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穿着黑色锦衣,负手身后,平静的望着身周的黑衣人们陆续从边上的房间内拖出衣着不整死相难看的北疆人,他有些厌恶的扭转脑袋,他面前的那间房内还在传出打斗声,那么多顶级高手突然的围杀似乎也没让里面的青年感到棘手。这是肯定的,毕竟是玄宗长老,杨信有些嘲讽的勾唇,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现在围杀青年的也都不是什么庸手。
房门被一个黑衣人撞开,那横飞出来的黑衣人落地后哼哧一声就没了动静,随后飞出来的红衣青年样貌狼狈,丝料珍贵的衣服像块破布挂在他的身上,身上不少伤口都渗出鲜血,他环顾四周一圈,最后目光死死落在悠然站立的杨信身上。
“杨信,杨信,好一个杨家新当家人,你当真好大的胆子!”青年型容狼狈,脸色在周围林立的黑衣人手中的火把照耀下显得异样苍白,但那一脸傲然,一身锋利并没因为这样的处境减少半分,目光中的毒辣让杨信忽然想起了一个或许早就死去的人,当年的那个少年,想到这他觉的有些好笑,凌然道:“诛杀邪教乃我中原人人该尽之义务!”
“好一个清白的杨家!”红衣青年面色苍白中又透出绯红,大笑几声咽下喉咙中的血,幽幽道:“立天地,男儿万古流芳,我此番下令屠杀南都也算遗臭万年了,无憾无憾!”轻轻擦拭去身上沾染的污垢,青年踏前,直视如冰锥般矗立着的男人,阴测测说:“玄宗不会放过背叛者!”
一直沉默严肃的杨信突然狂纵大笑,“这话很巧,一年多前有人说过了。”
红衣青年散漫妖邪的气势顿时为之收敛,凝固了眼,语气难明,“那人呢?”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杨信腰侧。
杨信并没有太注意垂死挣扎的人的视线,淡然道:“死了!”随后嘲讽般瞥青年一眼,再次冷道:“你也即将步他后尘!”
红衣青年看似散漫实则戒备的姿态为之一僵,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突然紧束,露出强烈的不可置信,视线在杨信自傲的脸上来回几次,像是在确认什么,终究再难压抑喉中的鲜血,一口喷出,人也有了些晃动,周围早已观势待发的黑衣人们速度扑上前去,然一声,“慢!”让那些黑衣人集体顿了下,纷纷扭头看向走过来的主子。
杨信看看青年的身子,目光又锐利盯向青年情绪波动巨大的眸,那双眼中不可置信早已淡去,染上的震惊和悲痛明明白白,他轻眯双眼,蹲下身来,思绪一时翻转了很多想法,语气放柔道:“你认识那个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红衣青年伸出手,却没有去抓近在咫尺的杨信,反倒撑向了地面,借此平稳住身子,邪魅的气息淡去,一双血红的目死死盯住杨信像是想要活吃了他一样,不理会嘴中浓厚的血腥味,青年喘息几声,语气前所未有的阴寒,如地狱刮过的风,“我玄宗……尽折损你手两位掌者,你杨家……必不得好死!整个宿州都将为你杨家陪葬!”
话语虽然毒辣,可言到最后几字,悲怆之意再不压抑,甚至微微盖过了阴冷。
杨信一愣,好似在想他这话中的含义,再细一想,反应过来青年话中的诅咒和威胁,脸上强装的温和再也维持不下,一动怒就准备亲自出手了结青年,却看青年突然浑身震动,倒地后抽搐两下,他一惊,起身走上前,探身下去,在青年鼻尖一探,顿时僵了身子,青年已经没了气息,杨信武功很好,再看一眼就清楚是青年自己震碎了全身的经脉,自戕而死!
收起眼中短暂的诧异,杨信总算露出丝敬仰,玄宗虽为邪教,但教中执掌权力的巅峰者们,还是值得人敬佩的,只是再一想,他又站立原地皱眉,身周是完成任务拼死一杀的护卫们,看自家主子站立在敌人的尸首前沉默,也都静默不敢发出声音。
“我玄宗尽折损你手两位掌者,你杨家必不得好死!整个宿州都将为你杨家陪葬!”“我玄宗尽折损你手两位掌者”……青年最后的话语仿佛重新在杨信耳边响起,杨信没理会那话中的威胁,思绪只在两位掌者上停留,他突然想起了去年的那个少年,难道说,那真是玄宗的坛主吗,可是,若真是,玄宗又怎会到今天都不知杨家叛变的消息?
可如果不是,刚才青年眼中的绝望和悲痛不会那般真实,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杨信知道,玄宗的这个长老不屑于伪装,尤其是在生命的最后,况且,青年最后一口气分明是得知那少年的死而紊乱的,否则依照玄宗长老的武功还不会这么快结束。他自不知在青年尸体前站了多久,直到身后有管事小声提醒,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看看青年的尸体,随后又仿佛自嘲般笑笑,何妨呢,他连玄宗长老都杀了,多一个坛主,又算的了什么?
“割下他的脑袋,这可是我们日后能托庇于大皇子的礼物!”
“是!”手下人听似冷静的声音中还是带着不可抑制的抖动,这可是—玄宗长老啊!
待明日,整个南都,不,整个大周,都将知晓杨家,而杨家将以大周百姓心中英雄的形象坐上皇室这艘船,完成自己的巅峰攀登。杨信终于不再将目光施舍给已经死去的失败者,而是悠然望向漆黑的夜幕,新的一天,将以他杨家为序幕拉开!
第153章:噩耗
酣睡中的人似乎皱了眉毛,白魄无知觉的翻转身子,巫灵山庄的夜本是很安静的,正是夏夜好眠的时候,可今晚老感觉外面有嘈杂哄闹的声音传来,他心中已被惊了睡意,但趁着还有迷糊劲并不想彻底醒来,拉过帛羽被盖住脑袋,想着再睡一觉。
可那吵闹的声音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杂乱起来,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一胳膊打向身侧,想着让身边躺着的人滚起来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道这一胳膊居然打空了,他扭转脑袋,才发现睡前分明躺在身侧的人居然不见了,揉搓下眼睛,他坐起身,望向外边。
“刑呈!”清脆的声音因着睡意有些沙哑。
“长老?”刑呈就在外间躺着,听见声音立马出现在他房内,白魄揉眼,从床上起身,赤脚踩上地面,“外边什么事情?这般吵闹?”
刑呈先不说话,看一眼白魄赤着的双脚,躬身下去递上鞋子,看他踩踏上去,才道:“入夜后,就陆续有人来到庄中,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到刚才,更是有不少门派的信使到达山庄,汪庄主刚才便起身去处理了。”
“什么大事?”白魄快走几步到窗边,看外面灯火通明,庄内很多仆人都已起身,来回忙碌,他总觉的几日来心中的焦躁更发强烈。
“不知道。”刑呈低下脑袋。
“什么意思?”白魄扭转脑袋注视他。
刑呈只好无奈道:“因为庄内的人太过繁杂,汪庄主说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让我们的人都呆在凤灵苑,不要再和外面有什么联系。”
“胡扯!”白魄咬牙,就在这个说话的当口,远处又有举着火把的队伍跑过,搅的整个山庄都不宁。
他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再上床。刑呈看主子不安挪动的脚步,觉的有些奇怪,白魄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按压下心中的不安。
这段时间玄宗把大周搞的一团糟,会不会所谓的大事,牵扯玄宗?
有了这个想法,他更无法继续呆在房里,一把扯过衣架上的薄纱披在身上就往外走。
刑呈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走到院子里,双手合拢吹响个口哨,寂静的院子中不少角落突然跳出人,一起默默跟到了他的身后。
夜风清爽的吹拂在他的脸上,白魄起身的急,也顾不上梳洗,原本到腰后的长发现在已长到了小腿上,看着就似披着黑色的纱巾,在凤灵苑中自然毫无阻拦,出了凤灵苑去往闻声楼的时候,几次三番被巡逻的护卫拦下来,但只要看清是白魄,也没人敢真的阻拦。
他本想直接去龙灵府,但一想这个时候汪硕必定是在待客大厅,又扭转身子急急前行,这一转身子却刚好是在小道的拐角处,差一点和一伙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正着,那当先走着的青年显然也没想到,匆匆后退两步,再一抬头看到白魄,傻眼了。
一双漆黑的眸正带着不悦,消瘦的身子裹在白纱中可见婀娜,圆嘟嘟的脸蛋上稍小的嘴唇正无意识的微微开着,淡的没有血色的唇却显现出了丝柔弱,到小腿上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般,不小心被夜风掀起拂过他的手臂,那触感如同被雪花轻吻而过。他几乎是呆愣着轻轻摩擦了下自己的手臂。
身后有人“咳咳”一声,一个中年男人走上前,挡在了青年身前,跪下向白魄行礼,“白公子。”
这一声总算惊醒了青年,他尴尬的低下脑袋,又快速重新抬起,带着贪婪和惊艳痴痴看向少年。
白魄总算收敛了一些不满,看向跪在地上的巫灵山庄管事,慢声道:“起吧!”那中年人闻声重新站起,恭敬道:“公子为何半夜急匆匆行路?”“可是庄内出了什么事情?”白魄有些急促的问道。
中年人看白魄一眼,看他那一头黑发如夜蝶般在空中飞舞,视线又不小心落到他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白嫩脖子上,不动声色的吩咐身后的人,“给公子拿头纱来!”
“我要头纱做什么?”他皱眉,又往前一步,直直看向管事。
那个一直呆愣看着他的青年总算反应过来什么,看巫灵山庄的人对少年这般恭敬,道:“不知这位是?”
听身后青年发问,那中年管事突然冷了眼,转身口气微缓道:“这是庄内闻声楼的主事公子。”
“啊?”这青年可是空符洞新一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否则也不会被师门在这个时候挑选出来联络各个武林大派,平时也是进退有度的人,今日见着白魄可算是彻底失了方寸。
白魄总算把不满的目光转为厌恶,他自然能感觉到青年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种热烈,让他全身不舒服,只他现在心中不安太甚,懒的计较罢了。
青年看白衣少年突然扭转目光看向自己,只觉心中顿时窒息了下,颤抖着手,着魔一样傻傻的就想抚上少年那圆嘟嘟的脸蛋,少年这样消瘦的身子,可怎么能这样夺目。
青年的傻态不止让巫灵山庄的管事不满,就连白魄身后的亲卫都皱紧了眉,不动声色跨前一步,只要青年再往前伸一寸手,他可不管青年是什么来头,照斩不误。
就在管事想阻止的时候,青年自己就突然住了手,脸色一白,好似想到了什么,闻声楼,主事公子。他虽然没有收回视线,却从原来的惊艳迷恋换成了可惜和打量,管事心中把这笔帐记下,朝着白魄道:“公子,这位是空符洞的信使。”
我管他是谁,白魄正想发怒,远处却有护卫急匆匆跑来,手上拿着顶淡黄色的头纱,正是刚才管事吩咐后跑走的人,管事接过头纱就走上前,他正想拒绝,那管事就不软不硬道:“今夜庄内外客太多,公子不太好抛头露面的,庄主知道了,怕要不喜。”
这一下,他整张脸可算皱到了一起,虽如此,也还是任由管事把头纱戴到了自己脑袋上,只见眼前突然变成了淡黄色,那头纱居然垂直挂落到了他脚背上。
这一下还让他怎么走路?他不满的扯动几下,就听管事道:“公子,这信使是有急事的,属下先走了。”“嗳?”他伸手想阻拦,那一行人又急匆匆的走了。
“妈的!”骂了句粗话,白魄看着眼前一片淡黄色的世界,捏紧了拳头,心中那种不知名的仓惶更发浓烈,只抓的他整个心肝都在颤抖。
脚下步伐更快,甚至开始了慢跑,白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的这样好似能让心中的焦躁淡去一些,他要去找汪硕,去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正这么想着,远处就又有脚步声,说话声传来,“真是邪教长老?”“肯定不会错了,脑袋都被挂在宿州城门上啦!”
白魄生生止住了脚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什么?他们说什么??
第154章:锥心
白魄生生止住了脚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什么?他们说什么??
那几个快速跑向待客大厅的正是庄内各方回来的管事,他们正走着,面前突然就扑出个人影,出于练武者的本能一掌袭过去,那人影好似没有半点察觉,可就在那掌马上袭到少年身上时,却凭空插出个人影,同样一掌接过。
四五个人还没来得急打量清楚,就被十多个高手无声息的围在了中央,那扑出来的人影一把掀开从头罩到脚的头纱,漆黑的眼里浸染着焦急,问:“你们说什么?什么邪教长老?什么脑袋?”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当中一人走出,沉稳道:“你是什么人?”那人正是巫灵山庄在外地的管事,眼见自己等人被人围住,也不见半点慌乱,他相信,巫灵山庄中不可能出现这么多外人,还敢这样大张旗鼓的围杀他们。
“他妈!我问你刚才说什么邪教长老?”白魄再也懒的顾忌什么,一把抽出身后亲卫腰间的刀,抵到那人喉下,脆生生的声音变的尖厉。
那人身后三人看少年这番作态,齐齐往前一步,围在一边的刑呈突然冷道:“你们最好别动,我们的刀剑可不认人,懂?”
那三人皱眉,再次环绕四周一眼,重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庄内是不会让这么多外人带着刀剑进入的。”
白魄看着强悍,实则持刀的手一直在颤抖,甚至不小心滑动割伤了被他挟持的那人,鲜血渗了出来,他也似没有察觉到,只点头示意刑呈,刑呈只好从身上掏出凤灵苑的令牌。
那被白魄挟持的人虽然皱眉不满,却依旧扭头看向刑呈手上的令牌,和身后的三人一样呆愣了下。那三人看见令牌立马恭敬的行了礼,道了声:“公子好。”他们哪怕再看不起白魄这样的人,但毕竟身份在这,也不能做什么。
被白魄挟持的人本想挣脱他,他没有武功,现在又心神不定,要伤他实在容易,不过看见令牌后只好打消了这个主意,也想跟着行礼,白魄死死拽住不让对方动,颤抖着嗓子再一次发问:“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刚才说什么邪教长老?”
心中一次次的否认祈祷着事态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却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南都发生的屠杀,难道,长老中又有谁来中原了吗?
他这么想着,就听那人稍带激动道:“宿州杨家在大皇子的部署下,配合官府,一把擒拿邪教长老,并已斩杀那妖首,现在头颅就被悬挂在宿州城门上。”
“哐啷。”白魄手中的刀掉落在地,发出脆响,被他挟持的人不动声色的后退,摸了摸脖子上的鲜血,抬头目带深意看向他。
白魄依旧傻愣愣的站着,不说话,只平日灵动万分的眸现在却如死水,找不到一点聚焦处,他只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宿州!杨家!!……他一直觉的自己忘记的事情,不正是杨家吗。想到这再一次扑上前去,步伐踉跄,再次拽住那人的衣领子,那人并没有推开,反倒扶住了他,看向他的眼,阴阳怪气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是玄宗长老?……是哪一位?确定身份了吗?”白魄一口气问出,半途停顿了下,似乎在调整早就不畅的呼吸。
“确是邪教长老无疑,据杨家根据搜集到的信息来看,此次下令屠杀南都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这位!”那人看白魄站稳后甩开自己的手,也没什么反应,只看着他现在苍白到不像话的脸陷入了沉思。
“我问你谁?!有没有验证身份!!”白魄突然嘶声吼了起来,语态凶狠凄厉,像是午夜的鬼,已经完全失了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