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茶楼里早早打烊,盘过了账,穆云翼就先带着夏珵和白羽民回松林街,把当初接收这院子收拾出来的那箱子东西连同列出来的清单一并拿了,抬到醉仙楼来,安小北他们四个都以已经等在这里了,放下东西,穆云翼就让夏珵他俩回去,陈鹤轩说:“既然来了,干嘛还要走,茶楼虽然包给了你,到底我还是东家,大家都在一起吃,才热闹些。”又看了那单子,“你也是太过细致了,李富贵背着我倒卖木料,当初放在厢房里的家具和藏钱的匣子早给我收走了,这些东西本就是连宅子一起留给下家的东西,你还给我弄得这么清楚,即是这么着,你们大家都分了吧!”
于是一帮伙计齐声谢过东家,过来分东西,你拿一个耳环,我拿一个手串,很快就都给分个干净,就连李掌柜的靴子和他小妾的肚兜、裹脚布一类,都被人拿走预备着回家给老婆了。
又是醉仙楼和茶楼两家的伙计在一起聚餐,大家围着陈鹤轩,又是敬酒又是凑趣,不时地引得哄堂大笑,白娃和安小北一边一个给他敬酒夹菜,他这边亲一口,那边捏一把,欢快得不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穆云翼吃得差不多了,又跟陈鹤轩喝了三杯酒,脑袋里有点晕晕的,便提出告辞,陈鹤轩却舍不得:“我难得过来一次,你就不肯跟着我,好歹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大家在一起乐一乐,干嘛这样就要走了,我赶明儿离开,就又得年底才能来了,你也不想我!”
穆云翼正犹豫着,忽然外头有人进来,竟是高以纯:“外头下了点下雨,又刮冷风,我给你送衣裳和纸伞来。”他拿着一件长袍,过来给穆云翼穿上,“你喝酒了?”
穆云翼点头:“喝了一点点。”他拉过高以纯,正要给陈鹤轩介绍,就看见陈鹤轩一双桃花眼,紧盯着高以纯看,一瞬不瞬地,都看得呆了,顿时心中警铃打响,把他往门外推,“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就能冻着呢?你快回去吧……”
陈鹤轩站起来道:“这位是谁啊?云翼,你有好朋友,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穆云翼道:“这是我哥,乡下孩子胆小认生,上不得台面……”一边说一边把高以纯往外推。
喜郎和悦郎看出主人心思,便走过去,一个把门关上,嘟囔着晚上风大,不让高以纯出去,另一个往里头让:“既然是云翼小先生的哥哥,那便不是外人了……”
陈鹤轩也说:“不错,相逢不如偶遇,还请过来喝一杯!日后都是朋友了!”
穆云翼无奈,高以纯确实一点都不怵,大大方方地过来:“早就听元宝说他有个东家,长得英武不凡,人又和气。”他端起酒杯,“我先谢谢东家对元宝的照顾了。”说完拿起来就干了。
陈鹤轩大喜:“爽快!”也拿起酒杯,一口喝干,“请坐,想不到望城县这种地方,还有你这样的人物,这样的长相,又是这样的性格,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今日当畅饮!”
高以纯长得清秀,而且显得特别纯洁干净,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深邃,颇有神彩,再加上身材匀称,性格又好,未语先笑,着实让陈鹤轩心动,穆云翼长得可爱,让人想着亲近,高以纯则是俊雅,让人心生渴望,只见灯下,高以纯目光炯炯,每一次对视,陈鹤轩都有被电到的感觉。
两个人连干了五杯,相谈甚欢的样子让人在场不少人都很是担心,白娃他们是担心陈鹤轩移情别恋,好容易来一回,要是今晚只留下高以纯,自己可就白盼了。穆云翼则是担心陈鹤轩看上高以纯,胡搅蛮缠,一个劲地暗示高以纯快走。
喝了十几倍,陈鹤轩面色分红,一双桃花眼波光淋漓,竟凭添了许多妩媚,高以纯却是面不改色,谈笑如常,穆云翼不管是掐他的腰肋,还是踩他脚背催他离开他都一点反应没有,最后气的极了,把手伸到他大腿里头,掐了一点嫩肉使劲拧,暗道:这个不知死的家伙!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菊花就要不保了吗!
高以纯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不过并不看穆云翼,而是自然而然地提出告辞。
陈鹤轩舍不得,一再挽留:“天都这么晚了,夜路不好走,不如就在这里住下,云翼也不是外人,都是一家子,我让翁掌柜开两间上房给你们,咱们一见如故,我正想跟三郎秉烛夜谈呢。”
高以纯道:“家里头还有事,脱离不开,今日承蒙陈大哥盛情款待,等哪天得空了,必是要回请的,到时候还望陈大哥赏脸,不要推辞啊。”然后就不由分说,带着穆云翼出门回家。
一路上,穆云翼都气鼓鼓地不说话,他也不说,两人默默地洗脸洗脚,刷牙漱口,然后爬上炕,他借着炕柜上的蜡烛,掀起中衣给穆云翼看:“你看都被你给掐紫了。”
穆云翼看他大腿里头和右肋下边两大块青,赌气道:“你活该!”说完转过身去躺着。
高以纯过去把他扳过来,问道:“元宝,你干嘛生我的气。”
穆云翼道:“谁让你跟他喝酒的?那陈鹤轩是个什么人你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
“那你说他是个什么人呢?难不成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那倒不是,只是他……唉,反正他对你没安好心!我不让你理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陈鹤轩是想让我做他的娈童,就像安小北他们一样。”
穆云翼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他还记得上次他说找人作践高以直的时候,高以纯对这方面的事还是一无所知呢,而今天陈鹤轩可是一句过分的话都没说呢。
高以纯说:“我找人打听了关于你东家的事情,都说他好男风,爱娈童,我也问明白了这里头的事,我跟他喝酒,就是看看他的意思,对我怎么样倒没啥,关键是,他对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我总得弄明白才行。”
穆云翼被他说得,有些对不上话,过了好一会,才说:“那你弄明白了没?”
高以纯道:“他那人还行,没听说他强过谁,刚才跟我说话的意思,也是要你情我愿的。”
穆云翼沉默一会,忽然促狭地问:“我是说,你弄白了怎么娈童没有?”
高以纯忽然把脸贴过来,双眼直视他,眸子里精光闪闪:“你想试试么?”说着伸手一兜穆云翼的屁股,就把他揽到自己怀里,“想不想?”
穆云翼当时就愣在当场:“你要干嘛?”
高以纯忽然变了脸色,撩开穆云翼的被窝,把他放回炕上,然后盖好被子,再一口把蜡烛吹灭,钻回自己被窝:“不干嘛,吓你一吓,夜深了,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呢。”心里头大骂自己是个畜生,竟然对这元宝起了氵壬邪的念头,实在是该死,不过转过来就又呆住,自己这些天总想着元宝,不管什么事,心里头一直挂念,总想回来看他,看他吃饭、睡觉、读书的样子,过去总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竟然是想对他做这个么?他当初跟人打听关于娈童是啥的时候,人家给他说的挺详细,他当时也没什么太多的感觉,甚至觉得有些恶心,觉得陈鹤轩有病,这回想起自己竟然要对元宝做那事,顿时就把自己吓着了。
第101章:张华卖妻
高以纯又是羞愧,又是自责,脑海里却偏偏总是不由自主闪现出穆云翼的影响,或是开怀大笑,或是皱眉苦闷,或是提着刀子跟人吵架,或是撕下烤鱼去了鱼刺喂给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了一夜,临到凌晨时候才勉强迷糊睡着,刚闭上眼睛,就梦见穆云翼从头到脚赤条条地在偎他怀里,又软又香,白嫩嫩,滑溜溜,他大声告诉自己不能,却无法把穆云翼推出去,被他压在身上扭着扭着,正无比痛苦地煎熬着,被鸡叫声惊醒,睁眼一看,天已经亮了,穆云翼安静地睡在他旁边,呼吸均匀,很是沉稳。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从被窝里出来,正要穿中衣,发觉大腿处凉丝丝的,还以为自己尿了炕,急忙褪下亵裤一看,竟然都是又白又黏的东西,他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当是自己生病了,不过直觉上又觉得是不好见人的,就拿过手巾擦了,换了一条干净的亵裤,将这个拿去泡在盆里。
接下来连续两天,陈鹤轩主动约高以纯吃饭,还特地跑到松林街和饭馆来,高以纯请他吃了一盆麻辣串,其他的只是一味地推辞,陈鹤轩看出他的意思,心有不甘,但却也无法,确定高以纯不是在欲擒故纵,实实在在对自己没感觉,也就罢了,只是这欲火被勾上来,实在难以耐得住,把安小北他们四个招过去玩了两宿,十八般兵器都用尽,把四个人折腾得走路都费劲,还是觉得不尽兴,于是又勾搭上了夏珵和白羽民。
白羽民哪里遇到过这等阵仗,被陈鹤轩摸了几次手之后,就惊慌失措来找穆云翼,穆云翼把他和夏珵都叫到背地里说:“东家是个什么样子,他和白娃他们什么关系,我想你们这些天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他那个人是个滥情的,不可能长久,你们图他身上那点钱,跟他睡几宿也无妨,若是实在不喜欢,或者是想找个长情的,就不要找他。”
白羽民涨红了脸:“我只想在茶楼挣点钱,将来攒起来娶一房媳妇,元宝,你跟说,莫要再为难我了吧。”
夏珵却是口气含糊:“这事情到底好不好呢,还要看缘分,而且当面说破了也不好,到底如何,以后再做计较吧。”
穆云翼便跟陈鹤轩说了,让他不要在骚扰白羽民,陈鹤轩听出弦外之音,就是可以骚扰夏珵,便有意给予好处,不过三五两银子的功夫,就给哄上了床。
只是这夏珵只是长得略微清俊,身上壮实些罢了,因为在地里头干活,手脚上都有老茧,而且床上活计也远远比不得白娃他们,经常手拙脚笨的,不过三五日就厌了,想起高以纯来,又跑到东市去吃麻辣串,高以纯知道得干脆地表明立场,让他死心,要不然让人误会他在欲拒还迎,以后就拎不清了,于是只拿他当普通客人待:“当日说好的,第二天我还请,那天已经请你吃了一盆麻辣烫,以后再吃可都要付钱的,不然我店小本薄,却是经受不起的。”
陈鹤轩见他这样绝情,仰天长叹,终于跑去长春院住了两宿,花了三百两银子把那的头牌青萝买了来,本来这个价买个头牌是不够的,只是前不久青萝的初夜被一个京城来的官人给收了,这第一次没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陈鹤轩便把他买了回来,放在醉仙楼里,日夜在房中酒宴欢娱。
却说这青萝,出生在那种地方,却又是个要强的,原本当做头牌,只是个清倌,从小到大只负责弹琴吟诗,与客人陪酒吃饭,从不过夜,只那日第一次被人强上之后,亲爹对他的态度就立刻淡了许多,非但不再虚寒问短,而且时常让人陪客,因初夜丢了,身价倍跌,名声又大,总有人出钱点他,几乎是日日接客,亲爹又不怜惜,一个多月的功夫,就已经给折磨得不成样子。
陈鹤轩把他买回来,倒是把他当做宝贝疼爱,但那只限于衣食住行方面,一旦到了床上,冲动起来,也是收不住手脚的,虽然人参不要成斤地吃下去,仍然日益消瘦。
偏巧这日,穆云翼又给送来两个西瓜,青萝心火旺盛,胸口闷热,便多吃了几块,下午便开始腹泻起来,陈鹤轩赶忙去让人去请最好的大夫来,喜郎立刻去请了城中名气最大,去年冬天刚从京城回来的胡太医来,结果吃了一剂药,就开始上吐下泻,眼看着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陈鹤轩气得不行,一面往县衙递状子,告这胡太医害人,一面让喜郎骑了快马去府城里请大夫。
穆云翼听说陈鹤轩新买的小情儿病了,就在东市上买了点东西来醉仙楼探望,刚走到门口,就发现自己的茶楼门口闹哄哄地聚了一群人,急忙过去看时,见上次在赌场里见到过的那个张华,带着一个女子在茶楼门口大呼小叫:“这是高家的大姑娘!是我媳妇……”
穆云翼刚到跟前,就被安小北看见,急忙过来说:“我让曲池去找你了,怎没没遇见么?”
穆云翼道:“可能是走差了路了,这人是怎么回事?”
安小北说:“他带了那个女孩来,说是你的仇人,要来典给你……”
只听那张华说:“只要七十两银子,不只是这里的掌柜的,在场的诸位谁要是看我这媳妇好,也可出钱,给你们死契!我这媳妇,女红刺绣,洗衣做饭,那都是一等一的,若说床上的活计,那也是极好的,那位看着好,给我出个价,立刻就给你们领走!”
高以恬被反绑了双手,嘴里塞着抹布,跪在那里,又羞又气,泪如雨下,一个劲地摇头。
穆云翼皱着眉头,挤进人群,把东西让安小北拿进去,然后跟张华道:“你干什么呢?”
张华一看见他,立刻眉开眼笑,抱拳拱手:“小先生!小先生!一直盼着您呐,总算把您给盼来了!这不,我欠了人家的钱,实在是追得狠了,连我老爹的腿都给打断了,现在躺在窝棚里,没钱买药呐。就只剩下这么一个赔钱货,我这不就带着她来找您来了么,她是高学信的大姑娘,我知道她爹她哥都陷害过你,差点连命也丢了,就把她带来给您,只要五十两,咱们就算死契的,您领回家去,让她伺候您,朝打暮骂的,全都随您心意……”
穆云翼道:“她既然是你媳妇,你只能休她,如何能卖她?”
张华道:“小先生您不知道,那高学信两口子都是畜生啊,又心狠手毒的,当初姜家人那场官司之后,姜长有定要娶他女儿为妾,过去伺候他那被打得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儿子,高学信却瞒下这一层,让人来张沟说亲,愿意把女儿嫁给我,我那些日一直在玲珑坊,我爹盼着给我娶媳妇,就答应了,结果把人娶过来之后,才知道是把祸给娶回家里来了。”
对于这件事,高以纯也暗地里打听过,他倒是没有撒谎,这张华生性好赌,当初爷两个在京城里做小买卖,就曾把家资输了个精光,因与人订过亲,女方被一个大户人家看上,花钱买他退定,因此得了一大笔银子,回到家乡,买房置地,兴旺还不过一年,他就又把家里的东西都输得差不多了,连媳妇也说不上。
高学信先听了蒋沟小脚张的一番花言巧语,全都信以为真,因姜家人逼得紧迫,也没好好打听一番,只认定这张家是个有财有势的,要借他们家的势,对付姜家,至于枫林街的事……高学成也考上秀才了,还被府城里的一个大官看中,要把闺女嫁给他,他笃定姜家是捕风捉影,没有确凿的证据,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即便捅出来,两个秀才弟弟也能兜得住,还要反告他一个诬陷。
张华的老爹正因为儿子娶不上媳妇而苦恼,见有人主动上门,老头又往上清河去看了人家和姑娘,都觉得十分满意,最称心的不过是高家有两个秀才。
男方急着娶,女方急着嫁,都有不光彩的事捂在怀里怕被对方知道,于是闪电结婚,不过几日工夫,高以恬就过门了,甚至都没有怎么操办,张家还觉得简慢了些,有点对不起亲家。
高以恬一出阁,高学解就开始研究自己两个女儿的亲事,又往邻村去了。
却说姜长有,带人抬着一定小娇,来接高以恬过去,却被告知已经嫁了人,顿时气得不行,又见高家有了两个秀才,又听了些高学成的事迹,因有当初老婆孩子都被抓进大牢的教训,他不敢再跟高家来横的,就去张沟闹张家。
这姜长有也有主意,听说张家好赌,故意拿出钱来让人在赌场里跟张华搭讪,并借给他钱,讲明是驴打滚的利,不过几日,张华就把钱输了个精光,姜长有就雇了几个彪形大汉,天天跟着他讨债,隔三差五就饱揍一顿,打得鼻青脸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