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本能的每次等汪硕认出他后才敢从他怀内起身。
有一次,他在汪硕瞳孔中依旧冰冷的时候自顾自起身,那男人却动作灵敏的一把掀下他,压制在身下,手臂直接横在他脖子上,力道大的差点没让他吐血。
还有一次,他见汪硕眼中冰冷不见,换上往日惯见的暗沉眼神就试着起身,他成功了,汪硕松开双手的禁锢让他起来,结果就是一整天这个男人的状态都不对,神色难看,更易暴躁和对他发火。
他特意有一次等汪硕在他身上尽兴后才问出口这个问题,汪硕回答的轻描淡写,第一次出手狠辣的制服是因为他觉的自己受到了冒犯。
而第二次,他分明是有了些清醒的。他告诉白魄,那是因为他觉的自己被抢夺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让他不舒服或者不爽。
白魄张着嘴,不可置信问他这个想法算哪门子的事。
汪硕回答的很是无辜,“那时候没睡醒啊,想法不正常不奇怪。”
白魄心中大骂,却也从此记下这事。
现下看汪硕眼神温柔,他试着从他怀中起来,很顺利。
两人在柳州停留了数日,后又走走停停逛了几个柳州附近的城镇,距离汪硕说的半月之期已经过去数天了,白魄是有意不提的,可汪硕竟然也像忘记了似的,没有提回宫的事情。
白魄一开始是窃喜,后来看汪硕神色如常的继续陪着自己,心中又有些歉疚,不断在想这个男人怕是不忍打扰自己玩兴,放着皇宫不回,政事不理,荒废朝政的陪着自己。
再过了几天,汪硕依旧没动静,白魄却是再厚的脸皮也支撑不下去了,再说他这几天心理挣扎也实在严重,干脆趁着两人坐下来吃馄饨的时候开了口:“硕,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汪硕刚舀起勺馄饨,听见他这话,又放回碗里,好笑的看他,“怎么?想宫里了?”
白魄看他神色还算正常,撇撇嘴,“嘁!”一声:“哪有,可以的话,巴不得一辈子不回去呢,宫中一点也不自由。”
汪硕伸手摸他脸,笑意浓厚,“那就在外边多呆几天啊,我陪你。”
“可是……你朝中。”
“没事的。”
白魄吞下口馄饨,抬头盯他,又再次舀一勺汤,慢慢喝着,学着汪硕的样子眯起了眼,“你在做什么?”
愧疚心早没了,白魄觉察出了不对劲,汪硕不急着回宫反倒悠哉悠哉的,这个男人没又在折腾啥吧。
汪硕看白魄的样子也觉的有趣,放下自己手中的勺子,伸出手去轻擦掉白魄下巴处不小心流出的汤水,轻笑道:“我一不在宫中,各种魑魅魍魉都出来了,有趣的紧。”
白魄嘟嘴,也跟着放下手中的勺子,“你带我出来玩就是为了引蛇出洞的是不是!”
“顺便。”这混沌摊就摆在人来人往的道旁,各种行人就在他们身边穿梭,汪硕动作不好太放肆,招人来抛出几个铜板结账,牵过白魄的手往僻静处走。
白魄步子放的极慢,有意让前面的人用力拖着他走,还是气哼哼的,“到底带我出来玩是顺便,还是引蛇出洞是顺便!”
等到了街角巷口,汪硕拉他进去,抵着他到墙上,用额头轻碰他的,嘴里低低道:“不闹,自然引蛇出洞是顺便,我本就有意带你出来玩。”
“哼!”白魄气哼,“那谁知道。”其实心中已经信了,但不妨碍他嘴倔。
汪硕离开他脑袋,笑笑,重新挽起他手,“走吧。”
白魄这次就颇为轻快的跟在汪硕身侧,同时扭过脑袋问他,“我昨晚看你密信上画的那个人是谁?”
汪硕昨晚收到快报,就躺在他身侧拆开看的,白魄当时正躺在他腿上让他给自己揉肩膀,便也顺势起身,靠到汪硕肩膀上跟着看了眼,是个穿皇子服饰的青年,羸弱的身子怯弱的眼神让他印象深刻。
“我的三皇弟。”
“啊……”白魄想起了,“就是那个天生残疾的皇子吗?你把他从静楼放出来的那个?这次你出宫要引出的是他?”
两人慢慢穿行,慢慢走到了城郊,放眼望去一片无垠的土地上栽种满了茶树,嫩芽抽绿,微风轻拂,汪硕牵着他手慢慢走着,道旁偶尔能见到一星两点的野花,白魄仰了仰脑袋舒服的吸吸气。
身侧汪硕的声音依旧沉厚,“不过是个幌子。”
“幌子?”白魄歪了脑袋瞅他,“你信他?”
汪硕顿了下步子,笑笑,“有人要推他出来送死罢了。”
“那你要怎么办呢。”不管是被利用还是被嫁祸,这个男人现在都被推出来架到了汪硕的对立面。
“你以为我出来干吗?”汪硕停住步子,面朝他,伸手点他额头。
眼神有些悠远,嘴中淡淡道:“不过为了保他一命罢了。”
白魄不懂,不知道汪硕到底跟京中的人布置了什么,但这个男人居然会不嫌麻烦的留兄弟一条命,真是稀罕。
似是看出他眼中的质疑,汪硕重新拉着他迈开步子,漫无目的的在田埂上走,嘴中淡淡道:“其实昭瀚小时候还是很缠我的,他从小行走就不便,上皇学时总爱黏着我,我抱上抱下的没少照顾他,后来大了些,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天真,也知道忌着我了。”
白魄歪着脑袋看他,没说话。有风带起汪硕耳边碎发。
汪硕似乎勾了下嘴角,无端透出些无奈,他蹲下身来,择下根野草,叼在嘴中不断上下晃动,声音有些淡漠,“也不知他是不是听谁说了,自己的残疾怕不是我就是秦昭翼下的黑手。虽然面上不显,内里就是怕了我。”
“不过……”汪硕看着远处,紧了紧握着白魄的手,嘴中越发清淡了,有些不带人气味道:“也确实没有说错,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外公这边,还是秦昭翼那边动的手,反正他的残疾也就这么回事。”
“硕……”白魄轻轻喊他一声,看汪硕扭过脑袋看自己,他抿了抿唇,眼中意思很明显,不需要回忆的事情不要去想了。
可汪硕摇摇脑袋,示意没事,眼睛又再次看向远方,“从他叫我二皇兄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有的东西就是回不去了,他原先一直叫我硕哥哥。”
“后来,我们都渐渐长大,他也就越发惧怕我和秦昭翼,天天在不安中生活,虽然有好几次局势动荡波及到他们这些无势皇子,但我和秦昭翼都没伤他的意思,可不知怎的,他胆子却越发的怯弱,竟然让宫中的下人奴才们都骑到了他头上去。”
“他有时起的晚了,膳食冷了,让奴才们端出去热热,那些狗东西居然当做没听到,他也就冷着吃了,后来大病一场这事才被秦昭翼揭出来。秦昭翼震怒,我们都没想苛待他,他又是皇子之尊,却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德行,秦昭翼当场让人拖了他宫中十多个奴才活活杖毙在他面前,从此满宫再不敢苛待他半分。”
白魄微皱了眉,继续听他说。
果然,汪硕跟着摇了摇头,语气中无奈更深,“谁知道他吓的更惨,当晚居然急急来到我的皇子府,扑在我脚下哭的再无半分皇家傲气,他说,二皇兄我什么都不跟你们争,只要活着就好,你们放过我吧,然后不断磕头。”
“唉……”白魄突然深深叹息一声。
汪硕伸手搓搓他脑袋,摇摇头笑他。从嘴中吐出叼着的那根野草,才云淡风轻继续道:“我算是明白了,秦昭翼为什么非要把人杖毙在他面前,还不是气他那副窝囊样?”
“累了吗?”看走了不少路,汪硕停止叙述,扭头体贴问他。
“不累。”他武功早已恢复五成,这么点路,算不得什么。
“嗯。”汪硕点头,但还是放缓了步子,微呵一声才道:“所以说,不存在他能不能做到,而是他敢不敢这么去做。”
待再走几步,田埂边上有条细细的溪流穿梭而过,汪硕拉着他蹲下,把他双手按进水里,替他洗了洗,白魄任由他搓洗自己双手,待他不注意时,突然用双手舀起水泼向他。
汪硕也不生气,自己站起身擦干净脸上的水珠。
白魄在边上嘻嘻的笑。
汪硕自顾自往前走,白魄跟上去,落后他半步,手从野草上拂过。
“虽说他这次是被利用,但好歹也是起了依靠某些权势保存自己的想法,否则乱安的名又岂能落到他头上去?这便是错。而他最大的过错还是误判了局势,他现今真正需要依靠的是孤,其实不管今日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是我还是秦昭翼,他该依靠的就只能是他的皇兄,没有别人。更不会是权臣门阀。”
白魄跟在他身后,现在却忍不住为那位素未相见的皇子说话,“你们的心思,他又上哪去猜,一直活在你们会杀了他的阴影下,又怎么信任你们嘛。”
汪硕转身看他,笑笑,似乎有意终止这个话题,待再想重新开口时,却是脸色巨变。
白魄同样的一瞬变了脸色,提起内力,侧身看向田埂两旁的茶树地。
半人高的茶树丛中忽然纵跃出数十号墨绿色衣服的男人。
汪硕快走几步,却是半挡在白魄身前。
不需要问,看这些人脸上戴的面具,身上凌然的杀气,就明白是什么人了,只是:“你引蛇出洞倒是把蛇引到咱们这来了?”
汪硕皱眉,脸色变的阴沉。
席空谌在京中布局,按理说,绝对不会把危险引到他们这里。
难道说,是席空谌出了差错?
汪硕心中快速思考每一种可能,但又逐条被自己排除,就算席空谌出了差错,自己手底下的粘杆处也不会没收到半点风声。
他背靠着白魄,低声道:“不清楚这些人来路,你要小心。”
护卫都坠在他们后面,白魄介意被人跟随的感觉,汪硕便让他们离的再远了些,给了两个人足够自由的空间,却也在现在爱莫能助了。
“嗯。”白魄也不敢轻敌,这些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的气息摆明了告诉他,都是绝顶高手。
围着白魄和汪硕的数十号人同时默契的从腰中抽出刀来,几乎是同时的,白魄和汪硕一前一后的扑向他们。
白魄身姿飘逸,靠近最前处的两个刺客,没有客气,直接一掌击过去,那人跟他对了一掌,又突然弯身由下而上的把刀滑向他脸庞。
他背朝后倒下去,双手倒弯撑在地上,另一人砍刀直接用力腰斩而下,如拱桥般立着的白魄双脚离地,却是一个纵身退开去,直接退进刺客堆中。
手肘撞向侧边的人,又伸手拿捏住头顶劈下来的大刀。
这些刺客手段果然高强,一时被十多人缠住,白魄都觉的有些吃力。
那边更多的人却是冲着汪硕去了。
白魄在空中和人对招后落地时曾看了那边一眼,二十多刺客却是组成了剑阵,慢慢剥夺着汪硕进退的空间。
容不得他关心汪硕那边局势如何,他这边的十多个刺客也没对他心软,招招冲着他的命门而来,他内力不接,暂后退时,那人就一刀砍向他左手,若非他轻功步伐够诡异,怕就是左手落地的下场。
可虽然避过去了,但左手臂依旧被一刀滑出了道大口。
鲜血瞬间染出,沾红了他的白色衣袖。
“白魄!”黑色身影的男人在剑阵中看到他这边的景象,一时心悸,叫出声来,却被人看出分心,二十多号人一时剑阵更发凌厉。
白魄右手摸上伤口,疼的一龇嘴。
同时脑袋一偏,躲过横削而来的匕首。
汪硕那边一时陷入剑阵,看着危险,但白魄看出汪硕内力深厚,并且在逐渐熟悉这个陌生的剑阵,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出来。
反倒是自己这边需要注意了。
决定不再硬拼,他借着退后的机会,一挥袖,有浅淡烟雾飘洒出来。
刺客当中有人喝一声:“小心蛊术。”
白魄一怔,继而抿唇,这些人认识蛊术?
本还在旁边掠阵的七八个刺客听这一声喊,竟然从汪硕阵边退开,齐齐扑向白魄而来。
汪硕神色更差,几次不顾受伤要强行冲出来。
“悳笏……”白魄嘴角溢出的清脆声音凭白多出丝诡异,脚下也不再退,当头扑向他的两个刺客却瞬间倒地。
白魄一瞪眼,却是突然飞纵前去,冲到那七八个上来的刺客中,对一刺客击出的一掌却只伸出一指轻飘飘的对点。
刺客痉挛倒地,冲杀气势强横的刺客群一滞,先前倒地的两个刺客尸体却开始扭动,几个刺客包括剑阵中的汪硕都扭头看去,就见两具尸体鼻子嘴巴处突然涌出大量虫子。
似乎有无数虫子正从两具尸体体内争先恐后涌出,一时看过去,尸体似乎都在颤动一般。
这景象实在恶心,白魄一指点到手心的刺客神色一变,退开去,却“噗!”一声吐出口黑血,血迹滩中似乎有细小的东西在蠕动,白魄脚步再晃,人影骤然离去,那刺客扑倒在地,扭动几下,没了动静。
这下,二十多号刺客静默了,彼此隔着面具对视。
白魄看着他们,没再出手,神色藐视,向前伸出右手。
离他十多步远的刺客集体后退。
边上剑阵中的汪硕确认了白魄的安全,一时攻击狠辣三分,单手掐过一人脖子拽进阵来,躲过他手中的刀,又捏碎那人喉咙,从剑阵中杀将出来。
如猛虎下山般威势。
再远处,有二十多人影在天际边点地而来。
汪硕带出来的破刃总算姗姗来迟。
那二十多静默对视的刺客彼此一点头,似乎确认了什么。
再次朝着白魄而去。
“呵呵。”白魄清脆笑笑,娃娃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非常快乐。
汪硕那边围着他的人只剩下十多个,白魄这边又再次出手击杀了数人,再远些的地方破刃护卫正在靠近,一切看着即将落幕。
白魄出手也存了些玩闹心,汪硕正慢慢靠近他。
一切像是慢动作的回放……
最靠近白魄的两个刺客忽然抛下了手中的刀,同时用出拳法,贴身靠近白魄。
白魄衣袂翻动,举手间正待斩杀这二人,却又突然像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般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手上的动作就是一停。
一人贴身靠近,一掌击出,白魄傻愣着没了反应。
那掌力击中白魄胸口,白魄瘦小的身子就横飞了出去。
“魄!”汪硕瑕疵目裂,简直不敢相信,分明看见白魄压制住了那群人的,怎么突然就出了这变故。
白魄落地后,本看着空无一物的右手掉落了只小虫子,那只大小如米粒,身子胖乎乎只在头部处长了六只脚的虫子在地上爬动几下就没了动静。
白魄跌落在地后并没爬起,反倒仰头怔楞看向那两个刺客,又抖动嘴唇视线从其他刺客身上打量而过,而后唇畔颤动,轻声道:“为什么……”
第231章:以你之名
那刺客一击得手,却是不准备罢休,再次靠近,配合着身边其他人,有当场斩杀白魄的意思。
汪硕不顾被自己内力震伤,出手强横杀死两人,再靠近白魄几米,大吼出声:“白魄,站起来!”
白魄却听不见汪硕的声音,脑中只剩刀剑相撞的杂乱声,刺客们靠近他的动作似乎也被无数倍放慢,清晰的让他看清楚了每一个动作。
玄宗鬼囚拳,天宗直辖六术堂口专习的武术。
刚才出手的这两人用的就是一手配合默契的鬼囚拳。
拳术的难缠并不是让他放弃抵抗的原因,这拳术的出现才是真正击垮白魄内心防线的重击,是玄宗的人,是六术堂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