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延也是一愣,一两秒之后,任延说:“还是出去吃吧,我家里面什么都没有准备,本来说好尚衡今天晚上过来吃,他负责把材料带过来的,结果,他又不来了,现在我家里什么都没有。”
邵希明默默的听完,听前面几个字的时候,还想着要争取一下,听到尚衡的名字的时候,邵希明就已经放弃了,“哦”了一声,然后顺从的点了点头,跟着任延就往博士生公寓小区外面走去了。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什么交谈,只是任延问了几句最近怎么样,上了什么课之类的闲话,邵希明也有一声没一声的算是回答了。
随便找了一家餐厅,落了座,任延把服务员拿来的菜单给了邵希明,说:“你想吃什么,那就随便点吧。爱吃什么点什么。”
邵希明默默无言的接过菜单,嘀咕了一句,然后认真的开始看菜单。
邵希明的声音很小,他以为那么小的声音,任延一定没有听清,但是,对面坐着的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人,怎么会不上心?
任延听到了,那一句,邵希明说——我想吃你做的,但是,这儿没有。
就这一句,任延拉起邵希明,把他手里的菜单递还给了旁边站着等着点单的服务员,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就拉着邵希明走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邵希明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
带着邵希明,任延去了公寓对面的超市。任延很少亲自来买菜,大多数时候,都是尚衡说要来家里面吃饭,然后他把材料买齐了带过来,有时候尚衡也会多带一些材料过来,连同任延接下去几天的菜一起买好了带过来,所以,逛超市买菜,对于任延来说也算是一种新奇的经历,而且还是和邵希明一起,两个人推着辆购物车,在超市里面逛来逛去,倒真的有几分过日子的感觉。
任延扫了一眼大概,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邵希明也从来没有来超市买过菜,看上去又有几分兴趣,拿了几个土豆,几个茄子,邵希明说,“就吃这些,家常菜就好。”
任延失笑,想起来,邵希明的性格似乎和之前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是最开始的那个邵希明,问他喜欢吃什么的时候,肯定会带着点羞涩的小声说,什么都可以,但是,现在,慢慢的,邵希明似乎也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或者说,以前不喜欢说出来,现在能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出来了,很奇怪的,任延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就好像感觉邵希明有点长大了,就好像不用自己那么照顾,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
照着邵希明的意思,拿了一些蔬菜,任延又去买了些肉类,鸡蛋,没看出来,邵希明挺喜欢吃鸡蛋的,看见鸡蛋的时候,任延觉得都快看见邵希明眼睛里面亮闪闪的精光了,又拿了一些水果,当做饭后消化的,邵希明自告奋勇的把水果接过来,说你负责做菜,我负责削水果。
任延没说话,只是突然想起了和尚衡说起过的那个玩笑似地约定,
——任延,咱两个要是到三十岁还没有找到一个自己真正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没有在一起,我们两个就互相将就将就吧,就当是友谊至上,恋人未满,我们两个在一起,一起玩一起住,你做早饭的时候,我就负责中午饭,要是你洗碗呢,我就去把衣服洗了,或者,我们排一个值班表贴在冰箱门上,你负责一三五的家务活,我负责二四六的家务,星期天我们就几天放假,出去吃,怎么样?
也许自己和尚衡想要的,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有个伴儿陪着的感觉,看了一眼邵希明,任延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突然有些后悔,也许不应该把邵希明拉出来吃饭,或者,刚刚在楼下见到邵希明的时候,就不应该走上前去,可是,那是潜意识下不由自主的行为,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就已经放在了邵希明的肩膀之上。
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种没有意识的行为吧,就好像那个情人之间最经典的问题——你喜欢我什么呢?
其实,也许最好的答案,就是,我也不知道到底喜欢你什么,总之就是喜欢你,换一个人,哪怕具备你全部的优点,只要不是你,都不行。
菜都买的是一些家常小菜,做起来也没有很复杂,所以,任延三两下就把材料处理好,变成熟食,端上了餐桌,邵希明还在四下打量着任延的公寓,看得出来任延是一个很爱整洁的人,和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整间公寓里面还是一样的干净,东瞄瞄西看看的,就听见任延叫他吃饭,于是,邵希明才兴冲冲的跑过去吃饭。
邵希明像是真的饿了,端着饭碗就往嘴巴里面喂,也不说什么话,吃饭的样子看上去干净而又教养,任延端着碗,看着邵希明吃,默默地在心里面打量着,这么久没有见到,小孩有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比之前有稍微瘦了一点,不知道进了大学之后男孩子还会不会长高,邵希明看上去又似乎长高了一点,也许是因为瘦了的错觉吧,邵希明现在看起来有一种修长了的感觉。
“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都是你的。多吃点。”任延有些心疼瘦了的邵希明,不由自主的给他夹了点肉,“在学校里面好好吃饭,你又不是个挑食的人,怎么还反而瘦了呢?”
邵希明一听这话,反而停下了筷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巴,犹犹豫豫的说:“学长,我有话说。”
任延一愣,当然看得出来邵希明的表情跟刚刚比起来显得凝重了许多,又给邵希明夹了块鸡蛋,说:“吃饭不要说话,小心噎到了。”
邵希明干脆放下了筷子,说:“学长,我真的有话要说,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就是想跟你说。”
任延还是摇摇头,说:“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人大概都有隐含着的两种不同的性格,就像邵希明现在难得一见的强硬了很多,也执着了很多,邵希明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不像是玩笑,说:“任延,我真的有话要说。”
这一次,任延只是抬了抬头,看了一眼邵希明,那孩子的眼神很认真,一点也没有说笑的成分,气氛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沉重,任延定了定神,终于没有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点了点头,默默地听着。
任延无数次设想过,有一天他和邵希明坐在一起真正开始谈论起同性爱情这样的话题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会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侃侃而谈,想尽各种理论,或者很多很多的事实,来让邵希明相信,自己不是一个疯子,也没有什么不正常,只是单纯的喜欢邵希明,很喜欢很喜欢邵希明;或者邵希明坐在旁边默默不语,他不是一个爱说话的孩子,什么时候都会给对方留有余地,从来不会当面反,让对方难看,也许邵希明会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说话,或者认真的听着任延讲话,等到任延讲完了之后,邵希明随意找一个理由,什么理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用一个隐晦的理由来让任延明白,不像任延那样,邵希明是喜欢女孩子的;当然最好的情况是,当任延把一切当做一个故事一样讲给邵希明听了之后,邵希明没有反感,也没有拒绝,只是单纯的接受了,就好像已经适应了身边多了一个如同任延一样的存在,也许他还不明白任延给他讲的什么叫做爱情,但是,邵希明想要留在任延身边的心情让一切变得简单了。
任延设想过无数场景,唯一没有想过的一种可能性是,有一天他和邵希明像这样坐在一起,自己没有说话,反倒是邵希明在对自己讲故事,一种心情故事。
任延想,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是疯狂的。
第19章
任延发誓,他真的是很认真很认真的在听邵希明讲话,每一个字都曾经是他最最希望从邵希明口中说出来的,但是等到他今天真的能够亲耳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相对于原本预想的那种期待与兴奋,连任延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淡定。
邵希明说,“学长,我喜欢你,就像喜欢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明明觉得很开心,却又有一丝丝心酸用了上来,然后渐渐的冲散了那种微笑的幸福感,任延没说话,看上去就好像始终无动于衷,至少在邵希明看上去是这样的。
邵希明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吗,学长?”
又是这样的称呼,任延不自主的蹙了蹙眉头,没说话,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在邵希明看来就好像是把一颗石子扔进了那篇叫做任延的海里面,连一丝丝涟漪都没来得及看见就已然沉没了。
邵希明放下手里面的筷子和碗,坐直了身体,移了移凳子以保证他能够坐在任延的正前方,让任延只要提抬起头就能够看到自己的眼睛,只可惜任延到最后也没有抬起头,没有看一眼,就把一切都隔绝了。
邵希明说:“任延,你始终觉得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说什么话都不经过大脑吧?”话说了一半,邵希明不自然的“呵呵”笑了两声,又继续说道,“看我今天来找你,缠着你买菜回来做饭吃,你是不是觉得就像看一个笑话?你妥协,你答应也只是因为你懒得跟我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多说话吧?任延,你说说看,在你眼里,我现在这样是不是算是死缠烂打,你是不是特别烦?”
“没有,邵希明,你想多了。”
“是吗?我想多了?”邵希明勾了勾嘴角,不耐烦的说,“任延,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不需要理由,就只要你一句话,一个回答,我刚刚说的我喜欢你,你能答应吗?”
任延摇了摇头,说:“希明,你还太小,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的意思,还是把我当一个小孩子来看,任延,我是不是还应该特别感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啊?”邵希明站起来,说,“任延,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就算这是一种不应该有的奇怪的感情,你以为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是你,任延,是你让我有这种感情的,你把我拉到这条路上来了,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我赶走,任延,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很残忍?之前是我太幼稚,太孩子气,还以为什么都懂的,在这儿不懂装懂,你笑话看够了,我走了,再见。”
任延应该算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脑子里面现在慢慢回荡的都是邵希明刚刚的一句话——“就算这是一种不应该有的奇怪的感情,你以为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所以,直到邵希明开门出去了,然后再用尽全力的把门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任延也没有回过神来,他只想着,也许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尽管自己再怎么想着悬崖勒马,也终究是拉着邵希明一起跳下了悬崖,邵希明说的对,如果不是自己,可能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说不出心里面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郁闷,觉得压抑,觉得快要发疯了,任延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就已经看不见邵希明的身影了,站早楼上,从窗口往外看的时候,只看到偶尔几个人经过,说说笑笑的学生模样,但是,没有一个如同邵希明那样,带着一身青涩的表情和背影。
任延想,这一刻,他应该把邵希明伤害的体无完肤了,邵希明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对于如同邵希明那样性格的人来讲,今天能够站到他面前来,跟他讲这么多,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做过的最勇敢的一件事情,对于像邵希明这样连打架都没有经历过的小孩来讲,应该也是最出格的一件事情了。但是很奇怪的,也正因为这样想,任延突然之间就释然了,他觉得自己今天对于邵希明的冷漠是最正确的选择,也许他今天会伤心,会难过,但是,对于像这样来到他面前就已经花光了所有勇气的邵希明来讲,如果走上这一条路,那么所要面对的未来,就不单单是用勇气就可以支撑下去的了。
任延觉得,有时候放弃,也是成全对方。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种成全只不过是他自己认为的,有时候一种成全只是对自己而言,而对于别人,可能是更深一层的伤害。
很可惜,当任延接到尚衡电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尚衡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任延正在写论文,坐到电脑面前开始查资料、写论文的时候,任延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书了,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自己的精力都放在了邵希明的身上,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可惜,还是没有处理好和邵希明的关系。但是,任延万万没想到,自己想的没处理好,居然会是这么严重的程度。
尚衡在电话里面一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从任延把电话接通开始,就只听得见尚衡在电话那头笑的花枝乱颤,除了尚衡放肆的笑声,就是背景音里面巨大的音乐声,嘈杂的环境与任延这边的安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任延说:“尚衡,你要是打电话就为了来炫耀你的私生活,我就挂了,不用这么浪费电话费,何必呢!”
“枫少,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你猜我猜不猜!”其实不需要猜,光听声音就能知道那是酒吧,正因为知道,任延才会这样爱理不理,以前的尚衡不会去这样的喧闹的地方,从骨子里面来讲,尚衡还是一个比较保守的男生,这种地方以前尚衡连从门外面路过都会不由自主的紧张,但是,从几何时,尚衡也成了那些在舞池里面扭动的人中的一员。
原来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不知道这样的变化算不算是成长,如果是,那么成长真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个叫欧明的男人改变了尚衡太多太多,包括整个人的生活态度。
“你要挂电话?”尚衡的耳朵很好,立马就听出了任延语气里面的不耐烦,他明白任延为什么会有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但是,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抓到了任延的软肋,一个足以让任延就算再怎么不耐烦,都会丢下手里面所有的事情跑过来的软肋,至少尚衡是这么觉得的。
“是,现在,立刻马上就挂!”
“我在酒吧里面碰到了你家的小朋友,这样你也要挂我电话吗?”尚衡嘚瑟的笑了笑,任延感觉自己能看见尚衡在那边犯贱一样的笑着。
“你们在哪儿?”
“你要过来吗?”尚衡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多此一举。
但是,任延说,“我不过来了,你把他送回学校去!”
“哦,啊?”尚衡觉得自己的耳朵绝对出现了问题,他居然听见任延在电话那边淡定的说他不过来了,然后把邵希明托付给了自己,让自己把他送回学校。“喂,你有没有搞错!这小子跟我没什么关系吧,我为什么要帮你把他送回学校,而且,我才刚到酒吧,凭什么还没有玩尽兴就要走啊!我是付了钱才进来的!”
“尚衡,我警告你,你要是现在不赶紧带着邵希明出来,你猜我有什么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那语气,尚衡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从小到大,自己实在是有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捏在任延手里面了,所以说,有一个从穿开裆裤就认识的朋友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情,尚衡还想做最后一次的垂死挣扎,“任延,难道你真的不过来了吗?我和那小孩也不熟,这样不好吧!”
“尚衡,你去还是不去!”
“去!”尚衡在任延强硬的语气中习惯性妥协了,只是在挂断电话之前说了一句“枫少,你记得这次是欠我的,达木上次说的那个剧,咱两互相换个角色吧!”
“我怕咱两一换角色,达木就直接换人了!”话一说完,任延就把电话挂了,连最后一句抱怨都没有让尚衡说出口。
其实,从邵希明刚刚进入酒吧的时候,尚衡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因为邵希明的样子与整个酒吧的气氛简直格格不入,脸上一脸的迷茫,带着第一次闯进酒吧的那种胆怯,那个时候尚衡就在心里面想,也许所有的事情因为这一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所以他满怀信心的给任延打了电话,只不过最后任延的反应和他原本想的,似乎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