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季斐淡淡抬眼看着他。
顾朗茳有些心虚,毕竟当时他是当着季斐的面填的T大的,明显就是纯心骗他。
季斐突然垂下眼,声音低低的,“顾朗茳,你现在是不是不相信我了?我以前让你不要回学校不用陪着我,专心跟叔叔学做事,可是心里其实是有其它打算的,骗过你一次,现在让你不要把档案拿回来,你一定不听我的了吧?你心里多少是有点不放心我的。”
顾朗茳瞧着季斐低着个脑袋情绪低落的样子一下子就没辙了,他简直觉得季斐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不相信他,自己不过是想跟他在一起。
顾朗茳叹了口气将人抱过来,“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没其它想法。”
季斐低着个脑袋,“哦。”
顾朗茳怕他了,将人搂紧了一点,“我是这样想的,反正我一定要跟你一个学校,不是你牵就我就是我牵就你,而你已经牵就过我了。我知道你本身最想报的是提前批的A师大,学费全免有补贴,毕业还包分配,可是A师大在西南,所谓的分配十有八九是分配到落后地区支教,而且至少得呆满三年,你知道我不想你下乡,所以你才报的S师大,因为它跟T大一样在首都,是吗?”
这时候季斐抬起头来,看着他,“可是我不想跟你一个学校呀。”
顾朗茳立即变脸了,“再说一遍?”
“就不想跟你一个学校呀”,嘴上这么说着,季斐却有些讨好地去搂他的脖子,“我不想永远被你照顾着,其实大家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别不急,我不介意,你觉得我配的上,我自己也觉得配的上就可以了。只是如果我们又在同一个学校,我还是什么都让你照顾,小到吃喝,大到突发事件,我所有的事都由你打点,我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我所有学过的知识你都擅长,我会的你全都懂,可是你懂得的东西我却不明白,长久以往,我连一点点骄傲的资本都没有了,总有一天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觉得配不上你的”,季斐瞅着他,“我会没有自信的,就像这几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你在一旁照顾我生活帮我处理人际关系,我就不能专心学习,也许根本没有能力考上喜欢的大学。”
“谁说的”,顾朗茳皱着眉,“以前我不在你身边,你成绩就是最好的,不论什么情况你都是最优秀的。”
季斐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有些弯,却依然又大又亮,浅浅的酒窝露出来,显得既可爱又乖巧,“那你就稍稍离我远点呗,也让我有个机会展现一下,让大家知道我也是很厉害的嘛。”
顾朗茳哼一声,有些不满地瞧着他,“绕了一大圈,你嫌我碍事呀?”
季斐抱着他的脖子,“肯不肯吗?”他难得撒回娇,实在让人不舍得拒绝。顾朗茳知道,季斐说的在理,可是顾朗茳更知道,他绕一大圈说些乍听在理的话,不过是为了不耽误自己,让自己有更好的发展。
然而什么是更好的发展呢?他所期待的,不过是与季斐衣食无忧、安稳于世,无人欺,无人辱,自在相伴终老。而现在,他觉得已经有这个条件与能力,根本不需因为这些而退让分离。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对方考虑的更多一点,希望他更好一点,季斐希望他更好,不希望绊住他。
季斐见顾朗茳久久不作声,抿了抿,他本来是被顾朗茳抱着的,这时候把顾朗茳放在他腰间的手拿开了,自己挪到边上坐去,不理人了。
顾朗茳被他气乐了,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了?他手一伸又将人抱回来,“行、行、行,怕你了。”为着这样的事惹他生气,顾朗茳觉得不划算,也舍不得,大不了以后多翘课,反正他也没打算乖乖呆学校,他上辈子上过一次大学了,可没有兴趣再重上一遍。
季斐这时候才笑着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看着他,“说话算话,不准再在后面玩小动作。”
前座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许久不见,季少爷跟少爷感情越来越好了。”
季斐一愣,“平叔?”
驾驶位的司机扭过头来朝他笑了笑,“季少爷。”然后又继续开车。
季斐在短暂地怔愣后脸飞快地红了,他突然想起来,顾时殷还在车上呢,他刚刚还跟顾朗茳……他默默地又把顾朗茳的手拿开了,默默地往旁边移。
屁股刚抬了抬就被顾朗茳扣紧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前面坐的是平叔跟咱爸呀。”
81.
车子一路开回去,回的不是两人的小家,而是以前的老家,毕竟顾时殷也在。
因为惦记着季斐早上没吃东西,顾朗茳路上就打了电话让酒店送餐,也不等家中阿姨现做了。
三个人一起坐着吃饭,顾朗茳十分殷勤,又是帮季斐盛汤又是帮他夹菜的,那热乎劲儿,一点不顾忌顾时殷在场,季斐被他搞的一张脸差点没烧起来。
倒是顾时殷,十分淡然,见季斐一脸不自然,还对他说了一句,“不用拘束,都是一家人。”
季斐那时候正默默扒饭,被顾时殷突如其来的“一家人”震了震,一时愣在那里,筷子啪地一声掉桌上了,然后慌张地去捡。
顾朗茳看着他这样,突然就心疼起来,抓住他的手,“别捡了季斐,我让阿姨去拿。”
季斐没有说话,他忍不住看着顾时殷,像在确认什么。
顾时殷还是没什么表情,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桂鱼,道,“小茳说趁着暑假,要带你去加拿大结婚,现在开始跟着他一起叫爸吧。”
因为顾时殷那一句话,季斐一天都处在一种恍惚中。
夜静声微。
落地窗被拉开,季斐趴在阳台的围杆上,看着楼下幽绿的草地出神。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季斐头也不回,轻轻叫了一声,“顾朗茳……”
顾朗茳将他转过来,凑过去就是一个深吻。
季斐今天十分配合,他的手抓着他的衣服,主动张开嘴,甚至生疏地动了动舌头迎合。
两个人吻的很深,放开的时候季斐还有些喘息不匀,他的唇上湿漉漉的,眼中也是一片水光,看着顾朗茳,明明是白皙清秀的脸,清澈干净的眼,顾朗茳瞧着他,简直觉得像被人勾引了一样不能自持。
他用略有些粗糙的大拇指摸了摸季斐的唇,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一口,说,“你现在真是长大了。”
季斐似乎有些疑惑,抬眼看着他,顾朗茳毫不客气地一手伸进他睡衣里细细摩挲,季斐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顾朗茳一副纨绔公子的口气,“以前觉得动了你就是犯罪,现在觉得不动你才是罪。”
要是以往,季斐或多或少得教训他几句,可是今天他没有,不但没有,还笑起来,挑着眼,水光潋滟的眼睛看得顾朗茳心都荡起来,一个没忍住,也不管时间还早抱起人就往床上走。
一番情事下来,两个人身上都有些微汗,今天顾朗茳的自制力似乎格外好,只一次就停了下来,抱着季斐又去洗了次澡,然后两个人靠着床头静静坐着,床头一盏灯灯色柔和,让气氛显得愈发温暖起来。
不知怎么的,顾朗茳抽起了烟。
季斐看他一眼,揉了揉鼻子,顾朗茳看见了,准备把烟灭了,季斐连忙拦着他,“别呀,男人抽烟有什么呀,好抽吗?要不你也给我拿根试试?”结果话一完,顾朗茳飞快地把烟灭了,“别跟我学这些,你要试味道,我嘴里还有。”说着张开嘴凑过去,被季斐给笑着推开了。
顾朗茳摸了摸他的头,突然道,“季斐,我让你受委屈了是不是?别急着说没有,我看的出来,你心里压力挺大的,要不今天突然听到我爸同意我俩的事,你不会那么大反应。”
季斐笑了笑,并没有否认,“是一直挺担心的,我看的出来,你家里人跟我家里人不一样,他们都是真心疼你的,我自己没有家了,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也没有了。”
顾朗茳皱了皱眉,“如果我爸不同意呢?”
季斐笑了笑,没做声。
顾朗茳一下子坐起来狠狠看着他,“你说,我爸要是不同意呢?”
季斐撇撇嘴,“问我干什么,你不是说让我相信你,什么都交给你吗?”他这话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顾朗茳却十分满意,悠闲地躺下去,“聪明,有觉悟,说错一个字,叫你明天出不了门。”
季斐也躺下去了,翻个身,有些兴奋地看着他,“我们真要去结婚吗?去加拿大结吗?两男的结婚会不会被轰出教堂?万一有人拿石头砸我们怎么办?那不是你的地盘,到时候是不是得跑快点?哎,要不不要去加拿大吧,就找个小地方意思意思好了,在这里,总没有谁敢当着你的面指指点点。”
顾朗茳看着季斐既害羞又兴奋的样子不由笑起来,道,“我怎么会专门带着你去国外挨打?加拿大是可以同性结婚的,我的想法是我们加入加籍,到时候就是合法关系了,省得在那边结了婚回来关系也不合法。”
“啊,要加入别的国家?”季斐显得有些不太乐意了,“总感觉不太好,有点……你说,万一哪天打仗了,咱帮谁呀?”
顾朗茳被他逗的哭笑不得,忍不住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才知道你这么能想。你要是不想,不改国籍也行,反正去那边结婚的时候爸会给我们做见证,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季斐今晚显得很兴奋,一个劲点头,“就是,证书是没有用的,你这人花样可多了,那东西哪管得住你呀。”
顾朗茳看着他,“再说一遍。”
季斐撇撇嘴,仰面躺下了,有些不满地道,“本来就是,我又不像你,背后有那么多靠山,而且你现在……你现在比以前更嚣张了,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你一点不怕我生气,总威胁我!”
这番话颇有些指控的味道,顾朗茳却怎么听怎么甜蜜,觉得这样安静的夜晚听着他絮絮说些傻里傻气的话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一件事,连记忆里那种幽深刻骨的孤寂都一并赶走了,好像上辈子是场梦,现在才是真的。
季斐的话向来没顾朗茳多,这会儿却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顾朗茳在一旁宠溺地看着他,静静听他说,偶尔附和两句,可是说着说着季斐一下子停住了,转头看着他。
顾朗茳问,“怎么了?”
季斐一张脸突然垮了下来,看顾朗茳一眼,“我就知道你骗我的,我们怎么可能暑假去结婚。”
顾朗茳一时给他弄晕了,“我哪里骗你了?”
“我才十八,才十八!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顾朗茳看着他有些愤愤的表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捏住他的脸,“加拿大两男的能结婚,才十八的也能结婚,我全套资料包括教堂包括流程包括坐哪班飞机全查好了,甚至连你结婚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盘算好了,没准备好我会拉着你去结婚吗?”
“啊?”季斐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然后又仰面躺下去,“哦,都查过了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呵呵笑起来。
顾朗茳瞧着他直摇头,心里却越来越暖起来,他的季斐,原来那样深爱着他呢。
顾敬坤打定主意要把顾朗茳从顾时殷手里拉回来,第二天就行动了,去了顾时殷那里。
若是平时,顾时殷必然关门不让进,别人怕他,他可不怕。
可是顾清远跟着来了,这门就关不上了。
顾敬坤几十岁的人了,精神却好的很,他今天显得很高兴,在儿子顾清远、孙子顾浩海还有两个警卫的陪同下一起进来了。
顾时殷正不紧不慢地吃早餐,人是放进来了,却没有要招呼的打算,一旁的阿姨很会看脸色,连茶都没端杯上来。
顾清远道,“听说昨天发生了些误会,我与爸爸想来看看小茳,不请自来,还请顾先生不要介意。”
顾时殷抬起眼,一双眼睛冷的掉渣,盯着他,“我不姓顾。”
顾清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淡声道,“现在是谈孩子的事,何必牵扯些陈年旧事。”
顾时殷收回目光,继续吃他的早餐,不甚在意地道,“诸位怕是要稍等片刻,小茳正年轻,血气方刚,昨天跟小斐怕是折腾晚了,这时候还在陪着他睡。”一句话说出来,大厅里瞬时没了声音。
顾敬坤看着顾清远,“现在你还敢把孩子留在他身边?看看他怎么教的!”
顾时殷脸上有种冷淡的几近于无的笑,并不反驳,反倒招了招手,对一旁的阿姨道,“上茶,待客。”
阿姨这才去招呼。
顾朗茳还没起来,顾家一家人干干坐在沙发上,顾清远没说什么,顾敬坤的脸色却不好,顾浩海在一旁陪坐。
过了一会儿,顾时殷道,“林姨,去叫少爷跟季少爷起来,说是有客人来了。”一句客人,把亲疏分了个清楚,听的顾敬坤十分不是滋味,他老顾家就这么一个孙子,平白就变成别人的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顾朗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拖鞋懒懒散散地来了,站在楼梯口就开始说话,“爸,谁呀?我跟季斐睡的正香呢,他听到有客人非把我踢下来,自己也不敢睡了。”等看清底下坐的人,他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往下扫了一眼,说,“怎么又来了,我去换衣服。”
这衣服足足换了十来分钟,他牵着季斐一起下来了。
顾敬坤盯着两小的牵着的手,眼珠子都快出来了,你说这什么事呀,也听过老朋友说儿子、孙子不省事在外面玩男人的,可也就是玩一玩,正经场面绝不敢闹,长辈面前更是提都不敢提,偏到他老顾家,孙子为着个男人都敢跟他翻脸,当着他的面就敢牵小手!
一下来顾朗茳也不打招呼,带着季斐往餐桌上坐,随手盛了稀饭给他,说,“还困吗?先喝粥,还困我陪你回去继续睡会儿。”昨晚聊天聊的有点晚,半夜才睡。
季斐摇了摇头,看着顾时殷,犹豫了会儿,恭恭敬敬地说了声,“爸,早。”一句话出来,客厅又没声了。
顾清远诧异地看向这边,顾敬坤手颤了颤,忍着没说话。
顾时殷银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不着痕迹地像顾家人那边瞟了眼,然后点了点头,“嗯,乖。”
顾朗茳看一眼顾时殷,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乐翻了,他就喜欢看顾老头子生气,越生气越高兴,心想,现在知道我家季斐好了吧,没白多这么个儿子吧,多贴心呀,天真无邪地就帮你气死一帮人。他忍不住去揉季斐的头发,亲亲热热地说,“快吃呀,养了这么多年还瘦不啦叽的。”
顾浩海看一眼他爷爷跟他爸的表情,说,“弟弟,爷爷跟爸爸有些事要跟你谈。”
顾朗茳当没听见,忙着给他们家季斐添小菜呢。
季斐也帮他夹了一筷子,想了想,夹了块鲜笋放顾时殷碗里。
顾时殷动作一滞,抬头看着他。
季斐一时怔在那里,有些忐忑地道,“爸爸……不喜欢吃这个?”
“没有,不错。”顾时殷又恢复往日那淡淡的表情,把季斐夹给他那片鲜笋子吃了。
季斐松了口气。
顾朗茳一时却有些愧疚起来,他重生回来后一门心思都放季斐身上了,再加上刚开始对顾时殷有些放备,不论出门还是家里顾时殷身边也都有人帮忙打点,他也就想不到要在生活上关心顾时殷,以为他也不稀罕这些,可看他刚刚的反应……顾朗茳赶紧殷勤地跑一边泡了壶大红袍过来,双手递过去,“我的亲爹哎,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