焓琦失落的靠在了椅子上,“音儿,我对你的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不怎么会不明白?”荀水音泪眼低垂,“我对殿下就如你对我,怎么也追不到啊……。你不会放弃,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已经嫁给他的女人,一个有了他的孩子的女人,我会放弃吗?再者,”她长长喘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了,谨王千岁,你难道不介意吗?就算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
焓琦哑口无言的看着这个他第一次捧出真心去追求的女子,突然觉得好累……。人生短短几十年,也许这个女人真的只是自己命中的过客,他俩注定无缘……
煜珣想了想,拉了拉狂躁的荀水音,温柔一笑,荀水音随即沦陷,娇柔的皱起了秀眉,含羞带屈的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殿下……”
“哎……。音儿,我小时听我娘给我讲过一个佛家的故事,说给你听好不好?”
焓琦抬眼,见煜珣一面安抚着荀水音,一面给他递了个眼色,他忙笑了笑,“什么故事,说来听听吧,反正天还长。”
荀水音难得见煜珣露出了温柔的笑脸,自然不敢拒绝,“殿下,我听着。”
煜珣点了点头,说起了那个很多人都知道的《蜘蛛、露水、芝草、风》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座名唤‘圆音’的寺庙,每天都有许多人去上香拜佛,香火很旺。庙前的横梁上恰巧有一只结了网的蜘蛛。每日里,它都受到缭绕香火和虔诚祭拜的熏托,经过一千年的修炼,便有了佛性。
一日佛主光临圆音寺,看见了横梁上的蜘蛛,便停下来问道:“你我相见有缘。看你修炼一千多年,有什么真知拙见,如何?”蜘蛛应了。佛主问:“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道:“‘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点头离开。
又过了一千年的光景。佛主又来到寺前,对蜘蛛道:“一千年前的那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更深的认识吗?”蜘蛛道:“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道:“你再好好想想。”
又过了一千年。一日刮起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蜘蛛网上。蜘蛛望着甘露,见它晶莹透亮,顿生喜爱之意。觉得这是三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可是大风又将甘露吹走。蜘蛛感到很寂寞。这时佛主又来问道:“这一千年,你可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想到了甘露,便道:“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道:“好,既然如此,我让你到人间走一遭吧。”
不久,蜘蛛投胎到一个官宦家庭,成了富家小姐,名唤为蛛儿。蛛儿十六岁时就已经是一名婀娜多姿的少女了,很多年轻男子都为之倾倒。
那一年科举过后,状元郎名为甘鹿。在举行庆功宴席的时候,来了许多妙龄少女,也包括蛛儿,还有皇帝的小公主长风。状元郎在席间表演诗词歌赋,大展才华,在场的少女无一不被他折倒。蛛儿心想,这也许就是佛主赐予她的姻缘。
过了些日子,蛛儿陪同母亲上香拜佛,正好甘鹿也随母亲而来。二位长者在一边聊天,蛛儿对甘鹿说:“你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圆音寺,蜘蛛网?”甘鹿诧异道:“蛛儿姑娘容貌端丽,性格随和,想像力也颇好。”说罢与母亲离开。
蛛儿很泄气,心想佛主既然安排了这场姻缘,为何不让他记得那件事?
几天后,皇帝下召,命新科状元甘鹿和长风公主完婚,蛛儿和太子芝草完婚。这一消息可谓晴空霹雳,蛛儿不吃不喝,穷究急思,灵魂出壳,生命危在旦夕。太子芝草急忙赶来,扑倒在床边,对奄奄一息的蛛儿道:“那日,在后花园众姑娘中,我便对你一见钟情,我苦求父皇将你许给我,他才答应。若你死了,我的人生亦无意义。”说着,他拿起宝剑准备自刎。
这时佛主来了,对蛛儿的灵魂说:“蜘蛛,你可曾想过,甘露即甘鹿是由谁带到你这里来的呢?是风,即是长风公主,最后也是风将甘露带走。甘鹿对你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是当年圆音寺门前的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爱慕了你三千年,你却从未低下头看过它。蜘蛛,我再来问你,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此时顿然大彻大吾:“世间最珍贵的,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刚说完,佛主便离开,蛛儿的灵魂回位。她睁开眼睛,看到正要自刎的太子芝草,马上打落宝剑,和太子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故事讲完了,煜珣静静的看着荀水音。她紧紧抓着衣角,不知在想什么。
“音儿,我的意思,你懂吗?”
荀水音抬起含泪的眸子,倔强的咬了咬嘴唇,“殿下,我……”
“音儿,我不是石头,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但是,你也应该明白,我心里装的是谁。你愿意和我一辈子就这么冷冷淡淡的做对面合神离的夫妻吗?还是跟四哥一起双宿双飞?哎……”煜珣不知道这是今天叹的第几口气了,“你自己决定吧。我明日带兵去贺嘉接应谢锡铭。储宫的事情,我想都交给四哥。你在考虑考虑好了。”
“殿下这么快就走?”荀水音有些慌了。
“父皇催的紧,我也没办法。”煜珣说着,起身对着焓琦,深施一礼,“四哥,音儿和孩子,求你帮弟弟保住。”
焓琦一愣,伸手扶起了煜珣,“你放心。有我在,定保她母子二人平安。”
荀水音咬咬嘴唇,不甘的看着煜珣。
煜珣无奈看着她,淡然一笑,“音儿,这事情,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事情你自己选择,自己定!”
“殿下……”荀水音泪眼迷蒙的望着这个她一直追逐的人,心里终是不愿。那个故事她何尝不懂,但是,自己爱之入骨的人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音儿,我得走了,明日出兵,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你多保重。”
“殿下,你别走……”荀水音想再留他一刻,也许他会改变注意呢。
但煜珣只是愣了一下,便决然开门,扬长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第一封信
‘血昙鬼手’,曦国巫医贝族九大绝学之一,也是最耗体力的一门技术。施术者通过手掌的动作完成一对昙花的绽放,让看者神智俱丧,听命于己。但这种绝活伤神伤身,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愿意去用的。贝耀飞也只在练习的时候、对着兔子摆弄过,对人施展尚属首次,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老老实实的在床上睡了三天……
睡梦里的他并不安稳,心心念着的那个人似乎又出事了,但梦里的他、纵使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救那人脱困。一身的疲惫酸痛,似乎连筋骨都已经断了,一脑子的浆糊事情,怎么理也理不清,空留的头痛欲裂……
直到那只微凉的手抚上了他滚烫的额头,他才渐渐安稳下来。但很快,那只手就又不知了去向,再次陷入噩梦中的他,在无尽的黑暗中苦苦支撑,只为等来那抹熟悉的温柔……
第三天,他醒了,但是没有看见自己一心期盼的人……
失望的转动着眼睛,希望在某个角落找到那个单薄的身影,最终看见的,却是推门而入、哈欠连天的凌焰修,还有她熬的通红的一双眸子。
凌焰修见他醒了,伸手戳了戳他陷下去的脸颊,傻乎乎的笑了……
贝耀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半晌悠悠道:“遇到什么好事了?笑成这样?可惜了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二傻子呢……”
凌焰修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人怎么刚醒就这么大的起床气,不应该是没睡够啊,都三天了……
“你炸什么刺儿。本姑娘见你醒了才这么高兴的,你管得着吗?”
贝耀飞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头依旧很疼,身上也酸涩的要命,不想动弹……
凌焰修见他又把眼睛合上了,以为这人病还没好,有些着急了,“小飞,你到底怎么了?我摸你的脉象,只是虚乏亏空,但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也不能这么弱的啊。”
贝耀飞闭着的眼睛骨碌了半天,没有说话。
凌焰修抓过他的手腕,诊了又诊,秀眉不禁拧到了一起,“小飞,醒了就别睡了。这么睡下去不是办法。我已经让人给你弄吃的去了,你一会儿勉强吃些。”
贝耀飞心里不痛快,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帮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办事,他不但不闻不问,连面也不照,居然还找小修来照顾他,什么意思啊……
凌焰修见他这样,便出门。不一会儿端了一碗药粥回来,“小飞,起来吃点东西。”
贝耀飞不动,继续一个人闭着眼睛生闷气……
“贝耀飞,起来吃饭!”凌焰修有些怒了,自己在床边熬了三天,才盼着这只睡猫醒了,结果倒好,自己一句谢谢没捞着,还得受他的邪气……
贝耀飞勉强翻身,冲着墙,继续睡……。他不要吃饭,只想见那个没良心的小白毛!
凌焰修挑挑眉毛,满是血丝的大眼睛费力的眨了眨,“洪煜珣奉皇命带兵出征贺嘉了,你,要不要跟去看看啊?”
贝耀飞一听这话,猛地睁开了眼睛,回身瞪着凌焰修,一脸的不敢置信。煜珣出兵伐月回来还不到半年,怎么又带兵走了,还走得这么急?
“青龙果被抢了。鹤鸣岭流云教干的。煜珣只带了两万人,已经走了三天了。”凌焰修说着,左手竖起两个指头、右手举了个‘三’,在贝耀飞眼前边说边晃悠。
贝耀飞猛地吸了两口气,用力支起身体,却徒劳的躺回了床上,他不禁有些气恼,伸手抓着凌焰修的胳膊,凌焰修借势一扶,将人靠在了床头。
“饿了吧,想吃饭了吧?”凌焰修挑衅的端过药粥,往他面前一摆。
贝耀飞二话没说,接过就吃。由于太急,还被呛了一口。凌焰修发现,自己的玩笑好像开得有点大……
“小飞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贝耀飞没理她,继续埋头奋力的翻动着勺子……
“哎……”凌焰修无语的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安心了。他虽然只带了两万人走,但是加上谢锡铭在那边的人,也足有三万了。对付流云教,没问题的。”
贝耀飞稀里糊涂的把粥吃了个干净,眸子里幽光频闪,“你刚刚说的是鹤鸣岭那个亦正亦邪的流云教?”
凌焰修随即想到他的担心,不由的也皱起了眉,点了点头。
流云教,宏国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谈虎色变的一个教派。算不上邪教,却是没人敢惹的狠茬儿。凡事儿别让流云教得了理,若是他们有理,就是天皇老子他们也敢把他碎尸万段。但他们却有一点好,就是野心小,从来不往中原内陆走,向来是守着临近贺嘉一带的鹤鸣岭,甚少惹是生非,对中原武林也只是偶尔客套一下,不曾有过大的冲突。
贝耀飞吃了些东西,觉得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他摸着自己的脉,细细号了半天,对凌焰修道:“我身体没有大碍,这是什么地方?我的药箱在吗?”
“这里是泓宝阁江府。你的药箱我带来了。”凌焰修说着,转身在一个大柜子里翻了一会儿,拎出了贝耀飞的那只箱子。
贝耀飞取了一个紫色的瓶子,吃了两粒药,迅速运功把药化开了。
凌焰修皱眉,拿起瓶子闻了闻,疑惑道:“这什么药?味道好奇怪啊。”
“治病的药。”贝耀飞说着,掀开被子,下床开始活动筋骨。
凌焰修看着只吃了一碗粥、两粒药就变得生龙活虎的人,不禁有些犯傻,“这药这么神啊?”
贝耀飞突然倒回了床上,闭着眼睛,歇了半天,“要是神药就好了。我估计最快也得后天才能恢复。哎,后天,煜珣恐怕都出攸城地界了。”
凌焰修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些不忍,“你别着急,他们大队人马走不多快的。”
“就他那急脾气,不急行军就已经是好的了。”
凌焰修瘪瘪嘴,突然想起煜珣留了一封信给贝耀飞,“对了,小飞,煜珣给你留了一封信,你等等,我去找找。”
贝耀飞眼前一亮,惊喜的看着凌焰修。他就说嘛,煜珣不会一声不响的就离开……
太阳从贝耀飞醒来时的如日中天转到了日薄西山,然后烛灯高照,月上枝头……
贝耀飞在吃完一桌子丰盛的晚饭后,终于等到了煜珣的那封信。
凌焰修不是不重视煜珣,只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病着的贝耀飞身上,所以那封信也就随便扔在了一个角落,然后她就很彻底的忘了放在了哪儿……
贝耀飞接过信时已经没有了最初听说时的欣喜,只是很平静的拆开了信,想看看那个小家伙是不是、真是个白眼狼……
信被缓缓打开,步入眼帘的话让贝耀飞顿感无语……
吾弟晟儿:
愚兄领兵出征鹤鸣,不知归期。切忌安心养伤,勿念。
若有所需,尽可吩咐江府中人,一切事情,你可做主。
兄:煜珣执笔
贝耀飞翻着白眼看着凌焰修,满头黑线,“煜珣给了你几封信?”
凌焰修看了看他愠怒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细想原因,只回道:“两封。薄的给你,厚的给他弟弟,好像叫煜晟吧。”
贝耀飞翻了个白眼,“薄的给我?他要是就写了两三句话,我跟他没完。”
“嘿,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他那个大忙人,能给你留一封信就不错了。人家带兵出征,自然有很多事情要交代给自己弟弟,当然薄的给你了。”
贝耀飞一撇嘴,冷冷道:“煜晟在哪?”
凌焰修转了转眼睛,心说,是不是煜珣嘱咐贝耀飞给那小孩儿看伤去。
“那小孩儿的伤我给治了,都是硬伤,养些日子就好了。”
贝耀飞泄气的瞪了她一眼,“信混了,这封是煜晟的。他住哪儿?”
“欸?怎么会?”凌焰修相当吃惊。
贝耀飞在她眼见晃了晃那张信纸,“我的少堂主,煜晟住哪儿啊?”
凌焰修见果然是弄错了,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道:“你隔壁。”
贝耀飞哦了一声,装好信,去找灿珂。
灿珂背上的伤很重,虽然药很好,伤口并不疼得难忍,但好的却很慢,他也就一直趴在床上动不了。
但是这三天他可没闲着,一封送错的信让他那颗满是好奇的心乐不可支,没事儿他就翻出那封信,仔细的琢磨着那里的话,然后他发现,这封信的收信人,可能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贝耀飞走到门前时,灿珂刚刚吃完晚饭,正跟侍候他的小童聊天。那小童绘声绘色讲得十分开心,贝耀飞侧耳一听,竟是在说江暖竹清祥画舫抱回一块镇尘古翠的事情。
他抬头看看那轮清冷的月亮,不禁想起了自己和那人初遇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