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缩着脖子,笑的跟哭了似的“楚,楚大爷,这,我们真没见过啊,要见过前几天就跟您交待了不是?”
楚云楼忽的把小二拽近了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勉强笑的嘴角都抽了筋的店小二,若有所思道“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哎哟,大爷不是好像哪里见过我,您每天都来一遍,怎么还记不住。心里这么想的,小二也不敢说。
楚云楼只好作罢,随意跳了一张空桌子,坐下了。“给爷……”
“一斤烧刀子,四两驴肉,一碟花生米。”小二赶忙接道。
“是。”楚云楼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难不成他真来过这,又给忘了。也是,他爹也说他记性不太好。
这满店子喝酒吃肉谈天的都是武林好汉,有人看不过去了,呛声道“你这小子,也太不讲礼数了吧。”
楚云楼头也不回,嚼着小二端上来的花生米,无所谓道“只有弱不禁风的穷书生才喜欢磨磨唧唧说这些玩意。”
“你!”呛声的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分明是要过去找茬。
店家的常客赶忙拉住,“咦咦,别伤了和气。”更多人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看场好戏。
那人怒目而视“关你P事。”
常客赶忙小声劝道“不是,那位爷,你实在是惹不起。”
那人不屑,大声说道“就他一黄毛小子还爷,我拳打南山脚踢北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吃奶的呢……啊!”
忽的,他觉得膝盖一痛,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一粒花生米在他脚边滚过。
楚云楼依旧在那有一粒没一粒地吃他的花生米。
有眼力的人都看出了是怎么一回事,整个店子都安静了。只剩下那人的咒骂声“该死的,谁暗算我。”
除了一人,他同桌的人都一齐站了起来,提起剑看着楚云楼,一脸寻仇闹事的模样。
店老板一瞧这样,就知道不好,苦哈哈着一张脸,又躲到了柜子后,抱着店里最贵的成年花雕,苦哈哈的抱怨“我这是招数惹谁了啊……”
“你知道我们是谁啊。”其中一人拿起剑指着楚云楼。剑柄上标着泰山派的图样。
楚云楼等了半天也没见着烧刀子,加上昨晚折腾了一夜,困乏地很,打了个呵欠,回头看他“那你知道老子我是说么?”
目光相接之处,刀光剑影。
“哎哟,我操,你们要打架先把我扶起来啊。”
这么一触即发的气氛倒让最初惹事的人给搅了。
他们桌上一直坐着吃菜的人,闻言,笑眯眯地扶起那人来“小师叔,师傅交代过了,不要管他人闲事,你又不听。”
“我说你小子见我被欺负了,也不吭一声。”那人呼哧呼哧坐到椅子上。
“好,我管就是了。”他手一挥,让其他人都坐下。
“可是,师兄……”有人心有不甘。见到他师兄笑眯眯的脸,赶忙闭了嘴。
楚云天虽然背着他们,但是对方音量也不算小,他听的一清二楚,他饶有兴致的想着对方要做些什么。要是来干一架,大爷他一定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可惜他算计错了,那人拿着一瓶烧刀子,笑眯眯坐到他这边来,给他倒了一碗酒。
他懒洋洋的抬眼一瞅,剑眉星目,长的不错啊。他这人一好武,二好酒。烧刀子的香味一飘上来,他也不客气的捧起碗来大口喝。
那人看着他一碗见底,依旧笑眯眯的给他倒酒“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楚云楼楚少侠吧。”
“算你小子说对了,怎么着,要报仇。”楚云楼眉毛一挑,盯着来人问道“是就快点,老子最讨厌别人啰啰嗦嗦,磨磨唧唧。”
“哪里,是我们鲁莽了。”那人摇摇头,依旧是笑脸迎人“我看楚少侠正在寻人,不知帮不帮得上忙?”
楚云楼啜了一口烧刀子,惬意地眯起眼“先报上你的名号来。”
“在下泰山派叶少英。”那人答道。
“哦。”没听过。楚云楼见他带了酒来,心情好,从怀里掏出刚才那张画来丢给他“小心点,我可就这么一张。”
叶少英拿过画来,摊开一看,人就怔在那儿了。
楚云楼见他瞅了半天,也不高兴了,用脚踢了踢他“你见过没?”
叶少英这回倒是哭笑不得了,这……这画上的人有鼻子有眼睛就是看不出来是谁,倒是想他刚进山门才韶年【7岁】的小师弟画的小人。“大胆问一下,这画者是……”
“老子……”楚云楼接到,斜眼来看他“怎么画得不好。”
“这倒不是……”
“那当然,我爹都说我画的有鼻子有眼的。”楚云楼甚是自豪。
“……”这回叶少英都不知道怎么接了,他从小就两面玲珑,善舞盈袖,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只好努力套话“这人怕是和楚少侠关系匪浅,莫不是跟楚少侠一样来自边塞。”
这回楚云楼倒是有点惊奇了,“你怎么知道。”
既然他要找人,不管是恩人、仇人、亲人八成是与他有关系的人,当然关系匪浅。至于来自边塞……他们都上衣下裳,宽领宽袖,或戴冠或戴巾,这是中原朝廷的规定,就他一人短衣,长裤,革靴,衣紧袖短,一头长发随意一扎,可不是像边塞来的蛮人吗,叶少英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那这人是……”
“这人和我这么像,自然是我爹。”
叶少英面色不改,可抓着画的手握得死紧“这么说,楚少侠是来找令尊的。”叶少英心想,若是让被这小子闹得天翻地覆的七门九派知道了,竟是这种原因可不得活生生气死。
“其实也不全是……”
“那是……”叶少英一听赶忙问。
楚云楼嚼着驴肉,道“管你屁事。”
“……”
“哈哈,这小子跟我一个尿性,师侄你栽了吧。”刚才被楚云楼一个花生米打得五体投地的人一瘸一拐的过来了,笑的好不开心。刚想坐下,椅子却被楚云楼一脚踹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呀,你……你……”
“你,你个鸟啊,”楚云楼看也不看他“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想坐我旁边。”
“那,那他呢。”那人气得鼻子冒烟,忽然一指指到了自从自己师叔来就没机会开口的叶少英身上。
楚云楼冷淡地瞄了眼叶少英,道“他带酒了。”
“……不对啊。”那人突然回过神来“我靠,好不要脸,竟然这么夸自己武功好。”
“我武功本来就好。”楚云楼不以为意,他不耐烦的问叶少英“你到底见过我爹没。”
叶少英苦笑不得的吐出一个字“没。”
“浪费大爷我世间。”楚云楼一手搂过桌面上的酒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一桌子人恨的牙痒痒。
叶少英完全想不到再见到楚云楼竟然是这种境况。
他大师伯,如今的武林盟主死死搂住跟在楚云楼身后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人,对着楚云楼大打出手。
楚云楼到底年轻,被一掌拍在胸前,吐了两口血,恨恨道“喂,老匹夫,他是我捡到的人自然就是大爷我的人,你这是强取豪夺。”
你根本没有资格说别人。叶少英心道。他没想到仅仅是奉师命来看大师伯也能遇到这般祸事。
“你的人,黄毛小儿竟然敢跟我口出狂言。”凌寒狠狠的抓住失而复得的人不放。那人仰着头迷迷糊糊的望着他,不复当年模样。
“若不是我,他还在那山谷下。”楚步规心知打不过对方,为了不落面子,只好道“哼,不过是一个手脚残疾的小乞丐,你要就让给你好了。”
“你知道什么……”凌寒一时情急,失了分寸,怀中的那人“呜呜”的叫喊着,他心一软,对着楚步规冷声道“这次就先放过你。”
叶少英一时也搞不明白了,他第一次见他冷清冷心的大师伯那般紧张一个人。
正发愣,谁知下一秒就中了招。“少英,那小子虽不知进退,但好歹也算帮了我,你先跟着他替我还清人情。”
他真是到了八辈子霉……看着自家大师伯搂着人头也不回的回了府,重重的甩上门。叶少英只好苦笑对楚云楼道“楚少侠,我帮你寻回令尊可好?”
原本想要甩头走人的楚云楼,闻言挑了挑那剑眉,心道这人是那老匹夫的侄徒弟,他打不过那老匹夫还欺负不来这小的吗?
“楚少侠,你既不知令尊的去向,又没有令尊的画像”叶少英忽略了楚云楼【我有的】的抗议,问道“敢问令尊的大名?”
“不知道。”楚云楼一字一顿道。
叶少英想了想现今江湖中的英雄好汉,又回顾了他曾听说过二十年前的英雄好汉,没有一个叫不知道,“楚少侠连令尊的姓名都不晓得?”
楚云楼很是理直气壮“他没告诉过我,我怎么会晓得。”
叶少英叹了口气,看来他真的是遇上了一个大麻烦“不过我们最起码知道令尊姓楚。”
得到的却是楚云楼不屑的眼神。
他比不是江湖百晓生,也算个小小的百事通,竟然被人嫌弃。叶少英从来未见过这般……无理取闹的人。但大师伯已经吩咐了,他怎么敢一走了之。
叶少英决定忍,他一向心思细腻,不过一会就已经计划周全了。“想要清楚的知晓一个的踪迹,这江湖上只有两个地方,一是江湖百晓生所在的陆家庄,二是千金阁。楚少侠,我们去那千金阁可好?”
“为什么?”楚云楼决定刁难他“我倒觉得陆家庄比那千金阁好,江湖百晓生一听就比那什么千金阁知道的多。”
第十五章:江湖再见(下)
“可……”这陆家庄哪里是好去的地方。
最终叶少英也没扭过楚云楼,两人一起去了陆家庄。
“是你自己要来的可不要后悔。”坐在陆家庄的前厅,叶少英有些不安,只好对楚云楼嘱咐道“还有记得对陆庄主恭敬点。”
楚云楼把玩着桌上的杯子,全当没听到。
不过没想到的是那个陆庄主竟然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不过不管他怎么问那人都不开口。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爹啊?”
你这么问,是个人都不会知道好吗?叶少英站在一旁免得被殃及池鱼。
楚云楼忍不住发了火,可对上那双沉静如水的眼,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楚步规气呼呼的转头就走。
一直闭口不语的人第一次开了口,“管家送客。”
几乎算是被陆家的仆人赶出门的两人在大门前大眼瞪小眼。
“这也算江湖百晓生,哼。”
叶少英委屈的嘟嚷“所以我都说去千金阁了。”
好在事情也不是都那么糟糕,在叶少英心痛的奉献了荷包里的所有银两之后,两人终于得到在千金阁三楼查询楚字开头的江湖人事录。
“楚留香……”光是楚姓就有一整本记录,叶少英正一页页的查证。
“我爹才不会有这种娘们的名字。”
“……”叶少英。他敢可得盗神也不会想有你这样的儿子的。
“其实令尊的年纪大概应该是在三、四十左右,我们可以缩小一下范围。”叶少英开始往后翻“这个楚旬,塞外的有名的刀客,今年三十有四。”
楚云楼立马否决“我爹使的是软鞭,不是刀。”
“那个这个楚白,擅长九环鞭,法号缘惠大师……看来应该不是。”
“嗯……这个呢,楚步规,出身不明,无门无派,和二十年前千金阁被毁一事有关,与第六任江湖百晓生陆秦交好,行踪不明。”
楚云楼凑了过来“还有呢,怎么就这么一行字,连个画像也没有。虽然有点意思,不过这种无名小卒怎么会是我爹。”
“……”
“你觉得这个楚河怎么样?”
“这个绝对不是……”
两人在三楼折腾了一天,也没个结果。
“算了,你小子也算够意思了,不劳烦你了,还是我自己找吧。”
从千金阁出来之后,楚云楼只觉已经把叶少英折腾够了,况且这家伙人还算不错,便决定放他一马,毫不客气的抛弃了叶少英走了,任叶少英在他身后叫喊。
“喂,楚少侠!楚兄!楚云楼!”
天色已经晚了下来,楚云楼在街上的酒坊里顺了两坛子上好的竹叶青,心想着在哪里凑合一宿。还没绕一个圈呢,就见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家伙被一家酒楼的伙计赶了出来,那人也不生气,反而慢悠悠的坐在那酒楼门口。
“嘿。”楚云楼难得觉得有意思,就喊他“你怎么被赶出来了,吃了霸王餐?”
那人说话也不紧不慢的,相当好听“我又不是你,怎么会干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我想在他们酒楼说书当饭钱。”
“还不是吃白食的。”楚云楼嗤笑,把手里的一坛子酒扔给他“这样吧,我把酒给你,你说个故事给我听怎么样?”
说书人喝了口酒,摇摇头“不够,起码再来一斤卤牛肉。”
“嗤,你还得寸进尺。”楚云楼有些不满“不过今天什么都拦不住大爷我想听话本子。”
楚云楼进了说书人身后的酒楼,不一会儿就提着一斤卤牛肉,两只红烧鸡腿出来了。他递了个鸡腿给说书人。“啧,给你。”
说书人接过鸡腿开始吃,吃相却相当豪放“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给你讲三个故事好了。”
他喝了酒,清了清嗓子才开始说“曾经有一个人,他的武功天下几乎无人能敌……”
“这人是谁?”楚云楼打定主意,若是这个人是真的一定要打败他。
说书人瞥了他一眼“你到底听不听?”
楚云楼撇撇嘴,他自以为自己的脾气够大的了,没想到这个臭说书的脾气比他还大。
“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可惜的是这个女子丝毫不知道他的情谊还站在他的对立方。他只知不能今世无法和这女子在一起,就寻遍天下找到了一朵世间的奇花,专门用寒铁打造了一个盒子储存它。这花名叫角黄,是古时候用来表达爱意的花,但它若是和寒铁放在一起就会变成剧毒。男子心想自己和女子生不能同床,死也要同穴。想将这剧毒送给女子,好让他知晓自己的爱意,然后同归于尽。”
“这真不是男人。”楚云楼大怒,“这女子又未嫁人,既然喜欢,就想方设法娶回家中便好,作什么要害人性命。最后怎么了?这女子是不是识破他的计谋?还是两人都中毒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