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如此拒绝,倒是第一次,大大出乎他的预料。老人一拍脑子,对着纪安说道:“瞧老夫都忘了说了,老夫姓王名渊,是书院的山长。”老人想着纪安不知道他是谁自然不愿意做他徒弟,这下他自报家门,纪安该乐坏了,满口答应了吧。
纪安一惊,没想到这是书院的山长,他是听他爹和旁人提过王渊的为人与名声的。更知道能被王渊收为关门弟子的无一不是人之俊杰,前些天被顾詹挂在嘴边的崔玄也是王渊的徒弟。
可这馅饼太大了,他一个庶子,还是个位置如此尴尬的庶子,能受得住吗?这次回去,他没做什么,就已经被郑氏给了下马威,要真拜了王渊为师,在府里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纪安犹豫了,思考着利弊,王渊瞧着纪安并没有兴奋之色,反而隐隐露出一丝忧色,脑子里想过纪安的身世。虽然没闹到明面上,可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也难怪纪安小小年纪,就养成了如此性子。
想到自己输给了自己爱徒答应一定收纪安为他的小师弟的事情,王渊又摸摸胡子。徒弟太生猛也不是好事啊,要是他答应没做到,自己的百花酿,古籍残谱可都都保不住了。
想到此处,王渊笑的像个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似得,对着纪安笑着说道:“来,拿着,这个木佩我的弟子们都有一块,你先回去歇息,等明日来书院之中的贤竹斋找为师,为师正好给你介绍一些你的师兄们。”说着把一块木佩塞到纪安手里,没等纪安说话就飘飘的走了。
瞧着呆在原地的纪安,王渊心里乐了乐,也解了刚刚被纪安连噎带呛的郁闷。心里则想着:果然,阿玄看中的孩子自有过人之处。就凭着这副舌头,借以时日,倒是颇有他舅舅的风采,也不枉阿玄那臭小子又是打赌,又是设局的,连哄带骗的一定要自己收了这个弟子。
纪安看着手里的木牌牌有些没反应过来,天下名儒,一代大师这就成了他的师傅了?这不是他臆想的吧,刚刚那位老人真的不是自来熟的就把信物给他了。这是不是太儿戏了?纪安有些纳闷,又有些不信,更多的是不解。
纪安无法相信他真的被天上的馅饼砸到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馅饼有没有毒,可光闻着味就能让人口水流下三千尺了。纪安仔细瞧了瞧手里的木牌,来这几年,好东西见多了,这木牌虽然瞧着没有金玉起眼,可就这么一小块沉香木恐怕是有价无市吧。
而木牌的正面是他的名字,纪安两个大字用大篆刻写,反面刻着子深之徒四字。子深,正是王渊的字,纪安拿着木牌心正在的定了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选择了读书科举,功名利禄,那么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他现在一点自保之力也无,万万不可错失良机。
而且此木牌上明明白白写了他的名字,说明王渊早就已经观察自己,有了收徒的心思,刚刚那番对答也不过是稍稍试探罢了。
把木牌收好,纪安脑子里记了一下刚刚王渊所说的贤主斋,明日要下课了就去。
回到住所,纪安不放心顾詹,带着给顾詹的礼物就去了隔壁。站在门口,纪安敲敲门,果然,顾詹打开了门。细细瞧着,顾詹的脸色不是很好,对着纪安扯了个笑,说道:“阿安,我昨日就过来了,本来想和你说一声的,可想着难得假日就不去打扰你和家人团聚了,对不住了。”
纪安忙说道:“无事,今日我去你府上已经知道了。来,这是我爹给我的一方宝剑,我的武功你也知道,三脚猫都算不上。自古宝剑赠英雄,才不会辱没,这给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待它。”
顾詹一瞧纪安手里的宝剑眼睛亮了起来,也没跟纪安客气,拿过剑,啪的一声,就拉开了剑鞘,寒光一闪,顾詹激动道:“好好,果然是把好剑,阿安,谢了。”
纪安拐了他一下,笑骂道:“矫情,咱们两个谁跟谁啊,还用得着谢字。”半口不提顾詹这几日发生什么事情了,少年多自傲,他们虽然是好朋友,可也不能打着关心的幌子逼问朋友的难堪。
纪安趁热打铁,对着顾詹说道:“阿顾,我刚刚碰到一个奇怪的人,他给了我一个木牌,说是收我为徒了。”
顾詹一听来了兴致,把剑收起来,端了一杯茶给纪安,催着他说道:“哦,还有这等事?”书院里有不少饱学之士,虽然有些酸有些迂可毕竟能在书院中做师长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能做他们的关门弟子其实也是很不错的。
为此,顾詹很替纪安高兴,对着纪安说道:“真的?你答应没,书院中的师长虽然职位有所高低,可要是你成了他们其中的关门弟子,有份师生情谊,以后读书科举都是有备无患的。”
纪安当然知道,可这师长的来头太大,他有些顶不住啊。
于是,坏心眼的纪安想着要与顾詹有难同当,有惊同享。在顾詹问是哪位师长的时候,慢慢开口道:“他自己说,他姓王名渊字子深。”
顾詹刚刚到嘴的一口茶听了纪安话喷了精光,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
第21章:师兄
纪安瞧着顾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稍稍平衡了一下自己知道那人失态的心情。果然,不是他不够镇定,而是王山长做事太让人难以捉摸,不敢置信了。
顾詹放下杯子,直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特别兴奋的看着纪安,问道:“真的?是王渊王山长?你小子的运气可够可以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等等。”
想到纪安以后就是自己偶像崔玄的师弟了,顾詹献媚的跑到纪安面前,带着讨好的笑容对着纪安说道:“阿安,你看我平时对你不错吧?”说着期待的看着纪安,眼里闪过一种要表扬要肯定的神色。
纪安装模作样的说道:“刚刚某人还放我鸽子,哎,这可怎么办,我这人记性就是太好了。”
顾詹有些急了,忙说道:“阿安,你个没良心的,可不能这么对我。”
纪安也不玩了,对着顾詹一斜眼,问道:“说吧,你有什么事情?刚刚那样殷勤,肯定非女干即盗了。不过,看在你我是兄弟的份上,我就大方的不计较了。”
顾詹一听,忙说道:“你成了崔玄的师弟,以后能不能和他说说我啊。要是能得他指点一下兵法武功,我就是死了也值了。”说完一脸神往的呆样。
纪安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太肉麻了,膈的他身体直抖索。顾詹那双浓眉大眼直盯着他,好像在说,你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
纪安眼睛朝着桌上的杯子扫了一眼,顾詹立马小媳妇样的端起茶,笑眯眯的说道:“阿安,喝茶。”
纪安噗嗤一声,笑着对顾詹说道:“哎,阿顾,行了,我刚刚逗你的。咱们谁跟谁,到时候我瞧见了崔玄,自然会告诉他,我身边有个傻小子,天天就盼着能跟他打一场架呢。”
顾詹听完自己端了茶喝,然后一屁股坐在一墩子上,对着纪安说道:“好兄弟,你可得把我说的文雅一些,好一些,不然,我可不饶你。”
“知道,知道。对了,你如此敬重崔玄,可还知道他怎么拜入山长名下的。”纪安想着自己要是成了王渊的关门弟子,几个师兄肯定是得相处的,知道多一些才不至于唐突了。
顾詹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在家能用的人手也不多,以前和狐朋狗友在一块都是说一些杂事,就是有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毕竟,我们手上没权没势,光有个名头,好多事情还真不知道。”
纪安想自己在内院三年,知晓外面的事情也不多,顾詹在顾府都有些自顾不暇,能得知崔玄一些事情已经很不错了,再多的,也不能够了。
没帮上纪安,顾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倒是纪安和他说笑了几句,才送走他了。
第二天,纪安心不在焉的上完了课,和人打听了贤竹斋如何走,就带着木牌过去了。等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发现一群郁郁葱葱的青竹,而院子门口写着贤竹斋。
纪安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大步跨了进去。门内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看样子像在等他了,纪安一到,他就走上前来说道:“是纪公子吧,山长已经吩咐老奴,瞧见您来,就带您去找他。请跟老奴来。”
说着就迎着纪安进了院子,到了正厅,还未进屋,纪安就听到一阵说话声。好像是王渊的声音:“哎哎哎,尊师重道,尊师重道,你这小子,都不知道要让让师傅。”
接着纪安听到一声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师傅,您这是第三次悔棋了,可不是弟子不让你,您确定您下这?”
带着纪安的中年人好似知道什么,嘴角含笑的对着屋内喊道:“山长,纪公子来了。”
纪安听到屋子里陡然静了静,半响,王渊的声音传来:“纪家小子,进来吧。”
纪安屏声静气深呼吸了一把,然后推门而入。王渊坐在厅中的上座,旁边坐着一个身着月白色提花袍子的男子。纪安平着头,并没有细瞧那男子。
王渊笑着对纪安说道:“纪家小子,你来了。不错,不错,来,今日咱们就把这拜师礼给行了吧。”
纪安想想也是,躬身道:“是,单凭山长做主,学生能拜您为师是学生的福气。”
王渊得意的瞧了一眼坐在他下手的男子,瞧着他没什么反应,也没说什么。下人已经拿好了蒲团,又端了茶,还端了一个盘子。纪安上前跪在蒲团上,端了茶,递给王渊,恭恭敬敬的说道:“今有愚生,幸遇明师,愿入门下,受业养身,修德证道。弟子纪安,给师傅请安了。”
王渊端起茶,喝了一个,便放下了。然后,他站起身来,从下人手里接过戒尺,才开口道:“今尔入我门下,为师送你一句话,不求尔等扬名立万,只求尔等无愧于心。”
“纪安,每有弟子入我门下,先要受三下戒礼,以示郑重。你把手伸出来吧。”王渊庄重的看着纪安。
纪安一听,心里有事发苦,咋没人告诉他,拜个师傅还得挨板子呢?瞧着那戒尺有三寸长,那一板子打下去,不得把手打肿了。可事到如今,拜师礼都行好了,板子不想打也得打,还不如他自己勇敢些,能少丢些人呢。
纪安心一狠,抱着大无畏的心态,把手伸了出来。王渊啪的一板子打下去,纪安好悬没叫出声来,疼,太疼了。可一想他一个男人,不就挨三下板子吗,要是畏畏缩缩的,太丢份了。
所以,硬是咬着牙没出声,倒是坐在旁边的男子咳嗽了一声。接下来的两板子倒是没有一开始疼了,纪安看着红红的手,只能安慰自己,好在没肿起来,不然,就是包的像个粽子那样难看,他也得把手给包起来。
王渊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亲自扶他起来,对着他说道:“徒儿,你是为师的第六个徒弟,在你之前还有你还有五个师兄。来,我给你先介绍一些,你的五师兄。”
说着就把纪安拉到屋子里另一个男子的前面,指着男子说道:“这就是你五师兄,崔玄,以后,你没事就可找他指点文章。”
一听眼前此人就是崔玄,纪安来了兴趣,他抬起头好好瞧瞧,一看,心竟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谁来告诉他,这崔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不是说他取敌人首级面不改色吗?就算长的俊,也不能俊成这样吧,这可和他想象中也差太多了吧。
纪安早就听过崔玄的大名,什么连中三元,什么有将帅之才,什么京城贵公子,可从没有人告诉他,崔玄长得如此的帅气,气质如此的出尘。真能谈得上风神俊秀,君子无双了。
纪安按下自己乱跳的小心脏,暗暗鄙视一把自己没定力,心里默默说道: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这哪是京城第一才子啊,这可称得上是京城第一美男了。
长成这样的人还以才学闻名于世,他不做男神,真是天理不容,天诛地灭了。
同时,纪安稍稍的自卑了一把,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纪安好想骂骂老天爷,他本来想说既生瑜何生亮,可愣是没好意思,实在是他们这差距也忒大了些。
瞧着纪安微微出神,崔玄并没有不悦,而是笑了笑。纪安觉得自己快要流鼻血了,丫的,他可是弯的,弯的,弯的。这样明晃晃的对着他笑,真是太考验他的自制力了。
好在纪安也不是真有那色心,只不过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看的。失神一会就回过神来,弯腰道:“师兄有礼了。”
崔玄温声道:“咱们是自家师兄弟,不用如此多礼。以后,我叫你阿安可好。”
纪安瞧着崔玄的笑脸,不争气的就跟着点头了。崔玄看了,眼睛里闪过笑意,又一丝狡黠。对着纪安就说道:“阿安,师兄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玩意你拿过去玩吧。”说着,把手上的一串手珠给了纪安。
纪安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一串手珠,入手光滑舒适,虽然没有细看,但能被崔玄拿给他做见面礼肯定是差不了的。瞧着崔玄上下穿着,那暗纹,那质地,恐怕连他府上的纪老太太也没能比得过。
王渊在旁边笑着说道:“阿玄果然对着阿安与众不同,连带着手上不肯给人瞧的手珠都送出去了。这样,我这个做师傅的可不能小气了去。来,这是师傅给你的,你拿着吧。”
说着,就递给了纪安一本古籍,纪安忙躬身谢了他们。
王渊既然收下了徒弟,自然不会不管的,立马就抽查了纪安的功课。纪安才学不错,可也只限于不错而已。在王渊这个天下大儒面前就不够看了,虽然王渊没有明说,可看着王渊指着书桌上的那几本厚厚的书,轻描淡写的说道:“阿安,你没事就把这些多看看,为师下个月要抽查。”
纪安瞧着那些厚厚的堆成一小堆的书,心里直打嘀咕,这学习的密度也太强了吧。果然严师出高徒,拜了师傅,他以前那种放牛吃草的学习法子恐怕是不行了。
倒是崔玄在旁边说道:“阿安,过几天我就来书院做讲宾了。你如读书中有了疑问尽可来问我。我这个师兄也不是叫着玩的,你可别脸皮薄,不好意思。”
能得到崔玄的指点,纪安是求之不得的,对着崔玄说道:“多谢师兄,等我遇到不会的,定会向师兄请教。到时,师兄可不许嫌弃我愚笨啊。”
崔玄但笑不语,可眼神中却是对着纪安充满了信任,好似纪安刚刚的话一定是谦词一般。
第22章:疑惑
纪安心里陡然闪过以前怀疑崔玄为老乡是事情,可这么近距离一观察,纪安又更加的不确定了。这风度,这气质,这品味,怎么也得浸氵壬于世家大族多年才能培养出来的。
要是如他这般半路出家的,就是外在如何形似,可内里总归有几分现代的影子。难道他是胎穿,还是投胎转世?纪安迷糊了,心里不确定的同时更加谨慎,争取让自己行为合乎礼仪规范,万万不可露了现代的影子。
王渊收了徒弟,心情不错,瞧着没下完的棋盘摆在桌上,心里一动。似乎不禁意的问道纪安:“阿安,你可会围棋啊?来陪为师下两盘。”
纪安心里苦了一把,围棋他也是近三年跟着纪老太太学了个皮毛。这一出手就输,是不是太没面子了,当然,要是说不会,就不是失面子,而是里子了。于是,纪安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弟子只学了皮买,不敢在师傅面前献丑。”
王渊一听,眼睛一亮,面上却是一副严肃莫意思说道:“阿安,此话差矣。正因为下的不好,才要多下下,这样才能知耻而后勇,厚积而薄发。”
好吧,自己输给自己师傅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纪安还想在挣扎一下,试着让崔玄顶上他的缺。没想到他还未说,崔玄就开口道:“师傅说的有理,正好让弟子为您泡壶好茶,让您试试看弟子这泡茶的手艺是否可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