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良心里确实是打着过来做做样子,让周老爷子出来劝开的主意,可现在周家院门紧闭,院子里也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样子是不准备出来了。周兴良咬咬牙,举起竹竿就抽了起来。瞬间大家都不出声了,只剩下“啪啪啪”的竹竿抽到身上的声音,还有周明明的哭叫声和他妈妈奶奶的求饶声音。
打了十来下后,陆子皓看的没趣了,撇撇嘴说道:“穿着厚棉袄用细竹竿子打,能疼吗?”
“不怎么疼,不过被吊着双手挺难过的。”周文阳伸了个懒腰。
“你被吊过?”陆子皓斜眼看着周文阳。
“周成被吊过,好几次。”周文阳把院门锁好,一边问陆子皓:“看电视不?”
“不看,老子要睡觉,今天忒耗精神了,得补回来。”陆子皓也伸了个懒腰,转身摸着脑袋晃晃荡荡的进了屋。
陆子皓先回屋睡觉了,堂屋里就剩下周文阳、陆成周和周淑华三个人。周家房间不够,小李今晚被安排到了赵建强家里睡,吃完晚饭就跟着赵建强和赵建清回去了。陆成周正在看新闻,周文阳没有过去打扰他,坐到了周淑华的身边。
周淑华坐在一边在折黄纸元宝,陆子皓今天遭了灾,等会儿她得去晒谷场那里烧点香烛纸钱去去晦气。周文阳从小桌上拿了一小叠的黄纸,看着电视也开始慢吞吞帮着折。
外面直闹了大半个钟头才静下来,周淑华舒口气,对周文阳说道:“阳阳,你以后可得出息点,这两次我们家算是把周梅生全家都给得罪光了,你要是不出息,以后他们要找上门来惹麻烦的。”
“小姑,你放心,我知道的。”
折好了一篮子的元宝周淑华就出去了,陆成周把周文阳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看着他问道:“录取通知书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周文阳探身从他另一边拿了遥控器,随便拨到一个古装片后说道:“刚才被打的周明明的堂哥周天阳以前和我一个初中的,他中考的时候生病没考到高中。周天阳的舅舅就是我继父,我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当时寄到了我继父家里被他收了起来,周天阳他妈就想把我骗到外省去念中专,然后她去我们中学让老师开个证明说周天阳就是我,让周天阳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顶替我去上学。这事被我听到那天正好是村里办酒庆祝我考上明湖中学的日子,当时闹得还蛮大的,他们家脸丢干净了,这不全家就记恨上我了。”
陆成周胳膊绕到周文阳的脖子上,让他靠着自己怀里,一只手捏着周文阳的耳垂,另一只手抓着周文阳的手和他十指交叉的握着,“那你小姑刚才让你出息点是什么意思?”
“他们家一家子都是欺贫媚富的人。周天阳的爸爸周兴松在县里的纺织厂做经理,周明明的爸爸周兴良在外省一家化工厂做技术员,这两人比村里绝大多数中年辈的人来的出息一点,他们家人平日里就傲的不得了,最看不起村子里条件不好的人家。我以后要是出息了赚了大钱,他们就不敢上门找麻烦,要是我以后没出息,到时候他们家人一定会欺负上门的。说起来现在不定他们家人在背后怎么骂我们家呢!”
“你现在已经很出息了,你一本书赚的比他们一年都多吧!”
“这不是我现在还小吗,太出息了招人恨,这事还不能说出去。等过几年我大了再说就风光了。不过,过几年以后也不知道怎么样呢。”周文阳眉头皱着说道。
“放心,过几年会越来越好的。”
第七十二章
两人看完了一集电视就进了屋,陆子皓早就睡着了,一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大床中央,张着嘴巴还打着小呼噜。
陆成周看了眼陆子皓脑袋两边的两个枕头,笑了一声:“防的可真严实。”
周文阳正弯腰换拖鞋,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然后脸就红了,默不作声的跑到一边倒了洗脚水,坐到床边上自己低着头开始洗脚。
陆成周站在一边眯着眼睛盯着周文阳的脚看了一会儿,果断的踹了鞋子坐到周文阳的身边,然后两只大脚毫不犹豫的伸到洗脚盆里去了。
“你干什么啊!”刚才说到了顶替上学的事情,周文阳这会儿就想到了上辈的事情,正在回忆呢,结果被陆成周踩了两脚,把他吓了一跳。
“不是备着你的脚盆呢吗!”周文阳说着想把脚从盆里抬起来,却被陆成周的脚稍微用力的给压制住了。
“两个人一起洗省水省事呀!”陆成周抱住周文阳的肩膀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周文阳突然觉得陆成周这人内心里其实蔫坏蔫坏的,当着自己侄子的面就敢调戏人,虽然陆子皓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但是这人还是厚脸皮透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的,不过周文阳也没有再收脚,瞥了陆成周一眼就算是默认了陆成周的行为。陆成周见了就来劲了,用自己的大脚踩踩周文阳的脚,然后用脚趾头挠挠周文阳的脚底和脚背,又一路慢慢的蹭到周文阳的小腿上,玩的简直是乐此不疲。
周文阳觉得脚上痒痒的厉害,这痒痒里还带着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直顺着小腿一路酥麻到了他的胸口,击的他心跳如雷。
陆成周的脚趾特别的灵活,大拇指和二拇指还会夹人,周文阳小腿上的嫩肉被他夹了一下,疼的他抖了抖,抬了另一只脚也去夹陆成周的小腿肉,偏偏周文阳的脚趾很笨拙,在陆成周的小腿上蹭了半天没夹住。
两个人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在洗脚盆里挨挨蹭蹭了好一会儿,直到水冷了才停下了这个游戏。陆成周主动的把洗脚盆搬到了屋角去,回身的时候看到周文阳正在柜子前面翻找东西。
“找什么呢?”
“礼物。”周文阳找到了东西抱着放到了床上,“前些日子我跟着我小姑学的,一条是给你的,一条是给陆子皓的。”
陆成周走过去看到床上放着两条毛线围巾,周文阳指给他的那条是黑底灰色大格子的,另外一条给陆子皓的是天蓝色两端带着绒球的。陆成周笑着拿了那条黑色的往自己脖子上一戴,走到镜子前看了看,问道:“怎么想起做这个?”
“前些日子想给你们买新年礼物来着,去市里逛了一圈,想想你们两个什么东西都不缺,买了也没用。后来我就想自己做一样给你们,至少心意重。然后跟我小姑学了学,本来我想做毛衣的,没办法手不够巧,只学会了这个。”
“我觉得你手很巧了,这围巾做的很好看,我很喜欢。”陆成周摸了摸柔软的围巾,心里泛着一股暖意。说起来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什么也不缺,可是这世上会专门用心给他做东西的也就只有陆老太太和周文阳了。
“你喜欢就好,这条做的不够好,我以后给你做更好的。”
陆成周叠好了围巾仔细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从裤袋里掏了一个木头小盒子打开来递给周文阳,“有个朋友玩珠宝的,在他家发现这个,觉得很漂亮,你看看。”
周文阳接过那个小盒子,看到里面是一颗蜜色的琥珀挂坠,一元硬币大小,在灯光下闪着点点光芒,周文阳拿起来眯着一只眼睛对着电灯观察,然后发现里面竟然有一根小小的白色羽毛,“这里面是羽毛!”
“嗯,羽毛琥珀很难得,这块里面基本没什么杂质,很漂亮。”
“恩,真的好漂亮,我只听说过琥珀里有虫子的,没想到还有羽毛呢。这可是千万年前的羽毛呢,得多么机缘巧合才能够在这滴树脂滴下来的时候这根羽毛正好从鸟身上掉下来啊!不对,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鸟呢吧,得是恐龙的吧。”
“不知道,反正那只鸟或者恐龙一生中唯一的作用就是留下了这根羽毛给你看。”
“胡说八道。”
周文阳越发的觉得陆成周这人闷骚了,说起情话来一本正经的,什么叫一生中唯一的作用就是留下了这根羽毛给你看,说的人家千万年前东西是专门活了一趟留下这个琥珀让陆成周讨他欢心的一样。
“我可没胡说,要是它不留下这个羽毛,我可送什么礼物给你呢!”陆成周笑着继续逗周文阳。
周文阳很想矫情的对他说一声你就是送块烂石头给我我也喜欢这种话,最后倒底没有说出口,把挂坠往脖子上一套,麻利的脱了外裤爬到了里床去了。
陆成周随手把小木盒子和陆子皓的那条蓝围巾往床边椅子上一扔,脱了外衣躺到了外床上,简周文阳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就拿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时间还不到九点,周文阳也不想这么早睡觉,就搬了个小桌子开始写小说,两个人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对方,这样伴着陆子皓香甜的小呼噜声,气氛倒是十分的温馨。
一晃眼时间很快就过了两个小时,外头的风刮的越来越厉害,突然还下起了雨来,砸在玻璃窗上震的直响。周文阳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重,甩了甩有点酸痛的手腕,把稿纸收进了抽屉里说道:“下大雨了。小李哥明天不是准备走吗,他是坐公交回去吧,看这样子是走不了了。”
“那就再留一天,本来我们家老爷子是让他陪到陆子皓回首都的。不过你家里又没有客房让他住,他留着不方便,我才让他先回去的。”陆成周打了个呵欠,把书放床头柜上说道。
周文阳一边收着小桌子一边问:“那这次你爸爸让他来这里倒底是做什么的啊?”
“考察小儿媳妇呗。”陆成周脱了衣服往被窝里一钻,笑着说道。
“那他一定得特别失望,我可样样配不上他小儿子。”
“他小儿子也不是好东西,你配他绰绰有余。”陆成周对周文阳眨眨眼睛,一副我特不是好东西的模样。
周文阳没忍住笑了起来,瞪了陆成周一眼就开始脱毛衣。不过周文阳马上就笑不出来了,他衣服脱到一半脑袋还在毛衣里没拉出来,就被人挤到了身上,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屁股摔地上了。
陆成周一个没注意周文阳就掉地上了,他连忙爬起来把周文阳扶了起来,然后帮着脱了毛衣,“阳阳,摔着没?”
“怎么回事啊?”周文阳揉着摔痛的屁股问。
“做噩梦了吧。”陆成周指指陆子皓。
周文阳哭笑不得的看着正在床上扭动并哼哼唧唧的陆子皓,伸手去推他,半天才把人给弄醒了。陆子皓出了一脑门子的汗,醒过来还一脸的惊恐表情,拍着胸口直喘气。
陆成周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你是不是梦到白天的事情了。”
陆子皓灌了一杯水,又让陆成周帮着倒了一杯,喝完了才说道:“可不是,我在梦里又被烧了一回,这回还不带被人救的,烧的皮开肉绽的,吓死我了。”
“我还烧的外焦里嫩呢!”周文阳趴爬床上,使劲把陆子皓往里边推了推,说道:“你给我睡里头去,我刚被你挤床下去了,摔的痛死了。”
陆子皓乖乖的往里床挪了挪,看了眼穿着棉毛衫棉毛裤站在床边板着脸的陆成周,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挠到一半发觉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已经被剃了,尴尬的嘿嘿干笑了两声,“这不怪我,惊着了,惊着了。小叔,你快进被窝啊,别冻着了!”
陆成周其实是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周文阳这张大床上总共四条被子,分两个被窝。周文阳刚才躺的是陆子皓的被窝,不过他是坐在两条被子中间的,所以陆成周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现在要睡觉了分被窝就成了一个问题了,周文阳跟陆子皓睡吧,他这个正正经经的男朋友晾在一边算什么,周文阳要是跟他睡吧,陆子皓这个大侄子灯泡睡在一边又算什么。
没办法,陆成周只好一脸嫌弃的睡进了陆子皓的被窝,刚钻进去眉头就全都皱了起来,“陆子皓,你是不是没洗脚,被窝里都是脚臭味!”
陆子皓笑了一下说道:“小叔,男人哪能没有点脚臭味,那可一点都不爷们!”
陆成周很不乐意躺下去,拍了陆子皓一巴掌说道:“给我起来洗脚,臭死了!”
陆子皓也不乐意,被窝里舒服着呢,他一点也不想爬起来,就把脑袋钻被窝里去了,“小叔,被窝里一点都不臭,我下午换衣服的时候全身都洗了,哪里有什么脚臭味,你就是洁癖!”
被窝里隐隐的一股子脚臭味不停的飘出来,亏得陆子皓有能耐把脑袋也钻了进去,陆成周却是忍无可忍,一下提着被子就站了起来,“陆子皓,你怎么就这么不讲卫生,你给我起来。”
猛的被子被拉开,冷风一吹,陆子皓在床上团成了个球,“小叔你干什么,冻死了!”
“净化空气,被窝里太臭了。快点给我起来洗脚!”
陆子皓只好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洗脚,洗完了脚还没有完全擦干就跐溜一下钻进了被窝里,然后舒服的叹了口气。陆成周转过身去看周文阳,不理会这个糟心侄子。
第二天周文阳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还是灰蒙蒙的,气温冷得的不得了,昨晚上的雨一直下到现在都没有停,北风吹得院子里的树不停的晃动。陆成周和陆子皓都还在睡着,周文阳悄悄的穿了衣服出了房间。
堂屋里黑漆漆的,只有厨房里点着灯。周文阳走了过去,厨房里周淑华一个人站在桌子前动作熟练的搓着小汤圆,旁边锅里正在煮着粥,热气腾腾的。
周文阳走过去拿了毛巾洗脸,边洗边问道:“爷爷还在睡啊?”
“醒来过了,天太冷又回去休息了,让早饭好了再喊他。昨晚上睡的怎么样,被子够不够?”
“够了,就是陆子皓晚上睡的不太好,一晚上做了几次噩梦,还把我踢床下去了。”
“昨天的事是个人都得吓着。”周淑华想了想,又说道:“他今晚要是再睡不好,你就给他叫叫魂。”
“叫魂!”周文阳满脸惊讶,“怎么叫啊?”
“你前几年吓着了不是给你叫过一次吗,不记得了?你们关上灯不要说话,开了窗对着外头喊七声陆子皓的名字,然后回去睡觉就好。”
好几年前的事情对周文阳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有被吓到这件事,不过为什么被吓到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是让周文阳心里有些不安稳,魂灵之类的东西他可不想多接触,就说道:“小孩子才叫魂呢,陆子皓都是大人了,过几天就好了吧。”
周淑华端了做好的小汤圆到灶台边,沿着锅边慢慢的倒进了粥里面,然后拿了勺子搅拌起来,“年纪是大的,有些地方还不如你呢,一看就知道是被贯大的,别真给吓坏了我们可交代不起,你就给他叫叫好了。”
“知道了,我晚上就给他叫。”
“叫什么?”陆成周站在厨房门口笑眯眯的问道。
“晚上你就知道了。”周文阳看他一眼,在陆成周的专用脸盆里倒了热水,又加了冷水对好了招呼道:“陆叔,来洗脸刷牙。陆子皓起来了没有?”
“晚上没睡好,赖床呢,说是早饭不吃了,到中午再喊他。”
“懒得他。”
周文阳从碗柜旁边的瓦罐里拿了几个鸡蛋出来,在陆成周面前晃了晃问道:“早上想吃白煮蛋、荷包蛋还是炒鸡蛋?”
“炒鸡蛋,给多搁点葱。要我帮忙打吗?”
“刷你的牙吧,你会敲鸡蛋吗?”
陆成周把牙刷往嘴里一塞,口齿不清的说:“不会你可以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