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皇甫轩本来就是冷酷无情、说一不二的性格。
“母后，事到如今您还想解释什么？”
太后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了事情的不妙，心里开始有些慌，下意识地就望向了岚棹，岚棹心里也是没底，但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冲她淡定地笑笑。
皇甫轩自然看见了，只是皱了皱眉，也没有多想，毕竟一般谁也想不到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
太后也安了心神，冷笑道：“皇上，您如今这般质问母后是何用意？苏大人的想法，本宫自然不知。”
皇甫轩也没料到太后这么快就平静下来，他虽然不如之前那般忌惮太后，但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此番前来他也着实没有什么证据，只是盛怒之下实在忍受不住了。如今他也冷静了下来，又带上了笑说：“皇儿实在不敢。今天朕多有得罪，还望母后见谅。”
岚棹心下想如今是推脱罪责的好时机，他听明白了些，大概是太后和那个苏大人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往事吧，这事可是不小，但也确实像是太后的风格。
然而太后却没有趁机把责任推脱到苏大人身上，而是就这么算了，送走了皇上。岚棹知道这事还没有完，以后会更危险，那苏大人他不清楚势力到底有多大，怕是不小罢，不然皇上也不会至今没有拿他开刀。
岚棹左右想打听苏大人和太后的关系，然而要么不知道，知道的则避而不谈。这更坚定了此事非小的想法，怕是什么皇家丑闻。
他一边不断默默布下自己的消息网，一点一点蔓延着自己的势力。他眼下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多少人都想巴结太后而不得，所以岚棹根本不需要废什么功夫。他只要抱好太后这棵大树就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岚棹在太后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不单单是最初那样一个男宠那么简单了，秀环和秀巧也都看在眼里。再通俗点说，岚棹在宫里几乎都可以横着走了。但他自然是不敢这般嚣张——他可不想引火上身，毕竟他的身份可是个要他命的秘密，也是他在太后这里立足的绝招。
吕凤娇他总算是知道了，因为前不久她刚被封了美人，正是得宠之时。
不过他至今也没有前去看过。因为他始终想不到什么法子能把皇上和自己的妃子拆散开来。这天下最大的就是皇帝，他怎么能陷害皇帝？但是从吕凤娇这边也是个死胡同，就算打进冷宫，凭着女主命格她也能出来，她一旦成为妃子自然不可能出宫。
除非……皇帝不再是皇帝。
不过这个想法有多么的疯狂，岚棹还是打定主意了，皇甫轩即位不过几年，朝中各个势力根盘错综复杂，他至今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努力保持这个均衡。一方面是贾家，也就是太后这边的势力，如今虽有衰败，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方面是世家大族的势力，他们大都经历了两三个朝代，就算是王族他们也是看不上的，也没有来干扰政事的想法，对皇甫轩来说构不成威胁，但是他仍然要忌惮他们，不能得罪他们。一方面是苏大人，岚棹不清楚他具体有多大，反正能看出来对皇甫轩是个威胁，之前被先皇十分器重。还有一方面就是皇甫轩的仅比他大三岁的叔叔——皇甫仁，皇甫仁终年在边关作战，手握重兵，皇甫轩想收回兵权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不知道是皇甫仁足够忠心还是太能隐忍，始终不露一丝马脚，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在民间声望也是很高的。
太后这边已经有些不稳，他不管依附于谁，都没有依附太后安心稳妥，所以他不能让贾家倒下。可是眼前皇甫轩似乎打算第一个先从贾家下手。他本以为太后送进宫中的那个侄女能制衡一下，结果那侄女倒也是个糊涂之人，根本不能寄以希望。苏大人似乎是可以用的，世家大族就不用想了，他们必然看不上他，剩下的就是皇甫仁了，他还真摸不准这个王爷是怎么想的。
眼下不是皇甫轩扳倒贾家，就是他们扳倒皇甫仁。
岚棹眯着眼笑了一下，不管皇甫仁怎么想的，眼下据说他就要回朝了，先会会再说。
第66章：麻雀变凤凰（四）
没过多久，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因为听说皇甫仁要回京了。这皇甫仁可了不得，十四岁起就在边疆作战，立下赫赫战功，这么说，现在燕朝之所以稳定，皇甫仁最少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功劳。民间流传着关于他的各种各样的传说。百姓谈起他来都是极其敬佩。
这么一个人，最是让皇甫轩头疼。他离不开皇甫仁，但又十分忌惮皇甫仁——在此时他即位没几年还动不了皇甫仁的情况下。
如今皇甫仁回京了，这实在是够皇甫轩失眠几天的。
皇甫仁只带了几个手下，只身入了宫。
等他见完皇甫轩之后就来慈宁宫拜见太后了。
岚棹虚着眼瞅了一会，皇甫仁和皇甫轩长得大概有三四成相似，只是皇甫仁也许是常年在外带兵打仗，真的是全身带着就像是小说里写的那种杀气，一看就是常年出生入死的，面容也更加冷峻，皮肤也不如皇甫轩光滑细腻，而是有些发黑。
他低着头行礼道：“参见太后。”
太后看了眼岚棹，然后也带着笑把他扶起来。俩人融洽地谈了好一会，无法就是问问他半年来在边塞可好。太后不经意地提起他娶亲的事，又被皇甫仁给绕了过去。
皇甫仁走之后，太后也就没有必要再装，哼了一声道：“早晚得露出马脚来。”
岚棹趁此正了脸，坐下搂着太后说：“嫣儿，我有件事和你说。”
两人行事之时，他叫着太后也着实尴尬，贾嫣恨透了太后这个称呼，一旦对岚棹上了心，就二话不说让他叫自己的本名，平时没人在之时，两人俨然一副情侣模样，不见身份的尊卑。
贾嫣依偎在岚棹怀里用鼻子“嗯”了声。
“我就不说那些虚的了，贾家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太后听见这些一时心头有些不悦，但还是听着岚棹继续说下去。
“皇上……的羽翼一点点丰满起来了。我不知道他和你有什么过节，不过现下他就要从你下手了。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做。”若在平时贾嫣必然一眼就看出说话者的意图，但贾嫣现在对岚棹几乎是言听计从，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只是一心以为他是单单的为自己好，心下便更为感动了，于是软软地开了口：“岚郎……那依你说……该如何是好？”
“嫣儿……我们必须要和其他势力联合，不知你觉得苏大人和王爷是否可用？”
贾嫣一向是贪图享乐、活在当下的人，她确实是和苏志清又过一段风流往事，不过嘛，眼下她有了岚棹，自然也就顾不得苏志清了——反正他们早就散了。
于是她想都没有多想就说：“苏志清可以用，他这人有野心，你只要许给他足够的好处就好。因为他忠的是国，不是君，而且他也恋旧情。皇甫仁的话，我有些担心你。这人我试探他不是一日两日了，本想把贾家的丫头许给他，让他和贾家联合，不过他始终没有正面回应，隐藏太深，看不出他的态度来。”
岚棹听完后沉默了一会，这些和他想象的差别不太大，于是他想了一会说：“皇甫仁……既然他没有拒绝，说明他也在观望，这时只要许给他足够的好处就好。”
“足够的好处？”
“就是他最想要的……”
“皇位？！”贾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过片刻又眯起眼睛笑起来，亲了他一口说，“想法不错。不过，你要怎么确定他到时候不会反过来打贾家？”
岚棹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想的是扳下皇甫轩之后他的任务就应该完成了，贾家会怎么样……他还真没考虑过。
“不，他不会，皇甫轩没了，他当皇帝，这始终是名不顺的，只要你还是一天太后，他就需要贾家一天。他需要你们为他均衡朝内势力，需要你为他正名。”岚棹想了一会，马上就想到了，皇甫仁是绝对不会动贾家的。
“那你呢？”
“我？跟你在一起还不好？到时候我们就说这里风水不好，移到徐州，他们除了祭祀，就再也打扰不了我们，天高皇帝远，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一番话让贾嫣简直乐开了花，二话不说就吻上岚棹。岚棹扣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这天晚上，宫里大摆筵席，庆祝皇甫仁归来。参加此次筵席的都是极为重要的人。
此时还没有皇后，皇甫轩就带了这两天最宠幸的妃子前来——居然是吕凤娇。太后也要盛装出席，坐于皇甫轩一旁，皇甫仁则在太后的对面。贾嫣让岚棹也来了，说是跟来伺候自己。
于是这也是岚棹第一次见到女主吕凤娇。
岚棹低着头站在太后身后，皇甫轩看了他一会，这个人……似乎最近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不过再红，也只是个奴隶罢了。他也就没有再多看，而是搂着吕凤娇将目光转向了皇甫仁。
从面上来看皇甫仁只是极其坚毅，似乎什么也没。皇甫轩也一直很是纠结皇甫仁的问题，一方面他知道如今的太平盛世十之八九都是皇甫仁换来的，他离不了皇甫仁，就算把皇甫仁手里的兵权夺来再立一个将军，才能以及声望都不可能达到皇甫仁这般，而且皇甫仁多年在外打仗，他手底下的兵怕是只认他一个人了。另一方面皇甫仁在民间威望极高，手中又握有重兵，对他来说就仿佛一颗炸弹。一旦皇甫仁起了一丝反的心，他怕是皇位也会有些摇晃。
也亏得皇甫轩算个明军，若是稍微昏庸一点的君王，都会二话不说掰倒皇甫仁。
岚棹一直默默观察酒宴中涌动的气场，唯一心思没那么深的就是吕凤娇。如今她还是一派天真的小女儿姿态，一心仰仗着皇帝的宠爱，天真不知事故，不懂酒宴中紧张的氛围，不时向着皇上撒娇，不过用不了多久，他相信这吕凤娇就会成长起来。毕竟，宫里可是吃人的地方。
他也约莫明白了点皇甫仁的想法，皇甫仁纵然具有很大的优势，但是他长期在外带兵打仗，对朝内的情形完全不了解，他没有在朝的势力，所以也不敢贸然行事，更不敢随便偏向哪方的势力，而且历朝历代，篡位得到的皇位永远都不是光明正大的。
不过，岚棹也明白皇甫仁是必然会反的。因为他已经被皇帝不信了，他也不信皇帝。
退了宴席，贾嫣一下就扑倒在岚棹身上，吻了他一口然后眯着眼说：“你晓得了什么？”
岚棹把她掰正搂着说：“我想去将军府和皇甫仁谈谈。”
贾嫣皱了皱眉，有些吃惊道：“这样太贸然了……若是……”
岚棹知她的担忧，万一皇甫仁不站在他们这边，突然发难，他们怕是……他叹了口气说：“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你也不晓得贾家还能撑多久。我们只能赌一把，但凡皇甫仁是个聪明人，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丞相之女已入后宫，相信他也晓得如今的形式。至于其他……”
空气凝结了片刻，便听见他咬了咬牙继续道：“明晚我亲自去，就算我……他也不会害贾家。”
岚棹信不得别人插手这事，万一谁从中作了梗，他怕是要吃大亏的，他赌皇甫仁是个聪明人，从小在皇宫里摸爬长大的，有哪个是傻的？就算皇甫仁另有打算，也不至于害他，只是将来会更为棘手。
贾嫣也明白其中的艰难，她没得选，一狠心就又缠上岚棹说：“我等着你回来，我们去徐州。”
岚棹从来不认为贾嫣这种人会爱上他，但他就是信贾嫣。因为贾嫣自始至终都爱的是爱情，满心满眼都是爱情，心里全是寻欢作乐，她不傻，在宫里比人精还人精，但她看不上，说白点就是完全地没心没肺，偏偏造化弄人，她顶着太后的身份要孤老在这深宫之中，她怎能甘心，所以她寻来岚棹来满足自己。而满朝文武都心底里知道，太后性氵壬。这让皇甫轩一点脸面也没有。
贾嫣又有些发呆起来，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当晚又是一夜的缠绵。
第二天岚棹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毕竟晚上是关乎他成败的大事。
一晃就到了傍晚，岚棹拿着太后给的令牌，说是出宫买些太后想要的小玩意。穿戴妥当了，换上普通人家的衣服，拿着令牌一路上畅通无阻。出了宫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外面晚市刚刚出摊。
街上人熙熙攘攘的。
他踏着青石板随意地买了些小玩意，揣进怀里，不再多想多看，向着一开始就打探好的将军府进发了。
一路上越走人越少，好不容易到了将军府前，已经是一片静寂。月亮也缓缓出来了，云层散开，天空一片澄亮。将军府门前一片森然，只有两侍卫拿着兵器一动不动地，就算看见了来人也纹丝不动。铜门两侧的石狮子让人也有些发憷的感觉。
岚棹拍拍衣服走上台阶，两名侍卫当场拦下，他缓缓从怀中掏出太后的令牌，带上了淡淡地笑，不轻不重地说：“我要见将军。”
第67章：麻雀变凤凰（五）
岚棹跟着前面的管家顺着走廊一直走，直到书房，管家才敲了敲门报告了一声得了准便带着岚棹进去了。带到了人管家也就下去了。
皇甫仁正坐在椅子上靠着，眯着眼挑着灯看兵书。见岚棹来了便把书扣在桌上，起身道：“岚公公此时来是……？”
岚棹面对皇甫仁有些压力，感觉手里有点空，有些后悔没有把拂尘拿来，这衣服连个可以揣的兜都没有，但他还是笑盈盈地看着桌案上的书说：“将军如此用功，真乃我大燕朝的一大幸事。奴才实在佩服。”
皇甫仁淡笑了一下回道：“岚公公过奖了。岚公公才是令人敬佩，年纪轻轻就被太后如此看重。”
这岚公公岚公公的听得岚棹实在是刺耳，就跟太后在外人面前叫他那一声声小岚子一样，比起之前的什么狗蛋，感觉那些反而都不算什么。
岚棹沉吟片刻也就开了口笑吟吟地：“奴才素来耳闻将军威名，知我天下太平全凭将军之力，奴才虽卑鄙，但也明其中之理。今得以眼见，心中之敬佩犹如夏木，茂甚。然，奴才心中叹息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皇甫轩渐渐明白了岚棹的意思，他也就静静地听着岚棹的冠冕堂皇之词。
“以将军之才竟猥自枉屈于此位多年！”后面的不用听皇甫轩也完全明白了，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眯着的眼，皱着眉说：“岚公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可是对皇帝的大不敬！”
岚棹心里有些恼火地呸了一口，还明人不说暗话，这皇甫仁就明摆的就在说，装糊涂，想让自己处于不利地位。可是他偏偏还必须得说出来。
“将军，您怕是不知道，这朝中形势不比当年了。”
“哦？”
岚棹也不再说话，而是嘴角带笑，静静地看着皇甫仁。皇甫仁皱着眉头好一会，似乎在权衡利弊，于是他又补充道：“王爷您怕是也不满于现在这个位置吧？只是皇帝的羽翼已经要丰满了，奴才知道您神通广大，可是您常年在外打仗，有些事，奴才怕是比您要擅长。不过奴才也不敢逾越规矩，毕竟奴才只是太后和您脚下的一个奴才而已。”
听了这番话，才算是彻底定下了皇甫仁的心。岚棹看见皇甫仁愈发坚定的眼神，胸腔中那颗狂躁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太好了……他总算是猜对了……他算是从生死线上爬回来了。之前看着他说起来轻而易举，实则心里实在没个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