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走,去结婚。”顾寒看了足足有一分钟,陈述心中如同过山车,先上了后下来,再上去再下来,终于又回到地上了。
“我知道附近有教堂。”陈述站起来,再接再厉的给顾寒“惊喜”。
顾寒:“……”
顾寒现在是满心的无奈,他的计划全泡汤了。
他本来想的是年末的时候源盛公司收回,接下来就是去见老爷子,然后出柜,之后奋斗事业,养家糊口(……),顺便把结婚的钱给弄出来,出柜有风险,深柜需谨慎,如果两个人都在娱乐圈确实需要注意一些,但他接下来的计划已经慢慢离开了演员这个身份,而用另一个身份归来。到时候也能给陈述一份保障。
现在好了,那个乐不思蜀的就在自己身边,顾寒的手还在他的口袋中,手被对方捉着。
他的体质偏寒,每逢冬天都冷的跟冰窖一样,陈述和他在一起两年,这个毛病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怎么就没有提前看出来陈述还是这么冲动呢?
顾寒轻声喟叹。
雪渐渐停了,脚踩在地上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雪是砂砾状的,这种雪越踩越结实,化成水不是那么容易,那么化雪就更加困难了。
“你刚才说,你被逼婚了,你爷爷逼你回去?”顾寒好容易感叹完,想起了这遭。
“准确的说他们不止要求我结婚,更要求我退出演艺界。”陈述说到这里,眼中有些漠视,他语气很轻,听不出对家庭的不满,但陈述知道他必定不是那么开心。
他的命运在前二十年是孤独,好不容易在自己的圈子里拼出一番事业,却被要求中途退出,无论是谁都不愿意面临这样的“命令”,就像你是一件商品,在一定时候为了维护利益集团的某种利益,就要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对方是谁?”顾寒好奇,心中把自己知晓的那个圈子的年龄差不多的女士都拉出来,发现年龄符合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你也认识。”陈述似乎是难以启齿,吐出了一个名字,“贺静嘉。”
顾寒停下脚步,他的那双眼睛对上陈述的时候,清澈而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在其中。陈述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审视,像被X射线穿透一样。
“什么时候的消息?”顾寒平静的问。
“两天前。”陈述微微低着头,“父亲知道我拍戏出了意外,以这个理由勒令我回国,并且宣布封影,不然会对我全面封杀,并且对楚恒施压。”
“你怎么不早说?”
“你那时候在拍戏,我不想打扰你。”陈述老实的把话交代出来。
“那昨天呢?昨天我拍戏回来了。”顾寒步步紧逼。
“你需要休息。”陈述抬眼,直视顾寒的目光,“我没有思考过这其中的任何可能,你不用那么担心。”
对于你,我绝对忠诚。
“以我现在的能力,暂时不足以和陈家抗衡。”顾寒开口,平静的陈述事实,“如果回国,我不保证我们两个人可以平安度过。”
“所以我要直接公开出柜。”陈述被他吓了一跳,“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不是担心,是事实。”顾寒觉得陈述很单纯,他是果真没有领略过什么叫权力如猛虎,杀人于无形。
陈家虽然不至于到这一步,但封杀和雪藏现在的他,还是绰绰有余。
最不济,也会把陈述给囚禁,不说五年十年,就是一年两年,陈述也会被这个圈子直接遗忘。
更何况,要和他联姻的是贺静嘉,贺静嘉的父亲,是贺孟津。
为什么老天总是这么巧,非要让你的仇人往枪口上撞,让你想不去注意他都难?
陈述似是感受到了顾寒的忧虑,因为顾寒停住了脚步。
他忽然心底一沉,莫名的恐慌撷住了他的心,让他不能呼吸,“你害怕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口中都是满嘴腥味,顾寒的手从他的口袋中离开,静静的面对他。
陈述心中又有了那种坍塌的感觉。
他一直在建立一座城池,能够和贺兰若的神坛并肩,所有的努力都是为此。
然而一场车祸直接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他的城池瞬间坍塌,全然不再完整。
后来他发现那人又归来了,他全心全意再去创造,在废墟之上重新创造的一处繁华,更宏大,更温柔,他想把顾寒圈养在这座城池中,他什么都没有,只希望顾寒可以做这座城池的主人。
他以为这次不再是他单方面的付出,现在却被顾寒这样冷静的眼神给吓着了。
他手脚冰冷,口中嗫嚅,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座城池的繁华难道都是海市蜃楼吗?陈述耳中又出现了幻听,一阵又一阵的轰鸣,让他觉得亦真亦假,他又开始怀疑这是一场梦境,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顾寒忽然叹了一口气,“你啊。”
这两个字包含了他无限的深意,哪怕只是简单的两个字,陈述也觉得一波三折,值得反复吟咏叹息,因为那语气太过于宠溺,他像是定身咒被解除,直接拥抱了最大的BOSS。
“你吓我一跳。”陈述把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心跳都没了。”
“你怎么不早说呢?一个人扛着,还非要把我拐骗出来,容易吗?”顾寒和他并肩,一边走,一边指责他,“你要是早点说,我指不定还可以多想出来一个方案应对呢。”
“这回全听你的。”陈述心脏附近的血管提供着血液让心脏依旧完好的活动,跳的砰砰砰的。
“我已经不敢相信了。”顾寒悠悠的摇头,又悠悠的远望,“还有,你说的教堂,在哪里?”
陈述听到前一句还想辩驳,恨不得现在就写下承诺书,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他心中知道顾寒如果知道了处理这件事情应该比自己好,还是不想让他拍戏的时候分心。
听到后一句的时候陈述抬头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这条街的景色自己很陌生。
陈述:“……”
顾寒没有听到陈述的回答,本来走在旁边的他停下来。
陈述也停下来,一脸愧疚的,表情沉痛的看着他。
“别说我们走错路了。”顾寒脸上没表情,都木了。
“是真的走错了。”陈述真乃勇士,还是承认了这个错误,“而且,我找不到路了。”
顾寒心塞,痛心疾首。
多少次啊多少次,顾寒你怎么就没有长记性,让一个路痴的人去带路,你怎么就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呢!
顾寒掏出了手机看导航地图,手机在陈述身上真的是白搭,就是用来发短信和打电话的,导航对他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他经常把上下给弄反,并且从来不分南北东西。
陈述小学生认错一样低着头。
顾寒一手牵着陈述一手拿着导航,陈述求婚他来找地方,这种窘迫的事情这辈子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陈述心情也十分的不好,其实这一系列本来应该是他做好的,但刚才一路都在忙着和顾寒解释,并且忙着看顾寒的脸,分析顾寒的神情,心中琢磨顾寒到底在想什么,他是真的担心顾寒想歪,一路把意思延伸,歪到爪哇国,毕竟聪明人容易想过头,他这样的人反而只能理解表层和第一层意思。
陈述从前听过贺兰若的事迹,教贺兰若的语文老师也教过他,说能想多并且把原着人物曲解成心机深刻的,十几年就出了一个。《红楼梦》里黛玉进府,王熙凤的动作心理分析整整分析了八条,作者大约都哭了。
陈述把这件事情深深的印刻在了脑海里,时刻提醒自己把顾寒的思路拉回来。
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多穿过的两条街,多转了一个弯,结果就和原来的地方失之交臂。
缘分多来如此,有缘无分。
顾寒站在那个小教堂前面,“就是这里咯。”
陈述点头。
门前的积雪很明显被清扫过,没想到在这样的天气还会有人,进去之后发现没有人来,只有神父在擦拭东西。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神父转身,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一样的俊美修长,只是其中一个人的瞳孔是异色的,另一个是一双黑色瞳孔。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神父温柔的上前,问这一对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要结婚。”顾寒直接把陈述推上去,对神父笑的一脸温柔,一口流利的伦敦腔,“可以请你来证婚吗?”
52、见证
“是我们,”陈述及时纠正了顾寒的错误引导,他拉着顾寒的手,“我和他。”
陈述态度诚恳,他那张脸为他赚了不少分,两人都算得上是刷脸过的人,神父很痛快的点头,并且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你们很登对。”
“谢谢夸奖。”陈述谦虚的接受了这赞扬。
“可以请教名字吗?”神父彬彬有礼。
“我是陈述,他是顾寒。”
神父面对两位新婚人,尽管他们是同性,他依然没有露出惊异的脸色。
陈述站在神父的左侧,顾寒站在神父的右侧。
他们面对空无一人的教堂,宛如整个教堂都充满着人,人们都面带祝福,用希望之光望着他们。
神父宣读:
“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男,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 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夫夫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颂扬。”
顾寒嘴角抽搐,小声的喊了陈述一句,“老婆。”
陈述蓦地睁大眼睛,视线往顾寒这边瞥,小声“诶”,当做回答。
对于两个结婚还在小声说话的年轻人,神父当做没有看到,自顾自的接着履行自己的责任。
神父有模有样地看了看两边,没有人阻碍新婚人结合。
接下来的步骤,神父自己心中判断了一下,决绝的转头看向顾寒:
“顾寒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顾寒:“……我愿意。”
我明明都叫他老婆了,神父你是怎么看的啊!
年轻俊美的神父满意的笑了,他眉骨有些高,这么一笑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邪恶,顾寒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神父又转而问陈述:“陈述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伴侣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陈述:“我愿意,哪怕生命走到尽头,都不会结束。”
顾寒心中一暖,的确,曾经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但陈述没有忘记。
原谅你篡改台词的过错。
神父显然对他们两个人有些无语,微微翻了白眼,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接下来的环节怎么进行了。
按照正常的步骤来,这时候应该是他来问底下的群众,询问他们是否愿意为新婚人的结婚誓言作证。但现在底下空无一人,这道程序难道直接跳过?
陈述显然是知道神父在为难什么,他微笑着,“请继续,不需要跳过。”
顾寒胸膛起伏,显然是想到了他罹难的父母,想到了曾经予以祝福的简笙和林嘉,想到了目睹他们恋爱却没有阻拦的温升和柯守逸,随时为他们掩护的楚恒。
陈述忽然抬手,“等一等,我有个办法。”
俊美禁欲的神父和顾寒都侧头看他。
陈述掏出了手机。
顾寒满头黑线。
陈述直接群发消息,“我结婚了,祝福我吧。”
他直接弄了好友分组全选,发完之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顾寒,“你不发?”
顾寒心想我为什么要跟你一样干这么蠢的事情?不过后来想想他这一辈子,估计也就会做这么蠢的一件事情了,开心开心,结婚可不就是让人惊喜,又惊又喜么?
他和陈述的圈子在一定程度上重合了,手机上的联系人也就那几个。
这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来来去去那么几个人交好,他直接全选,把消息发了出去。
“叮咚”一声,消息发送成功。
“好了,这下满意了。”顾寒斜瞥了陈述一眼。
陈述轮廓美好的唇勾起,笑的阳光极了。
“已经有人作证了。”陈述举起手机,消息叮叮咚咚的回来,手机震了又震,各种——
“你结婚了?!”
“今天不是愚人节!”
“新娘是谁?缴枪不杀。”
“你特么又在逗我?”
“大爷别闹,温升在你身边不?”
之后大约是情绪镇定下来了,祝福短信接踵而至:
“百年好合”
“花好月圆,春宵一刻值千金”
“别忘了回来携妻同游,你小子真是不声不响的就把所有事都做完了。”
陈述看着手机笑,顾寒这边倒是正常多了,一致的祝福短信,并且有不明就里的,不知道陈述和顾寒这遭的还追问新娘是谁。
最让顾寒意外的是徐道的短信,“早婚呐,你和他还要迟两年才能领证。不管如何,祝幸福。”
这倒是提醒了顾寒他今年还不到结婚的年龄,感觉到有人给他打电话,八成是楚恒之后,立刻把手机关机。
陈述反应也很快,把手机关机了。
如果被楚恒抓到私自结婚,大约会在耳边咆哮一段时间,才算完吧,那这婚就结不了了。
“话说,你这算是老牛吃嫩草吧。”顾寒把手机揣进兜里,面对神父,正经的说了这么一句。
神父翻白眼,自顾自的为他们把剩下的词给说了,“默许众人愿意为你们的结婚誓言作证。”
陈述顺溜的拉起顾寒的手,深情款款,“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伴侣,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顾寒郑重其事,声音沉稳,“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丈夫,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到了交换戒指的时候发现他们把步骤给搞反了,俊美的神父看到他们手上带好的戒指泄气一样的无奈,不说话,手势指点两人把戒指赶紧摘了。
陈述搞出来这么一个乌龙,先套戒指再结婚什么的,果然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是来搞笑的吗?
神父大约是对这样的年轻人见怪不怪,这年头拉进来教堂结婚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但是真正能走到最后的又有几个?越是隆重,反而越可能有破裂的可能。
他能做的就是予以祝福。
陈述和顾寒自己取下戒指,交给对方。
神父对戒指企求主赐福:
“主啊,戒指将代表他们发出的誓言的约束。”
顾寒&陈述:“阿门。”
陈述将藏银戒指带在顾寒的左手无名指上,他声音有一些激动,眼睛盯着顾寒,一丝不苟的念出自己的誓词:
“我给你这枚代表爱的象征的戒指,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给你我的一切。”
顾寒听着陈述一字一顿的把誓词念出来,看着陈述虔诚的眼神和姿态,他微微垂下的后颈修长,白皙。表情神圣,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