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商议一番,害怕蜂群还守在外面没有退去,便打算往山洞深处探个究竟,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出口。因为通道漆黑没有光源,六人便将分布在通道口石壁上的夜明珠扣下来,共有四颗,托在手中,稍一运转灵元,珠子越放光彩,将身周环境照得清晰明亮。
王扬体内蛇毒已清,早无大碍,但傅青书仍心存担忧,再加上他怕自己一个分神,王扬又会遭受什么危险,便紧紧抓住对方的手,将他牢牢护在身旁。王扬本来还介意着水中那一吻,便不愿在人前与傅青书显得太过亲密。
可惜,傅青书因为之前那情不自禁的一吻,或多或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看出王扬对此颇有抵触,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自己,情绪低沉之下便破罐子破摔,一味地由着自己的心思来,见王扬有挣脱之意,就更不愿意松手了。王扬不好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起争执,只得随他去了。
这深邃的通道不知存在了多少时间,洞壁潮湿,尘埃散漫,地面布满青苔,泥泞滑擦,六人小心翼翼地前进着,提防着这通道内或许布下了机关陷阱,或许有毒蛇猛兽出没。平着走出有五六十步之后,面前便出现了数十级的台阶,盘旋着向上延伸,六人拾级而上,石阶尽头,便有五条岔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五个黑幽幽的洞口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洞口的宽窄形状几乎都一模一样,向内望去,深不见底,也不知道都通往何方,是不是与外界相连。六个人在各个洞口边转悠,举棋不定,不知道该选哪一条道儿。因为这一路走来,风平浪静,既没有机关陷阱,也没有毒物猛兽出现,六人的警戒心不由地放低,王扬得以从傅青书身边走开,也与其他人一样研究着这些一模一样的岔道。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刚刚一只脚迈进其中一个洞口,便有一股极强极猛烈的吸力将他整个人往洞内吸去,王扬赶忙运起全身灵力与其抵抗,恰逢苏婉晴离他不远,最先瞧出了他的异样,赶忙飞身过来一把抓住王扬,要将他从洞口拉出来。岂料,那股无形的气流竟十分强大,即便是两个筑基中期的修士,瞬息之间已被它吞没,在众人眼前消失无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傅青书本以为他们只在洞口徘徊,不会出事,哪里知道王扬才刚刚离开他视线一会儿,就突然间被什么东西吸进去,凭空消失了,追悔莫及,急忙冲入王扬消失的洞口,却十分轻松地越过了洞口,进入到洞内,那股之前将王扬与苏婉晴吞没的奇怪吸力却没有再出现。
剩下之人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那股奇怪的吸力既然已经消失,那么就绝难寻找到消失的两人去了哪里的线索了。傅青书却如何能够甘心,紧张与阴沉之色互相交织在一起,在幽暗的环境中,一张漂亮面孔蒙上了一层阴翳,显出几分诡异来,他抬眼望望幽深不见底的洞穴,突然间一言不发就往里奔去,众人喊他都喊不住。张九延见此,放心不下,也跟着追进了洞内。
在岔道口徘徊的六人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了两个,古嘉平本来也想跟进去,但又怕洞里面有什么机关陷阱,被困住乃至于送命可就划不来了,因此只在原地徘徊,神情犹豫。
苏婉晴下落不明,身为同门的杨宁本该紧张担心才是,说不定就该和傅青书一起奔进洞内寻找他们,可这妮子缩在一个角落里,眼中浮现出一片精明,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莽撞行事,否则就是落得一个跟王、苏二人相同的下场。
她如今虽然修为低下,但到底老谋深算,阅历深厚,不是这一班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可以相比的,刚才见到这五个岔口的排列,已隐隐看出这是某位高人布置的奇门遁甲之局,如果乱闯,大概不是迷失方向,被困死在局中,就是被卷入方才那道气流之中,带往何处。
古嘉平见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杨宁,便要同她商量,是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前进,却见杨宁站在五个岔道中间,拿脚丈量着地面,口中念念有词,脸上更是露出深思之色,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刚开口发问,却被杨宁扬眉止住,神情颇为严厉,差点就把古嘉平给震住了。
不久之后,杨宁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着身旁的古嘉平大手一挥道:“要想活命,就跟着我来。”说完不等他应声,负起双手径自往其中一个洞口进去。
杨宁用的是命令的口吻,且态度倨傲,古嘉平心中十分不满,想他堂堂男子汉竟听命于一个黄毛丫头,得多没面子,再者他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不是随便选了一个洞口来糊弄他。正在踟蹰之间,杨宁娇小的身躯业已消失在了昏暗的山洞内。见到外面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古嘉平无计可施,只得跟了进去,顿时便撞上了一股强烈的气旋,啊地惊叫了一声,人已消失不见。
古嘉平只觉身体猛地一晃,再睁开眼时,周围的环境已然变了样,只见面前是个十分宽阔的洞穴,宽高各逾数十丈,洞内十分干燥,不似他们之前经过的通道那般潮湿。
只见偌大的山洞当中摆着一张粗糙的石床,床上摆着一个蒲团,已经破烂不堪,床边堆着一堆破烂竹简,拿手一捏,碎屑纷纷落下,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东西。再看整个山洞蛛网缠绕,尘埃散漫的样子,就知道已经被废弃已久,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居住在这里。
古嘉平未料到自己跟着杨宁竟然真的出来了,又惊又喜,便脱口问道:“杨姑娘,你是怎么知道出路的?”
那杨宁微微一笑,用一种老迈的口吻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古嘉平听了大不以为然,心里只道她是故弄玄虚,杨宁见他神色轻慢,嘴角忽地扯出一丝冷笑,说道:“我不光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还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古嘉平闲着也是闲着,乐得跟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好让她碰一鼻子灰,便道:“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你喜欢苏婉晴是不是?”
古嘉平不由被她的话噎住,停顿片刻,才不以为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人在前,没有哪个人会不喜欢?”
杨宁又道:“你对那个叫傅青书的小子也有意是不是?”
古嘉平咳嗽两声,末了才道:“这个你也知道?”
杨宁笑道:“你这是想脚踏两条船,享齐人之福了?”
古嘉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朝她笑着打哈哈。
杨宁却直截了当道:“你对那个姓傅的小子有意思,不巧的是,我对他的师兄,那个姓王的小子也有点意思。”
古嘉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着道:“你喜欢王重光?”
杨宁转身背对着古嘉平,眼中露出一丝诡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慢慢道:“说实话,我是挺想得到他的。”
古嘉平料不到这个秀气的丫头说话竟这样豪放泼辣,实感惊讶,他却想不到对方是一语双关,他只听出了其中一层意思,对方说的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两者风马牛不相及。古嘉平一时间似乎已经明白杨宁为什么要跟他说这番话,心里作起了盘算。
杨宁见他眼珠子在眼眶中骨碌碌直转,知道他已有些想法,突然幽幽叹了口气,露出一种惆怅的声调道:“我本来以为这次试炼会是个好机会,哪里知道这对师兄师弟老是黏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想跟其中一人说上一句话也难,我看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杨宁的话虽是在自怨自艾,却仿佛戳中了古嘉平的心窝,说出了他的心声,脸立刻沉了下来,他早受够了傅青书与王扬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早已生出要拆散他俩,和傅青书独处,向他表白心意的想法。只不过主意打得好,实践起来却有点困难,一路上也寻不到机会与对方独自相处。
等听到杨宁吐露出她对王重光有意的话,无意之中似乎多了一个盟友,这个丫头胆大又泼辣,想来不是个怕事的主,不妨如此这般,两人商量一个对策,各自拖住那师兄师弟两人,表明心迹,如若不从,用些非常手段也不算卑鄙。
古嘉平话一出,杨宁深以为然,说了些恭维他的客套话,乐得借助这个花痴帮他达成目的,越发将古嘉平夸得飘飘然,跃跃欲试。他因为傅青书冰冰冷冷,总不理睬自己,想要得到他的心情却比亲近苏婉晴更加迫切,欲念一旦加深,再加上有人怂恿,一发不可收拾。可惜,大家都已走散,不知去了哪里,如意算盘打得好,没有施行的对象,也是枉然。
再说王扬与苏婉晴被卷入一道猛烈的气流当中,眼前一花,忽然纷纷被抛落在地,拿夜明珠向周围仔细照去,只见是一条窄狭的通道,前后皆都望不到底,也不知道身处何方。两人刚想从地上起来,忽然只听身下传来“咔嚓咔嚓”数声响动,再是轰得一声,地面顿时陷了下去,连带着地面上的两人纷纷滚落下去。
第四十章: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师兄吗?
在这紧要关头,王扬赶紧唤出飞剑,顺手抓住苏婉晴,两人掉落到飞剑上,向下一望,底下是个塌陷出来的窟窿,幽深晦暗,从左前方隐约传来一两点光亮,疑似有出路。
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御剑飞往光线传来的地方,近到跟前,果然看到有几束光线从石壁的缝隙之中射进来,将石壁凿开,大量的光线便涌了进来,却不怎么刺眼,显得十分柔和。
两人举目望去,便被眼前所见到的景象惊呆了,只见繁花怒放,草木葱茏,一片苍翠延绵数十里,望不到边际,间或响起一两声鸟雀的啁啾,时有翠鸟飞旋,粉蝶翩跹,馥郁清香充斥在鼻端,令人精神为之振奋清朗。两人都怀疑是不是出了秘境,回到了云雾山上,因为这实在不像是秘境当中能够有的景致。
王扬和苏婉晴也不急着下去,只在洞口耐心地观察了一会儿,见到前面的这片树林里只有鸟类与蝴蝶,并没有大型猛兽出没,方才从洞口纵身下来,小心翼翼地往林子里走去。
抬头望去,不见日月星辰,只有一团浓郁的蔼蔼白雾笼罩在距离树林百丈高的顶端,通体散发出莹莹白光,宛如皎洁的月光,倾泻下来,景观十分奇特,亦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造成的。
他二人刚在洞口观望时便已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此时行走在林间,弥漫在四周的灵气愈加充沛。王扬对花草无甚研究,但是看到身畔那些前所未见的奇花异草,便也知不是俗物。
苏婉晴常跟随她师父在玄素宫开辟的药圃当中饲弄灵草灵药,见识颇广,甫一进入林子,便觉生长在此间的花草有些熟悉,不由地左顾右盼,不久之后,眼中已露出浓浓的惊奇,认出了很多花草都是极为稀罕的灵草灵药,在玄素宫的药圃之中仅有一两株,然而此处遍地皆是,且茁壮繁茂,当真可谓奇观。
苏婉晴也不藏私,将这一发现告诉给了王扬,王扬听了也十分惊讶,这里确实能够称得上是一处洞天福地,无意之中进入,也算他们因祸得福。然而美景虽好,王扬眼中却闪出一抹黯然,那是他想到自己突然间消失,傅青书和张九延肯定十分着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有没有遇到危险?
他一想起傅青书,就再度记起了水中的那一吻,他一直想不通对方干嘛要这么做,如果只是为了给他渡气,那又干嘛要把舌头都伸进来?他又不是纯情小女生,不会连渡气和接吻都分不清楚。
然而在他的心底,似乎介意的不是傅青书吻他,而是傅青书为什么要吻他,是一时兴起还是……他愈想,心情便愈烦躁,愈纠结,明明知道答案呼之欲出,可又实在不愿意往某个方面去想。
一方面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误会了对方的举动;另一方面,他一个大男人,从来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委实没有做好一个心理准备。情绪黯然之下,又再度叹了几番气。一株灵草在他手心被翻来覆去蹂躏着,最后成了一团碎屑,如果被外人看见,铁定要骂他暴殄天物。
苏婉晴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花草身上,刚开始还没有察觉到王扬的异样,等到片刻之后,她忽然就听见对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脸上的神情甚是烦躁纠结,一会儿抓抓头发,一会儿又拔起一株草来捏在手里,最后竟幽幽地叹起气来,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赶忙出声询问。方才把王扬从他那点纠结的小心思里给拉出来,幸好他嘀嘀咕咕地,声音含混,苏婉晴又没注意听,才没有暴露他的心声。
王扬赶忙收起自己那副蠢样,朝苏婉晴解释道:“我只是在担心我的两个师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危险?”他这样一说,自然也让苏婉晴想起了杨宁,知道现在不是采药的时候,寻找失散的同伴才是紧要。
再说古嘉平与杨宁在山洞中商议好了计谋,然而实施的对象不在,一旦错过,着实可惜。两人在山洞里溜达起来,联想起了化神期修士大战的故事,想要看看山洞里头是否藏着宝物,只不过还未开始东摸西摸,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西南角上一堵墙壁轰然倒塌,尘埃四起之间,从里头跃出一个修长人影,站定在两人跟前。
古嘉平仔细一看,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傅青书是谁?脸上不由露出雀跃之色,暗道他来得正好。傅青书拍掉身上的尘埃,见到眼前的两人并未是他想要寻找的那一人,神情转眼暗淡,露出一丝失落,接着问向两人道:“两位,有没有看到我的师兄?”
古嘉平心里哼了一声道:“开口师兄,闭口师兄,王重光要是就此消失了那才好,省得你整天眼里就只有你的师兄,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嘴上却道:“青书,其实我们也正急着找你和王道友呢,害怕你们出了事,但不知你是从哪里走出来的?”
原来先前傅青书寻人心切,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奔进山洞里,刚开始还能够听见张九延的叫声,然而待转身看去,却见自己身前身后俱都黑漆漆一片,夜明珠托在手心里,也最多照亮两三米远,既看不见张九延的身影,就连他的声音也愈渐微弱。
傅青书知有异样,便想原路折返,然而再走回头路时却怎么也见不到出口,他在石壁上作下记号,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知道是被什么法术困住了。过了不久,身边拂过阴风,又传来诡异声响,阴森凄厉,宛如群鬼夜哭。整个人被一股浓雾包围,浓雾之中透出点点红光,红光越靠近,鬼哭声越发明显,响彻耳畔,乱人心智。
他凝神静气,不为所乱,最后也是凑巧之间用五行八卦剑阵破了这迷雾鬼哭。等到迷雾消散,他发现自己已走到一条岔道口,正犹豫不知该选择哪条甬道,隐约间听到右手面石壁里传出细微的谈话声,知道对面有人,又知道石壁较薄,因此一鼓作气,用引雷符轰塌了石壁,这才得以脱身。
古嘉平怕他转眼就会离开,用话哄他道:“青书,我知道你寻你师兄心切,但是这里地方陌生,又藏有诸多危险,我看你不要再单独行动了,我们三人还是结伴而行比较保险。”
傅青书虽然不喜此人,然而他的话又何尝没有道理,再者不光王扬,现在张九延也丢了,他一个人根本没有精力寻两个,还得借助别人的力量。古嘉平见人上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愈发装得亲切和善,慢慢地朝他走去,一面道:“我看,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该去哪里找他们比较好?”
他一面说,一面朝身后不远的杨宁使眼色,意思要她开腔帮他转移傅青书的注意力,杨宁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也走上来几步道:“没错,这里通道错综复杂,犹如迷宫一般,也不知婉晴他们如今身处哪里,哎,可千万别出意外才好。”
傅青书心中何尝不是怕王扬会出意外,许是杨宁的话感染了他,令他更加忧心忡忡起来,此时古嘉平业已来到他跟前不到一丈的地方,他则不知道对方怀着不轨的心思,并没有多少警惕,面对着古嘉平,不避不闪,等到有所察觉,为时已晚。
然而古嘉平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呢?这个人自然是不敢明刀明枪地跟傅青书干,一则是怕伤了对方,二则打斗时间一长会影响他的性致,因此一面跟傅青书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面从袖中滑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来,打开瓶盖,握在手心,只待迷香挥散开来,让傅青书中招,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而他本人之前已偷偷服过解药,自然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