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沈先生说，您挑剩后，剩下的东西拿去拍卖，资金全部用于资助贫困地区。”曹承敬推了下他金色边框的眼镜，镇定自若地说。
我拿起一个掐丝珐琅盘，盘身色彩分明，蓝色为底色，鸟兽形象分明，栩栩如生。典型的东方珍品。
把盘子放到盒子里，这种东西更适合给古董收藏家，而不是我这个不懂货的纨绔子弟。在礼物山里扫视一周，一个墨黑的盒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打开盒盖子，一把匕首静静躺在盒内。虽然有军绿色刀套套着，但它身上散出出来浓重的杀意扑面而来，不怒自威，天地杀机皆蕴含于此。
我虽然手上沾染人血，却是逼不得已而为，我没有杀性。在这把匕首之前，莫名的杀伐之意冲击得我有些惊愕。
“STRIDER MANTRACK 1 BIG，世界十大名刀之首。设计原型取自MT，创造出极其完美的矛形刀尖，具有可怕的穿刺力与强大的切割力。此刀的重心在刀颈处，两侧重量非常平衡。这把刀不同于市面上普通的STRIDER MANTRACK 1 BIG，从手柄处来看，握过它的人，很多。应该是‘刀王’们历代相传的刀。”
敬柏岩在我身后解释，看得出来，他不是好心当解说员，而是他对这把匕首很感兴趣。
我拿出匕首，揭开它身上的刀套，深绿色迷彩斑驳，更加突显它的野战能力。
“好漂亮的匕首。”我赞叹。
“它不是只是用于观赏的匕首。”敬柏岩说。
如果它放到我的手上，那么就真的是观赏品了。
我把匕首收回刀套里，给了敬柏岩，他没有接，冰冷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在问我，有什么意图。
“物尽其用。”
我现在这种情况，随时遭到暗杀的可能性增大，敬柏岩有名器在身，也能保障我的安全。
敬柏岩如冰山一样的脸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走近他的身边，他眯起眼睛发出警告。我温和地对他笑了下，“一把匕首而已，如果你不拿，我也不会要。这么有血性的好刀，它的下一个主人会是谁？会在拍卖会上买它的，大部分是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吧。好刀配英雄，你没必要因为讨厌我，而埋没了一把名器。”
敬柏岩顿了顿，接过匕首，“你收买人心确是有一套方法。”
我凑近敬柏岩的耳旁，他抬手欲给我一拳以示警告。我按上他的手臂阻止，幸好我吃过他的亏，一直有所防范，“我确实想收买人心，我巴不得你能赶紧到沈瀚天身边说，你不想保护我了，然后把范正明换到我的身边。”
如果敬柏岩想的话，他可以一拳把我揍倒，然后我卧床三天不起。
敬柏岩紧绷的肌肉松了下来，他打消了揍我的欲望。
我对他笑了下，“你是他手下最优秀的特战队员，我是他的人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严格来说，你替沈瀚天办事，我比你地位更加低下，没有必要为了我整天充满怨怼。”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翻找今晚宴会需要的东西。
身为“人质”，沈瀚天让我为他争取最大的利益，那么我便如他所愿。我在他心中地位不如亓官霖，那么，我更应该光彩四溢。我爱他，他心里有亓官霖，这并不冲突，我只需尽全力让他的目光放在我身上便好。
洗澡，换上量身定制的暗色西装，我特意挑选了条酒红色的领带搭配。为了配合我那个喜欢红色系礼服的母亲。
凯迪拉克内，我与沈瀚天通了电话，他说他现在有事在忙，宴会结束之前一定赶到，我对他说没事，然后挂断电话。
这场慈善晚宴，是在L市和平区苏家镇的艾菲斯庄园城堡酒店，该酒店按照七星级标准建造的高档度假酒店。这是一座欧洲城堡主题酒店，她集合了欧洲历代城堡之精华，蕴涵了原汁原味的欧洲经典文化。主城堡借鉴意大利古贵族城堡原型，建筑与外形气势磅礴，内部装饰金碧辉煌。
出席此次宴会的，除了政治名流，欧洲贵族，还有中国保钿石化董事长、BP中国首席执行官张欣荣、润烽军工董事长郁威华、华夏投资集团董事长等小部份富豪。
由于各界名人汇聚，由中国官方负责安保措施。在黑暗角落，数名狙击手严阵以待，宴会中，一些不知名的随行人员可能是由便衣武警乔装。
我提前到达会场，参加宴会人员还未抵达。我上到最高层，进入到母亲的化妆间，看着这名奢华精贵的女人。
她穿着红色长款礼服，因为是慈善晚宴，没有镶钻，不过，她搭配礼服的项链暴露出了礼服的价格不菲。
我走近，坐到她的身侧，“妈。”
“恩，小睿。”女人挥退正在为她按摩的按摩师，看向我，“妈妈会把自己认识的名流都介绍给你，以后，妈妈不在了，你可以继续用他们。”
“妈，沈瀚天已经答应过会保你们。”
“你信他？”
答案是昭然若是的，我不信。
“好好体验这场宴会，小睿，你很有做慈善家的天分。”
我笑着看这个女人，“因为我很善良？”
“不，是因为你看起来温和有礼，做事总会为别人考虑，看起来善良仁德。”
穆女士有些伤我了，看起来？
“对了，亓官家的人也要来。”
“军事要人也参加？”
“亓官策的父亲，曾经也是名商人，他广结善缘。不过放心，我手上的东西对亓官策还有诱惑力，我也对他表面妥协过，比如，邀请他参加这场宴会作为初步交涉。在这钞美苏冷战’没有彻底走向消极层面的时候，他还在试图逼迫我就范。”
毕竟，那份资料太诱人了。“CM”的反政界通讯计划，拥有的不仅是N国的政治商界名流丑闻，还有其他各国的信息。两败俱伤不是双方想要的结果。
“沈瀚天知道你的这种想法？”
“是他为我提供的一个计划。坐以待毙，不如与其斡旋。”
沈瀚天取代亓官策的位置还需要大量时间，他居然想出了和我妈用这份资料与亓官策周旋的计谋。
“那你们明面这么做了，暗地里，还做了什么？”
“你知道这么多就够了。”
她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摸我的后脑，如果不是她的下一句话，我会以为她单纯地为了儿子的周全。
“你只要单纯善良一点就好，所有的黑暗皆有我来看到，齐。”
女人正准备抱住我的腰腹，我抓住她的手，“妈，我是你儿子。”
她蓦地回神，对我笑了笑，苦涩，悲伤汇集，但依旧艳丽耀人。
第四十九章
慈善晚宴一共分为两个阶段，交流，宴会。
全家嘉宾已经到齐，记者媒体的闪光灯照亮半边天际，商业大腕，政治精英云集，娱乐圈众星捧场，更有欧洲皇室贵族出席，我好大的面子。不，应该是穆伊影。
我环视了一周，没有看到沈瀚天的影子，他说，他似乎有急事要忙。
收敛心神，我笑着在全场瞩目下走到中央位置，坐到了众人的视野中心。
首先表达了对各界要人参加这场宴会的感谢，也感谢大家对慈善事业的支持。我向众多来宾介绍了此次慈善宴会的目的，具体金钱走向等等。
在记者提问的时候，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了，我依旧没见到沈瀚天的影子，希望不会出什么事。
在我有些走神之际，一名记者蓦地拿着话筒站起身，他说，“郑先生，您的举动很让我感动，但请问，社会上，就像我们周围，其实四肢健全的人比比皆是，但他们都在沿街乞讨，救助他们也是慈善，可是否会很盲目？到底怎样才能做到真的慈善？”
我对那位记者朋友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坐下，我拿过话筒，看了一圈在场的名流，温和地笑了下，“确实，这位记者朋友问的问题很值得思考。在我们给予别人金钱，帮助他们度过困难的时候，其实我们也会在思考，什么是慈善？慈善应是在慈悲的心理驱动下的善举。它有两层意思，一是慈悲的心理，二是善举。真正意义的慈善行为应是一种不附加要求的施舍。施舍本身就是一种快乐，一种满足。而慈善所帮助的对象不应仅仅是没有钱，也可以是其他方面。光是往社会投入2000亿，这样能从根本上解决贫困吗？不能。有的人是习惯贫穷，他们不知道劳动可以改变现状。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改造社会本身思维这一重点，比如，加重慈善方面的立法研究、制度研究、文化的研究，尽快建立一套完善的体制和法律。缓解贫困光靠慈善当然只是杯水车薪，社保体系跟上最重要。”
“请问您怎样看待‘裸捐’？”
“我很高兴能看到许多富豪，将自己半生积载的金钱投入到社会公益事业，但从本质上来说，我并不支持他们的做法。从数学的角度上来看，无论是‘裸捐’还是‘半捐’，都是在减富，富人数量减少，投资也相对减少。从经济上来看，这是不利于社会发展的。一时捐的钱能帮助人们渡过一时难关，那么五年，十年之后，他们又该怎么办？如果将捐出的这一大笔钱用于扩大企业，辅助企业崛起，为社会提供足量产品和就业机会。我们可以搞慈善，但不能过度。”
冠冕堂皇的话，每个人都会说，但实际做起来还是差了一大部分，这个浅显的道理难道大企业家不明白？
“谢谢您的回答，很精彩。”
台下掌声如雷贯耳。
我站起身鞠躬，敬柏岩为我拖开椅子，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有些错愕，不过很快，我对他温和地笑了下。
回到房间，我喝了一口水，造型师过来为我打理了一下本来就很整齐的头发。
妈走到我面前，嫣红的嘴唇轻轻落到我的脸侧，“你是妈妈的骄傲。陪妈妈下楼，我的慈善家。”
交流会结束后，晚宴时间，娱乐圈最尊贵优雅的女士挽着我从螺旋式楼梯上走下，刚停步在楼梯最下层的那一刻，我的目光停在了门口。
沈瀚天身旁，女生干练，身穿简单素雅短款的浅紫色礼服，上身肌肉线条修长，眼神透过人群，毫无保留地向我投来探测之意。
穆伊影前进的动作带着我将目光收回。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亓官霖吧，我心中有些惨然地笑了笑，原来火急火燎地大事，就是去接亓官霖过来参加这场慈善晚宴。
不过，现在不是我难过的时候。
“小睿，妈妈带你去认识几个名人。”
“好啊。”我温和地点点头，跟随母亲的步伐，同时有礼地回应着富豪们的招呼。
去到几个重要人士的聚集地，一一向他们问好，谦卑地听着长辈们的夸赞，适时地回应他们的话，帮助他们被父母“批评”的子女们说上几句好话。
全程下来，不知道是真的累了，还是心理有什么梗得荒，在平日里最悠闲舒适的社交场里，我竟有些疲惫。
西格蒙德伯爵走到我的身边，邀请我的母亲与他共饮一杯，寻问我是否愿意借出这名最迷人的女士，我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带笑看着这位长辈把我母亲邀走。
作为这场慈善晚宴的主角，我必须保持绝佳的风度，就算难受，也必须笑得温和得体，更不能提前离场。
好不容易见完该见的人，我带着敬柏岩走到一个美酒区，倒上一杯红酒，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度数这么高的酒了，举杯，一饮而尽。
我拿着空酒杯，看向远方，沈瀚天正在为亓官霖温柔地挡酒，亓官霖雪白的面上露着不适应这种场合的不自然，却一点也不怯场。
“我的绅士，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轻巧高跟鞋，优雅的步伐，我寻声看去，是伊莎贝拉男爵夫人，我母亲在欧洲的好友。
我轻轻接住女士的指尖，做了一个吻的动作，嘴唇却没有碰到皮肤。
“伊莎贝拉夫人，希望我的晚宴能够让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没有主人的陪伴，总是有些许遗憾。”
“能够陪伴您，是我的荣幸。”
我接住女士挽过来的手，随着她在餐区拿取美食。
“我从来没见过比郑先生更迷人的男性。”虽然她是法国人，但伊莎贝拉夫人用中文与我交流。
我用法文回应她，“您也是我见过最美的贵族。”
“您也是我见过最体贴的男人。”伊莎贝拉夫人改用了法文。
“体贴女士，是我的母亲对我最基本的教育。”
“哦？对每一位都是这样吗？”
“每一位都是如此，不过，伊莎贝拉夫人让我发自内心，自然流露。”
伊莎贝拉男爵夫人笑意吟吟，举着酒邀请。
我同样对她回应。
从小受的教育，不能失礼于人。有了酒，再加上这位贵妇人，有了分神的契机，能暂时缓解我内心躁动不安的因子。
“那边有几位女士都想认识郑先生，可以与我同去吗？”伊莎贝拉夫人邀请。
我笑着点头答应了她的邀请。
当我再次从充满香水味的女人堆里走出，力气感觉都快被抽干了，该死，我现在好想找一个地方发泄一下。
刚转过身，一名服务生撞到了我的身上，鲜红色酒液洒在西装外套上，酒杯落地和人摔倒的声音在优雅的音乐中并不明显，却引来大部分人的注意。
“郑先生，对不起！”
我没有忙着管身上的酒，蹲下身询问他，“没事？”
男子愣着，随后摇摇头，“没事。”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没事，去换身衣服吧。”
“好……”
看到男人面容上的红霞，他仰慕的目光我已然习惯，自动忽视，我站起身，借着衣服脏了的借口，终于暂时离宴。
第五十章
在楼上房间的阳台上，我向敬柏岩要了一根烟点燃，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宴会还有多久结束？”
“一个小时，差不多。”敬柏岩说。
我狠狠吸了口烟，提神，“恩，待会就下去。”
酒瘾也慢慢犯了，但不能喝，醉鬼主人可真够丢人的。
“和我说说亓官霖的事？”
“……”
“说。”
“沈先生的事，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八卦。真是沈瀚天最忠心的下属啊。
月光幽淡，无云，天朗气清，夜风和畅。
妈的，该死的烦躁一丝未退。中华一根接一根地被扔掉，我接过旁边人递上来的水，喝了一口还了过去。
“累了？”
闻声，我蓦地回过头，是沈瀚天。
“刚才有没有撞伤。”
他拉过我的手，目光在我的上身看过一周。
“没事，只是被撞了一下而已。”
就算我的心里面再怎么烦得一塌糊涂，我也依旧笑着回他。
“真是完美无瑕的笑容，被你这张脸骗了的人很多吧。”沈瀚天抚摸我的嘴角。
我一愣，沈瀚天，别以为你能看穿每一个人。
“那当然，不然你也不会选我做你的慈善代言人吧？”我侧过头轻吻他的手。
嘴唇旁温热的手没有动。
“回去吧，这种宴会上，女士落单很容易被其他男性有机可乘。”我提醒他。
“待会就过去。”沈瀚天说。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理他，撑在阳台扶栏上，眺望远方。任由夜风刮带起碎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