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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高高的烛火摇曳下,青衣人的双臂被高高的锁链吊起,只余两脚着地,头垂在一侧的手臂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绷着脸的老嬷嬷拿着一桶冰盐水直接朝他泼了过去。
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青衣人终于醒了过来,含着水的睫毛就像是蝴蝶一样扑扇了几下,一双黑白清澈的眼睛睁了开来,但瞬间又暗了下来,变成了一潭死水。
飞凤太后身着一袭雍容华贵的缎裙,伸出镶嵌着宝石的尖利指甲,捏着他的下巴,淡淡道:“这张脸真是漂亮啊!看着这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看看这嘴,像花瓣一样!还有这肌肤就像能掐出水来!怪不得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迷惑住哀家的儿子!”
青衣人无神的眼睛动了动,头一歪就又垂到了一边,就像是睁着眼死了一样。
“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让哀家手下留情了吗?贱人!当年哀家没能弄死你,这次一定要你痛不欲生,求死不得!看看你还敢不敢再来迷惑哀家的儿子!”她丢下一句阴毒的话语,就快步走回了美人榻前,冷笑道:“让哀家瞧瞧,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疯!来人,上针板!”
一块布满的尖锐的铁钉的木板放到了青衣人的脚下,那木板上烧红的铁钉一下子全部扎进了他的脚底内。
“唔”青衣人咬破了嘴唇,吐出一声闷哼,“刺刺”的声音不停从脚下发出来,他拼命挣动着双腿,可是越是挣扎,那钉子就越会往脚肉深处钻去,血不停的往下流,血肉迷糊的,让人看着就害怕。
谢三思不停的轻颤着,那惨白的脚背上青筋浮现,他曲起腿想避开那铁钉,可是用刑之人一把擒住了他的腿,就继续往那针板上压。
没一会儿,他的脚底就血肉模糊,甚至看不到一点好的皮肉了,那地面上也全是溅开来的血,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叫一声痛,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忍下那足以让人发狂的钻心之痛。
“哈哈哈!”倚在美人榻上的太后看着他那样子,得意的笑了起来,“痛吗!?贱人,这才是开始而已!哀家会让你哭着求死的!继续上刑,不要停!要是他不叫,哀家就让你们这群贱奴来叫!”
她享受着这里的一切,这人越痛苦,她就越开心,贱人就该是这样子的下场!
那三个用刑的侍卫都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被太后叫来给人用刑了。
但这次遇到的这人实在太让他们惊讶也惊艳了,这样的针板之刑,就算是他们这些硬气的男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瘦弱的男人。可他就是忍了下来,甚至叫也没叫一声。况且面对这么漂亮的男人,他们还真是下不了手,但是,太后的命令只能遵从,现在也只希望这人能随太后的愿多叫几声,求个饶什么的,也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他们用尽了各种酷刑,折磨的那个人只有脸上还干干净净的,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布满了各种伤痕,鲜血淋漓。
最后,当他们把沾着血的竹片从他的脚趾甲里拔出来后,那人都没有叫过一声,虽然满头冷汗,嘴唇被咬的血肉模糊,虽然痛的全身也抖个不停,可他至始至终都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飞凤太后笑着走了过去,就算精致的绣鞋被血污了,她都没有止步,她咬着牙,怒道:“真是硬气啊!被弄成这样子都不吭一声!”
双手被链条紧紧缠着,全身上次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人忽然笑了,那抹笑含着嘲讽,含着怜悯。
这笑让太后勃然大怒,“你笑什么!?贱人!”
“可悲的女人。”谢三思吐出嘴里含着的一口血,眸色清明,声音沙哑。
飞凤太后扬起手中,直接给了他一击耳光,“贱人!”但当她的眼睛一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后,所有的话就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才只有一会儿,飞凤太后脸上就露出了厌恶至极的神色,她退后了几步,她颤抖着手,不停的指着眼前人,完全失了仪态,“你……你这个贱人,哀家明明已经把你赶出了宫了,你竟然还敢跑回来!迷惑本宫的丈夫!你现在拿什么和本宫争!你生的两个野种!一个被本宫的皇儿烧死了,一个也被本宫弄的跳了悬崖死无全尸!你也该死!敢抢本宫男人,本宫就去抢你的男人!”
那老嬷嬷诚惶诚恐的上前扶住了激动的飞凤太后,“太后!”
这一声疾呼终于唤醒了已经陷入癫狂的太后的神志,回神之后,她恶毒的视线看向了眼前人,怒道:“你竟然用迷魂术来迫害哀家!你们这些贱奴也不长眼!真是全都该死!暗影!把这几个贱奴都拖出去乱棍打死!”
“太后恕罪!”那三个侍卫跪到了地上求饶,还是难逃一死,被突然出现的暗卫拖了出去。
飞凤太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尖叫道:“贱人!你想和哀家斗是不是?!可你别得意,哀家可还有一个办法没试过。那时哀家让谭先道给你下的那个蛊,它发作的时候,很难受对吧?哀家现在帮你找人解毒好不好?”
谢三思浑身一颤,他脑间瞬间一片空白,“难道当年害我的人是你……?!”
“哀家只恨当年没有把你弄死,让你又再次来迷惑皇上!”太后冷笑一声,“暗影,他交给你们了,想怎么玩随便你们!别给哀家弄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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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然,快点把衣服换了,这次我们要扮成护卫混出去,等天一亮,我们就走。”
“好!”
正当两人换完形状准备离开冷宫之际,被邵君然藏在屋梁之上的飞凰剑却忽然“啪”一声落到了地上,剑身颤动了几下,竟靠着自己之力飞了起来,剑头不停的撞着那紧闭的宫门。
连带着青鸣剑也跟着落了下来,邵君然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长剑,他顿时便心里有了猜测,“庆懂!快跟上它,它算不定是要带我去找三思!”说完他便一把挥开了门,跟着那剑跑了出去。
董庆懂甚至连叫住他都来不及,“邵君然!这里是皇宫,不是菜市场啊!能让你带着剑随便跑!”话虽这么说,可他也只能紧跟了上去,要是让邵君然继续胡闹,就不是打草惊蛇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鸡飞狗跳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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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公子被广梃统领带走了!”
“混账!!”紫衣男子怒骂一声,直接跳上了马,“回宫!!”
“是!”一群黑衣人立马跟上了已经绝尘而去的紫衣人。
第六十四章:回魂(上)
当邵君然跟着那剑,冲入了那仁寿宫下的暗室时看到那一幕的画面,让他心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他最宝贝的那个人,现在却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吊在刑架上。
入目之处,他身上全是血,好多血,那该是有多痛啊!!
他的媳妇为什么要被这样子对待!!为什么!?
白衣剑客眼里带着冷冽如冰的愤怒和无法言说的悲伤,当那十几个隐卫围上来之际,他拔出了那把只出鞘过一次的青鸣神剑,那剑散发着如月光一样浅淡的冷芒,声,不停的颤抖着,发出青鸾鸣叫一般的长啸声。
无形的剑气四散,离他最近的两个影卫,被那密如蜘网般的剑气所伤,动作一缓,便被随之而来的长剑一分为二,四溅的血瞬间染红了白玉墙。
佛说,杀人是一种罪孽。所以他从不杀人,可这次必须血债血偿。
手起剑落,青鸣剑终于沾了血。
董庆懂紧握住玉箫两端,拔出了藏在萧内的软剑,必须尽快把这些隐卫解决,然后把人带走!
两人的动作很快,没有半盏茶时间,浓烈的血腥味便弥漫满了整个囚室,满地也都是支离破碎的尸块。
那太后缩在了墙角,不停的尖叫着,怒骂着,“你们这些刁民竟然擅自闯入哀家的寝宫!哀家要将你们凌迟处死!!”
邵君然恍若未闻的挥动青鸣剑砍断了铁链,小心翼翼的把人放了下来。
怀里的人身体冰的惊人,全身都是伤,那伤口血肉模糊。无论邵君然动作怎么小心,都会让他疼的抽搐不止。
“媳妇,不痛,不痛,我马上带你走!”邵君然手足无措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想盖在他身上时,却忽然僵住了身体,满目的不可置信,“你?凌风华?怎么会是你?三思呢!?”
“怎么了?!这人不是你媳妇吗?!”董庆懂凑过来看了一眼后,也是一副讶然至极的神色,“这……怎么会是凌风华,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太后的私牢里面!?”
这时,邵君然怀里的男子睁开了眼,那双眼黑白分明,眸色清亮,眼里的神色很熟悉,他无法抑制的伸出手,摸上了男子的脸,“你……?”
“终于来了,还以为你这白痴在迷路了呢?”他的声音嘶哑,冷冷清清,可是邵君然却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
“媳妇!”但他大喜之后,又是心痛不止,“媳妇!对不起……对不起……”
谢三思困难的吐出一句话,“白痴,哭什么哭,我都没哭……”
“媳妇!!”邵君然小心翼翼的抱起他,把人轻轻的护在怀里,忍住了那满眶的泪水,笑着说道:“媳妇,不痛,不痛……我马上带你走,我马上带你走!”尽快回去,找大夫啊!
那满身血污的太后一把推开身边那个昏死过去的老嬷嬷,咧开了嗓子发出恶毒的咒骂声:“贱人!!你以为你走了,哀家就没办法整治你了吗?!只要那个蛊还在的一天,你这个狐媚子就不可能有一天好过的日子!贱人!你一定不得好死!!”
邵君然停下了脚步,他冷冷的看向了那衣装华丽,但面目狰狞如鬼的太后,冷冷道:“现在该轮到你了……”他挥了挥手,一阵势如破竹的剑气逼向了那太后,可却在中途被人挡了下来,“让开!庆懂!”
董庆懂缓过气,劝慰道:“要是杀了她,就等于是和整个荆国作对!你先带谢三思走,这个女人交给我处理!”
剑气四散,邵君然一想到三思这一身伤都是这人害的,他就克制不住心里的那团怒火,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谢三思喘着气,脸色白得就像是一张纸一般,满脸都是痛到极点而冒出的冷汗,身体也不停颤抖着,“走……快走……蛊毒发作了……”
邵君然浑身一怔,立即抱紧了怀里人,奔了出去。
董庆懂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飞凤太后见了,花容失色道:“大胆!这瓶子里的东西是何物!?你想对哀家做什么?!”
“启奏太后娘娘,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千丝万缕蛊,这只小虫还是我在苦乐古里无意中抓到的,本公子今日特意来献给你哦!你就慢慢享用吧!”他眨眨桃花眼,打开了瓶子,一只黑色的小虫子爬了出来。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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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飞奔出去,他能清楚的听到血一滴滴落到地面上的声音,那声音让他心如刀割。怀里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正当他抱着人走出密道时,却在那宫殿里遇到了一个行色匆匆敢来的紫衣人。
荆行风惊愕的看着他们,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住了,他没有想到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他的皇后就会变成这副样子,惨白虚弱的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全身都是血,甚至衣衫都被血浸透了,顺着衣角一滴滴的往下落,那露在外面的一双足,千疮百孔,皮开肉绽……
荆行风怒目道,“把他还给朕!”
邵君然冷冽的视线看向他:“凭什么!?”
荆行风冷冷一笑,帝王威严尽显:“凭朕是真龙天子,九五至尊,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主宰天下所有人的生死。而你,一个毫无权势地位的剑客,你又能拿什么和朕争!”
“狗屁!”邵君然骂出了人生中第一句脏话,手中的青鸣剑不停的颤动着,黑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你不是皇帝吗!?那三思怎么会被弄成这样子!他现在有多痛你明白吗!?给我滚开!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荆行风哑然,可仍是握紧了双拳,“朕能护他!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次!把他还给我!”他不能冒然上前,要是让三思伤上加伤,就得不偿失了!
“先救人!”邵君然忽然惊慌出声,将内力不停的送到他身体里,护住他的心脉,他身体里的蛊也在不停的骚动着,“你快点去找大夫!恩恩怨怨什么的,等救了三思再说!”
皇帝握紧了双拳,“朕马上宣御医过来!不过,你要把人先放下!”
“好!”邵君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他把人轻放在了软榻上,可是当他一放手,便被突然出现的黑衣暗卫团团围住了。
青鸣剑颤动不已,瞬间邵君然已经和他们缠斗起来。
白衣不停在众多黑影间穿梭,一抹抹黑影倒在了地上,白影却屹立不倒。
看到这情景,荆行风眼中的冷意更甚,只要是危害了他的人,就一定要清理干净!他手中拿着一张弩弓,上面有三只尖头铁箭,对着那剑客的后背便拉开箭弦。
“呼呼!”邵君然倒在了地上,半身重量倚在青鸣剑上,身后的破空之声传来之际,他转身扬剑侧挡,第一箭被青鸣剑挡住,第二箭插进了他的肩膀,第三箭往他的心间飞去。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让两人几乎都面容扭曲,肝胆俱裂。
那个连动一下都困难的人,飞身扑了过来,那箭穿透了他的胸口,带着血的箭头霎那间穿出后背,带出了一股鲜血。
“媳妇——!!”
“三思——!!”
两个男人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吼声。
一人惨白了脸,如同心被挖去了一般,手里的剑落了下来。
一人面容扭曲变形,那弓弩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第六十五章:回魂(下)
“三思!”
邵君然接住了那往后倒下的身体,心痛如麻!
“邵君……咳——”嘴里的血不断溢了出来,谢三思他紧紧抓着邵君然的衣襟,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要说话了!媳妇!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箭!?”邵君然颤声低语着,将同样颤抖的手,贴在了他的背上把内力源源不断送去,“没事的!没事的!我把内力都给你!你看着我,不要睡!不要睡!”
“御医呢?!快去给朕把御医全部带过来!”同样悲愤堂皇的皇帝暴喝一声,酿跄着奔了过来,“三思!朕不许你死!你要是死了,朕让谢家所有人给你陪葬!”
谢三思
他此时的神情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脸带着红晕,一双眼亮的如同绽放着火光一样,美丽的不可方物,他没有看癫狂的皇帝,反而一直看着邵君然。
他对着他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笑,“邵君然,我……我现在终于能去找风华了……所以我下辈子再给你……给你做媳妇好吗?”
“你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邵君然都要!”
紧紧抓着他衣服的手落了下去,那双灿若星辰眼慢慢的阖上了,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然的睡在邵君然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