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对应的,魔法师与战士每一个等级位阶之内,还能继续细分出低阶、中阶与高阶来。虽然不像位阶整体提升一个层次那样进益巨大堪称脱胎换骨,但通常来说,一个高阶的魔导师与一个进阶不久的低阶魔导师,个人力量上还是相差非常悬殊的。
之前在香料镇时,先知吉吉之所以能够以一敌二,迅速秒杀与他同处魔导师级别的海西与克那尔两人,除丰富的战斗经验之外,剩下的最大原因,正是由于他的力量已达到魔导师级别高阶,而不幸遇上他的海西与克那尔,只是才刚晋升不久的低阶魔导而已。
眼下,被汪林奇判断为魔导师中阶的那位白发红袍的稽查队成员,他和他的同伴——另一位红袍黑发的队员一起,终于来到人群中央站定。棕色皮肤下流淌的似乎也是冰寒的血液,那能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银蓝眼珠,环视着掠过周围的众人。
“何人发出的警报?”
低缓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温度,却又仿佛带着千钧的重压,沉沉地压在了所有人心口。
“是我,大人!嘿嘿……”
面目可憎的猥琐中年男人,这时分开他身边的同伴,挺着胸膛站了出来。眉飞色舞地扫视了周围一圈,中年男人刚刚有些收敛的嚣张气焰,又再度有恃无恐地升腾了起来。
“你的名字。”
在男人谄媚的笑容下依旧面色不改,白发的稽查队成员嘴里,只是吐出了如同机械一样平板的声音。
“我叫山迪,大人。眼看海狩马上开启了,我和我的队伍准备过来任务发布大厅接取任务,然后刚巧遇上了这群人——”男人伸手一指,方向正是仍在朝他怒目而视的名叫科里的古提瓦兽人与他的同伴们。“就是他们对我对手。”
那个中年男人眼神恶毒地盯了年轻的巨狼族兽人一眼,随即话锋一转,装模作样地皱着脸诉起苦来,“我跟我的队员们原本正在讨论这次接到的任务,谁知道他们中的那个兽人突然发起疯来,冲过来不由分说就上前攻击我!泰勒斯在上,我的牙都被他打飞了!”
“你胡说!你这个卑鄙小人,明明是你——”
“我什么?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看看——”面对那位年轻兽人气愤的嘶吼声,看样子根本没有把对方的反应放在眼里,中年男人转动着他那双令人感觉不诚与轻浮的眼珠,近乎无赖地直指着自己那破皮流血的嘴角,“我可没冤枉你,你敢说我脸上的伤不是你弄的?”
“我打你又怎么样,谁叫你们这帮混蛋嘴里不干净,是你们挑衅在先!”
一旁围观的人群纷纷发出了叹息。
同一时刻,那帮之前还在肆无忌惮叫嚣的败类脸上,也浮现出了某种诡秘的笑容。这个年轻鲁莽的棕发兽人,现如今的一番言辞,等于是在古巴沙索特别稽查队的面前,亲口承认自己确实违背了莱恩城的铁则!
“你的名字——”似乎由冰雪雕就的银蓝色眼珠转动着,稽查队成员之一、那位白发红袍的中阶魔导师,将目光锁定在正因为愤怒而急促喘息的棕发兽人身上。
“我叫科里。”
不顾身边女性同伴的阻拦与周围人的唏嘘,年轻的古提瓦兽人高昂着胸膛站了出来。他硬朗的面庞上,那对耿直的棕褐色眼睛此时显得明亮异常,那一字一句的话语也在空广的白色大厅内掷地有声地回响——
“忍不住动手的是我,和我的队伍没有任何关系!这些人——”名叫科里的巨狼族兽人顿了顿声,将手指向那帮满脸奚落之色的南部联邦渣滓,“从我们小队和他们接了同样的任务开始,这帮人就不停地纠缠我们出言不逊,用那些下流不堪的言辞,来侮辱攻击我的两位同伴。我真后悔……刚才没有把这个带头起哄的混蛋给直接揍扁!”
“是啊是啊,这位小哥说的没错——”
“这帮混球只会欺负女人,是他们挑衅在先,我们都听见了!”
“没错没错!”
围观的人群这时再看眼前这个名叫科里的兽人,感叹之余,也都有些暗暗佩服起来。虽然年轻气盛、做事冲动鲁莽,却实在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与那几个只会耍阴谋小伎俩的无赖混球相比,大家也都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
一时间,在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连带鄙视下,那群原以为胜券在握的败类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又是那个名叫山迪的猥琐中年男人带头第一个叫嚣起来——
“住嘴!你们都统统住嘴,少给我血口喷人!”
激动之下,中年男人缺失了一颗门牙的声音有些漏风,他圆瞪着他那双本来不够大的灰褐色眼珠,皮包骨的瘦削脸庞上太阳穴青筋贲起,唾沫星子混合着血沫更是喷溅得到处都是,与之相临近的人群纷纷避走。
“噗!”
在众人的避让与叫骂声里,因为距离够远而没有受到波及的汪林奇见状,立刻乐不可支语带双关地笑了起来,“这家伙还真有脸说,现在‘血口喷人’的明明是他嘛……哈哈哈……”
对于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一旁的凌霄也只能摇摇头无奈以对,他拉住罗勒蠢蠢欲动的手指,温暖的褐色眼珠带了些安抚的意味,轻声地说:“不要急,再等等。”
凌霄的话音虽轻,却还是让那个满头红发、站得离他们不远的矮人转过了头,他若有所思地盯看了凌霄一眼,对这位浑身散发着温和无害的气息,并且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的奇怪青年感觉到了迷惑。
“泰勒斯在上!大人,您可要相信我啊——”
大厅中央,身边瞬间多出一大片空间的猥琐中年男人,这时赶紧上前几步,对着那两位一身血色长袍、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稽查队成员,又是一番指天划日的剖白。
“我们队伍和对方是打从任务发布大厅一开门,就最早进来的两批人。”他故意顿了顿,眼神阴戾地扫向了犹在喧闹不休的众人,朝着围观的人群故意拉高嗓门,大声道:“你们这些说听见看见我们挑衅在先的人,有哪一个能站出来,拍着胸膛说你们当时已经在场,确确实实听见看见了?有哪一个能,嗯?”
处于义愤而站了出来对质的众位冒险者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声音。
直到这时,众人才意识到一个尴尬的事实——正如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所言,围观了这次事件的众人,都是在冲突已经发展到高朝时才赶到的现场。
他们最早见到的情况,也只是两方人马已势成水火、剑拔弩张的场面。对于事件的起因,究竟是由于什么,才演变成他们所见那一步的关键诱因,之后才赶来的冒险者们在前后推敲下,虽然都心知肚明,但令人泄气的是,确实没有一个人能够拍着胸脯,大声说自己完整了解经历了整个事态的发展。
“还有大厅内的发布人员能够证明啊!”
不知道又是谁的大嗓门,一下子将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转向。
“那个……”位于那排白色的高台之后,一直被忽略至今的几位任务发布人员,在数量众多炯炯有神的目光下,这时都倍感压力地颤巍巍站起身,“一早我们就忙着在柜台后处理昨天遗留下来的一部分登记文书报名券,等注意到的时候,两方人就已经对峙起来了……”
“不是吧?”
“那不就跟我们赶来看到的差不多?”
在众位冒险者无语的目光中,刚刚才冒起来的几颗脑袋,又再度晃晃悠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柜台之后。
“哈!没话说了吧?”
面对词穷的周围人群,中年男人尖刻的声音这时更为高亢地响了起来。他谄笑着,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的光亮,朝着将视线一一环顾过众人的红袍执法者,故作不解地问道:“大人,打破莱恩城铁则的人会被驱逐,不知道那些帮忙虚饰作伪的家伙,是不是也一样获罪……呃……”
浑身都透露着猥琐劲的男人,那得意忘形的声音,硬生生在对方冷得直掉冰渣的目光下被冻结住了。
“伙同规则破坏者作伪欺瞒之人,视为同罪——”
70、
“伙同规则破坏者作伪欺瞒之人,视为同罪。”
那弥漫着血腥杀伐气息的嗓音,如同死神幽幽的低语,却又异常清晰地在整座大厅之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位旅行者的耳畔响彻。
红色的光芒闪烁不定,呜呜低鸣声中,两柄似剑非剑、形式古怪的鲜红法杖,出现在了那两个稽查队队员的手中。
“泰勒斯在上,是帝摩西之杖!”
“喂……等等,开什么玩笑啊!这是准备把我们在场的人全部送走吗?”
看到那两名稽查队成员不由分说,提起手中的法杖直指向了众人,大厅内顿时如同炸开了锅。人群推挤着向后散开,周围净是此起彼伏的叫嚷与吵闹声,那几个不甘寂寞的败类渣滓,他们得意的奚落嘲笑也同时夹杂其中。
“噤声。”
平板如同机械的声音挟裹着澎湃的精神力,化作呼啸的冲击波,向整个任务发布大厅扫荡而去。在耳畔嗡嗡作响的轰鸣声中,不少位阶稍低的冒险者甚至忍受不了地抱起了头,刚还在激动吵嚷的众人,瞬间都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最后再问一次——”
那位白发红袍的稽查队员面无表情的向人群开口,那双没有温度的银蓝色眼珠这时转向了科里——棕发的年轻兽人此刻脸色不太好,但仍旧挺直了脊背站立着,没有跟人群一起向后退缩。
“你们之中,谁能证明此人的清白?”
人群寂静无声。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不幸的是,在名叫科里的古提瓦族攻击那个猥琐下流的中年男人之前,确实没有哪怕一个与两者无关的第三方,完整目睹了事件的发生经过。
而对于那些死守着规则不近人情,只相信自己耳目所见闻得到的‘真实’,来做最终依据与判断的古巴沙索稽查队而言,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话,对于他们却是完全行不通的。即便在场围观的所有冒险者,都异口同声站在了那位年轻兽人的一边,目前来看,也丝毫没能转圜他们的判定。
比这更为糟糕的是,在那几个卑鄙小人的胡搅蛮缠之下,曾经站出来为那位棕发兽人说话帮腔的众位冒险者们,此刻也同时面临着被无辜连坐的危险。
“那么——”
拥有深色皮肤的端正脸庞上,看不出一点喜怒,冷漠平淡的声音这时却沉了沉,似乎感觉已给了面前这群吵闹的旅行者们足够多的时间辩白自证,两位古巴沙索稽查队成员手中,法杖那令人胆寒的血色光芒开始在顶端隐隐闪烁。
“违背莱恩法则之人,将被烙刻帝摩西符印,施以永久驱逐的惩罚。新月之地的大门,亦将永不再为汝辈开启——”
“请等一下。”
温和的声音这时突然在任务大厅内响起,两名红袍的稽查队成员手中,那支赤色法杖顶部即将爆发而出的魔法之光,也由此被生生打断了。
眼看事态已经到了这一步,面对那帮洋洋得意颠倒是非的无耻小人,以及众人此刻有口难申的窘境,凌霄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持沉默。虽然之前一直尽量低调地混迹于人群中,可眼睁睁看着一个为同伴不平的正直年轻人就这样被冤屈,凌霄自问还做不到无动于衷地冷眼旁观。
“你是何人?报上姓名。”
两名稽查队成员难得对视了一眼,虽然心中都对能这样轻易就中断他们施法的来人有些惊诧,但训练有素的两人还是立刻反应过来,目光锁定了人群之中出声的凌霄。
“我叫肖……肖那。”
拨开周围高大的泰拉人群走了出来,说谎技巧简直堪称拙劣的凌霄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连开口的声音都透露着底气不足。
还好在那两名稽查队成员刻意释放出的巨大威压下,对于此时面目普通、瘦不伶仃的凌霄回答的话语,倒也没有人产生怀疑。他那结巴的声音,也被曲解为是由于没见过什么世面而产生的怯场。
“你有话说?”红袍的中阶魔导师,那双银蓝的眼珠定定望着凌霄,规律机械、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即便是疑问句,也被他如同陈述句一般说得平铺直叙。
“是的,我有话说。”
深吸了一口气,凌霄在当场近百号人聚焦过来的目光下,努力保持着镇定。好在罗勒很快也挤开人群跟着上前,无声却又仿佛某种巨大的支撑,静静地站立在了凌霄的身旁。
“我能够证明这位——”凌霄伸出手,指了指神情显得有些恍惚的年轻巨狼族兽人科里,逐渐平稳下来的声音继续说道:“我能够证明他、还有大家的清白。”
简单一句话,仿佛水滴跌进了滚沸的油锅,刚才还死寂一片的白色大厅之内,再度爆发出了人潮巨大的议论声。
有的人质疑,更多人却是欣喜。
本来在那群人渣嘲笑的目光中,大家都正憋气不已。毕竟只是由于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无辜攀扯牵连,不少人都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早就挖好的坑里,明知道事实却又苦于无法自证。如今,有人站出来说能够还他们一个真相,自然人人都把好奇与希望交织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刚才还被他们定论为不起眼、没见识的胆小青年身上。
“哦——?你要如何证明?”
渗入了精神力的问话再度席卷整片宽广的空间,来自大陆各个地区的冒险者们,松散围成一圈,不用那两位稽查队成员再出言喝止,也都安静下来等待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在这样堪称诡异紧张的气氛下,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凌霄微微侧转过视线,在见到罗勒轻轻地对他点头之后,才慢慢彻底放松下来。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平静温和,目光注视着大厅中央、正以讥讽神情冲他冷笑的那八个人,将视线集中到那个脸上的表情明白写着无赖的中年男人身上,凌霄原本还有些紧绷的声线,这时却仿佛清澈的小溪流淌而过,让人不由自主,就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
“山迪,请你把事情原本的经过都说出来。”
一时间,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要不然,就是这个名叫肖那的年轻人,他的脑袋大概在出门时被什么东西不小心给撞了。面对那群无赖败类,他竟然直接试图从他们口中得到真相!这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
目瞪口呆的众人,还来不及对凌霄荒谬的举动做出反应,更加怪诞绝伦、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却接踵而至——只见那个被凌霄点名、面容猥琐不堪的中年男人,眼睛里满是惊恐,脸颊上那点可怜的肌肉鼓动抽搐着,在他那群同伴对凌霄的哄笑声中,声音僵硬却清晰无比地响了起来。
“我们八个人一早来到发布大厅,遇上那个科里和他的同伴也在,后来我发现他们跟我们小队接了同样的任务,那是个七级竞争任务……”
狩猎泰勒斯之眼的各种任务中,由一级最简易开始,往上逐级递增难度。而所谓的竞争任务,顾名思义是限制一定数量的人可接,除去最先上交任务者能获得丰厚可观的奖励外,其他在第一名获胜者之后,完成任务的个人或队伍,则统统被视为竞争失败,只能得到一些最低限度的任务奖金。
在所有人包括中年男人身旁他的同伴难以置信的目光里,面部表情僵硬,眼神慌乱的猥琐男人,满头是汗却怎么也管不住他那张嘴巴,将一大清早他们是如何蓄谋设套,言语挑衅并诱使他们的竞争对手,即那位巨狼族兽人科里最终出手的过程,原原本本抖落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