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其它选择了罢了，我以为你早就死了。”石白影咬着牙说道。“这是他的第二个身份，也就是我之前说的三个幕后黑手之二，琴师。”
“是同一个人吗？”离竹湮突然觉得对面前的年轻人有了些敬意——或者说，是一种认同感？这个叫做龙翎的年轻人，这个所谓的幕后黑手，这个身兼药师，琴师以及另外一个不知名身份的人，比自己也小不到几岁，看起来就是他在一手经办着这边的一切了。且不考虑善恶对错，自己几年前，也是既当丞相又当皇帝的在经办着整个国家吧。那么——“所谓的比试，是什么？”
屋梁上的人轻轻的笑了笑，仿佛很喜欢这样的结果。“放心好了，我不会为难你的，武力也从来不是我们这一类人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吗？”一个我们，立马将离竹湮心中模糊的共识给更加深了一层。“既然你们之前称呼我为药师，那就来比药术好了——或者，你要习惯称之为医术也可以，只不过在我看来，纯粹的药师，从来不是以医治病人为目的的。怎么样，比起剑术或是琴术等等之流，这也算是你的强项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你的一切，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这一点，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吗？”龙翎轻蔑的笑了笑，却并没有让人感到多少反感。
“这样……药术吗？我接受。”离竹湮没有犹豫多久，便答应了下来。
“那么，先上来吧。”屋梁上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弯下了腰，友善的伸出了手。离竹湮愣了一下，便抓住了那只手，攀了上去。
而在下面，倒在地上的石白影嘴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悲鸣。
第61章：赌药
“那么，怎么比？”
药师将古琴的琴腔打开，展开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这里的每一个格子下面都是一个小药箱，一共有二十乘以二十共四百种药物。规则就是，我们轮番由一个人提出一种配方作为毒药，而另外一个人则来配制解药。每一个回合之后，配方里面的原料都需要多出一种。哪一方先找不到解药，或是提不出毒药，便算输。”
“可是怎么来判断是不是合格的解药？”
“好问题。”药师露出了一副奇怪的笑容。“如果有质疑的话，就由提出解药的那一方来亲自试药好了。”
“这根本不现实。”离竹湮皱了皱眉，认真的说道，“就算不考虑有些毒药的毒性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发作，或是毒不致死之类的，单单这里的条件就根本不足以制造复杂的药剂——”
“神农氏尝百草的时候不也没有那些复杂的条件，照样得出了许多珍贵的资料。况且我这里的基本上已经是粉末了，就算不经过熬制，药效基本上也差不了多少。”药师倒是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如果没有什么其它问题，那就来选第一个毒药吧。”
离竹湮瞪着面前的药盘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再辩解些什么。“那么，第一次是只有一个组成的配方是吗，那就——这个好了。”
“水银是吗？”药师顺着离竹湮手指的方向，打开了那一格的盖子，盖子底下，几颗银光闪闪的液球着实耀眼。“果然这是你的第一选择呢，和他一模一样。”
“他是谁？”离竹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游戏结束了我就告诉你。”药师狡猾的笑了笑，“那么解药的话，就硫磺好了。”
“硫磺并不能完全解水银的毒——”
“需要我试试吗？”药师笑嘻嘻的说道，已然做出用银勺去取硫磺的姿势，“如果你非要质疑的话。”
“算了。”离竹湮叹了口气。“水银本身就没有多大的毒性，何况还是这么一点——”
“所以我才会对之前那个人的选择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看到你和他一样的选择时立马就响了起来。一般人的话，就算完全不懂药术的，第一个选择也都是惊人的一致——砒霜。那么，该你来找解药了。”药师打开了拐角的那个小药箱，里面白森森的粉末看起来透露出一股杀意。“试图杀掉对方，才是这个游戏最快的获胜方法。”
“砒霜没有解药——”
“所以你这么快就要认输了吗？”
“……”离竹湮盯着面前药盘上的标注，仔细的搜寻着脑海中关于砒霜的记忆。然而他很清楚，没有什么药可以解砒霜的毒。如果就这么认输，看来三个人便再也没有机会逃出去了。但如果随意编出来一个解药，龙翎肯定是会让自己尝试一下，结局也必然是会死在这里。从自己这么多年来看到的事例中，那些被下了砒霜毒害的，发作之后也没有一个抢救回来的——但是，发作之前呢？
“虽然砒霜没有解药，但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的话，明矾即可。”离竹湮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不相信。”药师扬了扬眉毛。
“如果刚刚服下的话，只要通过明矾催吐，吐出毒药即可。况且明矾也有解毒的效果——”离竹湮快速的解释道。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药师懒洋洋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不相信而已。请吧。”
离竹湮愣愣的看着那把浸没在砒霜粉中的银勺慢慢的开始发黑。明矾或许可以保命，但这不代表砒霜的毒性就能彻底被解除。况且催促这个过程本身就很难受。“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离竹湮的嗓音有些嘶哑。
“你是第一个选的，你完全可以在我之前抢掉这个选项。”
“如果我选了砒霜，你会怎么做？”
“那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问题。这里有备好的水，明矾的盖子我也给你打开了，如果你担心到时候控制不住的话，我可以帮你灌下去。”药师饶有兴致的看着离竹湮抽搐的表情，将水杯推到了离竹湮的面前。
“我自己来好了。”离竹湮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了那小勺粉末，探入了口中。
虽然从一开始就小心的让毒药不要跟口腔有过多的接触，但真的放入口中时，虽是没有味道，却依旧是恶心至极。尤其是明知道这东西一小撮便可以致人死地，却还不得不为了这药师口中的游戏而冒险，离竹湮觉得这绝对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了。而为了避免过快的被吸收，离竹湮并没有用水吞服，只是干咽了下去，嗓子处更是干涩的难受。小心翼翼的将那一小抔咽了下去，趁着毒物还没有进入腹中之前，吞下了一大口已经化在水中的明矾。诡异的味道弥漫在口中，肚子里更是立马开始翻江倒海。胃中本来就是空空如也，此刻仿佛连胆汁都一起吐了出来。好在吐完之后，好歹身体稍微舒服了一点，身体的痉挛也减弱了许多。“这样你满意了？”狼狈的用衣袖撒了撒嘴角，离竹湮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无力的苦笑了一声。
然而那个药师看着离竹湮的狼狈样，仿佛竟有些入神，被提醒了才意识到有些失态，连忙讪讪的笑了笑。“你和他还是不一样啊，他的话直接就放弃了，而你竟然还真的敢尝试。”
“不管你说的这个他是谁，我认识的人里面也没有哪个精通医术的，放弃以身试砒霜的挑战，也是理所应当吧。”浑身都被冷汗给浸透，离竹湮已然没有力气去追究这个他究竟是谁，只能随口应答着。
“说的也是。”药师赞同的点了点头。“我承认你找到解药了，那么，继续吧？”
接下来的许多个回合大多是有惊无险，由于占有先机，几个出名的毒方都被离竹湮抢先给提出了。药师也不愧是药师，许多看起来无解的剧毒之药都能给出还算不错的解药，离竹湮觉得如果自己第一个提出的是砒霜，或许药师也能给出满意的答案出来。稍加思索觉得药师的解药有道理之后，离竹湮也不愿意非得让他去试药——并不是什么宽宏大量，只是不想无谓的浪费时间，毕竟那边两个人不知道还能支撑下去多久。药师可能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后面提出的毒药都是中规中矩，离竹湮背出医术上的标准答案之后，也没再让离竹湮试过什么毒。
“又该我了啊，竟然都到第十二个回合了，真是不简单呢，能到第十个回合以上的，貌似也只有你一个吧。”漂亮的解决了离竹湮思索了许久的一个由十二种草药配成的毒药之后，药师打了个哈欠，“十二种药方的话——这个如何？”药师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写着水曳苔的方格上敲了敲，嘴角掠过一丝笑容。
“为什么？”然而药师并没有看到他想要的惊慌失措，相反的，离竹湮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药师。
“怎么了，不可以吗？”
“我是说，为什么你会不知道？”离竹湮快速的将解药的配方给罗列了出来，“你说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却不知道石白影他用的这解药是我研制出来的？”
“这样？”药师微微耸了耸肩，表情看起来确实有些不悦，“一时疏忽罢了，懒得去那么认真的调查你的背景。不过是送你一个回合而已，又何妨？”
“所以你并不是无所不知的？”离竹湮紧追不舍的问道，同时将解药的成分分别用银勺取了出来，混在了面前的碟子中。
“我说了只是觉得没必要去知道罢了。”药师的语气有些恼怒，“你没必要试药，直接开始下一回合好了——”
“这就是下一回合。我刚刚才意识到，这解药的组成竟然刚好比幻药多出一味药材。而这解药本身单独也是一种毒药，刚好做这一回合的问题。”
“解药的解药就是幻药，相生相克，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你是要和我玩文字游戏吗？”药师轻蔑的看着面前的人，说道。
“我不相信。”离竹湮苍白的脸上，终于也浮现了一丝曙光。
药师愣了片刻，看着离竹湮将配好的药盘连同一大杯水推到了自己手边。十三种药方，虽然每一种取的都不多，但加在一起分量还是很可观的。“我不相信，”离竹湮继续说道，“并不是为了质疑而质疑，而是在我来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让我不得不怀疑，幻药并不能恰当好处的做这种药的解药。”
“只不过是用量问题罢了。”药师的脸上重新恢复的不屑的表情。
“那么，就请药师来演示一下，究竟该用多少量吧。”离竹湮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还是说，你竟然要在我这样一个凡人面前，认输？”
第62章：冬眠
“哼。”药师微微眯起了眼睛，先提前配好了一捧幻药，在利索的将解药倒入了口中，混了一口水，一饮而尽。“不过是这种程度的药罢了，就算是——”
“就算是什么？”离竹湮看着药师的一举一动，虽难以掩饰内心紧张，却依旧强作镇定。
“就算是我完全不去解毒也没什么事，何况还有配好的幻药，只要大致是这个比例的话——”药师的手已经有些颤抖，干脆将配好的幻药倒进了杯子中，直接灌了下去，“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是这样吗？真是遗憾呢。那么，到你的回合了。”离竹湮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只是示意了一下让药师继续。
“不过如此吗？那么，就在这一回合让你认输好了。”药师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么，这一次是——”
药师的手指努力的想要去轻点对面的一个药格，然而却惊讶的意识到，自己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完全无法伸缩。“怎么可能——”药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又转变成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水——？”
“不愧是药师，这么快就发现了。”离竹湮猛地站了起来，药盘也被打翻在了地上。“刚才我来的时候石白影问我为什么显得怪怪的，其实我正打算回答，却被你打断了——”
“很明显，你之所以表现出那样，是因为也吸入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解药。”药师冷冷的说道。
“对。但是同样吸入了解药，我和离白的症状却完全不同。刚刚我在那边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离白早上刚刚醒来的时候，石白影递给过他一壶水，正是这壶水才导致他虚脱成了那个样子。所以——”
“所以你就故意将这杯水推到了我的面前，让我不假思索的喝下去？”药师似笑非笑，仿佛是在说一件别人身上的故事。
离竹湮耸了耸肩，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至少这没有违反规则，不是吗。”
药师重新用打量的神情看了看面前的人。“对，没有犯规，我本以为你或许会直接将幻药抢走，不过看来我是低估你了。虽然只是一时疏忽，但，就当你赢了好了。”
“就好像是你让我的一样——”离竹湮松了口气，也开起了玩笑。
“如果非要争辩的话，我完全可以说你把水也作为了一种配料，这样你就使用了十四种材料，算是违反规则——不过你别激动，我只是说说而已。对，你赢了，可以带着他们走了。”
离竹湮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就这样可以走了，是不是太轻松了点？“谢谢……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人是谁？”
药师微微有些吃力的靠在椅子上，微微动了动手指，示意离竹湮俯身侧耳过去。离竹湮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弯下了腰。药师的手搭在了离竹湮的肩膀上，将嘴凑到了离竹湮的耳旁，用微弱的语气吹了口气：“那个人，就是——”
离竹湮正在聚精会神之中，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还没来得及反应，几根银丝已经缠了上来。好在这些细丝并没有像之前对石白影的那样直接割断皮肉，而只是将两个人紧紧的束缚在了一起。离竹湮下意识的想要挣扎，结果只是两个人看起来仿佛扭打起来了一般，一起滚落在了地上。不论离竹湮怎么用力，银线也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反倒是自己被折腾的气喘吁吁。
“为什么——？”放弃挣扎的离竹湮不解的问道，“不是你许诺过的——”
“贪欲乃人之大罪，没有止境的贪欲会带领人走向毁灭，记住这一点。”被压在地上的药师本来就有些虚弱，此刻更早已经是狼狈不堪，却依旧以一种得意的神情说道。
“那么失信算不算另外一个大罪呢？”离竹湮没好气的说道。
“对你们人类是的，但对我来说，则完全没有这种约束了。”药师想要戏谑的耸耸肩，却没有意识到两个人此刻是被绑在一起的，耸肩的动作只是让两个人贴的更近了而已。离竹湮惊讶的发现，紧贴着的那个人虽然嘴角微扬，脸上却竟然浮现了一丝红晕。
离竹湮在心里骂了句该死，扭过头去尽量不让对方的鼻息扫过自己脸上。“现在你这状态，根本没办法在我面前逞能，大不了我杀掉你，总有办法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