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死狗的干尸横挺在蒂埃里的床上,僵直不动,像是死去了许久。蒂埃里躺在湿透了的床单上微弱地喘息着,眼白微微上翻,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的小腹上下起伏,盈满的肚皮不自然的鼓起,如同个小小的皮球。
那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他昨晚的战利品。
墙上的挂钟当当当地响起,突兀的鸟叫声打破了房屋的安静。莎布看了看挂钟上的时间。上面的时针指着四点。
“坏孩子,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莎布将蒂埃里从床上拖起,扯动一脸的皱纹笑到。
扶着脑袋,蒂埃里虽然两眼昏花,但还是听话地从床上坐起,妇人将薄荷草叶塞到他的鼻下,呛鼻的味道冲入,蒂埃里猛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清醒过来。他浑身又有了力气。
“好了,收拾你的东西,我们回家。”莎布吩咐到。
蒂埃里忙捡起地上的那个小包,将前几日同莎布奶奶一起买的东西塞进袋子里。这还是他从汉堡带过来的包,他一直没有丢。
童话书被他扔在了床底下。蒂埃里弯腰时,因为鼓起的肚皮,不得不侧着身子趴下。
“哦,亲爱的,你就像个黏了四根火柴棍的皮球。”莎布呵呵笑着说到。蒂埃里朝她露出腼腆的微笑,然后故意拍了拍鼓起的肚皮,然后骄傲地抬起头。
“好了,好了,快点收拾。”莎布和蔼催促到。
快速将所有东西收好,蒂埃里看着床上的两条狗的尸体,他回头看着莎布,迟疑地问,
“要是斯普拉先生问起,该怎么办?”
莎布挥挥手像是在驱散空中的苍蝇般,她的脸上露出不在意的笑容。
“哦,他永远也不会问的,亲爱的。这里从不会有人试图揭露真相。”莎布弯腰,将满是皱纹的脸凑到蒂埃里面前,忽然神情严肃,“在童话镇,真相应该永远被童话掩埋,就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样,你明白吗?”
蒂埃里见到对方认真的表情,怔愣了一下后,然后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这就好。”莎布满意了。她恢复常态,朝门口走去,挥挥手催促蒂埃里,“快点,我们还要赶早市。”
清晨的房子内寂静无声,克劳德和特洛似乎还在睡梦中。蒂埃里和莎布没有同他们打招呼,而是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打开门,径自离去了。
早晨的空气冰冷刺骨,这是属于规则管辖下的正常天气。披着斗篷,蒂埃里仍旧被冻得鼻子通红。而莎布却好像不打算直接回家。
“走吧,早市的东西可是既新鲜又美味。”
所谓的早市,在小镇与森林的边界。蒂埃里注意到,当他走向森林时,四周开始起雾了。
高大的杉木下,缭绕的雾气中,推着木板车的人全带着黑色的兜帽。他们卖的全是些用深色罐子装着的物品。蒂埃里看不清里面装着些什么。
莎布买了几个黑色的大果子,又买了几袋种子,还有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罐子。几乎是几十斤重的东西,莎布一人便背起了。
一点也看不出她平时老态龙钟的样子。
当莎布第一次付钱的时候,她将蒂埃里推了出去,戴着兜帽的商人,从长满青苔的木桶中拉出一截长长的类似肛针的东西。他不声不响地将那东西捅入蒂埃里的后泬。
蒂埃里虽然吓了一大跳,但有了超市的经验后他很快反应过来。
如此几次,他明白了,他现在就是莎布的移动钱包的事实。蒂埃里于是主动地去付钱。莎布见状,看向蒂埃里的目光愈加柔和。当买完最后一样东西,她让那家的店主给蒂埃里的后泬抹上了蜂蜡,以防还未被吸收掉的经验露出。蒂埃里谢过店家,和莎布一起回家了。
跟着莎布,就在快走到家门前的时候,蒂埃里忽然感到腹痛难忍。莎布在门口放下买来的东西,却没有带着蒂埃里进门。
她扶着蒂埃里来到了她的后花园。
藤蔓密布的花园几乎是漆黑一片,粗壮的枝干纠缠在一起阻断了阳光。莎布扶着蒂埃里来到一块绿色的小水潭旁坐下,像给小孩子把尿般抱起蒂埃里。
豆大的汗珠沿着蒂埃里脸颊滴落。有什么东西正在肠道中蠕动着,纠缠着,然后慢慢被挤压出来。到了直肠时,蒂埃里产生了强烈的便意。要知道,自从被改造以来,他就再未排泄过。
莎布撕开蒂埃里后泬的蜂胶。蒂埃里看着后泬的褶皱先是被撑起,然后看到肠内的粉肉翻出。娇嫩的肠肉就像少女的红唇般莹润而富有光泽,让一切看上去纯洁无垢。
然而,这一切都是短暂的。
连串的息肉包裹大大小小的眼球从肛门涌出,落到池子中,发出噗通噗通的落水声。
类似于排便的过程,这样的生产是断断续续的。
蒂埃里在停下蓄力时,可以看到了挂在肛门外的肉串。
说是肉串,那不过是因为蒂埃里匮乏的词汇。其实那些‘肉串’看起来更像是长满了肉泡的肿肉块。
红色的布满青筋的薄膜连接着无数个或大或小的肿肉泡,湿答答的表皮莹润着不自然的红色光泽,上面布满了青筋。
与其说那像个光洁嫩滑的新生儿,倒不如说是一大堆光洁嫩滑的肉瘤泡。
蒂埃里凭着排泄的本能推动着体内蠕动的东西往外泄。
露在身体外的部分肉瘤落入水中,褪去那层粉色血管的薄衣后,露出了包裹在下面的,大大小小的眼球。
它们漂浮在水面,原地滴流地打了个转,然后不知为什么,同时调转方向一起望向生出它们的蒂埃里。
蒂埃里啊啊叫着,一边排泄一边忍受着肉块扒拉着肠肉的感觉。
有些已经钻到外面的肉块在打量四周一圈后,发现环境并不如它们想像的满意,又粘着蒂埃里的臀部,想要往回钻。
出来的想进去,进去的想出来。
一时间肉块在蒂埃里的穴口挤做一团。
蒂埃里因为肠肉被抽插产生了被侵犯的快感,喘着粗气,无暇阻止。莎布看着这堵在一起的息肉,一把将它们扯了出来,不管它们愿不愿意。
浮在水面的眼球这下不盯着蒂埃里,而是改盯着莎布了。没有眼皮的包裹,圆溜的眼球看不出情绪,却也让人毛骨悚然。然而莎布却只是像对待顽皮的孩子般,点了点水面说。
“你们这些小淘气,我知道你们喜欢他,但也要出来在说。外面还有很多东西美妙着呢。光呆在里面是享受不到的哦。”
那些眼珠原地转了转,像是接受了莎布的说法,不再往蒂埃里的穴口钻。
蒂埃里长吁了一口气,但生下这些东西仍旧花去了他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从蒂埃里肚子里排出来的这堆东西,十分活跃地将池子里的水搅的哗啦哗啦响。
蒂埃里从莎布的怀里下来。没有问池子里的为什么不是小狗,又或者这是什么东西。
他像寻常孩子一样,揽着莎布的腰,撒娇说,
“祖母,我饿了。”
莎布将长着眼球的肉块拨到池子的一边,那里正挨着房子的墙壁。然后,她对蒂埃里说,“让祖母给你弄些好吃的。”
粘连着眼珠的肉块很快便攀附到墙上,挂在窗边。看这个生长趋势,它们注定会和蒂埃里一起,在这个屋檐下生活很久很久。
一日一话 交易
第不知名章 交易
这个世界有表里之分,对于内里,我们每个人都十分好奇。
好奇,也许并不是个好词,它听上去过于轻浮、又显得无知浅陋,甚至不能更深地表达源自我们内心的情感。而面对所谓的内里,我们是那样的迫切,那么的歇斯底里,那么疯狂的苦苦追寻,却依旧难以触及它,了解它,掌控它。
我们肤浅地活在表世界里,但我们可以深刻地感受到里世界吹来的风。
我们的眼睛捕捉不到它的图像,但我们的精神却可以窥到它的踪迹。
我们的耳朵听不见它的话语,却能知道它在说些什么。
由此可见,人,是多么无可救药地渴求着它。
哪怕一丝一缕,哪怕一分一毫。都迫不及待着。
听着,看着,等待着。
阁楼的地板剧烈且规律地震颤着,嘎吱嘎吱的响声,一下下地,在幽暗的环境中单调重复。床柱在抖动中的微微挪动都彰示着某种巨大。
力量的巨大,分量的巨大,以及黑暗的巨大。
在这样的巨大中,我们却是看不清床上的情形。一r切似乎都半笼在黑暗中。没有呻吟,没有多余的身影,只有单调的咚、咚、咚,还有一遍又一遍的嘎吱、嘎吱。
一切声音就像一首唱旧了的歌,唱给寂静,唱着一种诡异的单调和艳丽。
咚咚咚,嘎吱嘎吱。一遍又一遍,一夜又一夜。
当雪花第一次落在阁楼的天窗,这声音融化了雪。当万物都开始凋敝时,这声音却让沿着房子攀爬的植物都有了春意。
咚咚咚,嘎吱嘎吱嘎吱,然后就到了早晨。
莎布奶奶推开窗,一阵不合时宜的暖风便带着蔷薇的味道吹进屋中。!紫嫣红的院落中,某种生物深深扎根于水池中,一直沿着墙壁长到阁楼顶。
水池边沿的青苔绿得艳且冷,在这个四季混乱的世界里,只有它才是正常的,开在这个季节的颜色。
池水冰凉刺骨,而且并不透明。它上面甚至有一层随着水流漂浮的薄薄绿萍,水的质感像油一样泛着光。
从池水里飘出的一股奇怪的味道若有似无。那是水与肉味夹杂的腥气。它在花的香味中混杂着。
明明应该浓烈刺鼻,却因为冬天的冷,而显得不明显。
这不合时宜的正常。
白雪皑皑,落在盛开的花上,落于池水中,落在攀爬于屋檐的某种物体上。隔一阵子,就会有雪从上面落下。肉质的如同植物攀爬在壁檐的物体总会规律的在空中抽搐一下,抖落它上面的些许雪堆。
雪堆滑落的嗖嗖声格外普通,混在其它雪堆从树叶上滑落的声音中,让人无法察觉。
这样的声音过于细微。根本无法从‘千千万万’中轻易察觉。
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人会去听。
那些攀爬着的不可名状的物体,覆盖着整一面墙,它们甚至沿着阁楼的天窗长入房间,长到它们可以触及到的每一个阴暗角落。
靠近窗户的书桌,书柜,书柜上的水族箱。
房间左边的衣柜,衣柜中的箱子,箱子中的内衣裤。
房中央的木床,木床上的床垫,床垫里的棉花。
再有就是床垫上的被子,被子里的棉絮。
它们不是长在上面,也不是依托于这些实体,而是真真正正成为了那些物体,那些棉絮,那些衣裤。这些不可名状的物体披着表象的外衣,披着被子外层那绣花的棉布,覆盖于人体之上。
床垫内的弹簧支架上攀附的不再是棉絮,而是包裹着筋血肉块的组织。尤其床面上那层,肉色早已浮现出来。
生活在这样一个空间中,就如同置身在某种生物的内部。生活在这里面的人,不是囊中待消化的食物,就是等待被同化享用的器物。
当然,还有一种特别的,有特殊待遇的人。他们是用于承载血肉孵化的容器,是连接表里世界的桥梁,是欲的路,是活的壳蛹。
不可名状的物体疯狂喜爱着这种生物体。它们是肉体的孵化器,是生命的悸动者,是一切鲜活有趣的来源。
不可名状之物源源不断,源源不断。
沿着生命的道路生长,挺进,开拓,再生长,直至成型。
嘎吱——嘎吱——,咚、咚、咚、咚。
如此响亮的声音,床板与地板的欢鸣交织,我们从没想过,它们是以整个世界的静默与黑暗去凸显的。
声音与声音的交叠总有它的韵律和意味,而生命和生命的交叠,则预示着肉体的新生。
嘎吱——,莎布端着盘子推开阁楼的门,温柔地唤到,
“早上了,太阳晒屁股咯,坏孩子要起床咯。”
床上的被单,中间靠下的部位朝斜后高高的耸起,又朝床头前进般重重的顶落。
肉体砸在床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咚。
被单诡异地耸起,反复地落下。房间里没有开灯,床上的人用被子将自己盖的紧紧的,从莎布的角度看,只有落在外面的金色头发在枕头照着频率微微抖动。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
看不见,却加深了床铺上画面的诡异。
床铺在高落差的,看不见的外力中被顶动,嘎吱嘎吱地慢慢移位。地面的灰尘在每一下撞击中都会腾起,还来不及落下又被震得更高。
木质的地板上,床柱缓缓在移动中,从灰尘里拖出一个长柱条。
那是生命的路线。
一日一话 衣服
第一章
盘子轻磕在桌上,莎布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提着裙裾走上木质的爬梯。阁楼顶的窗边有一条条窄小的走道。莎布走到上面,打开掉漆的铁锁,一扇扇推开阁楼的天窗。几根鸟羽在窗户打开的时候飘了进来,黑色的羽毛粗硬油亮,绒羽丰满。
鸟翅扑棱的声音,随着窗户的打开,一阵阵地响起。
乌鸦嘎嘎的叫声凄厉刺耳,在屋顶此起彼伏。它们遗憾地拍打着窗户,热热闹闹地一哄而散。余下的这片天空,苍白阴暗的云层压在天边,笼罩着好戏落幕后的孤寂。
乌鸦们的动静越是响亮,它们离开后这个屋顶就越是寂静。
积雪松动的声音在它们走后,放大着这一片冷清。
真不知道它们在这里盘踞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在这个小镇上,只要乌鸦知道了,所有人也就知道了。
莎布将窗户全部打开后,找了个凳子坐在了房中央的床铺旁。
这虽然是一间阁楼,却并不狭小。木质的楼层非常高,阁楼顶上木梁交错,犹如盘踞的蛛网。穿过天窗落下的阳光被窗框,木梁分割成一块块,最后落到地板上时,便变成了细碎微小的光斑。
尽管天明,阳光也无法照亮阁楼。
偌大的房间里堆积着许多杂乱的东西。纺纱机,裁布机,缝纫机。布卷层层叠叠,莎布从布卷堆扯出一块布,坐在旁边缝缝补补。
她神情专注,如粗槁的手指捏着针,细密地缝着。偶尔抬起头,注视着床上的眼神也是温柔慈爱的。床铺的被单在她的面前,高高拱起,高高落下。
嘎吱,嘎吱,咚咚咚。
莎布满意极了。
她并不急躁,她知道就快结束了,所以莎布心平气和地缝着背带。
果然,在最后几下异常响亮的咚咚声后,被子底下的躯体忽然僵直般维持在高高拱起的状态,然后微微颤抖。源自生命悸动般的前潮,令蒂埃里的躯体也跟着震颤,一直紧闭的眼皮抖动着露出一点眼白。
这样拱起的姿态仿佛维持了一世纪,又仿佛只维持了十几秒。时间在这里,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蒂埃里的嘴里有唾液顺着微微张开的嘴淌出,倒流如发鬓中。他并没有躺在床上,头颅仅仅是轻轻托在枕头上。躯体的重量,全凭被子里看不见的力量紧紧牵引着,攫取着。等过了又一会,他的躯体开始无意识的抽动,某种力量将他的肚子朝上又顶了几下,才将他重重扔回了床上。
咚!
这是预示一切结束的音符。
蒂埃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头软软地歪向一边,靠在他自己的脚上,呼吸绵长的,仿佛进入了香甜的梦乡。也只有一切剧烈的动作结束以后,我们才可以清楚看到蒂埃里是用怎样的姿势在熟睡。
露在被子外的,除了他的脑袋,还有他的两只脚。
抵着肩,放在脸颊旁的腿脚嫩白滑腻。脚掌朝上,露出上面浅浅的纹路。莹亮圆润的脚趾看上去小巧可爱,这样摆在脸旁一点也不让人觉得难看粗糙,相反可爱极了。
蒂埃里以一种双腿折起的姿态,仰躺着睡在被窝里,看起来非常平静安详。
就像是,这样身子折叠,双腿压肩,臀部敞阔的睡姿再平常不过。
就像是,这才是正常。
莎布和蔼地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枯槁的手放到了床尾鼓起来的一块上。按理来说蒂埃里的双腿已经向上半身折去了,那么床尾是不可能有任何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