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拍摄的间隙，林弈难得刷刷长时间没更新的微博——他一直不是个勤奋的围脖党。
当日电影发布了即将上映的新片影讯，林弈扫了一眼，立刻被《单人板凳》的名字吸引住——这是纪铭的新片，是他为Mario专门拍摄的文艺片。
纪铭，这个消失了快一年名字，林弈不自觉的感到些不安。
输入‘单人板凳’四个字，林弈搜索到上千条相关消息，片花、采访、新闻比比皆是，林弈不自觉的集中起注意力。
从片花来看，纪铭不失名导风采，镜头运用大胆流畅，画面也十分漂亮。林弈看了一下上映时间，就是在下周。他用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脑子想着自己最近的拍摄日程，不知道基于什么目的，他非常想去看一下纪铭的新片。
卓政会去么？同时，还有一个心里的疑问。
像往常一样，卓政回复完邮件后扫了一下当日的娱乐热点——这是他每天工作的一部分。
《单人板凳》四个大字跳进了眼帘，卓政顿了一下，点开了链接。
文章介绍了《单人板凳》的制作故事，旁边是纪铭和Mario共同接受采访的照片。
卓政快速浏览完文章，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两人，沉默了两秒，关掉网页。
‘嗡……”手边的手机响起，卓政抬眼，上面是‘林弈’的名字。
‘林弈’卓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喂？”卓政先说。
“是我。”林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怎么样？拍摄还顺利么？”
两人这段时间一直聚少离多，为避免隔墙有耳，电话都是晚上才打。
“挺顺利的，我只是……很想你。”林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每次电话里不能说点别的么？”勾起嘴角，卓政心里是柔软的，他知道林弈一定也看了报道。
“我也烦，每次都说一样的话，但我真的很想你，好想见你……”林弈的声音低沉下去。
“打起精神，大明星，我还指望着你帮我赚钱呢，这次投资我可下了血本，这么没力气怎么行？”卓政故意说的轻松，给林弈打气。
“呵……”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林弈低笑的鼻音，卓政握紧了电话，他何尝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林弈。
“等我拍完戏，请我吃大餐。”林弈知道，卓政和他说好拍摄期间不见面就真的不会出现——《黑色解密2》探班的记者、影迷天天围在片场，想安全的见面，根本不可能。
“没问题。”卓政抬起头，看向窗外。交错的街道像一条条蜿蜒的曲线，贯穿了整个城市，川流不息。
“我爱你。”最后，林弈说。
“我知道。”卓政回答。收回目光，他认真听着林弈的声音，心底泛起一直以来压抑的阵阵疼痛。
“那我挂了。”原来声音也可以传达念念不舍。
“好。”卓正答，却迟迟不肯按下挂断键。
直到电话传来嘟嘟的忙音，卓政放下电话，靠着椅背，长叹了口气。
46、单人·板凳
没有人一直站在神坛，而当神从神坛走下来的时候，就是亲眼见证神坛的崩塌。
如同说好了一般，《单人板凳》遭到了来自影评人的一致恶评。
“《单人板凳》就是让观众花钱在电影院用一个半小时看风景画。”
“《单人板凳》是纪铭有史以来最自恋的作品，而可悲的是，影片除了自恋大概忘记了还要讲故事。”
“画面的处理美轮美奂，但毕竟这是电影不是景区宣传片不是么？”
“纪铭用90分钟向大家诉说了他对他情人的爱。”
而比惨淡票房，更吸引眼球的是某娱记突然爆出的纪铭和Mario婚姻岌岌可危的消息，这条报道在短短3小时内就被刷上了各大主流媒体头条。
视频偷拍地点是在机场，纪铭和Mario在出站口发生了几句口角，然后Mario独自离开，纪铭有些恼火的站在原地，并没有追赶，之后独自回到公寓。
文章还提到，娱记在随后半个多余的蹲守中并没有发现两人同居的迹象，甚至连见面的次数也少之又少，两人感情破裂已成事实，甚至有知情人士透露，两人已在准备离婚事宜，只是就财产分割还存在问题。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初不看好两人的各类人纷纷跳出来吸引眼球，而失去了卓政的纪铭根本搞不定这些毁灭性的舆论。
“Mario还嫌事情不够乱么！”一把把律师拿来的财产分割文件摔在地上，纪铭完全没时间处理个人的事，他的电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张总说晚上想和你吃饭。”
张总是纪铭《单人板凳》的投资商。
“吃什么吃！不就是亏了他的钱么，投电影本来也不能稳赚不赔的，他到底想怎么样。”
由于票房惨败，纪铭还不得不面对那些投资电影的投资商，他觉得自己分身乏术。
“要不然，去找找卓政？”制片小声的说。他和纪铭合作好多年了，卓政和纪铭的关系，他清楚。
“为什么找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搞不定还去丢这个人？我又不是疯了。”
恼怒的坐在沙发上，纪铭很忌讳提卓政，一方面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卓政在先，如今搞成这个样子，他没脸见他；另一方面，他难以抑制的想念卓政，他后悔，而且后悔到心疼。
“我知道你不想找他，可毕竟卓政不是外人，总比找别人强。”
制片说的是实话，依照现在《单人板凳》的表现，纪铭新片的招商会变得难上加难——别以名大导就没有资金问题，投资人从来不会白拿钱出来让你浪费。
“你先出去吧。”疲惫的闭上眼睛摊在座位里，纪铭这些日子太累了，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应酬了多少次，而和Mario的财产争夺也让他筋疲力尽。
脑中，和Mario相识的日子再次浮现，他们本是神仙眷侣般完美的一对，可是在《单人板凳》后期制作的过程中，两人产生了意见分歧。Mario觉得纪铭的想法太文艺，不适应市场，而纪铭却觉得Mario太商业，坚持自己的想法。裂痕总是有始无终，如同开裂的冰川，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逐渐扩大到方方面面。度过了沉醉般的热恋期，两人发现越来越无法沟通，最终到了说三句话都要吵架的地步。
深吸口气，纪铭用手摸了摸已经几天没刮的下巴。硬硬的胡茬，也在提醒着他自己的颓废，想原来和卓政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是度假，纪铭也会每天把胡子刮净——他觉得自己有胡子显得就像个年迈的老头。
‘卓政’心底又一次浮现出这个名字，笑一下，纪铭觉得自己可耻到可笑——自己当初怎么能那么自私的对他。
笑着笑着，心口突然疼的厉害，纪铭皱起眉，张开嘴——他觉得压抑的无法呼吸。
“卓政……”纪铭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紧紧闭上了眼睛。
林弈在片场见到Mario时，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怎么会在这？
“Mario？”林弈试探着叫他。
“林弈。”
爱人前任爱人的现任情人，Mario还是认识的，毕竟两人曾经同时参加过试镜。
“你怎么在这？”
林弈最近刷微薄刷的很勤，纪铭深陷负面消息他是知道的，他只是惊讶Mario怎么还有空出现在片场。
“拍戏。”Mari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或者说他已经对于人们惊讶着问他的事感到疲倦。
“真巧，我们也在这取景。”
林弈觉得有点尴尬，面对这样众人皆知的事件主人公，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和纪铭还好么？”想了想，林弈还是问了个最蠢的问题，但他没办法不在乎——他当然希望Mario和纪铭关系和好，这样他和卓政才是安全的——对于纪铭，他终究心存戒备。
看了看林弈，Mario没有说话，和纪铭的事情他并不是全身而退，他也满身是伤。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发出一句感慨，Mario不再说话，太多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到现在也无从回答。
“只要你对他还有感情，很多事其实都是可以解决的。”
从Mario的眼神里林弈知道，他对纪铭还是有爱的，所以这一句话，他说的真诚。
瞟了一眼林弈，Mario再也没有开口。
纪铭是有骨气的，他一个人挑起所有事情，放下艺术家的清高，和投资商们谈判周旋。他几度觉得险些撑不过去，但想到自己一手造成今天的结局，又咬着牙硬挺过去，就连身边一直以为导演只是为艺术而生的助手，都不得不对其产生敬意。
可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纪铭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最终却不是所有，于是一个新合作的副导演还是背着他偷偷找到了卓政——他听见了制片和纪铭的对话。
副导把眼下的情况和卓政说了，卓政没有说话——确实是难办的情况，然后他抬起头，对上副导的眼神，“是纪铭让你来找我的？”
“这……倒是没有，不过他也没时间找你，他现在没什么时间。”副导说的有些心虚，这件事很好核实，背着纪铭还撒谎，显然是不明智的。
“那你干嘛还来。”卓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态度十分冷淡。
“这……您不是和纪铭是很好的朋友么，俗话说的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不是也是没办法了么……”副导没想到卓政这么冷酷，按照之前听到的话，卓政纪铭的关系应该很不一般才对。
“这事不是我的业务范围，你请回吧。”卓政下了逐客令。
“啊？卓总，您真打算坐视不管么？如果这次融资失败，以后就更麻烦了。”
副导一脸惊讶，这，完全不是他期待的结果。
“那就下次融资加油。”起身，卓政不再看副导，他是真的没留半点余地。
“……好吧……抱歉打扰了。”副导一步三回头的满脸难以置信，自己居然碰了一鼻子灰？
等副导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卓政转过身——不拒绝怎么能维护纪铭的面子，纪铭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
眼下，确实不是纪铭自己想搞定就能搞定的情况，而如果这次失败了，纪铭在几年之内都会大伤元气。考虑再三，卓政最后还是拿出了电话……
47、无理取闹？
夏秋交际，总是很多强降雨，这天，天气预报再次爆出了红色预警，提醒市民防范暴雨，注意出行安全。
《黑色解密》剩下的拍摄主要都集中在外景戏，所以整个剧组搬到了影视城取景。一听红色预警，导演想了想进度，决定让大家休息一天——下一场戏为求特效，要同时运用几十台高速摄像机，考虑到设备安全，导演不打算在暴雨天开玩笑。于是，林弈难得的由于天气恶劣获得了一天假期。
这次暴雨号称10年最强，于是记者、摄像都提前做好了准备，该收拾的收拾，该防护的防护。街上的行人车辆也是来去匆匆，都想赶在暴雨来临前赶回家中。林弈当然也是其中一个。
带着愉悦的心情，林弈驶入了卓政家的小区，刚想把车停进去，却发现一辆车已经占据了车位——不是卓政的车。林弈有些纳闷，卓政的车一般都停车库，难道是有客人来访？考虑着要不要进去，里面的人已经出来，大概也是想赶在大雨之前回家。
看清来者后，林弈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出来的男人正是纪铭，而卓政紧随其后，送他到门口。
为了不被人偷拍到或发现，卓政和纪铭见面特意选在了暴雨前夕，卓政不想有任何关于两人见面的消息传出，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是纪铭的军师。纪铭目前的处境让他不能做事不管，姑且不说两人以前是最亲密的爱人，就算是十几年的朋友，在这种重要关头，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他约纪铭见了一面。
只是千算万算，卓政没想到，林弈居然会在今天回家——之所以隐秘也是不想引起林弈的误会，他希望这件事最好能悄无声息的进行。
纪铭出来的时候心里充满感激，他知道卓政是他永远可以信赖的人，而当卓政将计划全盘托出之后，他也知道自己的困境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再度鼓起了勇气。
“谢谢。”纪铭伸出手，这一句谢谢他说的无比真诚。
“别说没用的话。”卓政没有握，他和纪铭的关系确实是超越了情人、朋友，十几年的相互扶持，他们早就更像亲人。
笑，纪铭其实是个情绪化的艺术家，在面对重大压力的时候他需要一处港湾来让他喘息，而卓政此时，就是他的港湾。
“回去和Mario好好谈谈，你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卓政了解纪铭，他不能同时应付太多的压力，往往压力过大时，他会把所有事情弄得一团糟。
“我知道。”纪铭还爱着Mario，只是最近的坏情绪快把他逼疯了。
“真的谢谢。”上前一步，纪铭抱了卓政，这个坚实的肩膀再次给了他力量，让他可以重新起航。
笑笑，纪铭认真的看了看卓政，他很感谢卓政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打来电话，他发自真心的感谢他。
“会好的，放心吧，加油。”卓政拍了拍纪铭的背，只要他振作精神，一切都会过去。
“那我走了，再见。”说完，纪铭再次冲卓政笑笑，上了车。
“再见。”卓政目送纪铭离开。
当事者的两人完全不知道作为前情人这样的举动有多么暧昧，用力的拥抱，恋恋不舍的笑容，彼此眼神中的神采，落在任何一个旁观者眼里都是一副旧爱重燃的画面。林弈坐在车里，目睹了全程，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握的发白。
送走了纪铭，卓政回头往屋里走，转身正看见林弈的车停在门外。
“林弈？”虽然没做什么，但被现任情人发现的感觉还是不太好，卓政快步走向林弈的车，打开了车门。
“你怎么回来了，赶紧进去吧，快下雨了。”卓政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这是所有人类反正常的反应。
“为什么纪铭会在这儿？”林弈的脾气是火爆，特别是面对感情，他有时候会任性的出奇。
“我们……只是谈公事，你知道他最近遇到了大麻烦。”卓政试图调整着措辞，他不想林弈误会，因为事实本身确实不应该被误会。
“不止吧，你们看起来可非常亲密。”
林弈知道自己应该冷静的和卓政先谈谈，可当他误以为卓政和安迪接吻他都可以冲动的不顾一切，现在的对象是纪铭，他怎么可能冷静？
“那只是道别，我们什么都没有，都过去了，只是朋友。”卓政知道最后的举动容易产生误会，所以他也在试图解释。
“我怎么知道。”眼神盯着仪表盘，林弈努力压抑着自己，他试图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强烈的失望却从心底无可抑制的蔓延。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你不信我？”卓政的耐性也是有限的，特别是他已经试图挽回努力解释之后。他可以容忍林弈的任性，一次两次，他甚至开始还觉得林弈的吃醋愚蠢的有些可爱。但三次四次？卓政不能一直由着他胡闹，特别事关纪铭，林弈不信他，就等于从根本上否定了他真心的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