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修炼不是还有心境上的修炼吗?即便是饮王母血,它又能够用什么方式使修士白日登仙?”
一开始被震住,可一转念头便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唐时提出来的问题,以前不可能都没人想到过。
所以薛一指听他问出这样的一句话之后,反而笑了:“都说了是个传说,不过在青鸟出现的地方就可能有西王母的血出现,这传言也是有的。至于王母血有没有,当真不知道。”
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传说吧?即便是有,也不可能那么厉害的。
唐时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尤其是大荒之中各大势力的划分。
“大士又是谁?”
他想到之前听章血尘跟道阁的修士对喷的时候,提到的这个名字。
“大士是大荒之中修为最高的人,名为冬闲,我们都称之为冬闲大士。两千多年前便已经是飞升期的修士,乃是大荒之中号称距离仙门最近的人。”
距离仙门最近的人,大荒之中最厉害的修士——
“大士乃是总阁的人,我大荒十二阁各有十二名阁主,但凡是阁主便自动进入总阁之中。除此之外,所有大荒第九层的层主都可以选长老。总阁之中有十二阁主席和长老席,还算是很分明。”
其实薛一指知道的消息也不多,这些都是常识而已。
他慢慢跟唐时讲过,时间便这样慢慢地过去。
唐时也总算是将大荒之中的情况搞明白了一点。
大荒十二阁的关系很复杂,可最鲜明的矛盾不是仙妖魔三阁之间的矛盾,而是八道阁内部的矛盾——逆阁与道阁。
逆阁多逆修,而道阁自命为天道正统。
一个主张的是逆天而行,一个主张顺天而修,这两家掐得你死我活,那才是常态。
难怪之前章血尘跟那道阁的修士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原来是早就有了积怨,更何况章血尘性情可谓是狂妄乖张,一言不合跟人打起来那才是他的风格。
在被介绍大荒之中情势的时候,唐时也顺便问了当初四方台会之后的情况,只不过薛一指才闭关出来,执导的不多。
唐时也就不多问了,眼看着便过了午时,日影开始偏西,便看到远远地那青鸟仙宫真如琉璃一样。
那边章血尘已经谈好了,便带着大荒这边剩下的十来名散修回来。
原本他是准备让大荒之中修为最高的那些个散修进去的,可是之前汤涯跟他说了,他才考虑到另外的一种可能。
蓬莱原本就是散修的聚集地,这里的散修会有多少个?他们大荒是远远也比不上的。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们派进青鸟仙宫之中的修士修为太高,很轻而易举地就会被人盯上。蓬莱本地的散修,怕会联合起来,直接针对这些来自大荒的散修。所以修为太高的进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效果。
因为大荒跟蓬莱这一次的矛盾,进去的确是有人能进去的,可到底有多少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回来,那就不一样了。
蓬莱最怕的是开了这样的先河之后,日后每次仙宫出现,大荒都要来分这样的一杯羹,到时候就有趣了。
不管进去的是什么修为层次,恐怕都是要被蓬莱的修士针对的,进去也都是炮灰,还不如将真正有实力的人留下来,毕竟他们是要在外面布阵打劫的,若是半路上被人发现,打不过,那才是功亏一篑了。
之前汤涯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章血尘就觉得很妙——对他们这些做决定的人来说,根本没有牺牲谁不牺牲谁这样的说法。毕竟怎么都是要死一些人的,到底是哪些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利益最大化。
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过去,没说话之后,唐时等人便在这被阵法结界隐蔽起来的岛礁上打坐,等待着黄昏时刻。
如果没记错的话,青鸟仙宫开启的时候,便是在那青鸟第三次振翅之后。
天际一抹血红缓缓地沉下去了,在海面上幻化出几分旖旎的光线来,便带着几分天地赋予的暧昧了。
落日,从海平面上下去,从青鸟仙宫的西面下去,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西面到底是什么。
就在光线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间,三足青鸟的翅膀重新抬起来,像是蓄着什么力一样,缓缓地,速度并不快,紫色的翅膀尖上,竟然像是将天际最后的那一点红光,都吸引过来了一样,变成了一点点细微的光焰。
这场面异常地动人心,尤其是当天际的光芒都缓缓汇聚起来,变成那一点光焰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光焰很纯粹,从那青鸟的翅膀尖端燎原一样,向着青鸟的全身蔓延而去,像是将这青鸟的羽毛都全部烧了起来一样。琉璃一样的紫光,便在这种烧灼之下,逐渐地稀薄起来。
天际那无数的毫光再次出现,便有无数的散修归巢鸟一样,一头扎进了那光影之中,似乎不曾受到分毫的阻拦。
那边的章血尘,打从所有人一出现,便将那手指背在身后,迅速地掐动了起来。
速度很快,待那些人全部消失之后,章血尘便脸色青黑道:“我大荒修士只有十二,他们却有整整四十三,这还是第一轮就进去了的,后面还要陆陆续续进去。汤层主,我们的情报上——”
“蓬莱最少有七十名散修,现在进去了四十三,还有一些没出来。也不排除还有一些老怪,兴许不会出来了。”
其实也可能是躲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渡劫,所以即便没了也没人知道。尤其是那种性情孤僻的老怪,因为年深日久,当初他们的门派都没了,他们却还在。所以有的时候,若不是他们死的时候留下来的储物袋或者是别的什么法宝,来证明他们的身份,怕是没人知道那些是当年那些名震大陆的人的骸骨。
修士,走的是轰轰烈烈和寂寂无名这两个极端。
章血尘听了汤涯的话之后,只有一个字:“等。”
他们现在还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
因为他们这边有一部分人要抽调去布阵,所以外面负责警戒和动手的人真的不多。除去那些隐世的散修,蓬莱至少还有二十七名散修没来,修为什么的不清楚,可青鸟仙宫这样的盛事,很少有人能够忍住的。
他们必须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蓬莱之中的散修陆陆续续都进去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收网。
唐时很清楚这策略——瓮中捉鳖。
等。
他们虽然是没有什么耐心的人,可为了利益的最大化,众人都耐心着。
第一天的晚上,第一次进去了四十三,之后整个晚上都有一群人在附近观望,不过没有进去的。
一个晚上,众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
恐怕仅有的两个能淡定的人,就是前面的汤涯与章血尘了。
一个说:“这剩下的人,不是胆小如鼠的,便都是那些隐世的高人了。恐怕我貔貅楼的情报里都不会有这些人的。”
另一个掐着自己的下巴,轻笑了一声:“这不是收集消息的好时机吗?这些个老怪,平日里不露面,这一回总不能组团来吧?怕心气高的都是一个个地来的。”
他们所料不错,只是这后面来的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清晨的时候,来了一个道骨仙风的白头发老人,隐隐约约地朝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却笑了一声,还是一头钻进去了。
章血尘与汤涯几乎都是浑身一震,知道对方是发现他们了。
二人对望了一眼,却同时笑出声来。
果然来的一个个都是大人物,他们是惹不起的。
发现了他们,却不说明他们的所在,这些个避世的老怪,多多少少都是那些不喜欢管闲事的人,让他们在这里折腾——在强者眼底,他们是没有任何的威胁的。
唐时也看到了方才的那一幕,也觉得心神震动,
在那老头子之后,又来了几个人,有黑衣的剑修,也有拖着几条尾巴的妖修,还有那一看便不怀好意的魔修。
陆陆续续,竟然又有十来个。
这些人当中,有一半是大荒情报之中有的,一半却是从来没出现过的。
“灵枢大陆,卧虎藏龙,大士诚不欺我。”章血尘又感叹了一声。
冬闲大士守着丹炉炼丹的时候,就这样说过,没有想到现在真的被他们遇到这样的场面。
第一天过去之后,就进去了接近六十人,之后的三天却只进来了七八人。
现在青鸟仙宫之中已经进去了很多人了,即便是还有漏网之鱼,他们也没办法一网打尽了。
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第五日的晚上,在章血尘一声令下之后,整个阵法被悄然收起来,而后他们悄然接近了之前的那三足青鸟的虚影。
作为所有人当中修为最低的人,唐时并没有得到任何的优待,顶多就是安排的位置比较偏僻。
大荒是用实力说话的地方,没人会管你是不是天才,只有实力,能压倒一切的实力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之前唐时曾经接近过三青鸟的虚影,不过他修为不够,并不能真正地进入。
可是在三足青鸟三次振翅之后,整个紫光都完全稀薄了下来,唐时这一次轻而易举地就钻进去了,而后按照自己记忆之中地图的方向,便向着自己那廊柱边走过去。
阵法乃是玉简阵盘刻出来的,唐时不费什么力气便将这阵盘直接镶嵌进入了那廊柱之中,然而就是在那一刹那,他看到了让他忽然之间喘不过气来的东西。
这廊柱很高,冲天而起。在外面看不出什么来,可是站在这里面的时候,那种自己如同蝼蚁亦样的感觉又起来了。
唐时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才控制住身上的颤抖,之前唐时曾经接近过三青鸟的虚影,不过他修为不够,并不能真正地进入。
可是在三足青鸟三次振翅之后,整个紫光都完全稀薄了下来,唐时这一次轻而易举地就钻进去了,而后按照自己记忆之中地图的方向,便向着自己那廊柱边走过去。
阵法乃是玉简阵盘刻出来的,唐时不费什么力气便将这阵盘直接镶嵌进入了那廊柱之中,然而就是在那一刹那,他看到了让他忽然之间喘不过气来的东西。
在那一丈粗细的廊柱上,能够看到很多蟠龙状的纹饰,从底部一直攀升到上面去。
而在与唐时的手掌等高的位置上,竟然有一行遒劲而有风骨的字——
那一刻,唐时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可他仔细去听又不知道自己心底这声音到底是在叫嚣些什么。
唐时进入元婴期之后,开出了新的三首诗,可他除了练习之外还没有真正地使用过。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看到他虫二宝鉴上的诗!
还是这样的一句……
当真想不到。
他几乎要想起当初在汤涯为自己制造的烟锁重楼和摘星术的幻境之中,出现的望江楼,还有小自在天的映月井……
唐时觉得头疼,觉得自己智商开始有些不够用。
他伸出手去,用手指触摸着那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没人注意到他。
像是冥冥之中有那种预感一样,便伸出手去,用尖尖的手指,沿着那字迹的轨迹勾勒起来。
这一句诗似乎是被人刻上去的,那缝隙之中还有一些灰尘,唐时手指从那缝隙之中划过,便感觉到了——那细微涌动着的灵力,还有顺着他指尖传过来的磅礴的墨气!
强大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的一身青袍掀起来,翻飞着——便像是这外围的那青鸟的虚影,振翅欲飞!
像是被那力量带着走,唐时的手指抬起来,就顺着风那笔迹勾画着……
这一句出自李商隐《无题》——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第十章:诗之殿堂
在光华闪耀的一瞬间,唐时便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跟被困四方台中,是非把他传送出去的时候一样的感觉。他们通过那通道的时候,就是这样奇妙的传送感。
空间传送与空间传送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毕竟每个人布置阵法的手法不一样,带给人的感受就不一样。
有的阵法平稳,有的凶险,因为从四方台里面出来的感觉太过特殊,所以唐时尽管无法描述出那种感觉,可在感觉到的时候却已经有了完全清醒的认知了。
只这样的一眨眼之间,唐时便已经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一间石室,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那虚掩着的石门外面透出来一道灵光。这里除了唐时的呼吸声,听不见旁的任何声音。
唐时站在原地很久,一动不动。
若是周围有危险,只在他动的那一刻,就会有动静了。
过了大约半刻钟,没有发生任何的异状。
唐时的灵识查探了片刻,终于还是踏出了一步。
这一间石室很小,甚至长宽高都不足一丈,唐时站在里面就有一种很逼仄的感觉了。
他回过身,看着自己背后的那一堵墙,自己应该是从这里进来的。
手指按压着墙壁,很快,唐时便摸出了一下痕迹,他用指甲轻轻将外面几乎凝结的灰尘刮下来,那诗句却是:“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并不知道这一句到底是出自哪里,不过似乎读到过,乃是晏几道的一首词里的。
重点,应该在一个“归”字上,他仔细地考虑了一下,不管他是不是想要进仙宫看看,至少要保证自己能够出去。
这需要冒险,不过属于自己镇守的那个位置没什么人,他如果现在出去——
当真是要看运气。
唐时伸出手指去,勾了这一句诗,之后那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可结果却并不如他所想那样。
唐时以为通过这一句诗,他能够回到外面去,可现在——他眼前的场景一换,却已经站在了高高的祭台上,四周都有走廊,院落里竟然有无数的灵草灵药。
——这他妈场景切换太快,导演下次切戏给个提示可以不?!
唐时狠狠地无语了一把。
他用脚蹭了蹭自己的脚下,果然看到下面又有一句诗。
周围依旧没人,这样的情况让唐时忽然觉得自己果然是朵不走寻常路的奇葩。
这一句还是唐时现在没开出来的,大抵以后会出现在虫二宝鉴之中。
“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他现在猜测,如果他临摹下这一句,怕又要到一个新的地方,所以他看了看满园的灵草,便直接跳下了祭台,没有任何的危险。格外地安静,可唐时总觉得不舒服,可到底哪里不舒服,他也不是很清楚。
大约是……这些诗?
原本以为自己带来的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可是现在——
唐时弯腰下去,看着这下面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灵草,便想要伸手去摘,只是他多了个心眼,忽然换了斩楼兰来,想要用剑试试,可哪里想到剑在刚刚接近灵草的时候,就被弹开了。
若不是唐时反应快,迅速跳开,怕是就被自己的剑给砍了头了!
那剑崩裂了他的虎口,一瞬间流下鲜血来,斩楼兰倒飞出去,竟然直接插在了走廊上的柱子上……
唐时心有余悸,只看了一眼那灵草,周围的光华起来了,形成一道光罩将这里笼罩了。
终究是只能看着眼馋,他不过是个元婴期的修士,哪里能轻而易举地取到这些好东西呢?
想到等在外面的那些大荒的修士,唐时便淡定了。
每次遇到这种奇事,唐时就有一个很经典的句式——我不过是某某期的修士。
总是有人在上面的。
唐时走过去,将自己的剑拔了下来,可是抬眼,便看到那柱子上又有一句诗——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擦,这些地方怎么到处都是诗?
不管是唐时知道的,不知道的,在他看到的时候便已经出去了。
似乎只要他有心去找,就能看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