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的画 上——橘苜真

作者:橘苜真  录入:04-09

林安夏的到来无疑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就算是清高自傲的艺术创作者,对于竞争对手同样持有不同的态度。

林安夏被安置在最新成立的教研组里,里边儿的老师都是具有傲人资本的青年才俊,他们头上的光环无法不让他们拥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平日里对同事兼对手的作品评头论足,进行所谓的交流与切磋也十分平常。

对于林安夏,这个教研组里的人,在从前便有所耳闻,但刚开始并不怎么放他在眼里。

林安夏的代表作是《梦魇》,作为一个十三岁小朋友的作品,《梦魇》的确十分惊人。但换作是一个已经二十岁的大人而言,《梦魇》无论从笔法还是构图,都称不上完美,因年龄而透露出的稚嫩,成为了《梦魇》唯一的缺憾。

直至后来林安夏的作品《苦恼》、《悚人》等接二连三的获奖,短短十年间囊括了美术界的各大奖项,他画作上的进步,以及通过蓝、黑、灰三色所带给世人那些摄人心魄的感观,逐渐让他们感到惊讶,但从硬件条件上说,成熟的笔法,完美的构图,展现了林安夏十年来的成长。而那丝透过画作表现给世人的激烈情绪,仿佛越来越浓厚,越来越令人揪心。

能和绘画鬼才林西辞的独子,那个在他们之中,年龄最小,却风头最盛的林安夏亲密接触,如何能不让这些恃才傲物的艺术家们,摩拳擦掌,翘首以盼?甚至已经有不少人起了与林安夏一决高下的心思。

但是……

当林安夏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

林安夏礼貌的对教研室里的“木雕”们鞠了个躬:“你们好。我是林安夏。”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这个教研组的组长付琛。

付琛上前一步,十分得体的同林安夏握了握手:“你好,我是付琛,是这个教研组的组长,很高兴见到你,你与我们想象中的样子,还真是……”

“大相径庭。对吗?”付琛话没说完,林安夏便十分自然的接了下句,末了还是分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身后一杆被定身的青年艺术家们也纷纷回过神来,点点头表示同意。

林安夏有一张吸引人的脸,完美的线条勾勒出柔和的脸型,清俊的眉眼,以及带着几分稚气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少年人独有的漂亮。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进行评论,都不难看出,林安夏的确是一个应该属于阳光与鲜花的少年。

而这样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将他与《苦恼》和《悚人》联系在一起。再往前走,小时候的林安夏必然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作为林西辞的独子他的第一幅作品更不应该是《梦魇》,画作是画家们内心世界最直观的反应。《梦魇》所展现出的情绪又怎么可能会属于眼前的少年呢?

付琛认真的看着林安夏的眼睛,那双漆黑却透亮的眼睛,就像是最为珍贵的黑宝石,闪烁着动人的光。付琛始终相信,真正的艺术家是不会骗人的,起码,一个艺术家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第三章

林安夏似乎感受到了周围人因他而产生的不解。

但是,他却无法为别人答疑解惑。因为他自己都不能用完美的方式来解说各种缘由。

“画家的每一幅画作所代表的只能是他当时的心情,就像每个人的日记一样。绘画是情绪的宣泄,但是情绪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么?”

林安夏清亮的声音在不大的教研室内响起,似是回答了众人无声的疑问,好似自言自语。

沉寂一旦被打破,气氛就会变得热络。

方才还呆滞着的年轻人们瞬间恢复了生机,热切的表现出想要与林安夏相互切磋的热情之意。长期从事创作的人,对于情感的表达始终显得比较跌宕,有时候甚至……热情的过分。

当林安夏第6次被同事拦在厕所门口,希望他能对自己正在进行作品进行更为深入的讨论时,林安夏真的充分感受到了人际交往能力于他的重要性。

长期被隔绝的生活,让林安夏的生活结构变得异常简单,除了敬爱的父亲林西辞,和最宝贝的雪松外,只有时常来家里师公宋施源。而这三人在于他相处的过程中,安静多过于吵闹。林安夏曾一度认为,他是一个活泼的人,毕竟在他的认知力,他一直都是所谓的气氛调节者,但是……比起他如今更加活泼的同事来说,林安夏突然意识到,也许他是一个内向的人。

“好好,等我上完课,便到画室找你。”

林安夏安抚了激动热切的同事,便匆匆赶往教室。

这是他的第一堂课。

宋施源原本只打算让林安夏进行绘画实践的教课活动,毕竟林安夏甚少与人群接触,对于理论性的东西也不甚了解。实践性的教课活动又是小班教学,不需要太多言语上的沟通,正适合林安夏如今的情况。

但是,林安夏却主动要求给学生讲授美术心理学这门课,毕竟林安夏的几幅代表作都是以慑人的情绪渲染力着称的。

也许是林安夏极具亲和力的外表和简单易懂的讲述方式,让向来活泼好动的孩子们,居然奇迹般的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眼神专注的看着讲台上的林安夏,看着这个年龄与他们相差不大的少年,仅仅有条却又不失生动的讲述各种不同情绪反应,以及它们在绘画中的表现方式……

终于,一节课顺利的结束了。

在课堂的尾声,林安夏勾起一抹和煦的笑容说道:“感谢同学们如此配合我的第一堂课,刚才我其实紧张的要命。既然要总结陈词了,我也来说一说我对《美术心理学》这门课的理解。这里所说的通过绘画所表现的各种情绪,只是教你学会如何读懂他人的作品。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通过我刚才讲述的方式,来读懂你们自己的作品。”

语毕,下课铃声正好想起。

同学们逐渐都起身离开教室,直到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人滞留时,一个身形高大,穿着灰色套头衫的青年,信步走到了讲台前,用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语气说:

“老师,我有问题要问。”

林安夏是一个画家,对于美的事物总是不具备抵抗力。而眼前这个青年,无疑是一个俊美的人,所以……林安夏看他的第一眼就被他的脸庞吸引了,以至于忽略了,青年的提问。

直到那人再度开口:“林老师……你听到我说话了么?”

回过神来的林安夏,晃了晃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清。不过你长得真的挺不错,线条干净五官深邃,是一张不错的脸。等等……你刚才,叫我老师。”

林安夏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的确他是一个俊美的青年,有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就算是眉眼间透出的几分放肆,也只是为他的样貌平添一分傲气而已,的确是一副充满吸引力的样貌。但是,不管这位青年的相貌再出色,他都应该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舒棠美院的学生……也就二十岁上下……

“你……也是这个班的学生?”

青年好似看出了林安夏的疑惑,十分好心的解释道:“我不是这个班的学生,但是时常来这里旁听,方才我听了林老师一节课,觉得你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我这个人对绘画还有几分兴趣,所以便向向你讨教一番。”

原来是一个热爱绘画的人,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林安夏十分理解的点点头。

“那么,你有什么问题?”

“老师,绘画能抒发人内心世界的全部情感对么?”

“当然,绘画同音乐一样,能让不同国界的人,进行最为深入的交流。”

“那么,是不是只要不断的练习,就能成为一名艺术家?”

林安夏被问得一愣,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只要努力就能成为一个出色的艺术家,每一个出色的艺术家,都付出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努力。绘画有时候需要的是天分,但不断的练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用绘画表达情感的人。”

说完,林安夏等了一会儿,并没看到青年对他的说辞有什么回应,便与青年道了别,匆匆往家里赶去。如今家里只有雪松,他希望自己能赶快回去陪它,雪松年纪大了,年纪大的时候,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很需要陪伴。

他并不知道,刚才那个青年,在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后来,林安夏才知道,那些拦住他问问题的青年并不是舒棠美院的学生。他叫秦睿和,是宋施源的小外孙。

秦睿和是典型世家子弟,一家子在祖荫的蒙蔽下,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展得顺风顺水。

只有秦睿和……

只有秦睿和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属,尽管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尽管他有着绝对聪明的头脑,和令人惊讶的经商天分,他从大学时期开始便于同学一起合伙开了公司,现如今,那份原本属于玩票性质的产业竟然被置办的风生水起。

但是,没有人知道,秦睿和对于从政,从军,或从商都没有兴趣,他喜欢画画。

按理来说,秦睿和作为宋施源的外孙,如果他对绘画有兴趣,宋施源没理由不将秦睿和带在身边指导,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宋施源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的两个儿子中,比起一板一眼的大外孙,他显然更喜欢这个鬼头鬼脑小外孙。

尽管他这外孙越大性子越难以捉摸,但宋施源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个外孙有着一颗十分敏锐的心,对事物观察细致入微,按道理应当是一个学画画的好苗子。

可惜,就算宋施源不愿意承认,但秦睿和的确没有继承他的绘画天分。在秦睿和小的时候,也就是孩童时期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宋施源就把他带在身边教导。

不久之后,宋施源就发现,他的决定也许并不明智。秦睿和真是一个冷静又理智的孩子,他聪明的头脑,与纵观全局的分析态度,让他能精准的定位任何事物,并把他们按照精确的比例,定位在画稿上。

但遗憾的是,虽然秦睿和画什么,像什么,但就是太像,让他的画作失了几分灵气。换句话说,秦睿和的画没有灵魂,没有灵魂的画作称不上艺术品,只能说是一种临摹。宋施源想来想去,也闹不明白自个儿这小外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久而久之,宋施源也就逐渐放弃继续教秦睿和画画这件事。但秦睿和对绘画的热爱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相反在闲暇之余,他时常会跑到外公的学校去旁听各类课程,偶尔也会拿起画笔画一两幅空有线条却没有灵魂的画。

那天,秦睿和赶巧跑去旁听了一节美术心理学,林安夏的各类观点都让秦睿和感到十分有趣,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小老师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他的理论总是那么无厘头却又让人信服。

所以,当林安夏被宋施源拜托去教他外孙画画的时候,就听到了秦睿和带着恳求的语气跟他说了一句话:“林老师,我没有什么天分,但是绘画是一件很令人着迷的事,我也想成为一个能用绘画来表达内心情绪的人,所以,请你务必要帮我这个忙。”

第四章

林安夏有了一个年龄大他足足八岁的学生。

对于这样的境况,林安夏有一些无所适从。但是,作为一张从线条到结构都无可挑剔的脸的主人,林安夏对秦睿和还是十分待见的。

同时,林安夏也十分感慨,就连秦睿和这样的人都如此沉迷于绘画,艺术的魅力果然令人无法抗拒。

******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林安夏拉开小别墅两层楼上下所有的窗帘,让阳光充分的浸润到屋子里。

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林安夏调皮的揪了揪雪松的耳朵:“今天太阳对我们露出了微笑,那么我们也应该回馈给它什么……”

林安夏打了一个哈欠,“昨天并没有睡得特别好,但是今天天气那么好,不做点什么就太可惜了!不然……雪松,今天我就给你在院子里洗个澡?”

方才吐着舌头笑容甜美的雪松,好像听明白了林安夏的话,“咻”的一声收起了舌头,一脸严肃的看着林安夏。

就算雪松再善解人意,它都是一条狗,作为猫狗的天性……它们天生就好像不喜欢洗澡。

“可是,雪松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洗澡了。虽然我的雪松无论怎样都是一个老帅哥,可是黏在一起的毛发显得不够鲜亮,也不符合你高贵的气质。如果雪松能洗一个澡的话,抹去这点小瑕疵,肯定是会比三岁的壮年狗还要英明神武。”

林安夏蹲下身,抱着雪松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

雪松歪着脑袋,靠在林安夏的手臂上,黑黝黝的眼睛,泛着温润的光。

“你好像是妥协了对吧?好!那么我现在就去拿香波和大盆子!雪松洗完澡后在院子奔跑的身影,就是我们回馈给太阳的礼物!”

自己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林安夏蹭的从地上跳起,活蹦乱跳的往浴室跑去,打算把雪松洗浴时要用到的香波盆子大刷子通通搬到院子里去。

一人一狗走到门口,林安夏把毛刷叼在嘴里,把香波和小凳子都放进盆里支在腰间,腾出一只手,打开了门……

林安夏:“?”

秦睿和:“!”

雪松:“。”

“秦先生,真是非常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是今天要过来了。”

林安夏吐掉嘴里的毛刷,保持着怪异的姿势把秦睿和引进门,把手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堆在墙角,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有些歉意的说道:

“真是失礼了。”

秦睿和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没什么要紧,我来之前应该再给你打个电话才对。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今天太阳不错,所以本来打算趁着天气好给雪松洗洗澡,这样它就可以在太阳底下把毛发晒干,这样对它的健康好。”

“你对它真不错。”

林安夏理所当然的抬了抬下巴:“这是应该的。雪松是我的伙伴。”

秦睿和好笑的看着莫名骄傲起来的林安夏:“那么我们是先到院子里给雪松洗了澡,我再跟你学画画么?”

林安夏这才反应过来,秦睿和今天还真是到他这里来上补习班的。

哪里有学生都来了,老师还在给狗洗澡的道理。

职业责任心爆发的林安夏赶忙摆白手说:“我们还是先上课吧。等到正午的时候再给雪松洗澡也一样,那个时候阳光更暖和。”

秦睿和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现在正好9点05分,除去我们刚才说话的5分钟,看来我是9点整到的。学习两个小时左右到了12点给雪松洗澡。听起来的确合情合理。”

林安夏呆滞的看着秦睿和,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看来秦先生很有时间观念。”

秦睿和“扑哧”一笑,“我逗你玩儿的,在你们艺术家的眼中,我这样的商人不就是应该像刚才表现的那样龟毛爱计较么?”

林安夏撇撇嘴:“那是你认为的。谁说每个艺术家都对商人有那样的偏见?如果真心要学画画的话,必须得改掉你喜欢以偏概全的毛病。”

“好吧,林老师,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上课了么?”秦睿和无奈的说。

“那么,秦先生从前有学过画画,算是会画画吧?”

林安夏看着坐在画板背后,背挺得笔直的秦睿和,突然思想就跑偏了,秦睿和端正过分的脸让林安夏很是心动,如果,他可以给我当模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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