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因得果。”
“徐医生果然明白事理,那您就别再让我担惊受怕了,害您的是老爷子。”林启凡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的命未丧他手,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也是受害者啊。”
凌霄听着林启凡不要脸的语气,心说这小子没混个黑道一把手只是做道上生意真是屈才了。
徐漠扔掉最后一只烟头,突然站了起来。凌霄心下一紧,做好了防备等人出手。林启凡伸了个懒腰,道:“这下不会被针管扎了,哈哈。”凌霄腹部一阵抽搐,这小子的重点放在哪了?
徐漠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却最终没有说出口。然后,不带一丝表情地出了房间。
林竞宇不一会儿便进来,问道:“不让人跟着?”
“不用不用,他不会随便乱扎了。”
“好。”林竞宇吐出简短的一个字,出去将苏医生领了进来。林启凡看见男人手里的医疗托盘,脸色大变,强装镇定道:“我已经喝过药了,没事了。”
凌霄走到床沿,摁住林启凡的两只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嘴角一挑,“来吧。”林启凡奋力挣扎,无奈一条腿废了,全身精力又耗去大半,狠狠冲还呆在一旁的何念道:“没用的那个,好歹我救了你,你要知恩图报吧。”
林竞宇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针头刺进了那人白皙的皮肤,抬手调好滴速。苏医生没想到这么大的人还耍脾气,好不容易摸准了偏细的血管,额上冒出几颗冷汗。“别乱动,小心跑针,复针会更疼。”把平时连哄带吓孩子的那一套都搬了出来,心知职责已尽便收好东西走了。
凌霄刚想嘲笑一番,却看见林启凡带了一道压痕的手还在微颤,脸色也十分难看。收了嘴看向林竞宇,男人峰眉微蹙将何念拉到身边,低声道:“别和凌霄分开,吃完午饭记得喝药。”
何念点点头,和凌霄一同出去了。
林启凡将插着针头的手缩回到臀侧,牙齿咬着的下唇一片红一片白。
“怎么还跟孩子一样。”林竞宇坐到床边,用难得的柔软口吻说道。
林启凡眼睫稍稍低垂着,像常胜将军打了败仗,凌霄如果看到他这般落魄模样,肯定会大呼此生无憾。林竞宇去抓他的手,传过来的是眼前人整个身体的战栗。
“我说了不打针……”林启凡低头轻喃着,他的指尖有些凉,包裹在林竞宇温暖的手掌里让他感觉很舒服。林竞宇知道这人儿小时候落下的毛病,耐心地想要安慰一番,却眼瞅着林启凡胸膛起伏呼吸粗重——爆发的前兆——便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和小时候一样。”
林竞宇无奈地摇头笑笑,挪过身子在那人脸上吻了一口。以为会有一只胳膊突然伸过来把他紧紧揽住然后继续深吻,回身坐正只见那人眉头紧紧的也不说话。
他伸手扣住那人的另一只手,再次拉近聚焦。
林启凡放下电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凌霄坐在对面,紧张地问道:“什么事?”好不容易跟上了林启凡,不,是林启凡调整好了他的生物钟,坐在一起吃顿午饭,千万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钱穆交货的时候被抓了,到手的人民币啊。”林启凡一脸揪心状。
凌霄呛了一口酒,重点是又有人被抓了不是人民币吧。他暗自在心内给对面的人下了新的定义:外表妖娆内里腐败的市井小人。
“你腿上的伤已经没事了,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凌霄知道林启凡迟迟不走,肯定还在偷偷打如意算盘。两年前他走货的地点多半在Z市,因为Z市没有沿海的Y市繁华,治安并不太被重视,警察就是办公室里吹着冷气喝茶养膘的生物,只对散播不健康文化影响青少年成长的案子比较上心。这也就是为什么这类生物“破获”了毒品走私案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林启凡的大多数“旧友”都还散在Z市。两年过去,风头也过去,人们都重操旧业,自然也没忘当初道上生意风生水起的林家少爷。
让林启凡入狱是林家老爷子的主意,这事只有他本人不清楚。人们迫于林老爷子的氵壬威,更多是利欲熏心,推波助澜帮林老爷子完成了心愿。
林启凡哪肯放过这些昔日同行,钱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可惜没捞到钱。
凌霄深知林家少爷心高气傲,爱财如命。不过怎么也不明白这么一个人出国深造了五年,回来开了家夜店,好多道上的朋友皆因此店与他相识。
“还是先担心你的杨叔吧。”林启凡眉眼一挑。
凌霄耸了耸肩膀,“就算你喜欢羊入虎口的把戏,猎人也不能次次射准那匹饿狼吧。”
“这话真应该录下来给杨皓放几遍。”
凌霄套用对方的话道:“那你就试试看。”话音未落,电话响起。
凌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剜了林启凡一眼。接起电话,笑道:“杨叔,什么事。”
第10章
“交代你们查的事,怎么样了?”
“何念,两年前从Y市大学毕业,父亲是国企的普通职员。母亲没有固定职业,十年前已去世。父母都在A市,推测出生地应该是那里。”
杨皓显然没有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讯息,追问道:“他怎么会认识林竞宇,查到了吗。”
手下早已把对方的消息摸得通透,流利地回答道:“大学三年级时在校外被人围堵,是林竞宇帮他解的围,之后两个人联系越来越多,毕业后就直接到林家做事了。”
杨皓眯起眼睛,移转视线看见连连打哈欠的凌霄,额间出现一道细纹,道:“看好你嘴里的肉,抢食的可不止我一个。林启凡没有那么简单,最后输了别来找我。”
凌霄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人立刻离开了房间。他绕过办公桌伏在男人身后的椅背上,男人衣领微张,锁骨下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凌霄低头凑近男人的后颈,道:“自是没有杨叔懂得多,还请杨叔多多指点。”
林启凡端过一杯黑方威士忌放在还在四下张望的何念面前,“听店里的服务生说,你那晚是醉酒回去的,既然你喜酒,我就帮你点了。”何念局促地点点头,毫不设防地接过了酒杯。
夜晚七点,酒吧营业的高峰期还未到。凌霄走过吧台坐在两人对面,有些丧气地挥手赶走迎过来的服务生,夺过林启凡手里还未及沾嘴的酒杯。
林启凡见他下嘴角添了新伤,嘲讽道:“又惹你杨叔生气了?”
凌霄吞下一口酒,含糊着说:“不过比我大一级,下手真他么狠。”
看见何念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酒,凌霄给林启凡抛了个眼色,“怎么,小家伙的男人没来?”
林启凡修剪整齐的指甲抠起一个小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白色的药片沙沙作响,“晚安吻,有些早了。”
凌霄没有理会何念死死盯住小瓶子的哀怨眼神,继续问到:“杨叔和我说了,梁震又是什么东西,我到底还有多少对手,你先让我做个准备。”
“弱水三千。”林启凡耸耸肩,把杯子敲在桌上。
“真该把你这张脸撕碎喂狼。”
灯光繁复,酒吧里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何念已经握起了第三杯威士忌,不胜酒力地看着凌霄起身去了卫生间。身旁的林启凡早被服务生邀去见什么梁老板,真是不懂为什么他也要来这种场合,重点是林竞宇现在还躺在床上毫无意识地睡着。
那个瓶子里装的,应该是安眠药吧。
何念还没来得及设想会发生什么,已经有人走近架起了他的胳膊。对自己又成为什么玩弄对象深信不疑的他只是从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没用。
见这人不吵不闹,来人惊讶地问同伙:“第一次绑人见这么乖的嘿,都不用捂嘴。”
另一个人比较谨慎,“还是给他一下,万一闹起来怎么办。”
男人醒过来的时候,惊愕地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眼前一个修长的身影在木架前转来转去,颇有兴味地研究着各种用具。
林启凡转头见他醒了,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不愧是梁老板的专用房间,有趣。”
“你给我喂药?”梁震眼神锋利,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
“还好你及时醒了,不然就错过良宵了。”林启凡故作轻浮的语调听得梁震脊背发凉,他记得在昏睡之前强吻了眼前人,现在总算明白林启凡为什么没有反抗了。反客为主,他是实实在在被人算计了一把。
镇定心神,梁震缓缓开口道:“为什么到了这里不来找我。”
林启凡没有回应,伸手勾住他的下巴细细打量。梁震看着眼前人的眉眼,和几年前初遇时没有什么不同,又似乎添了几分世俗的精明锐利。不由苦笑,还不是自己一手把人教成这副模样的。
林启凡刚刚开店那段时间,自然挑事的不少,而他就是他的靠山。做商人,要以利为先,冷眼观是,圆滑处世,林启凡学得一样不落。
“你为什么要找我呢,梁哥。”
梁震盯住林启凡的眼睛,“很明显,我要你。”
林启凡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是我做主,不由你。”
“你头后的伤疤是因为谁,你还记得吗?”
“因为我违法,要受惩罚。”
不对。梁震低下眼睛。是因为他,因为林老爷子要毁了他,林启凡才会自己暴露故意从楼上摔下,以生命作要挟换他的平安。可那人呢,竟然和别的人鬼混在一起!
男人轻叹一口气,“我们之前也属于过彼此……”
“那是年少无知。”林启凡打断他的冗长回忆,“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我都是商人,不想放弃林竞宇,就该给我放手的条件。”
林启凡早就料到梁震想要的无非是钱,微微笑道:“既然你也认为我是商人,我就应该有做生意的本钱。林枫是怎么死的,你该比我这脑袋开过口的清楚吧,梁哥。”
梁震身形一滞。林老爷子在Y市住过一段时间,林枫自然与他在一处。那时在林启凡的夜店里,的确是他教唆手下人以缓解压力为借口给林枫介绍了那些东西。至于后来怎么成瘾,又怎么致死,和自己自是脱不了干系的。原来林启凡早就知道,却从未说破。
见梁震一时无言,林启凡走回到木架旁,取了一支皮鞭。
“梁哥,依你的喜好,这个小东西合不合你胃口。”林启凡说着抬高音调,“进来。”
梁震费力地抬眼看向房门处,一个清秀的男生踌躇着走了进来。
何念刚刚清醒,脑后还钝钝地疼。一进房间就看见体形健壮的男人躺在床上,林启凡手执皮鞭站在一旁。这种事情何念多少了解一些,根据两人的气场,应该颠倒位置才更赏心悦目吧。
林启凡看出了他眼里的惊诧,笑道:“过来,让梁老板好好看看。”
何念虽不情愿,还是加快脚步站在床前,却见男人脸上瞬间变色。暗自腹诽这人怎么和见了仇家似的。
林启凡面不改色,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何念手上,“试试看。”
何念心里一慌,支吾道:“我……不会……”
“没用的东西。”
林启凡语气稍降,再次和梁震四目相对,微微一笑道:“怎么样,喜欢吗?”
梁震苦涩地扯起嘴角,“林少爷别再玩了,我放手。”
林启凡十分满意这个答复,见人服软,便开始得寸进尺,“Z市还有很多兄弟,梁老板别只顾着关照我,冷落了别人。”
梁震心下了然,这意思是林启凡在Z市的其他旧友,都靠他来解决了。
男人无力地躺正,一言不发。
林启凡回到原来的座位,凌霄一人独饮,早有了醉意,看见林启凡身后那人手上的东西,笑出了声:“拿这个给你男人用?”
何念一愣,再看手上还握着那只皮鞭,脸上发着热把东西扔在了一边。
“那个男人没对你做什么吧?”凌霄扬眉看向林启凡随口问道,手里还晃着酒杯。
“你该问,我对他做了什么。”林启凡没心情再和凌霄扯皮,丢下一句话就坐在沙发的阴影角里灌酒。
和梁震相遇,就不能避免的要想起那个人。想起,回忆就一发不可收,丝丝渗透再次填充往日的裂口。
【该说你是痛苦的源头吗。】
【哥。】
午夜将至。
何念满脸愁容地看着身边已沉沉睡去的林启凡与对面早已失去常态的凌霄,正在思考要不要叫手下人来接应,却接到了林竞宇的电话。
林竞宇醒来后就知道自己又被林启凡戏弄了一回,发现何念还没回宾馆就立刻打了电话。赶到酒吧的时候,店里生意正盛,挤过人群才看见发呆的何念。
林竞宇叫几个跟来的人把凌霄驾到外面的车上去,自己则扛起了林启凡,回到宾馆先把人扔在了床上回了自己的房间。
何念洗好澡出来,看见林竞宇坐在床上眉头紧皱,站到旁边用食指去化开那人眉间的褶皱。“我没事,他们没有捉弄我。”
林竞宇舒了一口气,却还隐隐担心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何念弯起嘴角,双手揽在那人双肩,“我以后不会随便和他们走,你放心。”说完爬到床上躺好,道:“我先睡了。”
听到林竞宇起身离开的声音,何念才缓缓转身抱住另一只枕头闭了眼。
林启凡一直都很安分,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林竞宇给他洗完澡换好衣服,他都没有什么动作,到了床上立刻蜷作一团。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林竞宇躺在一侧帮他擦着湿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想起了什么,告诉我。”
林启凡不安地把身体缩紧了一些。
“林启凡,告诉我。”
许久没有答话。夜很静,没有月光,床上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形成黑色的轮廓。
直到林竞宇快擦干一侧的发,才听见林启凡喃道:“哥……”
林竞宇的手顿了顿,从进到梁震店里的那一刻起,他一直担心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能不能抹清。林启凡一贯处处留情吃完就走的路子,在梁震那里的确遇到了死穴。没想到林启凡能全身而退还放肆地在他店里酩酊大醉,难道他被林启凡抓住的把柄和林枫有关吗。
可林枫一直是两人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的往事。
多虑无益,他翻过那人的身体准备擦另一边的头发,林启凡就势抱住了他,无意识地呢喃。
林竞宇抓着毛巾的手慢慢放开。
“林启凡,抱紧我。”
第11章
“小凡,和我一起走吗。”
“走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去……没有爸爸的地方,好不好。”
“不好……我想要哥哥,也想要爸爸。”
“小凡,哥哥带你走好不好。”
“小凡,哥哥不好吗。”
“为什么不和哥哥一起走呢,小凡。”
【为什么不和哥哥一起走呢,是啊,为什么不走呢。】
【最后,还是逃了,可已经没有哥哥了。】
“林少爷?”
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
林启凡警觉地抓住那人的胳膊,起身将人压在床上。林启凡并没有睡熟,还在半梦半醒间问着那个很长时间都不曾记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