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优惠还是清楚警察的坚持势在必行,在场的客人抱怨归抱怨,最终还是站到一起安静下来,不过对那些打断他们兴致的不速之客依旧没有好脸色。
“黎警官,请吧。”安抚好众人的情绪,安澜向黎正刚作了个邀请的手势,让开道路。
“谢谢,职责所在,如有打扰请见谅。”黎正刚例行公事一般吐出几个字,然后一挥手,除几个警员留在大厅装模作样检查众人的身份证件,其余人跟着黎正刚冲进包间走廊,速度极快仿佛担心晚一步检查对象便会消失不见。耿鑫磊的注意力虽然一直在安澜身上,但反应极快,也跟在搜查包间的队伍里。只是他进去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安澜,表情若有所思。
安澜看了看有些急躁想要跟进去看看情况的金茂,摇头示意他不要轻取妄动,然后抱着双臂冷眼旁观警方这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例检。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抛开夏旭东为漂白给底下人下达的近期务必安分守己的命令,在外界风声最紧的时候,他也不会公然在酒吧藏不干净的东西或是行某些违法之举。不过夏家这间酒吧在警方的黑名单上可是排上号的,太过干净反而显得异常,而且对某些关系也不好交代,所以安澜按照惯例多少安排了一点能让警方查到问题却无法借题发挥的东西。
很快如他所预料一般,一个跟随黎正刚的警员出现在他面前,语气生硬的说队长让他过去。不知道如同名字一样刚正不阿的黎警官能不能及时把人救下,跟在警员的背后,安澜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来到包间,安澜一进门便嗅到空气中浓烈的酒味,以及混在其中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房间里的台桌上全是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好几个还滚到地上。一名女子躺在沙发上神志不清的喃喃自语,身边的女警员正在为她整理裹在身上的毛毯,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几乎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墙角两个浑身赤luo的男人,只见他们蹲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时用求饶的目光看着愤怒的众人,安澜知道,警察还是迟了一步。
“金经理,你是否应该解释一下这些东西从何而来。”黎正刚示意其中一名警员拿出在房间里搜查到的东西给安澜看。那是两枚注射器,还有几个小包,里面的东西不言而喻。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想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你应该问它们的主人。”安澜平静的说道。真是笑话,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低等货色,连组织的门槛都进不了,要不是为了应付黎正刚他才不会扔出那两个白痴。
“那……那是我们在外面买的。”其中一个男人哆哆嗦嗦说道,谁不知道酒吧的后台是夏家,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胡乱栽赃。毕竟进了警局或许还有活路,得罪夏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黎正刚狠狠的瞪了那两人一眼,指着那名女子继续问道:“那她呢?”
“她不是那两人中的那谁的女朋友吗?这几天他们天天来这儿喝酒,吧里不少熟客都见过。”安澜一脸惊讶。
“你知道这两畜生都干了些什么嘛?”其中一名警员忍不住叫了起来,在场的警员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看样子若不是有长官在场,他一定会将那两白痴揍得爹妈都不认识。只有耿鑫磊站在一旁,打从安澜进门后视线便未曾离开。因为他一直紧绷着脸,所以安澜一时也无法猜到其心思。
“这很正常吧,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没有过一时冲动。”安澜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位警员,慢条斯理的说道,“就算是黎警官也年轻过吧,啊,我似乎忘了,那个时代这种事可是十恶不赦的。”
“你……”那名警员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他们的性质可不一样。你说过这三人来酒吧多次,你真的什么也没看出来吗?”黎正刚说道。两人打交道已有一段时日,安澜的表现令他大为震惊,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几乎找不到一丝纰漏,即使偶尔出现也不是因为失误而是另有目的。黎正刚盯着安澜,他不能相信行事与年龄极其不符的青年会如此疏忽。
“酒吧里客人太多,我不可能一一照看。”安澜耸耸肩表示无奈,似乎没把黎正刚的话听进去。
“既然如此,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吧,酒吧出了这种事,也不能再继续营业了。”黎正刚冷着脸说道,这种事和对方的有意纵容显然有极大的关联。但警方讲究的是证据,所以他没法给对方定罪。不过将人带到警局震慑一番倒是可行的,也算挫一挫对方的锐气。
“好啊。”安澜没一点为难的意思,而且答应的特别爽快。这让黎正刚觉得有些烦闷,自己似乎是中了对方的圈套。
医务人员很快也来到了现场,经检查女子是在醉酒后又被人强行注射了某些东西,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与两人发生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两人迷jian的罪名无可辩驳,一场牢狱之灾在所难免。
安澜随即宣布酒吧因整顿暂时关闭,在场客人虽然很是不满,但看见被抬出昏迷不醒的女子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相互抱怨几声便各自散去。安澜嘱咐金茂几句后,在耿鑫磊的带领下坐上了警车。
第二十五章
“我真不知道他们会做那样的事。”安澜无辜的看着询问的警员,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如此激动,把好好的配合调查弄得像审查嫌疑人一般。
“你是酒吧负责人,你怎么会不知道,老实交代吧,警局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一名警员冲安澜吼道。
“警官,你们既然说我是酒吧负责人,那应该清楚我只是个生意人,而不是侦探,不可能把每一个来这里消费的客人调查清楚,否则生意没法做。”安澜不慌不忙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道,“唔,这茶确实不太好喝,但我能理解,警官们的品味怎么可能和我们这类小市民相同呢?”
“不要装模作样,听说你是这里的熟客,有些规矩不用我提醒了吧。”与安澜的波澜不惊相比,警员显得尤为急躁。
“听说?看来警官是新人咯,至于规矩如果你指的是坦白从宽那种可笑的话,那我得告诉你,这种话只适合对初进贵处的愣头青说,不大适用于我这个熟客。”安澜似笑非笑看着警员,仿佛再嘲笑他的幼稚。
“不要东拉西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立刻交代你的罪行,否则后果自负。”警员猛得砸了一下桌子,茶水四溢,看来是真急了。
“警官,你这算是威胁吗?我需要交代什么罪行?”安澜冷笑着,“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还不是嫌疑人,即使是,你这样的态度我也有投诉你的权利。”
“你为那两人提供实施犯罪的场地,知情不报,应算共犯。”警员大概是第一次上阵乱了阵脚,有些口无遮拦。
“笑话,我事先声明过我不认识那两人,而且他们三人来我这里消费也都是自愿的,没人强迫。至于提供场地,警官若是有兴趣,晚上可以去各大酒店逛逛,没准会看到更为精彩的东西。若这也算,恐怕这警局得扩建好几倍吧。”安澜说道。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就喜欢强词夺理,对那些一进警局就吓破胆的小贼或许管用,对他却没有一点威慑。之前他和夏旭东不是没来过,各种审问过程早已烂熟于心,这点小伎俩算什么。
“你……”警员气得说不出话,一撒手出了门。
似乎意识到他是个棘手的人物,许久也没人进来接着询问。安澜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开始发起呆来。
与此同时,警员办公室里,方才询问的警员怒气冲冲将手里的文件砸在办公桌上,开口便骂,“那个叫Ray的是什么东西,嘴这么硬,居然还反过来奚落我?”
“你想让他交代什么?”黎正刚冷冷的说道,“今晚的事再怎么追究也算不到他头上,我把他带到这里不过是例行询问,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擅作主张的?别人奚落你也是活该。”
“队长,你不是说那间酒吧不干不净吗?为什么不能根据这个审问他。”警员疑惑的问道。
“你的教官是怎么教你的?还是你念了这么久的法律都念到狗身上去了?想要审问别人,你有确凿的证据吗?”黎正刚不由开口骂道,这些刚出警校的实习生永远都是天真无比,现阶段只会给他找麻烦。
“可你不是说……”警员有些委屈。
“哼。”黎正刚懒得搭理,所有人都知道迷林酒吧以前是夏家幕后交易的平台,可知道又能怎样,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干净,以至于他们每次以为锁定目标最后都扑了个空。就像几个月前的那次行动,难得事前得到一个重要的情报,辛苦部署那么久终于把对方当场截获,然而最后的结果却让人难以接受,因为他们得到的只是几具尸体,没有任何关键性的证据,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夏家人逍遥法外。眼前这个白痴,妄图几句话就能把对方诈出来,要真能成功,他这个队长也就不用干直接换人好了。
见队长不答话,所有人都沉默了,新人更是自惭形秽,学校里的理论在这里几乎用不上,面对狡猾的犯人,他们太过稚嫩。
看到新人若有所思,黎正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对新人要求必须严格,这样才能让他们更早的认识这个社会的残酷。想到这里,黎正刚不由想起这些新人实习生中有一个是好友带的那个班的学员,他那个好友教育方式与众不同,不知道教出来的人如何。黎正刚将实现投向耿鑫磊,发现他正对着监视屏幕发呆,而监视画面里的人物赫然就是安澜。
“耿鑫磊,你观察到了什么?”黎正刚走过去问道。
“啊,队长,不是,我……”耿鑫磊有些语无伦次,脸上闪过的一丝慌张并没逃过黎正刚的眼睛。
“你出来一下。”黎正刚说道,然后直接转身走出办公室。
“是。”耿鑫磊十分懊恼,三个月不见,安澜的变化着实让他惊讶不已,所以他才会一直盯着画面出了神,没想到却被队长抓了个正着。
走出门的时候他背后的同事窃窃私语,大多是猜测队长准备训斥他,因为黎正刚的对新人的严厉在局里是出了名的。不知道为什么见话题与安澜无关,耿鑫磊居然莫名松了口气。
黎正刚把耿鑫磊带到另一间空的办公室,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认识他。”语气十分肯定。
耿鑫磊十分为难,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黎正刚安澜以前的事。一方面他觉得安澜原本是警校学生却戏剧性的转为了黑道人士无疑让警校蒙羞,另一方面他觉得如果安澜这个敏感的身份传出去会不会让他有危险。然而他明白刚才的举动已经引起黎正刚的怀疑,他若是临时改口,能不能自圆其说尚且是个问题,更何况欺瞒上司一旦被发现,将直接影响到他今后的前途。
“说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顾虑,但是隐瞒最终会害了你自己。”黎正刚看出耿鑫磊纠结的神情,劝道。凭心而论他还是蛮喜欢这个新人,不愧是老友教出来的,除了经验方面有所欠缺,其他的有些甚至强过老人。
“他……”耿鑫磊迟疑着,当看到黎正刚坚毅的眼神,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他是我以前的室友,真名叫安澜。”
“你说什么?他是你的室友,那么他也是展震豪的学生?你确认没认错人?”黎正刚惊讶的说道,没想到这个一直让他头痛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
“是的,我确认。队长你认识我们的教官?”耿鑫磊奇怪的问道。
“既然他也是警校的学生,怎么会在酒吧上班?”黎正刚问道,虽说当警察并不算前途无量,可再怎么也比在酒吧那种地方呆着强吧。
“三个月前他因为身体原因退学了。”耿鑫磊说道。
“身体原因?”
“是的,展教官是这样说的。”耿鑫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我不相信,他的身体的确不怎么好,每次完成训练都很勉强,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他身体不应该有问题。”
“或许他有隐疾呢?”黎正刚说道。
“不可能,我们学校每年都会有相应的体检,他的身体并没问题,而且在他走的前一天我们都没发现有可疑之处。”耿鑫磊肯定的说道。
“那他走的时候很正常吗?”
“不知道,他是一个人悄悄走掉的。”耿鑫磊神色黯然,那天他带了早饭回到寝室,看到的是一张空空的上铺,虽然事后展震豪解释说安澜是不想太伤感才独自离开,因为退学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有了充分的理由学员们也就释然了,只有耿鑫磊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失落很长一段时间。
“你似乎很怀疑他退学的原因?”黎正刚问道?
“是的,因为这个说法是展教官告诉我们的。”耿鑫磊看着黎正刚,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觉得安澜退学和展教官一定有关系,因为在安澜退学之前他一直针对他,所以……”耿鑫磊不愿去说那句话,一来他没有证据,二来更不愿自己一直崇拜的教官形象有损。
“你想说展教官逼安澜退学?”
“……”
“你说他针对安澜,知道原因吗?”黎正刚有些不相信。
耿鑫磊摇摇头,尽管安澜有提过,但说出来恐怕没人会信,而且他也难以启齿。
黎正刚看着耿鑫磊,想要在他这个刑警队长面前说谎需要极高的水准,而且对方根本不了解他和展震豪的关系,没必要胡说八道。只是他了解好友,绝对不会轻易针对任何人,哪怕再看不顺眼他也会光明正大与之较量。可是耿鑫磊的叙述中疑点确实很多,让人不得不怀疑展震豪别有用心。黎正刚暗自思索着,按耿鑫磊的说法,安澜退学到现在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候里能够爬到那么高的位置确实奇怪,而且他的处事手法极为熟练根本没有一点刚入黑道的新人胆怯,反倒是相处多年的老手。如果他是黑帮想要打入警察内部的探子,被展震豪发现从而清理无可厚非,可是既然发现应该就地解决,为什么展震豪会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而且还会为他遮掩。除非还有一个可能……
想到这里,黎正刚立刻问道,“他曾是警校学生的事你和其他人有没有说过?”
“没有。”耿鑫磊说道,今日若不是瞒不住他也不会告诉黎正刚。
“记住,暂时不要向任何人说这件事。”黎正刚严肃的说道,“这件事我去查证。”若真是他所猜测的另一个可能性,为什么展震豪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记录,看来需要问问这位好友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好,那他……”虽然不知道队长的想法,但耿鑫磊心中居然多了一丝惊喜,如果能查到当初安澜真正退学的原因,那是不是还有补偿的机会。
“差不多就放了吧,反正这件事也扯不到他头上,带他来警局只是想让那些兔崽子受些教训而已。”黎正刚说道。
“好的。”耿鑫磊敬了一个礼。
此时此刻,故人相见,虽然境遇有所不同,但足以点燃他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动,他觉得这一次他有把握问答安澜当初向他提的那个问题了。
第二十六章
由于酒吧事件的内情双方都心知肚明,所以在象征性的整顿几天后,酒吧重新开张,而顾客也似乎是习惯这一定律毫不避讳照常光顾,于是冷清几天后酒吧又开始恢复往日热闹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