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不屑的看了那人一眼，撕下了一张照片，摩挲着照片上的日期，冷哼了一声：“那一天，我可是和我家亲爱的，啊，就是林木木，自他出了校门后就在一起呢，一分钟都没分开过。怎么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A君不说话了，B君还是不信：“那这些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水水都懒得看B君了，毫不客气的讽刺道：“现在照片PS技术那么发达，随便找两张P个头上去就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怎么的？你们那尊贵的24K的钛合金眼没看出来这照片是假的吗？这些照片我也能做，要不我给你们每人发个你们的私房照相片集？！”
B君被水水噎得涨红了脸，反驳不了又不能上去揍水水，憋屈的厉害，一旁的林木木见了几乎就要忘了自己的处境笑出来了，而旁边已经有人憋不住笑出来了。
B君面子上挂不住，吐了一句：“反正这些同性恋就是恶心，还传播艾滋祸害大家！”
水水眯了眼，冷冷的道：“据我所知，在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中，超过百分之五十的人都是由异性间性行为传播的，同性间性传染率连异性的一半都不到呢，这么怕，那你以后还是少交点女朋友的好！”顿了顿，水水又补充了句：“我说，连国家法律都没反对同性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这么讨厌同性恋，你不如多努力努力，让国家法律把禁止同性恋这一条放进去啊！”
B君这次是彻底的哑口无言了。
水水没去管他，撕了所有照片揣了兜里拽着林木木就走，也不理石化了的众人，还抱怨了句：“林木木，你发什么呆呢？你妈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算是把他们这情侣的身份又坐实了一点。
远远地，付清看到了这一幕，玩味的盯着水水看了两眼然后转身走了。这次，本来是慕言担心林木木自己又出不来也不能出来见林木木，才叫他付清来看看林木木的，果然，慕劲风做事够绝，对林木木下手了，不过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他插手解决了。
林木木呆呆的任水水拉着他走出人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木木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水水叹了口气让林木木先回宿舍收拾东西，其实她这次是接了林妈妈的电话才赶回来的。
林木木沉默着在宿舍收拾东西，水水在一边坐着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林木木憋不住了，踌躇着问水水：“水水，你真的不会觉得我恶心吗？”
水水生气了，起身呯的一声甩上了门，面无表情的说道：“为什么要觉得你恶心？”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你不也说了吗？你不过就喜欢了个人，又不是什么怪物，我为什么要觉得恶心？”水水说话还是冷冷的。
“可是...”
水水看着这样的林木木很难过，安慰道：“林木木，你没错。你不过是第一次喜欢个人，而那个人恰好和你一样是个男人而已，这没什么的。爱这东西本来就不该有限制，没必要非要给它套上双方是异性这样才正确的前提，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悲哀。”
林木木觉得他真没用啊，还要水水来安慰他，这条路是自己坚持选的，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觉得他选错了。
感激的，林木木哽咽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像个男人，明明自己也是男人，却会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刚刚人群中不知道谁说的这一句话是真的刺伤到他了，牵扯到真正的现实问题，他很怕水水会...
水水没耐心了，本来她的性格就不是什么体贴温柔的，这么两次说下来，林木木还是在担心她会看不起他林木木。水水很愤怒，好歹他们认识这么久，林木木竟然这么不信任她！
“靠！林木木！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种思想？！怎么着，就只能是我们女的被你们男人压，就不允许你们男人被男人压了？！你信不信老子去告你性别歧视啊？！你妹的！总有一天，我们女的要把你们男人压了！”水水想也没想就吼出了声，也不怕人听见，幸好，这里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
林木木听着水水的吼声，知道水水是真的关心自己，终是没忍住落了泪下来：“谢谢你，水水，真的谢谢你。”
水水别扭的回了头不去看林木木，小声嘀咕道：“没什么，高中那年是你救赎了我，这次不过是还你人情罢了！”
林木木笑了笑没说话，水水继续别扭着，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了。林木木过去开了门愣了，讶异的道：“大哥？”
第十五章：最初与最后（1）
林木木愣神的看着自家大哥站在门外，林洋一直是个温和的人，不知道这次怎么了，看上去很严肃，和水水打过招呼后便带着点急切问林木木：“小森，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了。”林木木对这次他大哥的突然出现有点犹疑。
“那我们走吧。”
说着也不理林木木带头一个人先下了楼，林木木不安的看着水水，水水眼睛四处瞟了瞟，还是忍不住提醒林木木：“林木木，你...林妈妈林爸爸已经知道你的事了...也是林妈妈打电话问我，我才会赶回来的。”
林木木身体晃了晃，险些没摔下去，短短几十分钟内，他受的震惊打击太多了，一时间乱了套，不安的咬着唇，脑子里现在就是一片浆糊，浑浑噩噩的拎着包下了楼，坐上了他大哥的车。
一路上很沉默，林洋没说什么，林木木就更不敢说什么了，而水水则是完全看着窗外，权当自己不存在这么微妙的气氛里。
到了一个路口，正好赶上红灯，林洋停了车，思量许久终是没忍住：“小森，你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没指明具体是什么事，但是林木木知道他大哥指的是什么。
“大哥，我...”林木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大哥解释，说他只是爱上了个人，很不凑巧的是，那个人恰巧和他一个性别？
林洋看着林木木这欲言又止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沉重严肃地道：“小森，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但你在做之前有没有想过身边的人？爸妈年纪那么大了，你有没有为他们考虑过？你今天在学校的事一路上去我也听说了些，今天若不是有水水在，你准备怎么办？今天的事不过是个开始，你还没出社会，以后出了社会，面对的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各方面甚至都要受歧视！小森，爸妈辛苦养你那么大，现在还要为你操那么大的心你忍心吗。”
林木木被这一大串话砸的愣愣的，一面想着我没做什么啊一面又想着我做错事了，大家都这么说。
好在这个时候绿灯亮了，林洋只得先发动车子，让林木木先自己想想。林洋没直接回去，而是在离家不远的路边停了。
林木木低着头抱着包不安着，林洋这个时候趁机劝哄道：“小森，听哥的，做错事不要紧，改回来就行了。和那个男生分了，好好找个女孩在一起，这样才是恋爱。”林洋知道，他这话说得偏见独断了，但为了林木木，他不得不下狠心说狠话，这个时候越狠，将来他就不必受苦。
林木木紧了紧抱着包的手，下意识的反驳：“哥，我不...”
不什么？不行、不能、还是不愿？林洋没去深究，只知道不能让林木木这么下去，林木木不能“不”！
沉了声，林洋带着点责备和心疼：“那小森，你也要让爸妈承受着这些侮辱谩骂指点吗？”
林木木僵硬的转了头去看林洋：“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洋望着林木木这样子，知道要林木木改变主意从他自己身上下手肯定不行了。
咬了咬牙，林洋狠狠心索性把话说死了：“这两天小区里也不知哪传出来的，说你和个男人在一起。爸妈这两天一出去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不止这样，爸的单位似乎也知道了。小森，咱爸活了大半辈子了，没干过一件缺德的事，如今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小森，你怎么能够？！你就算不为自己今后着想，难道也不为咱爸妈想想吗？那个男生家里也挺有钱的吧？昨天那个男生的家人打电话到家里来了，说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离开他家儿子！小森，这比直接给咱爸妈一个耳光还要狠，咱爸妈什么时候让人这么糟践过了啊？！”
林洋也是真急了，这两天爸妈几乎一下子就苍老了，他不仅要担心林木木的未来还要担心自家爸妈，说话也就绝了点，等于让林木木二选一了，要么选那个男生，要么选爸妈。
林木木有点麻木，眼泪溢满了眼眶，林木木死死咬着自己嘴唇瞪大双眼，身子有些抖，他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然要为自己承受那么多，不安、愧疚充斥着他的心。林木木很天真，他想就算被指责，那也是他的事，由他来承受就够了。现在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人们要把他做的事要承受的后果转移到他父母家人身上去呢？他一个人承受还不够吗？还要拉上他一家子才够？他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了啊？就算他真干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了，那法律惩罚的也只有他啊，怎么着为什么人们还要惩罚他家人呢？他们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林木木想他大哥刚刚说了那么多，他似乎是不能理解的。以前也有想过走这条路会遇到的困难，但他是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的。林木木知道他会受到指责，他也做好了准备，但他是真没料到会这么猛烈的。怎么着那些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有权利、有立场、有身份来指责谩骂他和他的家人了呢？自己做的事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啊？又没损害那些人的什么利益，那些人是为什么呀？
林木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他甚至不想回去了，不敢回去，面对父母的眼光，他会崩溃的。
水水看不过去了，试着开口：“林洋哥...”
只不过没说完就被林洋打断了，“水水，你别帮他说话，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他不能这么自私。”林洋这次是铁了心要给林木木加上心理负担让他断了念想了。
水水沉默了，去找林木木之前她已经回过家了，在看到林妈妈林爸爸的样子的时候吓了一跳，两个人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来岁。林洋说得没错，林木木的这一段爱情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事，林木木确实不能让林妈妈林爸爸来为他承受这种后果。
暗自叹了口气，水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早知道当初林木木朦胧暗恋的对象是个男的，她就是死乞白赖的粘着林木木也要把他那一点点小萌芽扼杀掉的，这一段路确实太苦了。
可是如今...林洋这么做，即便真的分开了林木木和慕言，那对林木木来说就真的好吗？揉了揉额角，水水决定不再说话，虽然这几年林妈妈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来看，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适合在这件事上插手太多的。
林洋看着林木木，其实心里也疼得要死，看他这么痛苦林洋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林木木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自己就疼这个唯一的弟弟，但就因为这样，他才更不能放任林木木这么下去，断了顶多痛苦个两年，但若真就这么在一起了，那可是一辈子都要被人说的，更何况，两人现在还算是孩子，这样的感情，哪能保证就有一辈子呢？他不能看着林木木陷入到那个境地，哪怕林木木以后恨他也好。
缓了缓，林洋盯着林木木道：“小森，哥不是想你难过。你们两个在一起什么保障都没有，人们也不会承认，将来也不会有孩子，老了也没子女在跟前。小森...也许过个几年再看，你会发觉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木木一直低着头，颤抖着，也不说话，林洋看不到他的表情，等了好一会儿，林木木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林洋只好先回去。
到了门口，水水转身回了自己家。可林木木怎么都没勇气进去，脚沉得要死，像是被钉在了地面。林洋在他背后，低了声音带着叹息说了一句：“进去吧，总要回家的。”
抖着手，林木木开了门，林爸爸林妈妈已经在客厅坐着了。林妈妈眼角的皱纹似乎是一夜之间加深的，林爸爸的头发也白了好多，看见林木木回来林妈妈眼眶红了想上去说什么却被林爸爸拽住了。
林木木几乎落下泪来，看着眼前这两位老人，林木木不敢相信，从没这么深刻的意识到过爸妈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这么老了。
林爸爸冷着脸看了林木木一眼，厉声道了句：“过来！坐下！”
林木木抱着包在林爸爸斜对面坐下，林洋站在了林木木旁边。林木木还没做安稳就被林爸爸喝问：“林森！你自己说说你做了什么？！”
面对着大哥林木木还可以逃避，面对着已经逐渐衰老的父母，林木木逃避不了。“爸，我没有...”
“还没有？！没有人家家长会打电话过来？！没有小区里的流言怎么来的？！”林爸爸很生气，声音骤然大了起来，指着林木木的手指都在抖着，林妈妈见了赶紧拉着林爸爸让他别生气，转而又对林木木说让他好好解释，说不定是个误会呢，一旁林洋也在对林木木使眼色。
林木木抿着被咬得破皮的唇，努力抬起头看着林爸爸和林妈妈，很郑重的说：“妈...不是误会，我是和慕言在一起。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没有做伤害他人的事，我没有做错事。”
听了这话的林爸爸跳起来就要打林木木，被林妈妈和林洋两个人死命拉住了。林爸爸吼着：“你还没做错事？！你还有脸说？！别拦着我，我今天不打死他，这种事...这种事！还不如让我打死他得了，省得他让别人戳死！”林爸爸吼着吼着就红了眼眶，满目狰狞，唾沫星子四溅，林爸爸向来是个随和的人，最注重自己的行为举止，还没有这么失态过。
林木木看着看着就哭了，眼泪流得很凶，一边哭一边扑过去抓着他爸袖子哑着嗓子说：“爸，我喜欢他，我第一次喜欢个人，这么喜欢个人，我放不下，爸...”
林爸爸看着林木木就安静下来了，这么大岁数个人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时候却哽咽了嗓子即便声音依然强硬，抓住了林木木揪着他的手，“林森，你这是病，治好了就没事了，爸明天带你去看！”说完也不待林木木答，就回了房间。
林妈妈擦了擦眼泪把林木木从地上拽了起来坐到沙发上，一边给林木木擦着脸一边哭着说：“林木木，你听你爸的话，慕言是个好孩子妈知道，可是你们不能在一起知不知道？”
林木木看着他妈，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能喊着：“妈...”
林妈妈擦干了眼泪，“林木木，妈以后什么都不要求你，就这一个，你听话好不好？”
林木木眼泪流的更凶了，他到底是做的什么，竟然让自己的父母这么操心，让自己妈这么放低身段甚至是哀求着他！
林木木不说话，林妈妈强自笑了笑起身给林木木端了晚饭让林木木吃了，然后让林木木回房好好休息一下。
林木木洗了澡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今天的事，然后就哭，小声抽噎着。
抓着手机，林木木给慕言打电话，不出所料，手机里传来的是机械的女声，提示着对方已关机，林木木就给慕言发短信，一条又一条，内容无一例外只有“慕言”两字，再无其他。到最后，林木木累了，就在草稿箱里编辑，告诉自己慕言已经看到了。
『慕言，今天好多人说我，还是水水帮我骂回去的，我是不是很没用？』
『慕言，我爸妈因为我也被人说了。』
『慕言，我爸说这是病。』
『慕言，可是...我治不好了怎么办？』
『慕言，你回来好不好？』
『慕言，我快坚持不下来了，我不能看着我爸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