不管凡尘俗世的事情。以前我总跟你说羡慕魏晋风骨,想去归园田居,可是现在想来,哪里能够做到呢?人是社会动物啊。那些以修身为名义的归隐举措,难道就算不得自私么?你自己跑了,安全了,自在了,可你的亲人呢?其实就是把烂摊子留给别人啊!哎,所以以前的老人都说,看不透,看不开,就永远不能超脱出这些条条框框。枉费我师三修身养性快三十载,今日功亏一篑啊。”
他念叨着,把相框抱在怀里,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的曲木藤制摇椅上躺了下来。夜风徐徐,规律的摆动使人暂时忘却疲惫。他闭阖了眼睛,幽幽叹了口浊气。
“其实,徐博雅也不是特别坏。”师三爷安慰自己道,“我以为他会乘机勒索我,没想到他倒是懂得拿捏分寸,没提太过分的要求。只是他这要求提的,要我同意他喜欢我,算是个什么事呢?你说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他图我什么呢?大家都不能生孩子,凑一起干什么?抱着他我还不如抱着小斑斑凑合着过呢!再怎么着,总不能让我娶了他进门吧?古往今来就没这种事!”师三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絮絮叨叨着,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师三爷立刻警觉起来,他按住摇椅扶手坐起身,问道:“谁?”
他就怕徐博雅把电话打到家里头来。虽然他已经跟对方约法三章,不许打家用电话,只允许短信留言。
葛岳峙在门外回道:“三爷,是我,岳峙。公司有些文件需要你看一下。”
师三爷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去看文件?他回道:“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我要休息了!”
门外静了片刻,师三爷以为养子被哄走了,刚躺下去,敲门声又响起来。
“我说了,我要休息!”师三爷有些生气了。
然而葛岳峙似乎毫不动容。他公事公办地说道:“三爷,你的手机落在下面,我给你拿上来了。”
说到手机,师三爷就坐不住了。他将妻子的照片搁在茶几上,起身开了门。
葛岳峙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见门扉开启,他连眼珠子都没有颤动一下。
他穿着一套休闲家居服,然而神情并不休闲。他的眉宇间笼罩着一股阴鸷气息,像暴雨前的死寂,火山喷涌前最后的蕴蓄。
滚烫的空气里满是压抑跟窒闷的气味。
师三爷一瞬间的感到心疼和震撼。他从没在养子身上感受过这样痛苦的情绪。
葛岳峙像堵山般直挺挺地矗在门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怎么了?”师三爷感到口干舌燥,吐字艰难。他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葛岳峙平静地说道:“三爷,我可以进来坐会么?”
气氛实在太诡异了,师三爷无法拒绝,只能把他让进屋里。
两人在沙发对面坐了下来。
葛岳峙从裤袋中掏出手机,放在茶几上,用并拢的指尖推到师三爷面前。
师三爷心头一跳!他慌忙抓起手机解锁查看。
没有来电,幸好幸好!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耳边冷不防平地响起一声雷!
“短信我已经删了。”
“什么?!”师三爷跳将起身,脸色青青白白一阵交替变换。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局外人似的冷漠的养子。“你删了什么短信?谁,谁的短信?”
葛岳峙保持姿势不动,只将眼珠子往上移动,盯住了他。他冷落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养父惊慌失措的脸。他抽搐着嘴角笑了一下。
“睡前一个晚安吻,还能有谁?”
“晚安吻?!”师三爷颤了手,“啪”的声就把手机掉到茶杯里。杯子是空的,手机掉进去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响声重重地敲击在两人心中。
他总算知道养子这饱受打击的模样为何了。
一直当做榜样的养父居然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不,他不是同性恋!他这是无奈之举啊!
师三爷瞪着养子,已然不知所措。
葛岳峙缓缓站起身,目光死死地钉在他脸上,他轻轻地问道:“……你,接受他了,是吗?”
接受这个词,让师三爷下意识忆起今早跑马场发生的一切,以及关于小外甥的事情。这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难堪的愤怒和烦躁。他背过身企图脱离这糟糕的困境。
“你别管这事,出去。”师三爷冷硬着态度下达逐客令。
葛岳峙摇了摇头,他再次抽搐般扯了扯嘴角。他想笑一笑以平息心中汹涌的恐惧和嫉妒,却怎么也做不到。他现在只想杀人!
他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你一定是被逼的。三爷,你一定是被逼的!”也许他只是想为养父的行为辩解,也许他只是想说服他自己。他开始殚心竭虑,搜肠刮肚地寻找理由。
“三爷,你是打算利用完徐博雅之后,就把他当弃子一样舍弃对不对?三爷,我知道的!一定是这样!”
“他没有逼我,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也不是把他当棋子利用。唉,反正这事太复杂,你不必管,我自己会解决。”
“不可能!三爷,求求你现在就下命令,让我杀了他!”
“行了!我说这事你别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师三爷大声呵斥道。养子异样的目光,责备的话语都像尖刀在剜他的心!他不能忍受!他由愧疚而恼羞成怒,唯有坚硬的槐刺才能护住他冉弱的尊严。
葛岳峙怔怔地站在养父身后。一向要强的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又一瞬间的变成了当年那个小男孩,孤立无援地站在养父的身后,看着他拥抱别人,桑梓儿,小少爷,林小鱼,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除了他!他妒忌,憎恨,害怕,煎熬,无措!
师三爷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
一半的恨意藏在阴影中,一半的忧伤暴露在月光下。他将手伸出,想去搂抱眼前的人,想将这个他守护了十几年的宝贝藏进怀里,不再受人觊觎。然而师三爷打断了他的失控。
师三爷猛地一个转身,他竖眉瞠目地一指房门,已是彻底失了耐心:“我说出去,回自己房间好好冷静冷静!”
“咔嚓”
空旷的谷底突然遥遥传来一声脆响,天地迸现裂纹。心中的避难所四壁山石滚落,冰面寸寸龟裂。葛岳峙的灵魂便在这声驱逐中破碎了,坍塌了。爱得卑躬屈膝,全无尊严的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神灵被别人掳掠,他的爱情一文不值。谁能理解他心中的绝望。
他久久地注视着养父,肢体僵硬地收回手。肺腑中再没有更多的氧气来支持喉咙发出任何不甘之语。他最后沉沉地弯下腰,像被霜雪压弯的枝桠,打蔫的茄子,对养父安静无声地行了一个肃穆的鞠躬礼。
他在养父为难的目光中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第27章:所谓的短信
养子前脚刚离开,师三爷便接到林崎屿打来的电话。
彼时他正瞪着手机,怨气滔天地问候作恶多端,破坏他们父子情谊的徐博雅,手机突然脱兔似的剧烈震动起来,吓得他差点一个趔趄,把它甩飞出去。他心头一跳,以为又是徐博雅来兴风作浪。仔细一瞧,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林总裁。
电话那端,林崎屿用商议的口吻对他说道:“三儿,最近国内形势不大妙,小鱼这孩子搁你这儿,我想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刚好我过几天要去美国负责个开发项目,我想把这孩子一起带过去,就近照看。你觉得怎么样?”
师三爷的思路还陷在养子的事情上,差点转不过弯来。
“你要让小鱼去美国读书?”
“嗯。”林崎屿用下巴和肩膀夹着电话,手中则抽空整理着散落的文件,“换个新环境,交些新朋友,一来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早点把那个谈锋忘掉;二来也可以避开国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你觉得可以,我明天就去给他办理转学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