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铟用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把男病人拍醒了。
温水睡眼惺忪地望向祖铟,问:“什么事?”
祖铟指着温水鼓包的手,说:“你看看你的手背,漏针了!”
温水反应过来,说:“谢谢。”紧接着叫来护士,重新给他扎针。
这期间,祖铟一直关注着温水。
他发现,这个看上去十分疲累的年轻男人,面容异常清秀,极具标志性特点——焦煤色黑发,黑亮眼眸,樱粉色唇,细润皮肤,整齐白牙,身材瘦而不弱,皆显示出他有一个功能健全的好肾。
有些人,惊鸿一瞥,便使人无法等闲视之。说的好似眼前的年轻男子。
“你很累?你需要好好休息!”祖铟犯了职业病,看见个病患,就会不能自控一般望闻问切地进行诊断。
温水露出倦笑,这个动作,令他的黑眼圈变得明显了一点,却不影响他的秀俊。
“你打几天针?”
“三天吧。今天打完一针,还有两针。”温水语调平淡地回答。他暗暗打量着祖铟,看了半晌后,他中招了。他没想到,会在生病打针时遇到理想对象。
“我也是。”祖铟朗然一笑。
“这段时间,我帮老板打理酒吧的事情,忙前忙后忙过了头,太累了,睡眠不足导致免疫力下降。医生要我打三天葡萄糖。”温水身体有点虚弱,眼睛却亮了起来。
“你是因为工作生病,算工伤吧?你可以找你老板报销医药费。”祖铟打趣道。
“我老板为人很大方,我要是提出报销医药费的要求,他会给我报销的。”
“你在酒吧做哪方面工种?调酒师?”祖铟追问。他想多了解眼前人。
“是啊!你喝酒吗?”温水面带笑容询问。
“偶尔喝一点。我觉得自己不胜酒力,很少喝酒。喝酒的话,也喝得很少。”祖铟自曝其短,却态度雍容。
“你有兴趣可以来我们酒吧喝酒。你点的第一杯酒,我请你喝!”温水诚心邀请。虽然,他们是第一次遇见,但他很喜欢也很欣赏面前这个男人自然流露的个性特征——真诚、坦白,健谈又不似滔滔不绝那般多话,会察言观色,懂得照顾别人情绪,更懂得适可而止。
“行啊!等我的喉咙适合饮酒的时候我会去的。”祖铟爽朗应邀。
他们一见钟情。一来二去,就变熟了。
祖铟第一次去“点”酒吧,点的第一杯酒是深水炸弹。
他只喝了这一杯酒,却陪伴温水至酒吧打烊。
他公然占据吧台跟温水有最多接触的地理位置,与温水眉目传情。
温水总会回以嫣然一笑。
祖铟很喜欢看他调酒,总在他过度劳累时叮咛他注意身体,有时也会强迫他早退休息。
他甚至像扞卫者一样直接找“点”酒吧老板袁海,为温水谋福利——他亮出医生专业资格证为温水的健康给出专业建议,袁海本性使然,体恤员工、深明大义又豪气干云,准许温水提早两小时结束营业。祖铟提出愿意支付酒吧缩短营业时间的损失。
袁海接受了这份补偿,这表示他乐意成人之美。
他为祖铟和温水感情的进展,火力十足地推波助澜了一把。
祖铟与温水对彼此的好感,并没有因为相互的深入了解而减淡,反而更渴望亲近对方。
尽管祖铟坦陈自己酒量不佳,却有空就会去温水工作的“点”酒吧,喝上两杯温水特意为他推荐的适宜他啜饮的低酒精度数、酒性温和的洋酒。
有一天,祖铟在温水擦拭酒杯时,握住了他的手,说:“你做我的恋人吧。”
温水没有拒绝。无论是性情,还是荷尔蒙,他和祖铟都很合得来,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人海惊浪的感觉。
他眼中的祖铟极富魅力,面貌俊朗、身姿挺拔,知书达礼、很有教养、勇武又体贴,还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专业人士。
他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都是处男之身。
祖铟喜欢温水羞怯的娇媚,喜欢吮舔他红粉色的甜美乳尖,喜欢紧抱着他柔韧的躯体,尤其喜欢和他在床上翻云覆雨,共赴妙乐顶峰。
温水在工作的酒吧待客时,总是和颜悦色。
每当他调制新酒,会首先请祖铟试喝,再让祖铟给出反馈意见,以便他日后在酒的口味上做些改善。
他们之间的相处很平和。既不像祖铟的二弟祖魁和他的太太秋霖,喜欢窝在一起看剧集;也不像他的三弟祖麒麟和他的爱人白小克,喜欢去听各种歌手的演唱会。
祖铟和温水之间,有他们独特的相处方式和他们自己的节奏与步调。
有时候,他们只是呆在一起,就觉得其乐无穷。
他们很享受互相陪伴且令人舒服的感觉,并不一定要口若悬河地夸夸其谈,便能度过一段安宁而美好的相处时光。
47、笑对茫茫浮波
季节与万事万物的新陈代谢,是最通俗易懂、最一目了然的大自然法则。
祖铟从不避讳说自己终有一天会履行长子义务,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
温水那时没有切实感受,以为那一天很遥远。
可是,没有保障的感情,似春雪易融。
十一黄金周前夜,祖铟去“点”酒吧找温水,他没有点任何一种酒,而是要了一杯冰水,沉默着坐了半晌,才说:“我明天要和一个叫张文京的‘拉拉’结婚。”
温水听到祖铟说的话,顿时,如遭晴天霹雳,落泪了。
原来,他很在意祖铟是否结婚,和谁结婚。
祖铟的眉毛弯成忧伤的弧度,他伸手抹干温水脸上的泪,心痛不已地说:“你别哭,我爱的人是你!”
温水一声不吭,只用眼神和皮肤去感受祖铟的温柔与难舍。
临别一吻,泛着难以言表的深切的苦涩。
唇舌纠缠间,尽是细腻和缠绵悱恻。
祖铟转身离去的背影,像远隔重洋的岛屿,像隐遁百年的孽缘,像焚烧圣经旧约的浓烟,像倾盆大雨淹没了心城,像苍鹰无比凄绝地俯冲着撞向地面,像苦海中血流漂橹的地狱入口。
他们的感情,是就此结束了?还是暂停?
温水彻夜未眠。
祖铟结婚当日,他身穿西装,以朋友身份去参加祖铟的婚礼。
他坐在祖铟注意不到的位子,识趣地演着相当于跑龙套的小配角。
祖铟心明眼亮,温水一到场,他的目光就被吸附过去。
温水从来都是他感情世界里,跟他演对手戏的惟一主角。他根本不可能忽略温水的存在。即便,今天婚礼现场的主角是他和张文京。即便,今天温水甘当被冷落一旁、不惹眼的小配角。
祖铟的妻子,温水曾在“点”酒吧见过,他曾在不同日子、不同时间,为她调过数杯七色彩虹鸡尾酒。
祖铟曾目睹过张文京和她的花心女朋友分手的场面。
那个时候,她伤心的泪水透过做着璀亮水晶指甲的指缝滴落在地,卷曲的酒红色小波浪长发一颤一颤地抖动。
她耸动着肩膀,抽泣了足有祖铟慢速喝下一杯酒的时间。
相亲那天,他们望见彼此的一瞬间,都有点讶然,却又觉得莫名亲切,便一拍即合、一锤定音。
祖铟观察到,张文京洗掉了水晶指甲,头发染回了黑色,并拉直了,装扮成一副秀色可餐又贤妻良母的模样。显然,她为这次相亲下足了工夫,做足了准备,好似决心回头是岸。
他们顺理成章地迈入了婚姻殿堂,完成了契约婚姻。
新婚之夜,祖铟把传宗接代的种子,撒到一根细长透明的玻璃试管里,再由张文京导入体内。
张文京受孕成功。
十个月后,祖铟和张文京成了一个男婴的父母。
此后,他们一家三口时常全家出动,去找温水。似成这对儿名义夫妻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与一种秘而不宣的习惯。
张文京会独自带着牙牙学语的小宝宝,去散步、晒太阳、学走路,为祖铟和温水制造独处机会。
祖铟抱住温水,抚摸他消瘦的脸庞,凝望着他忧郁的眼眸,说:“张文京是一个好女人,尽管我并不爱她!我和张文京是无性婚姻!我只和你有性行为!我和她的婚姻,并不会影响我爱你!除了某些形式,我什么都能给你!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特殊相处模式,我们就继续在一起!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会把对你的爱埋入心底!然后,衷心祝福你,找到另外的幸福!”一如既往地掏心挖肺,足以令狠心的苗头灰飞烟灭。
祖铟是温水的指南针和定海神针。
既能令他如夜不成寐一般不安,又能令他如有所归属一般安心。
温水静默不响地考虑很久。
追本溯源,他们是因为相爱而在一起。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相爱。
既然相爱,就不该轻易分开。即使祖铟现在与女人结婚。他们也不该因为祖铟婚姻状况的改变——由单身变为已婚的身份而分开。这与道德无关。
祖铟本就牺牲了一部分自己的幸福,来成全家族里更多人的幸福。换成祖铟的原话,叫承担长子的责任,而非牺牲。
温水一想到这里,就认为他应该理解祖铟身为长子的诸多无奈,和他必须为现实做出适当妥协的坚忍。
也许,在俗世的茫茫浮波里,随波逐流未必错。
就像他能辨清寻求真正的幸福,不该本末倒置一样。最重要的是,他能从祖铟那里得到实实在在、平平当当的幸福。
他不想,也不愿放弃祖铟,去选择易如反掌的分手。
“我想,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并笑对这种三加一的特殊相处模式。”温水最终决定以相对完满的幸福来终结短暂的痛苦。
“你没有没收我的幸福,我已很感激!只要我们还相爱,我就不会让我们这段感情随随便便完结!”
祖铟和温水一块儿下楼去找张文京。
温水略微躬身,用指尖极轻极轻地抚触了一下婴孩嫩粉的面颊,接着,张开双臂,伸手去抱祖铟的儿子。
婴儿张着小嘴,发出“啊啊、啊——”稚嫩的断续的叫声,挥舞着毫无攻击力的小粉拳,靠在温水安全而温暖的怀抱里,撒娇似的兴高采烈地笑着。
三个大人脸上,露出恬淡微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