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生并蒂(玖死不渝)下——横汾山鬼

作者:横汾山鬼  录入:04-21

第19章

无头苍蝇般飞奔着,叶绸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大哥叶绎的周公院。听到丫环小璐讶异地喊了声“二公子”,叶绸才恍然意识到,能在他和叶缪吵架后安抚他的大哥已经不在了。有些慵懒的叶绎并不是爱吵闹之人,周公院的常客肖眠阁也是个温柔和缓的人,所以若叶绸不来,周公院一向都是安静的。可是现在叶绸来了,这里却仍旧冷清到令人心生凉意。叶绎不在,温暖的周公院也不在了。

“二公子?”

最熟悉的丫环小遥随着叶绎去了泰齐,周公院的下人们也大都被分到了别的地方,剩下的只有负责打扫的小璐和小珞了。

不想回和叶缪一起住的影月院,叶绸抬腿便往屋里走:“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尤其是阿……尤其是三公子,听到了没有?”

虽然不明所以,小璐还是答应着“是”,看着叶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心里嘀咕着难道二公子和三公子吵架了?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院门。

趴到叶绎的床上,叶绸在心里委屈地叫了声“大哥”。大哥,我该怎么办?我怎么都忘了,阿缪总是会喜欢上我喜欢的东西。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我很乐意和他分享我喜欢的东西,可是这次要怎么办?

回到影月院,听家丁说叶绸还没有回来,叶缪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叶绸生气的时候永远都会第一时间跑到叶绎身边去,可是现在叶绎不在了,他会去哪里?

相对于为难以入眠的叶绎开辟的周公院,可以任双胞胎兄弟肆意玩耍的影月院足够宽敞,院内甚至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养着芙蕖和各种鱼儿,明月高悬的夜晚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在秋日里已见萧条的池塘边驻足,叶缪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静静地呆了很久。

他想起小的时候叶绸拉着他趴在池塘边,兴奋地指着水面说:“阿缪,你看我们长得这么像,鱼儿看到我们的倒影会不会惊奇?会不会问谁才是哥哥?啊,在鱼儿眼中或许你和你的倒影才是真正的双胞胎吧,因为你们总是行动一致不分彼此啊。”

那个时候他好像很不快、很严肃地说:“阿绸,我和你才是双胞胎。”

然后阿绸是怎么回答的?他有些不解地说:“可是鱼儿不知道啊。”偏头想了想,然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在你身边的时候鱼儿应该知道吧,因为我们都不在水里。但是如果我不在了,就让倒影做你的兄弟吧。”

他不要倒影做他的兄弟,所以他执拗地说:“阿绸,你才是我兄弟。”

犹记得那个时候叶绸一脸灿烂的笑容,他无比欢快地说:“你的兄弟当然是我,因为如果你和倒影做兄弟,就分不清楚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了不是吗?”

“嗯!”开心地答应着,在听到他指着一条白身红花的鲤鱼说:“那条好漂亮!阿缪你喜欢吗?”的时候,露出笑容来回应他:“喜欢!”

阿绸,我总是下意识地去喜欢你喜欢的东西,原来这都是因为我一直都只在乎你。

可是阿绸,这次我却没有跟你一样喜欢上她,你知道吗,阿绸?

仰头看天,深吸一口气,叶缪转身走出了影月院。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做,但是他一定要知道叶绸去了哪里。

先从叶府找起,轻易便从丫环小璐支支吾吾的言辞和躲闪的目光中明白了叶绸就在周公院里。找到了叶绸,一时间却有些进退两难了。要进去吗?问了自己三遍,答案却都一样。要进去,要得到叶绸的原谅——这便是此刻全部的心思。

推门进去,走进内室,然后透过大敞的卧房门一眼便看到了趴在床上的叶绸。隔着十几步,却仍旧感到了他的僵硬。走过去,坐到床沿上,看着他的后脑勺承认自己的错误:“阿绸,对不起。”

叶绸没有动,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委屈堵住了喉咙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他冷硬的脊背,叶缪感觉指尖被竹片划破了般牵连着心一阵阵疼痛。冲动地想要将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理智却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他。他该怎么办?若是告诉大哥,大哥会是赞同还是反对?或许,他该将真实的心意掩藏一辈子……

“阿缪,”难堪的静默中,叶绸终于咽下喉中的怨气开口了:“我不会让给你的。让香雪,自己来决定吧。”

阿绸,这就是你思来想去后的决定吗?你可知道我的目的,只是不让她得到你。

叶绸翻身过来仰面朝上,然后一脸毅然地朝叶缪伸出手去:“我是哥哥,所以我原谅你。”

叶绸,似乎突然间长大了。怔愣着,不自觉地伸手握住他的手,然后突然明白过来般无法自抑地紧紧攥住,叶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就在不久前,叶绸还窝在他的怀里为肖眠阁的死而泣不成声,他依偎着他一遍遍问他“大哥怎么还不来信”的情景也还历历在目,可是现在,他突然就成熟了。因为叶绎不在,肖眠阁不在,他叶缪也不在了。阿绸,你不想依靠我了吗?

晚饭,餐桌上叶绸恢复了笑容,在石六珈面前,他隐藏起了所有的不快。被问及今天去时府的情况的时候,叶绸笑着说:“时小姐不一定垂青于我,但是我会努力的。”

原来直肠子的不是叶绸,而是他叶缪。因为此刻他根本无法,强颜欢笑。

第二天,叶绸大度地拉着叶缪再次一起去了时府,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朝着叶缪发了怒。怒不可遏地一拳挥到叶缪的脸上,叶绸大声质问他:“你是小瞧我吗?!”

叶绸发怒,只因为叶缪丝毫不向时香雪献殷勤,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叶绸和时香雪,让叶绸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让叶绸感到自己特意对时香雪的好,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他鄙夷的目光下。叶缪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捕猎者,看着落入陷阱中的他苦苦挣扎。

“你以为你就必胜无疑了吗?!你凭什么这样认为?!”恨恨地怒视着他,叶绸感觉自己就像个努力取悦别人,却无人垂怜的优伶,面对着空空的看台,一个人声嘶力竭。

摸摸被打伤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从指尖传过来让叶缪颤抖了一下,他看向叶绸的目光带着一丝痛苦和无辜,然后嗫嚅着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叶绸一跺脚转身大步离去。

追上他再次朝他伸出手去,叶缪低低地唤他的名字:“阿绸……”

心中的郁气无法消除,叶绸无视他的示好,加快脚步想甩开他。

“阿绸!”眉间的褶皱无法消除,不依不挠抓住他的手想得到原谅。

拉扯着想甩开他,却终究在看到他眼中的祈求的时候停止了挣扎。他岂不知道,他这根本就是在迁怒,因为时香雪怯怯地看向叶缪的目光中带着掩藏不住的在意。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那他叶绸算什么?徒劳地想抓住一点点流失的尊严,他叶绸为何如此可怜?!

跨步拦在他面前,叶缪再也忍受不住将他扯进了自己的怀里:“阿绸,不要生我的气,我会向她明明白白示好的。给我机会的是你,我没有资格也不会小瞧你……”

用力推开他:“我们现在是对手!”你该献殷勤,该拥抱的不是我!

“我们也是兄弟。”重重说出口,提醒着他随时随地不要忘记这个事实。

“在分出胜负之前我们不是兄弟!”

“阿绸!”

叶缪语气中的受伤,让叶绸的心紧缩了一下。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了气话,叶绸咬了咬嘴唇,终究是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但是阿缪,我不需要你让着我。”

第二天,叶缪在感觉到时香雪看向自己的目光的时候,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对她说了句:“时小姐,我也喜欢你。”而他的目光,却定凝在了叶绸的身上。

时香雪先是惊愕,然后脸色苍白地惊恐地看了叶绸一眼。叶绸生硬地扯出了一丝笑容,对她说:“事情就是这样,香雪,我们都喜欢上了你。你想选择哪一个,另一个绝不会有怨言。请你,好好考虑。”

时香雪煞白了脸呆立当地。怎么会这样?她现在心中该是充满了优越感和狂喜,可是为什么却感到如此害怕如此压抑?兄弟两个在争夺她,可是她却感到他们想要的其实是别的东西。对她说着喜欢的叶缪,为什么如此阴郁?看起来宽宏大量的叶绸,却分明在拒绝着退让。这么长的时间,本以为成为叶绸的妻子就是她的期望,可是现在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很在意叶缪的目光——原来她也喜欢着叶缪……所以,她无法做出回答。

叶绸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他说:“我们不会逼你,请你慢慢考虑,然后给我们一个答复吧。”

走出时府的时候,叶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轻松了许多,或许他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准备了吧。

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也或许是为了给时香雪足够的时间考虑,此后的两个多月里叶绸几乎没有踏足过时府,然后安于这样的日子般他再次一点点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

叶缪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一开始他只是因叶绸不再去找时香雪而高兴,后来在无意间看到叶绸阅读时香雪的手信的时候,妒火却冲天而起一发不可收拾。心思百转,只有一个念头最为明显:他要扯断叶绸和时香雪之间的联系。时香雪没有立刻说出选择阿绸来,可见她对自己是有意的——这样想着,叶缪为着自己无法与人言说的目的独自踏进了时府的大门。

用尽心机的半个时辰终于熬了过去,踏出时府大门的时候,叶缪心惊地看到了冷着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叶绸。他的脸色那么平静,平静到让叶缪心慌了起来。

叶绸什么都没说,他转身就走。叶缪本能地想去追他,跨出一步后却狠心地停住了脚步。

叶缪没有追上来,叶绸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三个月前,伯母石六珈对他说的话让他感到了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不可耽误了时香雪,所以便下定了决心要娶她。可是,当叶缪说出他也想娶时香雪的话来后,他却真真正正愤怒了。愤怒到故意疏远他,不甘心地用尽全力不想让他得逞。明明说的做的都是要和他公平竞争,可是却分明一步不让。他原以为自己是不想输给他,原以为自己想要得到本就该属于他的时香雪,可是在和时香雪摊牌后,却突然松了一口气。责任,已经不在了。他不需要再考虑太多,只要偶尔给时香雪回回信,然后等着时香雪的抉择。心里轻松了,笑容也回来了,面对叶缪,大多数时候也可以跟以前一样相处了。原本是这样的,原本是这段时间以来少有的轻松生活,可是却在去找叶缪却没找到他的时候将平衡打破了。原来,这段时间过得轻松,只是因为叶缪也没有去找时香雪!

在看到叶缪走出时府的那一刻,愤怒让叶绸几乎失去了理智。他没想到,原来叶缪是如此得喜欢时香雪。这种心情该怎么解释?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么退出让他们在一起!

阿缪,你怎可如此待我?!你怎可隐瞒我?!

所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绸开始瞒着叶缪单独去见时香雪,然后,对她表露的爱意愈发明显起来。本该是无比欢快的生活,却日益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直到下人一大早在门口发现一个被抛弃的男婴,直到他下午在叶府附近发现徘徊不定的锦梦。

大胆的猜测让他连日阴郁的心瞬间开朗了起来,兴冲冲地跑去找叶缪,却在踏入府门的那一刻戛然止住了脚步。错开彼此、单独去见时香雪已经成了两兄弟心照不宣的约定,今天他没去,所以现在叶缪一定不在府里。

为什么一想到此时叶缪正和时香雪浓情蜜意,五脏六腑就如刀绞般难受?他果然是爱时香雪至深吗?可是,若是如此,为什么在和时香雪在一起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快乐?是一直顾虑着叶缪,所以才无法敞开心对待时香雪吗?这种不清不白的日子已经受够了,香雪,到底要选谁,给我们三个来个了断吧!

狠狠甩甩头将对时香雪的怨气暂时抛到脑后,叶绸赌气般一个人去了胭脂乡。

以前来这里找叶绎的时候,叶缪总要亦步亦趋跟着他,有意无意将他掩藏在身后,不让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靠近他。可是现在,叶缪要保护的人已经不是他了,毕竟人都会长大都会变的不是吗?

叶缪变了,他也变了,所以现在他已经可以用完美的笑容从容应对揽客的姑娘们了。凭着自己特殊的身份,轻易便找到了锦梦,步步为营用尽辞令,终于惊喜地从锦梦口中听到了事实,然后一扫阴霾:那个孩子是大哥的孩子,终于有了让大哥名正言顺回来的理由!

迫不及待回到叶府跟石六珈讲明了原委,然后张罗着将锦梦接到叶府中住。刻意无视叶缪欲言又止的表情,故意让自己忙起来。因为忙,所以他没时间去看时香雪——这样为自己找着借口,满心欢喜地等着叶绎回来。

虽然一直和叶绎有通信,但是却选择了报喜不报忧,因为再快的骏马也比不上心情变化的速度。若他将此刻的伤心写在信中告诉叶绎,等几日后叶绎收到的时候或许他的心情已经不那么糟糕了,可是叶绎却会在收到信的那一刻就开始为他忧心,想尽一切措辞在回信中安慰他,然后在收到他的下一封信之前一直焦急不安——他不要这样,不要让叶绎放心不下,所以一个人藏下了心中所有的难过。

可是叶绎回来就不一样了,他可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抚慰。这段时间以来他变了不少,他希望自己的改变会让叶绎感到骄傲,希望得到叶绎的夸赞,因为他实在,很想大声哭出来。

接到叶绎被阻在城门的消息后,叶绸气不打一处来,上马便欲去接他。他倒要看看,谁敢怀疑他至亲的大哥是泰齐细作!然而未待上马却被叶缪一把抓住了,愠怒地瞪他一眼,挣开他讽刺他:“今天不去香雪那里献殷勤了?未为大哥的归来出一分力,你也会羞愧吗?”

这几日一直冷战,叶缪早已习惯了他冰冷的表情,却没想到他还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语。暗淡的双眸更加灰暗,叶缪将一个令牌伸到了他面前。

叶缪想得比他周到这一点,让叶绸很是不忿。他没有接令牌,狠狠瞪了叶缪一眼,然后翻身上马。

知道叶绸是默认了他跟着他一起去接叶绎,叶缪心里划过一丝甜蜜的感伤。打马跟上他,叶缪鼓起勇气用低沉沙哑的声音祈求他:“阿绸,大哥回来了,我们和好吧?”

风声在耳边响起,叶绸薄唇紧抿,一夹马肚远远蹿了出去。

第20章

撞开守门士兵休息时的小屋屋门,叶绸几乎是飞奔着扑到了叶绎的怀中,在看到他那一惯温暖的笑容的时候,鼻头一酸差点不争气地当场哭出来。叶绎说他瘦了,心下不由黯然,难怪最近和叶缪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他在气势上更胜一筹,原来是身形在作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瘦了,所以略过这个问题用自豪的笑容回应叶绎对自己“长高了”的评价。可是叶绎却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微笑着嗔怪叶缪:“我不是把小绸托付给你了吗?怎么把他照顾瘦了?”

托付?是啊,泰齐使臣张大人来迎亲的那一天,下定决心嫁入泰齐的叶绎曾经半开玩笑地对叶缪说“小缪,那我就把小绸交给你,在他娶妻成亲之前你要替大哥管教他,但是不准欺负他。”那个时候身为哥哥的自尊心让叶绸大声抗议,可是叶缪却郑重地答应着:“我会的,大哥。”叶绸虽然还想嘴硬地抗议,可是叶缪的回答却让他的心里流淌起暖暖的感动。

阿缪,你这个骗子。和我抢香雪,岂止是欺负我,分明就是更甚于欺负的侮辱……

推书 20234-04-21 :倾国倾城+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