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用的不是咒语！
可如果不是咒语，那又会是什么力量？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有这样一种力量，人们将魔法归类，就像他们将武器归类一样，每一条都可以在书本上找到注解。安妮这样想着，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反对，事实上，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就像她操控的那些强大的召唤兽，他们本身的力量并不是因为他们会魔法咒语，或者什么了不起的魔法力量，这是自他们降生开始就拥有的本能的力量。这个就像海妖天生会掀起海浪、火焰魔使天生会操纵火焰，而吞吃兽天生就知道吃个不停一样。这是他们生而为这种生命存在的力量。
这个少年，不是人类吗？如果不是人类又会是什么？是什么可以天生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他当然不会是魔神，那只是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而且早就已经和这个世界没有瓜葛了……
“是什么让你以为，冒犯我不用付出代价？”金发的少年轻轻地开口，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安妮打了个寒颤，她命令自己不要发抖，召唤召唤兽的真名需要更稳定的情绪——风之妖精在她指尖锐利地尖啸，向那个少年呼喊着飞过去。
可是他们在半空中就消失了，只有一阵无形的风轻轻地掠过了少年的金发，然后就消弭地无影无踪。
这次，她真的发现了，少年只是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如果她能知道他的真名，她也许可以将他作为召唤兽！安妮激动地想，那样强大与高贵的生物，如果能够拥有的话……
“对于我的失礼，我很抱歉，”安妮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随即轻轻地理了理裙子，然后伸手提了一下裙子，欠了一下身。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显得优雅而矜持，仿佛刚才的攻击根本不存在。
艾洛斯冷淡地看着她，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干嘛伪装成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呢？
“您介意告诉我，您的真名吗？”对方柔声询问。
艾洛斯忽然笑了起来，随即变成了大笑，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听到这样的笑话了，连魔神年代，都没有这么异想天开的事。
“我的真名？”艾洛斯笑着说，金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嘲讽，“你凭什么知道我的真名吗？你能证明你比我强大？”
安妮退后了一步，动作依然是优雅的：“何不让我们一试？”
艾洛斯挑了挑眉，这样挑衅在前几天还可以当做无视，毕竟那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嘛，但是现在，这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失礼，她需要至今为止的冒犯付出代价。
召唤师曾经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职业，在更久远的年代，那些召唤师强大到可以与龙族比肩，但是辉煌的年代不再，现在的这些召唤师只是庸庸碌碌的蚂蚁，不复久远的强大。与龙族不同，他们的力量并不是天生的，而是通过后天的学习而获得的。艾洛斯见过不少强大的召唤师，他们能召唤出古老的混沌兽，强大的执政官，以及灵动的风之射手，他们穿梭在各个蛮荒的空间，寻找强大的召唤兽，获取他们的真名来召唤和控制他们。
但是，从来没有召唤师妄想要将龙收做召唤兽，以前不可能，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天气变得更阴沉了，明明是初秋的风，却有种冷入骨髓的感觉，刮在皮肤上有种刺痛的感觉。
“有是什么玩意？”艾洛斯有些不耐烦，召唤师总能召唤出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挑战人们想象力的极限，他呼出来的气立刻变成了白色，气温直线下降，草叶上已经染上了一层冰霜。看起来像是水系的什么冰冷的东西。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召唤大而强力的生物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召唤遥远空间的召唤兽比召唤本土的生物费力，”安妮的声音很舒缓，就像吟唱一首诗歌，“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召唤兽，来自遥远的黄泉。”
“黄泉？”艾洛斯皱皱眉头，那个地方好像只存在口耳相闻的隐秘传说中，黄泉之谷，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确切的位置，听说那是一切灵魂，无论高贵与卑贱，最后的归宿。连龙族中也无人到达过，艾洛斯当然也不曾去过，当然了，对于那种既没金币也没有宝石的穷乡僻壤，他才不乐意去呢。
安妮的身后升腾起一片不详的黑影，黑色的长袍在冷风中猎猎作响，一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森空气扑面而来。苍白的指骨从黑色的袖子里伸出来，握住一把通体黑色的镰刀，冰冷的刀锋上映着另一个世界的寂静。
“死神先生，”安妮柔声说。
艾洛斯掸了掸悄然攀上他肩膀的冰霜：“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他说。
撒克洛有些狼狈地从树林的官道上走回来，那只吞吃兽简直让人反胃，为什么召唤师那么没有审美观，喜欢把这种其丑无比的东西用做召唤兽？他曾经读到过，那些强大的召唤师是那么不可一世，而现在，看看那只吞吃兽吧，怪不得整个召唤师行业都要堕落了。
可是他回到艾洛斯跟他相见的地方的时候，只有一件精灵斗篷。那些深红色的蝴蝶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因为吞吃兽死掉了，所以它们也跟着变成灰烬了，天空还下着牛毛般的细雨，天空阴郁着，仿佛在深处正酝酿着更大的豪雨。
“陛下！”撒克洛楞了一下，那个人说好在这里等他的，可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跟前面几次不同，撒克洛有种感觉，艾洛斯不会有危险。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时候撒克洛才发现，精灵斗篷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黑色，从那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是拉里。
“陛下呢？”撒克洛问他。
拉里摇摇头，样子有些无措，最后小声地说：“我不知道……陛下他说一会儿就回来……”
“我去找找看，”撒克洛看了一下周围，对拉里说，“你呆在这里，如果卡米拉他们回来了，也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拉里乖乖地点点头。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从风吹过来的地方。
撒克洛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嗅觉变得这么敏锐了，但是有时候这也是好事。他走向另一侧的树林，那是一座茂密的小树林，现在已经是傍晚了，那片树林看起来阴森而充满不详，仿佛是拒绝别人进入的另一个世界。
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撒克洛将剑拿在手里，向那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这片树林不大，尤其中间还有一块空地，那么目标就容易找了。
一走进树林，这里就冷的刺骨，比起希尔铎的冬天都要冷上一倍，那种森冷的寒意就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
撒克洛有些惊讶地看着空地，草地上都是血，这些血被冻成了霜，红色的碎晶布满了整片空地，在空地的中间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她躺在那里，身上沾满了鲜血。她的容貌已经不容分辨，血液仿佛是从她身体里涌出来的一样，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
可是，那是不对的，因为一个人的体内是不会有那么多的血的。
他并不是很关心那个女人是谁，他比较关心另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金色的长发被这里的寒风吹动，奢侈而明亮，在这片灰色的空间里就像一束阳光。他总是觉得很奇怪，明明这个人是属于黑暗的，却有着一种让人感觉温暖的纯真感。
光明之神在上，希望这种感觉不是因为他们两现在是一个阵营的关系！
他还是忘不了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也是在一片弥漫的血色里，这个人仿佛总是和血脱不了关系一样。
第六十五章
艾洛斯转过身看向撒克洛，金色的眼睛妖异而冷漠，带着他熟悉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慢。
“陛下？”撒克洛小声试探着，不管他们曾经有多么的亲近，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放下剑就这么走过去是一个好主意。
艾洛斯扫了脚边的女人一眼，召唤师真的是没落了，他之前还不太相信，直到她信心满满地召唤出了一具枯骨——那货居然也配叫做“死神”？
“发生了……什么事？”撒克洛问。
艾洛斯看了他一眼，一副“这不是明摆着”的样子，说：“召唤师被我干掉了，如果她想冒犯我，就要有死的觉悟。”
撒克洛现在是彻底明白了，怎么说国王陛下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敢情是他的力量恢复了，他还真的有些怀念这个人被封印的时候的样子。
“您能解开封印，我很高兴，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办到的，”撒克洛一脸真诚但非常违心地说。
艾洛斯冷哼一声，一旦有了力量，他就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些阴谋诡计了，也许最伟大的国王都会死于谋划者的阴谋诡计，但是龙绝对不会，因为它们实在太强大了。有什么人类的阴谋诡计能谋害到一条龙呢？
“您是怎么做到的？”撒克洛小心翼翼地问，这必须是为了自己而问的，这个女人的死相太难看了，他可不想有一天惹艾洛斯不高兴，然后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龙息，”艾洛斯回答他，“每种龙的龙息都不一样啦，我的是比较具攻击力的。”
“龙息？”
“你不知道龙息吗？”艾洛斯嫌弃地看着撒克洛。
撒克洛想了一下，回答说：“我大概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我没有见过……”
“我也没有见过，”另一个人理所当然地说，“它是无形的，类似……一种声音，大概是声音的振动之类的，然后嘛，她就是下场。”
撒克洛又瞅了那个女人一眼，心有余悸地想着，希望艾洛斯不要因为上次的冒犯而耿耿于怀，让他亲自体验一下恐怖的龙息。
“卡米拉回来了吗？”艾洛斯转身向树林外走去，撒克洛公爵连忙跟了上去。
“还没有，”撒克洛回答，“他们不会有事吧？”
艾洛斯的语调是一贯的傲慢：“希望他们不要回来了，我还是不喜欢和精灵相处。”
可是之前您与那些精灵相处地非常愉快啊！撒克洛在心里小声抗议，但是不敢说出来：“可是那里有一个小队的精灵，他们不可能有事。”
“我听说……”他回头看了安妮的尸体一眼说，“他们其实派了很多人来对付精灵，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能生还，不过我还不想跟加百列撕破脸。”
撒克洛点点头，加百列将一个小队的精灵战士送过来保护他，一眨眼，人都死了，怎么说精灵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精灵们身上总是带着价值不菲的东西！艾洛斯在心里加上一句，如果我救了他们，他们一定会送上大把的财宝！
他想到这里，干劲十足，抖擞精神打算再去教训一下胆敢追杀他的人。
不过遗憾的是，等他们回到拉里那边的时候，精灵们已经回来了。
“五个人类法师构成的魔法阵，”卡米拉感叹道，“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多的人类法师了。”那倒是真的，现在艾洛斯已经毫不怀疑人类中已经没有魔法师这个职业了，卡米拉也许把最后的五个奇珍给干掉了。
“还有一小队的黑精灵，”卡米拉掩盖不了厌恶的口气，这很少在精灵的嘴里出来，可毕竟，他们再怎么优雅和有教养，对于天敌总是喜欢不起来，“你相信吗，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够开展览了！”他将沾满血迹的长剑甩了一下，然后将它插入剑鞘。他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娴熟优雅，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让人想起那个杀伐果决的血腥战役。
虽然干掉了那么多的敌人，但是精灵小队里也有人受了伤。
“是一种黑魔法造成的伤口，”卡米拉一边说一边开始分配人数，“如果不得到及时救治，马上就会危及生命，必须将他们送到最近的精灵部落进行治疗。”他犹豫地看了看艾洛斯：“陛下，我想您应该不介意我们中有部分人离开吧？”
“完全不介意，”艾洛斯大度地说，“其实我不需要护卫……”
“不不不，”卡米拉坚决否定，“这太危险了陛下，您看，对方出动了这么多的杀手来置您死地，我必须在您身边保护您。”之前他觉得加百列殿下将他们整个小队派出去保护一个国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不过现在看来，国王都不知道面对着怎么危险的敌人！
“可是……”
“请别为难我，陛下，”卡米拉生硬地打断艾洛斯的话，“我的使命就是保护您，伤员我会派人送往最近的精灵部落，其余的人，包括我，将追随您去三区。”
精灵的主观性果然不容小觑，艾洛斯感叹道，他们认准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不知道是谁说只有矮人才固执来着？
送走伤员以后，他们在旁边一座小城的城主府里借住。因为带了一大群的精灵，所以也没有必要隐瞒身份，在城主兵荒马乱的接待下，他们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各自睡觉。
但是艾洛斯与撒克洛还没有睡，拉里趴在桌子上陪他们，烛光微弱，让人昏昏欲睡。
“我觉得是财政大臣！”艾洛斯十分肯定地说，一点也没有被白天的事情影响，以致于透出一点儿的疲惫来，“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恨不得干掉我，听我的，我这次没有乱说，催促我们出发的人就是他！他甚至还不让我吃完早饭再走！”
老年痴呆症真可怕，撒克洛在心里想着，希望自己不要沦落到这一天。他之前在财政大臣口中听到的是“陛下急匆匆地赶路了，连早餐都是打包的”之类的话。
当然，这个误会还是要解开的。
“不，不是这样的，请听我说，陛下，”撒克洛公爵连忙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有问题的人是马文。”
“马文啊……”艾洛斯努力回想著名叫马文的那个人，“是谁？”
“就是跟你签订契约的主教啊！”撒克洛皱眉说。
“啊……”艾洛斯一说起契约上的金额，他就整个儿都想起来了，气愤地说，“怪不得签订契约的时候那么顺从呢，敢情他是认为我们没办法撑到契约成立的那一天了！”
“我已经派人监视马文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撒克洛叹了口气，只要是与金钱有关的事情，艾洛斯就会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精明，“恐怕和克兰德家脱不了关系噢。”
“噢，之前使用黑魔法的那家吗？”艾洛斯很快想起来，克兰德公爵是安全部门的总阁大臣，如果这件事情跟他有关的话，这可是大罪，“这样我们就能一举拿下克兰德公爵家与教会了，很好！”
“难道您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吗？”撒克洛郁闷地问。
“我为什么要担心那些蝼蚁？”艾洛斯伸了个懒腰，虽然主谋看起来跟财政大臣没有关系，有点失望，但是，就结果来看，比“主谋是财政大臣”要好的多。就算要担心，也是担心该怎么样将那么多钱带回巢穴吧。
对于龙来说，可能还真没什么必要去担心人类的阴谋诡计，它们就是这么强大和缺乏常识。
“那么……”
“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艾洛斯对撒克洛淡淡地说。
撒克洛怔了怔，感觉到了对方冷淡的态度，他不由得难过，还是对之前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吗？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离开对方。他忽然有种感觉，那种令他介意的，分别在即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