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里，孟容跟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颜悦见他没有回话，也猜到了几分，他重新举拳，击打沙袋。沉闷的声响反衬得房中更加安静。
颜悦回家之后只打开了电脑桌上的台灯，随着天色渐晚，房中愈加光暗分明。这让待在手机里的林珉瑜很是不安，他觉得有一种危机潜藏在黑暗之中，等待着扼杀这房中的两人。
此时此刻，颜悦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慢动作，他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着。
孟容如果要伙同外人来杀害林珉瑜，那么她必须要有一个动机。什么样的东西能构成孟容杀人的动机？
只有一点：巨大的利益。
那什么才是巨大的利益？
对于孟容这个人来说，她已经拥有养尊处优的生活。只要她不惹出大麻烦，林成丰不会跟她离婚，因为离婚太花钱。不过现在颜悦知道了他养小情人的事，倘若林成丰也知道这件事，会做出的反应颜悦不难猜测。
离婚。
林成丰花心成性，早就烦了孟容，此刻正好用这件事与其离婚，今后的生活便能更加放肆。
但孟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谋害林珉瑜。孟容能坐上林夫人的位置，是因为她有一个儿子。
林珉毅，私生子，现年二十岁，正在K市内那所全国闻名的金融院校读大二。只要有他在，孟容倘若离婚，都不会缺钱花，只是钱没以往多了。
忽然，颜悦想到了一个可能，林珉毅，恒氏。恒氏就是那个巨大的利益。林珉毅的身份注定他不能成为恒氏的接班人，但只要林珉瑜消失了，他就是顺理成章的接班人。
那么，大胆假设一下，孟容之所以要除掉林珉瑜，是因为她想让林珉瑜接手恒氏，到时候，她的生活会比现在更加优渥。
那么，在这样的假设下，孟容露出什么样的马脚，才能让清醒过来的林珉瑜立刻意识到罪魁祸首是她了？
颜悦立刻把自己的分析告诉给了林珉瑜，对方低着头非常专注地回忆着，却毫无所获。
林珉瑜垂头丧气地说：“我不记得了。”
颜悦抿了抿嘴，提出一个可能性，“老板，你是不是失忆了？”
“什么？我没有失忆。”
“老板，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记忆其实并不完全。你看你现在的状态本就不是完全的灵魂，说不定记得的就没那么多了。”
颜悦越说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他当即给邱明伟打了个电话。
“你是问记忆是否会不完全？”邱明伟那边停顿了一下，“确实有这种可能。他的灵魂不完全，记忆自然也会有碎片。”
“那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完全记起来吗？他的那些记忆里有凶手的线索。”
“有啊。”邱明伟飞快地答道，“让他快点回到身体里就行了。”
颜悦沉默了，这确实是个方法，但这个方法暂时实现不了啊！他挂断电话后，看着手机里低着头的小老板，轻声道：“放心吧，都会解决的。”
林珉瑜抬头看他，那双温柔的眼眸，弯起的嘴唇所显露出的美好笑容，这一幕与他所身处的环境所形成的对比太强烈。明明只是一道屏幕，一边如此温暖光明，另一边却如此空寂、孤独。
林珉瑜站起身，伸出手掌抵上玻璃，“谢谢你，颜悦，幸好我遇见了你。”
颜悦的笑容顿住，刹那的哀伤从他眼中浮起，又快速地消散。
不，我才是应该感激的人，因为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和你这样子交谈，毫无顾忌地对你表达爱意。
“林珉瑜，”颜悦叫了一声，“我爱你。”
当这个句子完整说出的时候，林珉瑜的心脏完全无法抑制地快速跳动着。他抵住玻璃的手掌颤抖着，他太激动了，就像他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
“啊！”他痛苦地抱着头，忍耐不住地跪在了地上。
好痛，就像是要把他撕裂了一样，颜悦焦急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十分飘忽，而另一个飘忽的声音传来，还联系着影影绰绰的景象。
“大喻，你做什么？”变声期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作出了回答，“快点对我表白！”
“不要，我明明对你说过了，你都不对我表白。”
“我怎么没有表白？我说了很多句！”
变声期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我要亲亲，我要抱抱这些算什么表白？！而且还是用一脸我不做就要给我好看的表情说的！”
“怎么不算？你就从来不对我说这些。”
在林珉瑜的脑海中划过一个满脸通红的少年，像极了颜悦。
那个少年说：“说这些我会害羞……”
“那你亲我一下。”
林珉瑜似乎感觉到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另一个熟悉的属于他的声音胸有成竹地道：“好吧，我勉为其难原谅你没有跟我表过白。不过以后必须说啊！”
“老板……”颜悦的声音终于清晰，而那些奇怪的声音通通随着这一声呼唤消散。林珉瑜抬头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地与记忆里的容颜重叠。这个人变化了好多，变得更成熟了。
而林珉瑜也终于确认了一件事——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他没有骗他，他们曾经在一起。
第二十四章
颜悦眼神担忧地看着林珉瑜，“老板，你好些了吗？”
林珉瑜顿了一下，缓缓地点头。他想告诉颜悦自己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又觉得回忆起来的那段不太好说出口。
与此同时，颜悦收到了一条信息，报警器发来的。图片中的老板被一大堆医生护士包围着，颜悦立刻打电话给颜行琛安排的人。颜行琛安排的是一个男护工，颜悦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旁边看着。
“真的？”那护工不知说了什么话，颜悦高兴得几乎快要跳起来。他一挂断电话，就狠狠地亲了手机里的小老板一口，兴奋地喊道：“老板，刚才你的身体非常强烈地动了，你是不是因为我说我爱你才这样的？”
小老板几乎是立刻就答道：“不是！”
颜悦轻而易举地就将其揭穿：“你脸都红了，怎么不是？”
林珉瑜没有说话，他应该说“是”的，这才是对他最有益的，但心里面的某个按钮像是一被按下就停不下来了一般，他怎么也不能坦白地说出心事。颜悦嘿嘿笑了起来，样子看起来特别的傻，他用手指摩挲着屏幕道：“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就是一个明明心里面喜欢得要死，嘴上却打死不肯说的人。”
林珉瑜听得耳朵根都发红，恼怒得喊了一声：“别说了！”
“嘿嘿。”颜悦兀自笑了一会儿，便转移话题道：“《猫和老鼠》看完了，你今晚想看什么？”
林珉瑜听他转移话题，脸上的热度慢慢退却。他咳嗽了一声，答道：“随便吧。”
颜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弄得林珉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做什么？”林珉瑜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颜悦不说话，只伸手在电脑上打开了百度，输入一行文字——“男主角是傲娇的电视剧”。林珉瑜双目一瞪，视线牢牢地钉在了傲娇上，他记得颜悦说过他是傲娇……
“喂！你想让我看什么玩意儿？”
颜悦侧头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坏坏的，“谁叫你要那么傲娇？我让你看一下你的同类啊！”
在搜索的第一行就有一部电视剧，《花样男子》。颜悦百度了一下剧情，发现男主角的傲娇程度跟林珉瑜不相上下啊。林珉瑜还在垂死挣扎，“颜悦，你不能让我看这种东西！居然还是韩剧？！你赶紧关了，我不要看，我打死都不要看！”
颜悦轻快地按下播放按钮，拍了拍手机的外壳，安慰道：“老板，你现在本来就是灵魂状态，认命吧！”
说完，就把手机屏幕对准了电脑，任由林珉瑜在手机里哇哇大叫就是不给他挪开。
“颜悦，你这个骗子！你说的爱我就是这样对我吗？”林珉瑜简直是气急败坏了！
颜悦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在进入浴室洗澡前，坏心眼地笑着说：“放心吧，老板，不过就是看个电视剧罢了！你一定可以的。”
“颜悦——！”
当夜，任凭林珉瑜怎么挣扎，进度条都毫不停滞地往前走着，韩剧女主角里特有的声调环绕了他一晚上。
清早，颜悦神清气爽地起床，顶着一头乱发，将正在播放的画面暂停。
“诶！不要关！”林珉瑜叫了一声，“正看得起劲儿了。”
颜悦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的后续居然会是这种展开，他哭笑不得地点击继续。
洗漱，做饭，吃饭，穿衣，一个多小时之后，林珉瑜还在不声不响地看着电视剧，惹得颜悦都开始好奇这部电视剧讲了些什么，老板怎么会这么好奇。
他弄好自己的事儿后，坐到桌子边问老板。
“这个电视剧好看吗？”
老板没说话。
颜悦眨眨眼，将手机屏幕转向自己，老板立刻叫道：“你干嘛？快点移回去！”
颜悦伸手将进度条按停，非常茫然地问：“老板，你喜欢这部电视剧？”
林珉瑜哼了一声道：“反正我看不懂。”
“那你还看什么？”
“不是你让我看的吗？”林珉瑜炸了，“这个男主角哪里跟我像了？我有这么嚣张吗？要是我这么嚣张，恒氏早就倒了！”
颜悦眨了眨眼，说：“老板，我没有看过这部电视剧，但是我相信总有一部电视剧的男主角跟你性格相像的，今晚继续。”
“喂！”林珉瑜发出愤怒的怒吼。
因为孟容已经坐实了嫌疑人的罪名，颜悦接下来的调查也有了更明确的线路，通过孟容，找出那个幕后黑手。
颜悦再次站在了张倪的门前，“倪倪姐，求助！”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前，只围了一条浴巾。
颜悦愣住了，那个男人也愣住了。张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显得懒洋洋的，“说吧，什么事情？”
颜悦眨眨眼，对张倪喊道：“帮我找一下孟容的联系网里面所有超过一米八以上的男性，年龄大概30岁以上。”
“好，明天给你。”张倪说完，就用甜腻的声音喊道：“快点过来，我都等不及了！”
陌生男人的脸红了，颜悦的脸也红了。他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进了自己房间，一边走还一边想：大龄女人简直是如狼似虎，hold不住！等颜悦完全进门之后，看见立在桌上的手机，心里面又忽然有些失落。
他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机会，因为老板醒了，就彻底忘记他了。
林珉瑜听到颜悦进门却迟迟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不禁疑惑道：“颜悦，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
颜悦的声调立刻变得特别欠揍，“不、告、诉、你！”
林珉瑜心口憋闷了片刻，轻轻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心中发誓，要是再关心这种事情，他就是狗。
这一天，颜悦没有继续研究孟容的通讯录，而是开始搜集林珉毅的资料。
他小时候见过林珉毅，在他八岁的时候，那时林珉毅五岁。他正在院子里的放风筝，一回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孩儿，长得十分可爱，明明是单眼皮，眼睛却不小。
“你是谁？”颜悦问。
小孩儿有点怕羞，但看着风筝的眼睛十分有神。颜悦故意把风筝收回来，问他：“你想要？”
小孩儿点点头，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颜悦把风筝从铁栅栏门的缝隙间递给他。小孩儿立刻笑着说：“谢谢哥哥。”他的声音很软，有点嗲。
那是颜悦第一次，也唯一一次见林珉毅。当时林老爷子还在世，林成丰想把孟容两母子带回家，气得林老爷子勃然大怒，不仅仅是孟容母子，连林成丰一同撵了出去。孟容虽然被人叫做林夫人，但谁都知道她是个小三。她也至今被养在外面，没有住在富山区的别墅。
林珉毅是私生子，按理说知情者应该不多，但林成丰素来高调，因此谁都知道这件事。曾经还有人在天涯上八过林家的事儿，不过很快就沉了。
颜悦进了校内，搜索林珉毅，一下子就出来他要找的人了，上面的信息并不多。颜悦逐条看过去，通过下面的回复找到了林珉毅的微博。
打开微博之后，满屏都是林珉毅发的文字和漫画的图片。颜悦逐条看下去，发现……这个人有点逗比。一个动不动就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者“我次奥！你不知道哥哥很XX吗”这两个句子回复的人，想不暴露逗比属性都难啊！
颜悦不禁皱眉，林珉毅这个逗比的属性和他脑补的不一样啊！
“你怀疑林珉毅？”老板忽然出声道，声调有些玩味。颜悦顿了顿，把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林珉瑜沉思了片刻，确定地说：“他不会害我。”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他。”林珉瑜说：“我不久前才见过他，并且一直有关注他的动向。我清楚地知道他的梦想。他很了解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管理的材料，他并不想做恒氏的继承人，他想去日本留学学习漫画。”
颜悦回头再看了一眼微博，发现几乎所有图片都和动漫有关。他想了一下，说：“他没有，不代表孟容没有。”
“嗯，我知道。”林珉瑜有点小抱怨地说：“我只是想减少你的误区，免得你又自己一个人想。”
颜悦明白过来地笑了笑，他看着眼前的资料，如果确实如林珉瑜所说，那么林珉毅的这些调查资料可以说是作用不大。
第二日，张倪一大早就敲响了颜悦的门。
她精神焕发地靠在门边，挑了挑眉毛问：“怎么样？昨天那个男人怎么样？”
“帅！”
“还有了？”
“身材好！”
张倪整个人都激动了，笑得眯了眼，一脸兴奋地说：“就是啊，脸好身材好，下面也很大，虽然昨天是他的第一次，但是他的体力好好！”说完，张倪就用无比回味的表情，双手捧脸道：“我真是太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高朝过了！”
房中传来一声咳嗽，张倪警惕地竖起耳朵，问：“你房间里有人。”
颜悦眨眨眼，“QQ的提示音也是咳嗽声啊。”
张倪顿时收起了好奇的目光，把手中的资料递给他道：“全部在这里了，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了，今天还要跟他见面，啊啊啊啊啊！”
颜悦目送张倪幸福地奔回房，笑着叹了口气。他刚把门关上，小老板就不爽地道：“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敢对你说？”
“因为她把我当成是闺蜜了。”
林珉瑜奇怪道：“你明明是男人，怎么把你当成是闺蜜？”
颜悦很理直气壮地答道：“因为我们喜欢的都是男人啊。”
林珉瑜顿时无语。
颜悦翻开张倪整理的资料，符合条件的人有二十三个。颜悦想到那天遭到的袭击，那个袭击者虽然打不过他，但脚步很轻，攻击的角度十分刁钻，看起来也像是经常打架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