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小山头类似地牢的建筑中，玄子面无表情地推开厚厚的石门，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到山洞的最里面。
空气中混合着难闻的臭味，简陋布满灰尘的石床上，一个四肢束着厚重金属镣铐的少年正躺在上面痛苦呻|吟，赫然是廖晗之前遇见的炼器少年青竹！只是和原来清秀可爱的面容不同，他身上脸上都有炸弹留下的严重伤痕，有的地方已经近乎腐烂了，甚至有蝇虫附着在伤口上。
玄子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声道：“青竹，你知错了吗？”
青竹本已神志不清了，听见这个盼望已久的声音，却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哑声道：“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诱骗着赤刀擅自行动。”
玄子冷哼一声，道：“赤刀只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而已，被你煽动也不奇怪——那元姬这次也参与活动是怎么回事？”
青竹低声道：“他贪财，弟子投其所好而已。”
玄子不觉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我的好徒弟，只怕有一日我这师父被你算计了，也不会知晓吧？”
青竹一愣，急急解释道：“不会！师父你就是弟子的天，徒弟仰慕崇敬师父尚且不及，怎么会存别的心思？！弟子这次擅自行动也是因为师兄，师父对他那般细心教导，却遭遇他背叛师门，弟子知道师父心里一直念着师兄……”
一听见那个名字，玄子的脸顿时阴沉了下去，眼睛也射出些寒意：“我说过，廖晗的事情你不用管！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背着我做什么小动作，就不是今天这个惩戒这么简单！”
青竹咬着干裂的下唇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妒意：“弟子明白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
玄子随手把镣铐收了起来，想到现在还是用人时，语气便稍稍放软了一些：“待会去赛神仙那里疗伤吧，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和元姬不要走得太近，他可不像赤刀那么好对付。还有，沈瑜虽然这次帮了你和赤刀，但还要暗自观察一段时间。这次他毫发无损地将你和赤刀救出来，隐藏的能力也要研究一下。”
这个青竹虽然心思诡秘，他心里不喜，但是翻过来说办事也爽利有效，算是有些炼器天赋，暂时可以利用一下。当然，在他心里青竹是根本与自己的弟子相比较的，他真正的徒弟，只有一个！
青竹忍着剧痛爬起来，气喘吁吁地行了一礼，哑声道：“弟子都记住了，请师尊放心！”
玄子淡漠地点了点头，又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先行离开。他出神地想，廖晗这次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在青竹身上造成这些伤痕的？应该是能量非常密集的武器……也许他应该亲自去，彻底搞清楚才好。
就算是他暂时跟了那毛头小子，但是他终究有一天会明白，自己这个师父，才是他志同道合唯一的命中伴侣！
青竹目送玄子走出去，眼中满是恋慕，许久才把目光收了回来。他低头看看身上狰狞恶心的伤口狠狠咬了咬牙，心里当真是又妒又恨。
被家族认定为怪物要被杀死的那天，玄子从天而降把他救走，而后又助他将那些所谓家人的愚昧人类统统消除干净……从那天起，玄子就是他的天。那个忘恩负义背叛师门的师兄，他必然要将之消灭！
第二十九章
尚阳城发出的缉拿告示中暂时把那些衣服上带有吞噬鹰图案的人称为“鹰帮”，廖晗表示很想吐槽这个名字。自从青竹等人出现的一个多月尚阳城都是平静无波，但是背地里，暗卫组的巡视和搜捕行动从来没有停止过。
黎音发往临城的信很快得到了回应，对方解释沈瑜作为家族的叛徒，已经离开一年多了，也就是说这条线断了。开设在东海的探子则传来回信，说海域里曾经有个红发的海盗赤刀，在海上行事肆无忌惮十分有名，其他人的信息就查不出来了。
廖晗暗自沉思，东海……也许这几个人都是玄子从东海找来的盟友也说不定。
东海充斥着实力高强但是社会地位不高的邪派人士，他们大都放荡不羁，无拘无束，习惯了东海的自由空气很少到等级森严规矩多的内陆来。廖晗不能确定玄子是不是组织的头目，但可以确定的是，能把这些人召集在一起的人必定也是十分危险且具有极强的煽动性的。
这次赤刀让他受伤不轻，黎音为了抓住对方也用了宝贵的血液，这让廖晗十分心疼。黎音半兽态和兽态的血液可谓是精血，需要耗费修为，廖晗可不打算下次遇到同样的敌人时还让熊孩子这么辛苦。
他仔细回忆对方的攻击的方式和特点，召集手下的炼器师连日设计锻造了一件特异的武器，用珍贵的冰系能量石反复锤压、浓缩成液体，设计制造出能够急速喷出冰系能量的容器，这样就能在几秒钟的时间将周围的空气马上降低几十度，并且能够持续使用半个时辰。
极冷与极热碰撞会起什么反应？廖晗表示有些好奇。当然，为了保险防止玄子的人混进来，最关键的地方都采取保密，由他本人亲自锻造。他并不是不相信这些炼器弟子，只是不得不谨慎。这个世界有精神系的拷问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物，很难保证一点风声不透出去。
除此之外，廖晗又在空间内建造了一个个人实验室，研究的都是杀伤力极为强大的武器。他知道这些东西万一流传出去，特别是被玄子这类疯狂的炼器师知道的话后果十分严重，就更小心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用它们。
黎音知道他忙碌的内容，从来都不干涉，廖晗真是喜欢熊孩子这一点。
对于青竹，对方年纪轻轻能被玄子收为徒弟，再联系到之前的战斗中布下的屏蔽法阵和那个小炸弹类的武器……廖晗觉得自己也不能小看这个少年。
他回想起当日情形也有些疑惑，对方是把他视为叛徒想清理门户吗？那么为什么没有跟着露面？……他叹了口气，现在的疑问太多，能抓住那个组织中的一人审问就好了。
再过几日就是尚阳城一个大型的节日，城内要举行祭奠历代武神的活动，城内的巡逻也更加森严了。但是廖晗还是有些不能安心，那些鹰帮的人至今还没有找到下落，如果他们想做什么的话，按照玄子的风格，很可能会在祭祀仪式上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一点黎音也想到了，他宽慰道：“这些你不用担心，父亲自有安排。”
想想那张老狐狸脸，廖晗点了点头。尚阳城是个有数十万人口的大城，修行者也有近万人，大大小小的门派不下百个，年轻的人才比比皆是。这几人虽然个个棘手，好在人数不多，也许是他太过焦虑了。
这日廖晗照样易容去了宫外的炼器组，在回去的路上，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的前方。廖晗看着那张熟悉而又冷峻的面孔时，当真是又惊又喜，脱口而出道：“墨师兄！”
凌梓墨身着一身青衫，眼神坚定而平静，比记忆里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了些。
路上行人很多，两人就近去了一个酒楼，凌梓墨很简洁地向廖晗说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当年他从梁城离开后便四下寻找玄子的下落，但是找了近两年都没有任何讯息，后来便暂时回到了尚阳城凌家历代隐居的地方元龙山。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说了黎音带着月君回城的事情，察觉到城里戒备异常便一直在暗中调查。
他在家族中也听说了紫苑门招募炼器弟子的消息，觉得很有可能会遇到廖晗，便来碰一碰运气，还真的遇上了。
凌梓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方又道：“凌梓玄如果来到尚阳城的话，我猜他一定会来找你，所以，你能帮我加入暗卫组吗？”
他没有明说的是，因为当年被捏造的罪名驱逐出宫后他便加入不了尚阳城的任意一个帮派，更别说甄选严格戒备森严的暗卫组了。
廖晗一愣点了点头。以凌梓墨的身份、实力和心性，加入暗卫组对他和黎音都是很好的一个助力。他在这个世界朋友不多，凌梓墨算的上是其中一个，这次的敌人实力强大而神秘，他很需要这样可靠的队友。他把目前自己对鹰帮的讯息都告诉了凌梓墨，仔细说了那几人的外形和能力。
凌梓墨道：“我见过你说的那些气息很古怪的人，当时因为怀疑便留心了一下，但是追踪到树林时他们便失去了踪迹。”
廖晗忙道：“是哪片树林？”
凌梓墨道：“我事后也查过，那是一片普通荒林，也没什么灵气，在城外大概四五百里的地方，或许这次我们应该搜查的再仔细一点。”
凌梓墨看了眼廖晗又道：“其实用冒险一点的方法，我觉得玄子必定会出现。”
廖晗一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用自己作为诱饵。他也很清楚玄子当初对自己的执念还有后来的恨意，如果用这个方法，还是要谨慎布置才好。
两人商谈了许久，待从酒楼告辞后，天色已经晚了，廖晗匆匆忙忙地赶回去，黎音那脸果然已经黑了，知道他进来也不抬头，闷闷地看着手里的书。
廖晗知道他多半从暗卫口中知道自己和故友相遇交谈的事情，他安抚地摸了摸黎音的头，就进空间沐浴了。黎音一向孩子气，不过气倒是消得也很快。
契约伴侣可以共享空间，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当他们分开的时候，空间宛如被复印过了，彼此都可以拥有，但是在一起的时候又会重合，廖晗对这种不科学的存在根本理解不了。
他把月亮拉的更近一点好让空间更明亮，然后舒舒服服地泡在灵泉里。洗了一会儿，果然黎音就别别扭扭进来了。
廖晗把他拉过来，温声解释了几句，道：“凌梓墨和玄子是兄弟，让他加入暗卫组，是很好的助力。”碍于熊孩子的醋意，他现在当然不叫墨师兄了。
黎音脸上的阴霾已经散去了，现在就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大型犬似的扑在廖晗身上撒娇。廖晗摸摸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两人顺理成章地亲热了许久。
事毕，廖晗懒懒地靠在黎音怀里闭着眼睛休憩，黎音则是心满意足地替廖晗整理着散乱的头发，思考着怎么安置那个碍眼的凌梓墨。他记忆甚好过目不忘，所以暗卫把凌梓墨的画像传回来时，一眼就认出对方正是当年打过廖晗后来被驱逐出宫的乾君，心里着实不快。
他眯了眯眼睛，那就直接让凌梓墨去参与鹰帮的调查吧，总比守在廖晗周围强。
感受到黎音的愉悦气息，廖晗很谨慎地说出可以用自己作为诱饵引出玄子，但是一下子就被否决了。
黎音瞪着他道：“不行！我会亲手抓住他的，不需要你冒险！”
第三十章
很快到了大型祭祀那天，地点是在尚阳城的神殿。神殿的穹顶是用巨大的透明晶石制成，可以直接看到蔚蓝色的天空和丝丝缕缕的白云。
黎攀站在最前方的位置，其次是黎音，身为兄长的黎澈反而站的远了。作为少主月君，廖晗站的位置是黎家父子的后面，在坤君里最为尊贵的位置。黎家人的后面，就是来自各个贵族的代表。
神殿里供奉的是传说中尚阳城的建造者，还有其他黎家的历代祖先。祭祀的仪式相当繁冗琐碎，当用高阶魔兽血祭天之后，然后是祭祖。众人依次上香叩首，然后跪在祖先的牌位前。
祭司高举双手念了一篇长长的祭文，内容无非是歌颂先人打下的江山，顺便拍拍现任城主和未来城主的马屁，此外瞻仰一下更加美好的未来。
廖晗的脸上是一派庄严肃穆的表情，实际上心早就跑远了。
祭祀的活动已经进行了快一半了，这里布满了侍卫和来自贵族世家的高手，那些疯子到底还会不会出来闹腾？如果会的话，他们会怎样出现？……
当祭文结束后，下来是占卜。祭司恭恭敬敬地将装着兽骨的竹筒递给黎攀，黎攀表情肃穆地举到头顶晃了晃，将兽骨掷在地上。当他看清楚那些兽骨的形状，脸色立刻就变了，周身气息也是一寒——那是大凶之兆。
祭司是黎攀的心腹，看了黎攀的表情，便不动声色地改变了其中两块兽骨的位置，然后举起双臂高呼道：“此乃大吉之兆！天佑我尚阳！麒麟一族……”
正在这时，天边飞来一大片低沉的阴云，连太阳光都遮住了，祭司的眉头不觉一蹙。
廖晗低头看着投射在地上那些晃动的影子，心里一凛——这是鸟！
他抬起头，立刻就发现高空中密密麻麻的居然全是大大小小的飞兽，越聚越多，不住盘旋飞舞着。它们跟疯了一样相互撕咬，羽毛、粪便、血液等等不住从高空落下，神殿透明美丽的穹顶也被弄污了。
数十名侍卫骑着飞兽拿着弓箭上去驱赶，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的飞兽一接近那个区域，立刻进入癫狂的状态，甚至和那些飞兽一起对它们的主人进行攻击。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祭司活动不得不中断，黎攀阴沉着脸快步走出神殿，众人也都大气不敢出一声地跟在他身后。祭司脸色苍白地看着，难道这些异象是因为自己配合城主说谎的缘故？
廖晗仰头看着天上似曾相识的画面，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少年的面孔。当日他和两个暗卫归来的路上曾经路过一个岛屿，岛主有操纵魔兽和含有兽族血脉人类的能力，那么现在……是他本人，还是能力相似的人？
远处密集的山林中传来一阵沉闷而威武的吼声，树林也是一阵剧烈的摇晃，无数大大小小的中低阶魔兽从林中猛蹿了出来，跟疯了一样猛地扑向人群，侍卫们忙迎上前制止。前来接应的侍卫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魔兽失控，攻击主人等等。
城主和众贵族代表自恃身份自然不会跟这些畜生动手，那些魔兽也不是很难对付，只是数量实在太多，一波一波不怕死一般冲过来，庄严肃穆的神殿外面很快就狼藉一片，到处都是魔兽的尸体。
廖晗相信这一切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操作，他和黎音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黎音走到黎攀面前小声说了几句，黎攀沉着脸点了点头，廖晗立刻抱着黎音的腰飞到高空中。
空中那些侍卫被飞兽又抓又啄的，都受伤不轻，有的甚至已经成为了那些疯鸟的食物。黎音灵活地跳到飞兽身上，避开那些攻击，将快速凝集的冰箭不住射出，很快射下去一片鸟尸。
廖晗则不断起起落落，将那些侍卫放置在树顶或者其他地方，当所有的幸存者被救下，他搂住黎音的腰朝高处飞去，那群飞兽果然在后面紧追不舍。
黎音侧头在廖晗唇上亲了一下，用精神力激发刚才布置的几个小型炸弹，空中顿时染起一片火光。幸存下的飞兽受到急剧的震荡很快恢复了神智，惊叫着飞回山林，天空很快就恢复了晴空万里的样子。
他眯了眯眼睛看看周围道：“搞鬼的人一定离得不远！”
任何逆天的能力都是有弱点的，魔兽有大半伤亡，施术者如果不及时放弃对魔兽的操纵也受了牵连。接二连三的中阶魔兽也逐渐摆脱了控制，在侍卫的攻击下窜到山林中。
在几里外的山峰上，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金发少年伸手擦去嘴上的血渍，面无表情道：“我大意了。”他穿了一身玄色衣衫，上面赫然也绣着吞噬鹰的图案。
玄子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拿出廖晗曾经送他的那个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骚乱的人群，视线最终还是黏在了廖晗身上。他心情十分愉悦，自己的徒儿，现在果然更加耀眼了。本来就是让高高在上的黎家人丢一丢脸，他自然不指望这个身体有缺陷的小丑般的驱兽师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已经养好伤的青竹骑着一匹魔兽匆忙从后山赶来，跳下去一脸肃然道：“师父，元姬前辈，防护法阵显示暗卫组快要搜查到这里了。”
暗卫组他们当然不惧，但是离得太近，惊动黎攀等人就不好了。
玄子看了一眼元姬，把能入地的机械兽祭出来，和青竹跳了上去。元姬瞥了他师徒一眼，召唤来一个高阶的地行兽，他和玄子相互看不入眼，他可不打算和他们坐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