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丽一开始还没有弄清楚情况,这会儿被脾气向来很好的周老爷子指着鼻子骂,抱着肚子一屁股跪坐到地上就开始哭嚎,“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做后妈的可怜啊,我又管不了李文斌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他会打阳阳的啊!再说周书言死了这么多年,还能剩下什么钱,就算是有剩下的,我做了他那么多年的老婆,用他的钱天经地义啊!你们周家人,就是欺负我这个外乡人啊,我虽然没了爹妈兄弟,也不是你们说骂就骂的!”
孙丽丽一说周家村人欺负外乡人,就算实际上没有欺负,和孙丽丽一起来的那几个插队的听了也用要出来维护一番,不然以后别人真当她们好欺负。沈晓红平时和孙丽丽的关系好,立马就站到了孙丽丽的前头,张着胳膊一副护人的样子说:“是啊是啊,周老爷子,你可得讲点道理,丽丽今天和我一起一天了,可没有和李文斌说一句话,哪里有时间去撺掇他打周文阳。再说周文阳不是她儿子啊,她以后老了还要靠周文阳给她养老呢,怎么会让李文斌打他。”
在场的另一个也是当年插队到乡下的女人刘敏娟则赶忙把孙丽丽扶了起来,把她弄到凳子上说:“丽丽啊,你孩子还没有过三个月呢,不能随便坐地上啊,容易掉的。这么多人在这里都能给你作证你没有撺掇李文斌,你别担心啊,谁都欺负不了你去!”
周彩凤的孙子明年也要考高中了,正想让周文阳帮忙辅导一下功课呢,这会儿看到孙丽丽三人一副周家村人欺负她们的样子,叉腰就啐了一下,“你们撺不撺掇李文斌我们不知道,但是他一个都能娶老婆的人欺负一个比他小的,还把人打成这样我们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怎么,你们还能把事情颠倒黑白了不成?再说孙丽丽,你要是没有和李国民说过要用掉人周书言留下的遗产养你肚子里那个还没有成形的孩子,李文斌他都不知道当初周书言的遗产还剩多少,要不是他听到了什么话,怎么会这么说?”
“唉,这话怎么说的?李文斌不服我们丽丽的管教,这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情,就算他做了什么事情,要找也是找李国民。再说丽丽也说了,周书言死了这么几年,还能剩下什么钱,别总抓着周书言的遗产不放,我可是知道的,当初也就抗去了那几箱子破铜烂铁的东西,前几个月还给烧了,现在能有什么,能有什么?”沈晓红拍击着手背质问。
周老爷子眼睛在孙丽丽的肚子上瞄了一下,这几天孙丽丽得意的样子已经让他很不满了,周文阳也是她孙丽丽亲生的,但是孙丽丽可从来没有一天好好的待他的,周老爷子其实早就担心孙丽丽会把周书言的钱用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钱的事情,现在既然孙丽丽想要赖掉周书言的钱,周老爷子就不能不站出来了。
“既然今天说到这份上了,我们书言以前留下多少钱的事情我得说清楚,省的以后我们阳阳吃亏。书言吃了铁饭碗差不多十年,这些年里他每个月领多少工资我都清清楚楚的记着帐,他每个月给我多少做家里开支,又给了你孙丽丽多少花销,自己留了几块,我都一笔一笔的记着。当初被你搬走的物件都不算,光钱你带走了有一万五左右。
阳阳这几年上学的学费我也一笔笔的记着,你给他买过几件衣服、鞋子或者文具我也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些年他在李家吃的死粥死饭值多少钱我们也能折算一下。现在那些钱怎么也得剩下一万多块,零头我也不要你的,我今天就拿着账本去找周家和李家的族长去,你把那一万块钱拿出来给阳阳,省的以后你给你肚子里那个李家的种花了,我们阳阳没出喊冤去。
当初你和李国民都写的保证书,说好了我们书言留的钱是给我们阳阳的,你们一分也不拿。现在我们阳阳考得好学校大家也是知道的,今年学费就要两千多,虽然阳阳是公费生,花销用度也不小,这一万块我说清了是给阳阳上高中用的,我和他姑姑一个子都不会用,要是你不放心我们也可以把钱寄放在周家祠堂里。”
谁能想到周老爷子这么多钱会记着帐,看样子还一笔一笔的记得清清楚楚的,他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有点懵,孙丽丽最先反应过来,她嚎了一声,然后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道:“你在这里骗谁,这都过去多少年,当初周书言赚了多少钱,又花了多少钱,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些帐保管是你造假的!”
“每个月我们书言拿工资是带回来的工资条我都整整齐齐的贴在账本子上,买的大小的东西给的票据我也都留着,那些帐是真是假一眼就看得出来。孙丽丽,你也别在这里哭,我们家对你怎么样,你对我们书言和阳阳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了你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你最好积点德,别拿着我们书言的遗产到时候触了霉头。”
这话说的很不好听了,但是旁边看着的人却没有帮孙丽丽说话的,连沈晓红和刘敏娟也抿着嘴不说话了。他们全都以为当初周书言不过是留下了几千块钱罢了,没想到竟然会留下这么多,一万多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啊,现如今为了一百多块钱都有人肯拼命的,孙丽丽要是真想贪了周书言给周文阳留下的这么多钱给肚子里的孩子的话,那可真是要遭天谴了。
周老爷子平时看起来性格温和的过头,但是发起火来眉头一拧也是十分可怕的,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人说道:“毛根、水生,你们两个帮忙去请一下周阿伯还有李家的族长到周家祠堂去。他十六叔,你帮我带着李文斌去祠堂,看着他省的再闯出什么祸来。晓红和敏娟,你们帮忙带孙丽丽去祠堂,照看着她,别让她出了什么闪失。我带着阳阳回去涂了药就来。”
今天的事情看起来就不能善了,又牵扯到那么多的钱,村里人都存着看热闹的心思,所以全都应了下来,一窝蜂的往祠堂走去,孙丽丽还在哭,想要赖在地上不起来,却因为担心伤了孩子不敢大吵大闹,最后在沈晓红和刘敏娟的搀扶下慢吞吞的往祠堂走去。
周老爷子拉着周文阳回了周家,周淑华还没有从市里卖点心回来,便自己找了药给周文阳擦了,然后会房间抱了一个不大的纸箱子,拉着周文阳一起去了祠堂。
周老爷子和周文阳到祠堂的时候周喜仁和李家的族长李炳良已经坐在祠堂里喝茶了,周家和李家都来了很多人,全都挤在祠堂里,许多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周老爷子不管别人的眼光拉着周文阳过去把纸箱子放在了周喜仁和李炳良面前的桌子上,“周阿伯、李阿伯,这箱子里就是这十来年的账本,请你们两个老人细细的看看。”
周喜仁翻开箱子看到里面十几本账本子,随手拿了一本最下面的开始看了起来,李炳良却没有动,笑着对周老爷子说:“墨真啊,文斌虽然说年纪都可以讨老婆了,倒底还是个小孩子,他不懂事做错了就让国民和他赔不是,何必弄得大家都不好看呢!”
周老爷子拉过周文阳,指着他脸上的伤,有拉开他的衣服给大家看他身上的青紫,说道:“李阿伯,我向来不是计较的人,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说过些什么,可是你看看我们阳阳伤的,我们周家人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阳阳的,到了李家他却被打了多少次。上次还被打破了头,流了多少血啊,要不是淑华找到他,我说不定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李阿伯,那些钱本来就是我们书言留给阳阳的,他以前住在李家,我知道孙丽丽就算会拿出来一些贴补李家也不会全把钱用在李家人身上,所以我从不多说什么。但是孙丽丽现在怀孕了,她有多喜欢这肚子里的孩子大家这些日子也应该看到了,以后会对孩子有多好大家也能看的出来。
等孩子生下来李家就是四口人,却只有李国民一个人赚钱,他有多少工钱大家也知道,这两年里李文斌到了年纪就要结婚了,他们家房子住不开,到时候肯定要造房子,这是一笔钱。以后李文斌结婚后生了孩子李国民做爷爷的肯定要贴补,也是一笔钱。他赚来的钱花在这些上面就已经很紧了,那么那个新生出来的孩子要养他的钱要从哪里来?肯定要孙丽丽这个做妈的出,可是孙丽丽这些年干了多少活大家也清楚,她赚的钱自己花掉就差不多,哪里来钱养孩子?
我们阳阳现在上的是贵族高中,那里一个学期学费就是两千多,三年下来光学费就要一万多,我们书言给他留下的钱正好用在这笔学费上。现在孙丽丽只要把钱给了我们阳阳,以后他上学多出来要用的钱我一分不问她这个妈要,以后我们阳阳结婚生子我也一分不勉强她给。不管怎么样,我是不能看着我们书言活着时候辛辛苦苦赚的钱没花在自己儿子身上的。”
李炳良被说的没话了,刚才他已经偷偷查看过李文斌的的伤情了,除了肚子上和背上有点红以外,连青紫都没有一块,现在再看看周文阳身上的伤,把他弄得老没脸了。本来之前的事情就已经很丢李家人的脸了,今天这事要是再传出去,大家都说他们李家族的人欺负人家一个没了爹的孩子欺负成这样,都没个良心了,以后他们李家族的小子怎么娶媳妇,闺女还怎么嫁人。
李炳良不说话了,李家的几个毛头小子却插嘴说道:“那孙丽丽毕竟是周文阳的妈,现在这样弄得跟分家似的,那以后孙丽丽老了谁来养?”
周文阳看了一眼那个人,说道:“她是我妈不错,但是她也是李文斌和未来那个孩子的妈,而且她都嫁到李家了,难道李家只管她年轻的时候,老了就让她回周家?说白了现在我和她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了,我是周家人,她是李家人,不过以后逢年过节该孝顺的我绝对不会少了我妈的,但是多的我也不会给她。以后照顾她的大头绝对是你们李家的,毕竟两个孩子叫她妈,当然要是以后她实在过不下去,我也会和李文斌还有那个未来的孩子平摊她的生活费。”
那人又问,“那等你妈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弟弟,以后你妈老了你就不管他?”
“他姓周吗?他爸是李国民,他流的一半是李家的血,一半是孙家的血,和我们周家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不过看在他有一半血和我一样的份上,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也会帮扶一把,但也仅此而已。”周文阳板着脸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啊。”
“我是周家族的人,帮扶也帮周家族的人,他是李家族人,我能在他有事的时候伸一把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周家族这边的人听了就立刻说道:“就是的,他姓李不姓周,难道你们李家的孩子要我们周家来养才算是好心吗?那算了,我们没有那门子的好心眼!”
等李国民回来的时候事情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李国民被办法,只好和孙丽丽一起回家拿了一万块钱的存单出来给了周老爷子,然后在两个族长面前又签了一份约定,说明周文阳以后上学的费用和李家和孙丽丽一点关系也没有。周老爷子也让加了条件,说明以后周文阳只对孙丽丽尽最基本的孝道,并且和孙丽丽以后新出生的孩子丝毫没有关系。
第五十八章
周文阳终于算是和李家撇清了关系,却换回了一身的伤,回学校的一路上都被刘国丰小心翼翼的护着,连一小袋的行李刘国丰也帮助拎去了。实在是周文阳看起来太弱了,他比刘国丰整整矮了一个头,又是军训一下就会晕倒的主,刘国丰不护着就担心周文阳会吃不消。
回到学校的时候周文阳被门口的门卫给拦住了,门卫看他一脸的伤,就满脸怀疑的看着他,“同学,你哪个班的,学生证呢?”
这一看就知道是把周文阳当做想混进学校的小流氓了,周文阳撇撇嘴,从兜里掏出个学生证来递给门卫,门卫看到上面写得是高一一班的,更加不放心放周文阳进去了,对着周文阳学生证上的照片,左看右看后,还是回门卫室去给郭主任打了电话,让他来认领。
周文阳灰溜溜的站在校门口,满脸的沮丧,就算是刘国丰好心的陪着他,也不能让他减少一点不悦。因为这时正赶上学生回学校的高峰期,小轿车一辆一辆的过来,下车的学生和家长进校门的时候就怪异的看看周文阳,有的家长甚至露出了很不满的眼神来。
郭主任没一会儿就急匆匆的过来了,看到周文阳一脸的伤就急了,“咋回事啊?你放假回去是打架的?”
周文阳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家丑不可外扬,他可想在这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说自己家里的糟心事,那可真是在全校面前丢脸了。
之前周文阳车祸的时候刘国丰跟着去的医院,倒是听了一点周家的事情,对着郭主任做了个表情,示意他不要在校门口问。郭主任看周文阳平时不急不躁的,脾气顶好,猜着也不是他的错,就让门卫放了行,说:“周文阳,你先回宿舍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去我办公室找我。”
“知道了老师,我这就回宿舍收拾。”周文阳使劲点点脑袋,然后拉着刘国丰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的时候,周文阳又被围观了一下,武青摸了摸周文阳肿起的眼角,问:“怎么弄的啊,你不知道学校不许打架啊,会被扣学分的。”
“我一时没忍住,对方挑衅我,我不揍他不行。”周文阳鼓着脸说道,他不会主动去和宿舍里的人说他的家庭环境的,男孩子之间可不需要互相诉说悄悄话。
“你这小身板还打架呢,被打了吧?”赵远明躺在床上,腿高高的翘在墙上一晃一晃的,特鄙视的对周文阳说。
周文阳把行李袋子放到柜子里,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小身板怎么了,我浓缩的都是精华。”
这年头可没有浓缩的就是精华这句话,周文阳一说,宿舍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赵远明的脚一时没搁住,从墙上划了下来,撞在了床栏上,痛的直皱眉头,一边对着周文阳吼:“精华你个头啊!老子的脚,一定肿了,一定肿了,还怎么穿短裤啊,要是被李美林看到了,一定会嫌弃的!”
“切,那女的就你不嫌弃,什么品味!”祁小虎一下把手里的一个小毛绒玩具扔到赵远明头上。
明湖中学是严格禁止早恋的,但是赵远明这孩子上课第一个礼拜就看上了他们班的班花李美林,整天在李美林的面前耍帅,看的他们宿舍里的男生对着他就做呕吐状。实在是赵远明的口味太另类了,那个李美林好看是好看,但是用周文阳的话来说就是特别作,说个话那声调九转十八弯的,特别对着他们班几个长的好看家里又特别有钱的男生的时候,那声音甜腻的每次周文阳都能抖几下。
“祁小虎,你再说一句!”赵远明最不能被说品位差,一下窜到了床下,压着祁小虎就假模假样的打了起来。
宿舍里因为有这两人总是特别欢乐,周文阳被感染了一点快乐的情绪,对于郭主任叫他去办公室的事情也不是特别担心了。
周文阳到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郭主任正半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听收音机,因为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在备课或者休息,所以收音机的声音开得特别的低,周文阳隐隐听着像是在说评书,一个老头模仿着马匹跑步的声音“得儿得儿”的翘舌头,郭主任手里的扇子就有节拍的敲在手上。
“周文阳,坐下,跟我说说这伤是怎么回事?”郭主任指了指他边上的凳子对周文阳说。
周文阳乖乖的坐了上去,然后给郭主任讲述了一个亲妈不爱、后爹无视、继兄厌恶,又差点被未出世的同母异父弟弟或者妹妹抢了亲爹留下的遗产的可怜孩子的故事。周文阳很会写故事,说故事的时候也是声情并茂的,他说的又是自己的事情,更是投入了感情,愣是把办公室里那个一直很理性的教数学的女老师给说的流眼泪了。
“……就是这样,我真不是要和他打的,我实在气不过才说了几句,是他先冲上来打我的,郭老师您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不再犯了。”周文阳顶着满脸是伤的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