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松:“可是我现在得马上赶去研究所了。”
铁忠有些意外:“啊?”
墨松说:“你这十几天来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我给领导请了假,说了照顾到你醒为止,现在你醒了,我得马上回去报到。”
铁忠只好道:“那你先回研究所报到吧。”他心想反正日记就在枕头下也不会长翅膀飞了,的确不用那么着急。
墨松又给铁忠拆了两包饼干放在床头柜上,方便铁忠饿了自己拿着吃,然后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铁忠一个人坐在床上无聊地啃着饼干,他一边嚼一边想着那些梦境,爆炸案肯定在自己的梦境里,这点铁忠千真万确,不过听医生说自己又有点脑震荡,所以没拿到日记之前铁忠也说不准。
想着想着铁忠便有点困,他一抬头看着吊着的盐水袋快没了,于是又叫了护士进来换,之后在护士的帮忙下重新躺了下去。
外面走廊十分安静,微风轻轻吹在铁忠脸上让他感到十分惬意,铁忠很快就睡着了。
“铁子……铁子……”
“嗯?”
“铁子,你看新闻了没,就在离咱们基地不远的市区里,有人在公交车上面纵火了!”
“怎么搞的?什么时候的事?”
“报纸上说是十一月十二号下午,也就是昨天吧。”
“死了多少人?”
“有六人被烧死,三人被救下来后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还有二十多人受伤严重程度不一……”
“太可恶了这帮人!”
“就是。”
铁忠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墨松。
“你怎么了,嘴里一直不停地说梦话,什么人可恶了?”墨松问道。
铁忠看了看床头的钟,居然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了,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
铁忠说:“我又做梦了。”
墨松:“都说那是爆炸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了,你……”
“不是爆炸案的!”铁忠打断他道,“这回是另外一起事。”
墨松好奇地问:“什么事?”
铁忠说:“我昨天睡觉之后老是听见有人在跟我说话……对了今天是几号了!”
墨松:“今天才十一月初一。”
“十一月初一……十一月十二……”铁忠喃喃道,“还有十一天,还有十一天可能就要发生那种事情了!”
墨松:“……”
墨松担心地摸了摸铁忠的额头,铁忠愤怒地说:“我没有发烧!”
铁忠一脸郑重地看着墨松道:“你听好了,十一天以后,也就是这个月十二号,离我基地最近的那个市区里,上元里到三元里这段公交路线上,下午四点左右会有人在车上纵火。”
“我还是给你找个脑科医生来吧。”墨松担心地说,“自从你被炸之后就一直在说胡话,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铁忠大叫:“墨松!你怎么就不是相信我呢!”
他吼这一嗓子出去,走廊外很快就传来脚步声,一个护士推开门问道:“不好意思打挠了,请问要帮忙吗?”
铁忠:“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
护士一愣,然后眼中浮现厌恶的神色,哐地把门重新关上了。
墨松正要追出去劝她,铁忠又冷冷道:“你回来!”
墨松便不追了,铁忠说:“坐下!”
铁忠的口气十分强硬,都是他训练时的一贯作风,墨松被他吼得服服贴贴,半点违逆的小动作都没有。
“你有没有听我的话,去拿我枕头下的那本日记?”铁忠目光逼视着他。
墨松面色犹豫,铁忠冷哧一声:“没拿对吧。”
“阿忠你不要这样,生气对自己身体恢复没好处。”墨松劝道。
铁忠说:“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生气会身体没好处,怎么就不顺着我的心意去把那本日记拿回来呢?”
墨松:“……”
墨松一直在躲避着铁忠的目光,铁忠却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就这么盯着他看看看看……
铁忠心想,这样你还不心虚?
墨松终于承受不了铁忠这样的逼迫,叹气道:“阿忠,你那日记的事情能先放一边吗,我这几天不仅要照顾你,还要去帮忙处理丧事,真没有那么多闲空。”
铁忠这才想到墨松曾经提起过当时与自已打斗的那个男人是他的朋友,他在爆炸中死去的话,丧礼也正好是这几天……
铁忠愧疚道:“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么多。”
墨松说:“自从他父母去世之后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我跟他关系最好,所以才代替他的家属为他办理丧事。”
原来那个男人的身世这么悲惨,铁忠心里戾气全消,脸色也缓和下来。
他突然想到被自己吼的护士,不安道:“松子,你去帮我给那个护士道道歉吧,我当时心情不好……不,还是我亲自去,你扶我下床。”
说着铁忠就要爬起来,墨松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你伤都没好,就不要再乱动了!我帮你道歉,放心吧。”
铁忠这才安份了。
铁忠又问:“丧事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墨松手里拿了个苹果开始削,说:“明天就下葬了,到时整个警察部门的人都会参加。”
铁忠想了想,道:“也让我去吧。”
墨松动作一停,只听铁忠继续道:“我怎么说也跟他不打不相识,算是缘份一场吧。”
“那得再去问问医生。”墨松继续削着,“医生说你可以去,我到时再带你去。”
铁忠面色一喜。
墨松突然抬眼:“你高兴什么?”
“没……没有啊。”铁忠心里咯噔一起,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躺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活动活动,心里开心。”
这个说法还算说得过去,墨松于是没有再怀疑。
铁忠暗道了句好险,他想参加葬礼的原因是听到墨松说了句“警察部门的人都会参加”,铁忠几次说服墨松不成,知道自己再继续说下去也只会无济于事,想到警察局里的人听到自己提起这个应该不会大意,所以那天想去葬礼试试能不能与警察局里的领导人物搭上话,以避免十二号发生的那场惨剧。
如果直接把这个想法告诉墨松,再让他为自己联系警察的话,铁忠觉得事情应该不会那么顺利。首先墨松并不相信自己的梦境预知是真实的,所以别说去是找警察了,他连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的日记都不会去看,铁忠放弃了墨松这个突破口,想自己明天亲自去葬礼上与警察局长或者刑警队长之类的人说上话,这样做恐怕要比劝说墨松的效果更加有成效。
就算万一自己是真的被炸弹炸得记忆破碎了,多让警察提防一下也是好事,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那时自己怕是要被通报了。
墨松削完了苹果,他把果皮捡起来放进塑料袋里,那个被剥了皮的苹果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铁忠吞了吞口水,他觉得自己又饿了,说来也是,上次进食也是在昨天才吃了碗粉,现在都第二天正午了,肚子饿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后铁忠就看见墨松抬起拿着苹果的那只手,把苹果放到自己嘴里咬了一口。
铁忠:“……”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铁忠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句时下正流行的网络用语,然而墨松啃得吧唧吧唧响,勾得铁忠的口水在嘴里翻江倒海。
铁忠:“你不是给我削的?”
墨松的眼中浮现一丝狡诈:“你又没说你要吃。”
铁忠当即便想把那一袋苹果全塞墨松嘴里去。
或许是看到铁忠脸色不对劲了,墨松这才把苹果翻了面,把那完好的背面送到铁忠嘴前,铁忠冷着脸躲了几次后拗不过肚子,于是就是嗷呜一大口咬下去。
“你慢点!”墨松哭笑不得道。
铁忠哼哧哼哧地嚼着,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墨松嫌弃地闻了闻苹果上的被咬过的断口处,铁忠含糊不清道:“我又没病,你那样子做给谁看啊!”
墨松不答,把那小半个苹果放到桌上,起身去找医生,铁忠便把那个苹果拿起来全吃了,连核也不放过,末了只吐了几颗籽出来。
墨松回来的时候铁忠还在回味苹果清甜的味道,只听他说:“我刚才问过医生了,他说只要不剧烈运动就行。”
铁忠松了口气,心想第一步达到了,只听墨松又说:“明天我给你租副轮椅,到时推着你去吧。”
第8章:刑警
第二天,墨松果然租了轮椅来,两人先是乘车去了一处墓地,下车之后墨松便把轮椅从车上拿下来放地上,让铁忠坐着他在后面推。
仿佛知道今天是参加丧礼似的,就连天也是阴云密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墓园外停了很多警车,铁忠想到那个被炸死的男人的身份,猜测这些人应该都是他的同事。
只是不知道哪个是领导,铁忠心里祈祷他们来参加丧礼的时候也会戴上警衔,这样自己就能很方便地分辨了。
铁忠突然问道:“松子,为什么是你主持他的丧事,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墨松在他身后推着轮椅,边走边道:“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铁忠狐疑地说,“朋友再好能好到让对方主持自己的丧事吗?”
墨松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幽伤:“如果我哪天死了,我也希望你能来主持我的丧事的。”
铁忠:“……”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别扭无比。
铁忠正色道:“今天这个日子不要说这种话。”
墨松自知失言,于是不再出声。
两人很快就看到一大圈穿着制服的警察围在一座墓碑前,铁黑色的制服使整个场面气氛更加沉重。
墨松推着铁忠加快脚步走过去,道:“各位对不起了,我还带了一个朋友过来,所以现在才来。”
为首的一个警察摆手说:“没关系,我们也是刚才,这位是……”
铁忠忙自我介绍道:“我叫铁忠,是名军人。”
两人握了握手,那人说:“我叫冯海亮,是刑警队队长。”
铁忠心中一动,看向冯海亮,只见对方长着一张英武正气的脸,两道浓浓的剑眉下是一双黑亮而锐利的虎目。
铁忠道:“我之前跟他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墨松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今天是特意来送送他的。”
冯海亮点了点头,铁忠说得有理有据,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路河他的身世挺可怜的。”冯海亮转头看着那块墓碑,以及后面长方形的坑,坑边放着一口棺材,铁忠想里面就应该是那个叫路河的男人了。
冯海亮道:“他进刑警队那一年父母就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了,留下他一个人,没想到才过了几年,连他也……”
铁忠心里也有些难过:“太可惜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孩子?”
铁忠说这话的时候墨松握着轮椅的手紧了紧,被他眼角的余光扫见了,铁忠心里奇怪,但是现在并不好去问他。
冯海亮回答道:“小河没有结过婚,连女朋友都没有……或许有吧,不过他生前联系得最多的就是你身后的墨先生,如果他真有的话,墨先生应该最清楚。”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俱是朝墨松看去,连铁忠自己也不例外。
墨松见这么多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于是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他没有女朋友,更没有……私生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听不见。
如果是平时的话铁忠肯定要笑话墨松一番,但是现在明显这个消息只会让人不开心。
不过……
听冯海亮刚才解释墨松和那个路河的关系之后,铁忠心里有些奇怪,或许自己和墨松是竹马玩到大的,有了女朋友自然会大方地告诉对方,便甚的话连女朋友一些爱好性格之类的东西都可以拿出来讨论,而墨松刚才说起路河的时候,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很坚定,说明墨松是真的很清楚路河平时的个人生活。
铁忠心里有些不舒服,因为墨松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他喜欢什么女孩,又看上哪个了云云,墨松跟他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围着铁忠身上来的,就好像墨松自己完全不需要什么,不看中什么,只要铁忠喜欢就好,铁忠想了一下他和墨松平时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是每次做决定都由铁忠来的。
怎么感觉墨松跟他比跟我的感情还好些?铁忠心里酸不溜秋地蔓延着。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铁忠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看着冯海亮,准备一有机会就把十二号公交车纵火事件的预言说给他。
墨松叫来一个小警察,让他帮忙扶着铁忠的轮椅,自己则上前去处理丧礼相关事宜,铁忠对那个警察礼貌地笑了笑,那警察也连忙回了一个笑容。
周围还有其他突然的交淡声,铁忠听着他们说话,知道这个丧礼是按着基督教的形制办的,他看着墓碑前一个和蔼的老人,想着那应该就是神父吧。
神父一直在念着什么,铁忠猜测应该是和佛教和道教一样,都是些超度死者的文字,只不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堂的话,人间的存在恐怕只会变得毫无意义。
铁忠抬起头来看着阴灰的天空,他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
接下来的丧礼便不在铁忠的主要注意范围里了,他一直都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冯于海,那个刑警队长,铁忠想把那个预言告诉他。
但是现在却不能说。
先不讲这个所谓的预言太过荒诞,而且还具有一定的迷信色彩,这对于工产党来说是个大忌,虽然眼前就有一个神父在念着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个走场面的东西,两个东西从本质上来说是有区别的。
想到这铁忠觉得事情仍然很棘手,如果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的话,事情传回基地里,恐怕第二天调令就要下来了。
铁忠愁眉苦脸地想着,前面神父不知道跟墨松说了什么,然后早已就绪的众人便把那口棺材抬进了坑里,接下来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为他洒上一把土了。
棺材其实很轻,因为路河的遗体应该已经火化成灰了,铁忠觉得自己哪一天如果也死了,那被火化之后是万万不想被埋到地里去的,到时叫人把自己的骨灰随风洒去,应该是件很浪漫事情,万一真的死后也有知觉,铁忠希望自己能看到并感受世界的大千变化。
众人排好队,一个接一个上去献土,轮到铁忠的时候他学着前面的人也往里面扔了支菊花,菊花很香,十分泌人心脾。
铁忠让那个推轮椅的警察自己有事先忙去了,他吃力地抬动双手摇着轮椅,朝冯海亮的方向移过去。
冯海亮已经上车正准备离开,他看到铁忠过来了便把车窗摇下来。
“哥们,找我有事?”冯海亮叼了根烟,痞兮兮道。
铁忠朝车后座上张望了一下,冯海亮便说:“放心吧,后面没人,你想跟我说什么,刚才的时候就觉得你不是来参加葬礼这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