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记(三)——止坠

作者:止坠  录入:04-18

“我知道……”白魄低低应了声。

所以他才只诧异了一会,马上就转变为痛苦难过。书约连秦昭硕很久没来看他都知道,可见他做了不少功课,自己目前难堪的处境对方也一定全知道,但对方却没有半点迟疑的让他利用这种难以言说的羞耻关系设局。书约是个合格的玄宗长老,在他们从小长大互相扶持感情之前的是玄宗的利益。

书约并不关心他是不是真有被秦昭硕压在身下,是不是受尽了凌辱,他也是个男人,却这样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哪怕事实并没有形成,他的自尊心和骄傲也没有一时片刻不折磨他,哪怕他一直在故意的忽略,这个尖锐的问题在遇到同伴时更突出了,像平时被包裹在肉里的针直直的戳上了心脏。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最后书约这样说。

白魄恍惚间像是听到了那日云羽的话,依旧低着头,像看到了那天晚上云羽探视的目光,虽说是自己的决定,让云羽别管自己……但真正被对方抛出去时的绝望窒息感只有他自己明白有多难挨。但他怪不了他们,在那个晚上,他也不再是他,在是自己之前,他先是玄宗长老,所以抛弃逃生的欲望,所以非常理智的分析局势,得出了对玄宗最好的一种,让自己被抛下。

忽然觉的有些悲哀,他低着头固执的不肯抬起,头顶有人再次叹气,气息幽幽沉沉,像是万年荒漠中寂冷的风声。

“小魄,真正能被囚禁的是心,心若被囚,天下处处皆是牢笼。”一句似告诫似劝慰的话被寂冷风声带进他耳中,让他的心也跟着荒芜了大片。

门开,身边的人走出去,他无声闭上眼,抬起脑袋仰首站着。身周围上不少丫鬟却没有一个敢说话,以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到日头西斜,他脆生生的声音才响起,“派人出去,我要见二殿下。”

……

下过场雨,打落了不少枝头的花,白魄跺了跺脚,鞋面上有花瓣掉落,前头的人举着灯笼小心为他照路,不时小心的为他掰开伸到道上来的树枝。他下午便说了想见汪硕,也还是等到了晚上才有人通传,再次绕过个园子,身后的人上前说几句,又有几个伺候的人站出来领他继续往里走。

房子高的不像话,有些像是宫殿,红色的柱子上都挂着灯笼,在罩下发出明黄色的光芒,一路来都是心平气和的人现在却有些心乱,抓住袖子里的小册子,透出一分不安。

到了内间,站在门侧的两个丫鬟静静向里推开门,朝他行了礼,然后弯着腰退到一边。

白魄跨步进去,还没见着预想中的人,迎面便行来一个婀娜女子,那女人步伐极小,身上穿着整齐,头发却被解开全部散在后背,脖子上可疑的有个红印,见白魄目光落到自己的脖子上,娇羞的捂住,脸红的更像个西红柿,低头声音娇弱的问了好,才继续往门口走。

人影以去,暗香犹在,白魄皱眉看向前方,纱织帘子后放着张宽大的软榻,多日未见的男人正斜躺在上面,透过帘子目光幽深的盯着他。

他向前,一手甩开帘子。

“二殿下好兴致。”

没了帘子的阻隔,汪硕眸中的幽深更为赤裸的展现在他眼底。

男人只用狭长的眼挑看着他却不说话。

第183章:同行

男人只用狭长的细眼挑看着他却不说话。

白魄没了词,刚才胸口处涌上的怒火也不知去了哪。

“多久没见了?”许久没听到的声音依旧温柔性感,更透着王者的自信。白魄扭开视线见塌下各种折子散了一地,忽而想到他来之前这里发生的,一下就红了脸。

也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开口,“见不见的对你有影响吗,莺莺燕燕的倒也热闹。”

“魄说话……这样不负责任吗?”汪硕继续盯着他,又突然仰面躺下,双手叠到后脑勺处,声音透着隐忍,“你一直都想着离开,就算答应了和我在一起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却要百般忍耐。你近在我咫尺,我却碰你不得,还不许我碰别的人了?”

“谁不许你碰别的人了?!”他向前一步有些恼怒。

汪硕没看他,仰面朝上叹息一声,然后扭过脑袋淡淡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啊?”白魄愣了下,本能摸上自己的脸蛋,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

“哈哈……”风中传来大笑,白魄顿觉不好,腰间被一双手钳制住,整个身子被带着扑向前方,汪硕把人从帘子处揽过压到软榻上,居高临下的好好看了几眼,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睫毛,白魄只在一开始挣扎了下,现在又重新放软身子由着他的动作。

对视上多日不见的人。

含着笑意,汪硕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替他整理好散乱的头发,才开了口,“说吧,你白魄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又是为的什么。”

他被说中心事,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开口:“你先放开我。”

“我不。”一口拒绝的男人还用自己的额头蹭蹭他的。

白魄无奈,动了动被压在身侧的手,从袖子中抽出那本册子,递到汪硕鼻子前,汪硕迟疑了下,眼中明显的流露出好奇,伸手接过,总算从他身上起来,双手展开册子,细长的眼慢慢扫过,表情从一开始的淡然到后来的惊讶再到面无表情,扭回脑袋,重新微眯了眼,“这是什么,魄?”

最后一个字含着无限的柔情,若不是白魄了解他,绝对听不出其中的杀意和怀疑。

前一秒还含着宠溺的眼这一秒却微眯着打量他。

“杨家私通玄宗的证据。”白魄也从塌上起身,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哪里来的?”

“我以为你该清楚。”

白魄对这透着香气的软榻没好感,想站起来,旁边的男人却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探过身子,下巴微微动了几下,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冷凝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把它交给我。”

“你忘了我们的初遇?”白魄问。

“初遇?”

“杨家,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落难,我自然是恨透了他们的。”

汪硕沉默了下,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眼睛眯的只剩下了条细缝……

“为什么不早给?”

“你原先和杨家没恩怨,现今杨家站在大皇子一边,可以端掉杨家对你打入南都帮助不小,咱们这也算双方都有所得。”

“杨家是玄宗埋在大周的钉子?”

“是”

“多久了?”

“很久”

“你和玄宗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问一答到这里出现了停顿,快速回答汪硕疑问的人顿了下,对面的人也不催他,直立在那不动也不再言语。

“我……是玄宗教内人。”

汪硕了然,心中如丝线般的算计更加密密麻麻的铺展开来。

“你的身份”

白魄抬头,没有一丝胆怯,“无可奉告。”

汪硕点头,也不动怒。很平淡的接受了白魄的回答。

“玄宗想借我清理门户?”

“呵呵,我早说了,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白魄气急的冷笑。

“汪师傅死前仍告诫我,永不可轻视玄宗邪教,凭这个……”汪硕把手中的册子抛到空中又接住反复几次才说:“就想引得我如你们所想行事吗?”

“还是说……”一直以来很有沉府的人突然露出初遇时的轻佻,一个轻晃到了白魄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才鄙夷道:“凭你这美男计?”

“啪!”白魄狠狠一个巴掌挥开对方的手,阴狠道:“汪硕,我劝你不要太小看了人。”

“怎么?魄一直以来的温驯是不准备继续了?”

“我玄宗虽然退兵,但损失长老之辱断不会轻易了结,所以你若抄了杨家既能打击大皇子也可平息北疆之怒火,我想你也不希望再有战争。”

“你玄宗?”一直以来不曾动怒的人忽而变的有些诡异。

修长的右手如同要捏碎白魄下巴一般狠狠把他脑袋向上抬起,那人靠过来直看进他眼底,语声冰冷,“我再说一次,你只会是我秦昭硕的人,我不管你昔日是玄宗的什么人,但你今生至此再不可能回北疆。”

“至于这个……”汪硕把手中的册子移到他脸前,“杨家我必然会收拾,却不急于这一时。”

白魄扭动脑袋,表情也露出一丝不屑,“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哦?”

“离世图!”

“你说什么?”汪硕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

“我说离世图。”让自己的脑袋得到自由,白魄马上退后一步。

汪硕眸子黑的如同一汪死水:“另半幅离世图?”

“自然!”悠闲而笑,书约说的自然不错,秦昭硕心思再深沉也不得不咬的饵食。

……

十月末的天气昼夜温差极大,早晨白魄还穿着厚厚的衣服,到了中午大太阳上来,他便热的不断脱衣服,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件白色里衣,坐在马背上狂奔。

汪硕自得到他给的册子后,没有动作的安静了几天,在前天突然把他从房中拎出,一言不发的带着一队人马急速赶往南都宿州。

宽袖被倒灌进风,吹拂起他的衣服,稍有的燥热马上消了下去,马跑到这条道上,鼻尖嗅到清香,路边也不知是什么野花星星点点开的正好。

汪硕的马靠近他,一件黑色的披风遮头盖脑的甩了过来,白魄慌乱的拉下脑袋上的披风瞪眼,身侧的男人不介意,声音温润,“前些日子还风寒,别再冻着。”

关你屁事,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这样,白魄先是瞪眼后又想到什么僵硬了下,勉强冲对方露出个微笑。汪硕现在看着温柔,但白魄知晓他变脸的速度,尽量去顺从他。

到了宿州已经是深夜,城门早就关闭,领头的汪硕马速却没慢一点,依旧带着疾风狂奔,白魄远远抬头看城墙,上面有人影跑动,想必是看到了他们这群人。

等马队到了城墙近前的时候,那庞大的城门慢慢的开了条缝,汪硕也不减速,从打开一丝的门缝里跃马而入,身型潇洒的不像话。

他身后的手下也全部默不作声的集体奔跑进城,整个过程和为他们开城门的士卒们没半点交流,白魄控着马夹在马队之间匆匆看守卫的人几眼,跟着进了城。

宿州啊!……

无端的心中多了些感慨,深夜的街道没有半个人影,他们这群人可以说在闹市街道纵马毫无顾忌,看着身边的房子街道,他深深叹了口气,当初就是在这里,他和汪硕首遇,开始孽缘纠缠。

几日过去,白魄有些按捺不住,揣测不清汪硕的意思,他们入宿州也已经五六天了,谁知道汪硕却没半点动作,除了每天出去忙到深夜才回宅子也看不出什么动静。

白魄被更严密的监控了起来,外面的是是非非,风风雨雨自然入不了他的耳朵,但他依旧有办法知晓那么一星半点的消息。

合上窗户,他走回桌边,刚才书约就在他这处房子的几里外,用一种极其特殊的音线告诉他近来的动静变化,但很明显,书约也不敢多说,虽然说他的音功出神入化,但保不准汪硕这边也隐藏着什么高人。

书约告诉他,这些天宿州虽然看着平静,但涅京却风动云涌,一场有预谋的风暴正在靠近南都。

看样子,汪硕也是怕出什么变故,是一定要做好所有准备才肯动手。

他才回到桌边坐下不久,房门就被推开,果然从天未亮就出去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见他没睡也没奇怪,疲倦的打个哈欠,把外衣随意的脱掉扔在一旁的矮凳上,“怎么不睡?”

白魄看着他不说话。

白魄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汪硕无声和他对视片刻,才认输般道:“这些日子闷着你了,等这事告一段落,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我去北疆你亦去?”冷冷嗤笑一声,白魄不以为然。

“要看你去做什么。”

“哦?”他还真来了兴趣。

“若你是要去回门的,我自然陪着你去。”狭长的眼弯起,汪硕抿起双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白魄不搭理他,自己起身走向床铺,大咧咧的躺进被窝,翻转了个身子背朝着汪硕就闭眼睡觉,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他自觉的往里挪了挪,被他空出来的地方很快躺上来另一具躯体,汪硕掀开被子,伸展双手把已经贴到墙上去的人拉回来锁进怀里。

白魄习惯性的挣了挣,抱着自己的双臂纹丝未动,他也懒的再计较,沉入梦乡。

第184章:利刃

第二日白魄照旧睡到中午才睁开眼睛,身边的人果然不见了,用过说不上是早饭还是午饭的菜,他就被人带了出去。直到来到街道上他才发现这个繁荣的城市似乎有了些不同。

往日奔走叫卖的小贩们像是被集体扼住了喉咙,叫卖声小的不行,平常在街角说书的人也早早收了摊子,很多大的店铺都关了门,平常打闹嬉戏的小孩子们也都被大人们管束着不吵不闹,看着依旧热闹的街道却透出丝不同的气氛来。

他被一队官兵护送着,耳边偶尔飘进几句碎语,抄家,死人,私通,邪教。

轿子顿了下,前面的轿帘被人掀开,白魄钻出轿子,看一眼杨府气派的大门,和一年多前没什么不同,唯独那高步阶上缓缓流动着的血迹,却没人清理。

整个杨府所在的街道林立着军队的士兵,每个人的表情都透着严肃凌厉。

在这些士兵的外围还站着一大群的衙役,却靠近不了杨府,带白魄过来的人弯腰向前替他指引方向。

九曲回廊和去年相比没甚不同,院子里的大树倒似更昌盛了些,一路过来,见到不少士兵拷押着杨府的家人奴才,偶尔传出几声尖叫,就见不服从挣扎的男人们被大刀直接砍杀。

鲜血溅上平整光滑的地面,映射上白魄的眼,他漆黑的眼幽深不见丝毫波动,勾起的嘴角却见冰冷杀意,一切的痛苦并不会终结,敢于背叛玄宗,祸及八代的说法并非妄言。

“白公子,殿下问您可知道东西的具体下落?”

迎面跑来个搜查的士兵,看见他慌忙行礼然后发问。

“大致是在北边的院落。”白魄沉吟片刻,又伸手指了几个人,“你们几个带队随我去西边搜索,你,回去告诉殿下从北边最角落的厢房搜起。”

“是!”

这样关键的时刻显然没有人会来质疑他的话。

白魄带着几队人匆忙奔向一座又一座房子,指挥着人群上屋顶下地窖,掘地三尺的开始了搜寻,途中偶尔几次还和汪硕指挥搜寻的人马撞到了一起。

整个杨府乱成一团,尤其是白魄指挥的人更是哪里乱往哪里钻。

找的一头大汗,他也顾不上擦,直到后边传来哄乱声,身边有人急匆匆跑过来告诉他,殿下找到那东西了。

白魄指挥着的手顿了下,半晌才转过身子,露出个没有笑意的微笑,呵呵几声道:“那就好,那便不用找了。”

视线焦急的四处瞥了下,待看到一处墙头放置着的瓷罐后,神色中才算真正添了丝喜色。

汪硕这次抄杨府可谓让秦昭翼措手不及。

拿到证据后也没急忙动作,而是设局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杨家还糊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就集体进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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