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点点头:“我要去上街买东西,早饭要晚点才能回来做。”
寻序说:“我能否随你一起去瞧瞧?”他昨晚看了一大堆书,对现状有了大致的了解,所以想亲眼去看看,那些史书记载的东西,虽然有不少地方跟他曾亲眼目睹的事实有出入,但大致也差不多,历史总是经过装饰打扮的。
徐宁看了一眼寻序,点点头:“可以。”
徐宁依旧去大伯家借摩托,顺便去告诉大伯,一会儿干活的师傅们来了,帮着招呼一下,自己快去快回。一般来说,干活的师傅都是吃了早饭才从自己家里出来,中午主人家包一餐饭,有些比较大方的主人家上下午各有一顿点心,毕竟是干体力活的,消耗大。徐宁不懂这些,但是大伯和伯母都交待他了,伯母中午还会过来帮着做菜。
出门的时候非常早,才六点多,这个时间除了早起赶街的人,还没什么人出来活动。不过公路上已经有不少车辆了,大货车、大客车、小汽车,还有普通的农用车、机动三轮车等等,寻序看得眼花缭乱,而且速度比他们这摩托车快了不知多少。这比他们仙家大会时出现的神器和坐骑种类都多,没想到这一百多年,世间的变化竟是如此巨大。
摩托车在公路上跑得飞快,寻序坐在徐宁后面,伸手搂住他的腰,徐宁也没当回事,谁坐摩托车不是这么坐的呢。寻序的长发只是胡乱扎了一下,被强风一吹,长发就发散开来,随风飞扬,扬起一道美丽的弧线,寻序尽量将头发揽在身前,但还是避免不了被风吹散的。因为车子太快,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偶尔有看到的,只会惊讶地感叹一句:那女人头发真长!都到地上了。
到了镇上,徐宁直奔菜市场。这时天已经亮了,他们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少人都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寻序,他的身高本来就有鹤立鸡群之感,外貌长相也是一等一的酷帅,皮肤因长久不晒太阳白得有些惊人,更惊人的是,他居然留着一把那么长的头发。就算是活了七八十岁的老人,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人留这么长的头发,可不是看稀奇似的看着寻序。是以寻序便成了一个聚光灯,走到哪儿都被人们火辣辣的眼神炯炯地盯着。
徐宁自然知道寻序会引起这样的轰动,早就跟他说了要剪头发,他不愿意,现在被人看怪物一样参观,都是自找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寻序开始还非常新鲜地跟着徐宁看这看那,看到不懂的便要问,徐宁知道的,就告诉他一声。乡人热情大胆,看见寻序的长发,多半都要问一声:“你这头发留了多少年啊,怎么这么长?”
寻序都是闭口不答,因为说出实话来,别人不信倒罢了,信的人岂不是要把他当妖怪。徐宁也不帮他,只是买自己的东西。寻序也不催,徐宁买了拿不下,递给寻序,寻序就接过去。
过了一会儿,徐宁便发现他们身后跟了好几个人,本来他没在意,以为也是逛市场的,但是逛了大半个市场,那些人还是跟在后面,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停下来:“你们干什么呢?”
一个中年汉子说:“他这头发卖不卖啊?”
寻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徐宁瞟了一眼,赶紧摆手说:“不卖不卖。”
中年汉子说:“让他自己说嘛。”
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也说:“卖了吧,这头发能卖不少钱呢,我出两千块。”
马上有人说:“我可以给两千五。”
寻序脸色铁青:“不卖!”
徐宁赶紧拉着寻序:“菜买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快步离去,留下几个人感叹不已,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长这么好的头发,买下来,可以赚一大笔呢。
徐宁看着寻序脸色不好,便说:“我们在外面吃早饭吧,你想吃什么?这里有不少吃的。”
一说到吃,寻序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他们已经到了市场口,那儿有很多买早点的小摊子,炸油粑粑的、炸麻团的、烙饼的、卖米粉面条的、炸臭豆腐的……香味臭味四溢,勾得人直流口水。“都来点。”
徐宁咬咬牙,吃吧,一顿总不能吃穷了自己吧。然后给自己叫了一碗面条,寻序则粉面各一碗、麻团四个、粑粑一串、油条一根、烙饼一个、臭豆腐一份、小笼包一笼。徐宁压低了声音说:“就这些了,吃完这些不能再要了,不然别人会把你当怪物一样看待。”
寻序什么话也没有,早已埋头开吃了。徐宁也拿了一根油条在手,开始吃起来。其实徐宁买了这么多吃的放桌上,已经非常引人侧目了。人们心想,这两个人的食量真不小,不过年轻人嘛,吃得多也算是很正常的,还不算太出格。
其实相比起他们的饭量,寻序风卷残云般的吃法更引人侧目一些。徐宁吃完自己的面条和油条,寻序已经将桌上的食物都扫进了自己的肚子,只余下那一份臭豆腐了。寻序对着臭豆腐出神,抽了抽鼻子,表情非常怪异。徐宁看着他:“不吃这个?”眼睛带着戏谑的笑意。
寻序没做声,他在怀疑,这么臭的东西也能吃吗?徐宁说:“你不吃是吧,我吃。”说着将臭豆腐移过来,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老家的臭豆腐实在是没得话说的,外焦内嫩,香辣可口,忒地道,吃了还想吃。寻序看见他吃得香,也夹了一块来尝,然后一吃就放不下了,将整个小碗都端过来,不给徐宁机会了。
徐宁也不跟他计较,站起来结了账,拎着东西:“好了,回家去吧。”
寻序吃完最后一块臭豆腐,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就是数量太少了,一份才六块,还给徐宁吃了一块,不过瘾。“再来一份。”
徐宁瞟一眼寻序,笑了起来:“卖了你的头发,可以买很多份了。”
寻序有点吃人嘴短,自己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这不是难倒活神仙么:“这个价值几何?”
“臭豆腐两块钱一份。今天早上,你吃的这些,一共花了二十块了。”徐宁给他算账。
寻序又问:“头发值几何?”
徐宁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刚刚那些人也报了价,卖个几千块应该不是问题吧。”
寻序心里盘算了下,觉得也买不了多少臭豆腐,便打消了卖头发的念头。
徐宁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将寻序拉到一家店门口,店门是反光玻璃的,跟镜子差不多,指着镜子里的人说:“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怪异不怪异?”
寻序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宁:“我觉得你才怪异。只有夷狄之人,才会断发文身。你们已经被夷狄化了。”
徐宁:“……”这人眼光有问题吧。其实这确实不能怪寻序的眼光,他看了几千年长发的样子,早已习惯,再看徐宁这种短发短襟的装束,确实才是异类。
说实话,徐宁觉得寻序这样子真是丑绝了,好好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古代,留那么长一把头发,多难看,尤其还要自己帮他梳头,这真是件麻烦透顶的事。但是人家当宝贝一样珍惜,自己也不能强求不是,临走的时候,徐宁又去买了一把橡皮筋。
回到家,师傅们已经到了,大家都在商量着,这厕所和澡堂要怎么修。徐宁赶紧给大家伙发烟,这是老规矩,干活的师傅,除了工钱,还每人一天一包香烟。
徐宁的意思就是在原来的厕所旁边修两间,一间做厕所,一间做澡堂。老师傅说:“你那不是有厕所了吗?”
徐宁看着那个简陋的旧茅房,阴暗潮湿不说,还臭烘烘的,让人上厕所的欲望都没有了,便说:“我想重新修一个,可以冲水排水的,顺便在后头挖一个化粪池,我把自来水接到厕所和澡堂来,这样就方便了。”他这屋子还没有自来水呢,用水都要去山坡下的水井去提。
徐敬山就说了:“宁娃子你有没有考虑到,你的水塔修在哪里呢。”
“我想过了,就修在澡堂和厕所顶上啊。我搞个潜水泵放在那边井里,没有水了就抽上来。”
徐敬山哦了一声,这又要花几千块呢,现在年轻人就图方便安逸,也无可厚非。来的人有四五个,大家说定了,就开始干起来。这边挖地基,徐宁又去买了钢筋、石灰石、水泥和河沙来,很快就干起来了。当天下午,地基就下好了,明天一天工夫,就能把房子盖起来了。
这一天,寻序很安静,像个看热闹的小孩一样在旁边看着。徐宁有心想让他干活,但是徐敬山和几个老师傅说:“你们读书人干这个活,去忙你自己的。”大家伙也不好意思,拿了钱,徐宁一天三顿招待,还有烟有酒,又不是什么大工程,自然也就不让他来帮忙。
吃了午饭,徐宁领着寻序去放羊。这是寻序头一回给徐宁干活。徐宁发现寻序放羊最合适不过了,羊群一出来,就表现得比以往他放羊的时候安静得多,也不疯跑,而是安静地待在院子里。
徐宁叫上寻序,领着羊群往沙洲上走去。下午他还要忙活,招呼帮忙的人,不可能一直守着羊群,寻序虽然对羊有震慑力,但估计他也不知道哪些是羊该吃哪些不该吃,万一没看住,吃了人家的菜怎么办。羊也是分不清哪是草那是菜的,只要能入嘴的,都是饲料,所以上沙洲是最好的。
徐宁将赶羊的竹竿递给寻序,又将水瓶子递给他:“拿着,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别让羊群跑了,我回去忙了。等晚点我再回来和你一起赶羊回家。”
寻序看了一眼四周,淡淡地应了一声。徐宁一走,寻序叫来那头领头的种公羊:“你看着它们,不许乱跑,出了问题唯你是问。本神要休憩。”那头种公羊晃晃脑袋,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寻序说完,就躺下做他的春秋美梦去了。
第十六章:神兽的本领
徐宁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些羊群正乖乖地在吃草,而寻序那家伙,睡得齁声四起、口水横流(夸张了,神兽睡觉没有呼噜声)。徐宁叉着腰大吼一声:“狼来啦!”
寻序睁开眼,斜睨了一眼徐宁,嘴角扯了扯,狼来了自己能不知道?再说有自己在,哪头不长眼的狼敢跑来撒野。
徐宁说:“我要去数一数,看看羊丢了没有。丢一只,罚你三个月的方便面。”
寻序嘴角撇了撇,做出一个鄙夷的神情,堂堂守护神,能把羊看丢?徐宁数羊的时候看见两头公羊在一起打架,一头羊跨在另一头羊身上,还不住地抖动身体,便捡了个土坷垃扔过去,正中上面的那头公羊,嘴里骂道:“干什么,别欺负它。”寻序看见了,嘴角抽了抽,不过什么也没说。
徐宁回头看见寻序头发上沾的草屑,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看你不剪头发,看你非要留着长发。你现在自己去拔草吧。”
寻序看着徐宁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伸出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抖一抖,结果那些草屑什么的全都掉得一干二净。徐宁看得分外诧异,跑上来仔细观察寻序的头发:“哇塞,你这头发真是乌黑柔顺啊,去打洗发水广告,绝对赚大钱。”
寻序抬起眉毛看着徐宁:“何谓广告?”
徐宁说:“就是广而告之,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寻序眼皮也不抬:“不去。”出风头的事,他向来没兴趣。
徐宁耸了下肩:“打广告比卖头发赚钱容易多了啊,洗一个头就几万块呢。”当然,这都是开玩笑的话,想象一下,一个长发飘飘的大男人去打洗发水广告,岂不是全世界都要惊倒了,不过如果寻序去给人做洗发水广告,这个洗发水的效果绝对比那些大明星打的效果还好,因为反差太大,更易令人印象深刻。
把羊赶回家,徐宁又将肚子看起来很大的母羊都关进了产房,不跟其他的羊混在一起,免得影响胎气。干活的师傅们都回去了,只有徐敬山还在帮着收拾洗刷工具什么的。徐宁关了羊赶紧来帮忙,自己家的事,怎么能让大伯一个人忙活呢。
徐宁说:“伯伯,我来吧,你歇着,今天辛苦你了。晚上在我家吃饭啊。”
徐敬山直起腰:“我不辛苦,平时都是干惯了的。你也别忙活了,今天忙了一天了,要不你也别做饭了,去伯伯家吃去。”
徐宁看着微微有些佝偻的大伯,其实还不到六十岁呢,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酸。高三那年,父母因车祸双双辞世,他的高考跟着发挥失常,本来都可以考取全国顶尖名校的,后来只上了农业大学,还学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动物医学专业。他拿着父母的积蓄和赔偿金去了学校,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算起来足足有十年了。
大伯和伯母每次在电话里都说让他有空回家看看,父母的坟他们每年都给添了土修葺好的,但他都没回来过,学习工作忙是一个理由,其实,更主要是不想面对父母已经不在的事实。大伯待他还是非常好的,说自己要是缺钱,就一定跟他说,当然他并没有用过伯父的钱,父母留给他的钱足够交学费,他自己也有奖学金,平时还做做家教、打打零工。虽然他自参加工作后,每年都会给大伯寄一笔钱回来,但却从来没有回来过,要不是出了那件事,他大概也不会回来。
他这才明白,一直逃避的地方,其实才是最温暖的地方。徐宁转过脸去,吸了一下鼻子,觉得自己有些愧对亲人的关爱。徐宁说:“伯伯,我就不去了,我朋友他这人比较见外,不太喜欢去别人家,等以后我再去你家吃饭。”
徐敬山点点头:“那好吧。东西我都给你洗好了,放在这里,水泥你找个塑料纸盖起来,别受了霜露,不然容易构结。”徐敬山一一交代侄儿。
徐宁点点头:“好,我晓得。”
徐敬山将手背在身后,沿着斜坡下去了。徐宁默默收拾好东西,然后回屋去做饭。
两人坐在灯下吃饭,没有风,冬天的夜黑得早,外面墨黑一片。寻序突然抽了几下鼻子,眉头拧了起来。不一会儿徐宁也皱起了眉头,什么味儿,一股子塑料烧焦的味儿,仿佛还有一种苦味似的,特别难闻。徐宁放下碗筷,转头看屋里,有什么东西短路了?
电饭锅、电热壶都拔了啊,家里也没有别的电器,最近他的手机也都没开过机,根本就没充过电,而且电灯还亮着,看了一圈,不是自己家里发出来的味。他站起来走到外面,发现屋子外面的气味也一样重,可见是从外面传过来的。到底是什么味儿,谁在那烧东西吧。
正巧有人打着手电从斜坡下上来了,徐宁问:“谁在那儿呢?”
徐敬山说:“我。”
“伯伯?”徐宁有些意外,大伯怎么又上来了。
徐敬山说:“吃饭了吗?我想起有事忘记交代你了,你明天不仅要去买菜,还要去买水管子和便盆,修屋子的时候顺便帮你把水管都安装上了,省得另外再来弄。”
“好的,伯伯,我记得了。”徐宁赶紧应承下来,“伯伯进屋来坐吧。”
徐敬山摆摆手:“不坐了,就这点事。本来想打你手机告诉你的,但是你手机又关机。”
徐宁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手机没电了,等我把电充上。对了,伯伯,这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难闻。”
徐敬山也皱着眉头说:“怕又是河边的塑胶厂又在开工了。弄些塑料袋子来烧,炼成胶送到外面去,臭死个人。”
徐宁有些惊讶,原来老家也不是一方无污染的净土了吗?“厂子在哪呢?”
徐敬山用手一指,指着他们河下游的一个方位:“就那边呢,平时上街的时候都要经过的。”
徐宁想起来了,今天早上他还看见那个棚屋了呢,那儿有一片苗圃,他还以为是苗圃的房子。“那种厂子不是污染很严重么,怎么也让搞,还在河边,下游的人喝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