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书知道他师兄有时候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奇怪的话,他也不去追问,只拉住王扬的手笑笑道:“师兄不必担心,如今师兄醒了我自然不会再一味地埋头苦修,我会等师兄的。”
其实照他现在手头上所拥有的修真资源,就算王扬想嗑药磕到飞升他也供得起,不过他知道他师兄素来好强,不愿走捷径,暂时不向他提起。王扬忽然想起来,照他现在这个修为,就算一个人单挑云天门也是绰绰有余,他不至于已经把云天门闹了个人仰马翻了吧?有心要提起,又怕勾起前事惹他不开心,只得暂时将心事压下,容过段时间再说。
这时忽然听得傅青书说道:“师兄想看看婴儿吗?”
“婴儿?”王扬不解道。
“元婴。”
傅青书朝他笑笑,忽然垂头闭目不再说话。王扬正疑惑间,忽然只见从他头顶倏地跳出一个着青衣的小人来。王扬定睛一看,只见这个小人身高仅才尺许,生得粉妆玉琢,小巧玲珑,小脸蛋粉嘟嘟白嫩嫩,仿佛能够掐出水来,打扮得与傅青书一模一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Q版的小青书。
那小人瞪着一对乌黑的大眼睛不住地朝王扬笑着,咿呀咿呀地说起话来,就连声音也变成了娃娃音,配上可爱的外形简直可以萌化人的心。只见他忽然向着王扬蹦来,王扬赶忙伸手托住他。
“师兄——”那小人扒住他的手指,软软地叫了他一声。
王扬觉得十分惊奇,他以前只在书中看过描述,可并未这么近距离地观看过实物,哪里晓得修士的元婴竟然会这么地小巧可爱。他将其放到自己跟前,再度细细地打量一番,越看越觉可爱,忍不住就想伸出手去摸摸他,但见他仿佛雪团做的一样,娇嫩无比,害怕一摸就会留下印子,想摸又不敢摸。
傅青书反倒凑到他的手指跟前,笑盈盈道:“师兄你尽管摸吧,元婴没那么娇弱,不会受伤的。”
王扬听了方才放心地伸出手来,先是用手指头轻轻地碰了一下小人粉嘟嘟的面颊,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接着又伸出两个手指头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小人的头,只觉得头发乌黑柔滑,十分地好摸,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
小人像是十分享受王扬抚摸头顶的感觉,惬意地眯起一双眼睛贴在他的胸口,表情十分愉悦,只差没像猫一样打起呼噜来,觉得王扬似乎比起喜欢他本人更喜欢这个元婴,心里既高兴又有点小吃味。
“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阿黄和小白早已按捺不住,围着王扬不断地喊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王扬怕他俩下手没轻没重会弄疼青书,嘱咐了他们好几次“轻点”。阿黄和小白在傅青书手上吃了好几次鳖,这回心里都存着要欺负他一下的念头,但是碍于王扬的嘱咐,只得不甘不愿地摸了小人两把就作罢,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算计着他什么时候再元婴出窍就抓住小人欺负个回本。
王扬怕傅青书的元婴出来时间太长对他本人有影响,便对他道:“我也看够了,你快回去吧。”
那小人听话地点点头,一蹦一跳,便忽地隐入坐着的躯壳头顶不见了,随即傅青书本人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笑着看向王扬,开口道:“我忘了有两样东西要还给师兄呢。”
王扬哦了声道:“什么东西?”
傅青书将手一摊,手掌心中便现出一枚古旧的玉扳指来,扳指上夹杂着点点深红的沁点,原来是王扬不知多久以前在山洞里捡到的那一只,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就曾藏在扳指里。
只见傅青书道:“这本是师兄的戒指,师兄过世后我擅自拿了使用,现在物归原主。来,我亲自给师兄戴上。”说罢执起王扬的右手,拿起扳指轻轻地套到了他的大拇指上。
王扬垂下了头,脸上不知怎么地发起热来,总觉得傅青书给他戴上扳指的一幕有点像婚礼现场新郎新娘互换戒指的场景,一面觉得自己很能瞎想,一面又觉得十分甜蜜。傅青书给王扬戴上戒指,便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只笑盈盈地看着他不说话。
阿黄和小白见王扬与傅青书互相握着手眼睛眨也不眨地互视着,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莫名的情绪流动着,看得他二人面面相觑,似懂非懂,这个时候竟也识趣地既不说话也不上去打扰他们。
傅青书过了一会儿才松开王扬说道:“还有一样东西,是师兄丢的剑。”说罢将手一招,手掌上立刻现出一把三寸来长的短剑,迎风便长,很快化作一柄三尺青锋,寒光凛凛,瘆人毛发。
王扬又惊又喜道:“是青罡!”说罢立刻从傅青书手中接了过来,握在手中一挥,便有一道凛凛的青光闪现,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是那剑有了灵性,知道主人回来,正欢喜地呼喊呢。
王扬许久没有握剑,一时兴起,忽地纵了开去,手握青罡剑挥舞起来,练的那一套剑法便是傅青书在秘境山洞里得到的十六字无名剑诀。起初因为身体筋骨许久未有舒展,未免显得滞待,慢慢地熟练起来,便挥洒得十分流畅了。
只见他兔起鹘落,劈砍挑刺,起初还能够看见人影,看清招数套路,慢慢地越舞越疾,那一道道闪现的剑光竟连在了一起成了一道光华夺目的匹练,将那人影尽数遮住,等到将那一套剑诀尽数练完,那道剑光连在一起的匹练倏地消失,只剩下将剑收起的王扬。
“好!好棒好棒!”
“漂亮!漂亮!”
阿黄和小白看得目瞪口呆,不住地鼓掌喝彩。
王扬笑了一笑,回到傅青书的身边,傅青书只以目示意,并不说话。王扬想了一想,便对他道:“青书,你把你这些年来的经历趁着现在有空说说吧,我很想知道。”
傅青书刚要张口,忽然将念头一转,摇摇头道:“这也没什么可说的,日子就是这样过得。”
王扬估摸着他不说是怕惹自己在意伤心,便继续道:“青书你说吧,我想知道。”
傅青书拗不过他,两人重新坐回桌边,阿黄与小白围在他俩身边和王扬一起听傅青书慢慢叙起这些年的经历来。
第七十六章:谁偷了我的尸体?
傅青书不愿惹王扬过分伤心,又怕说出自己几次三番与云天门为难的经历惹出他的担心与责备,只挑这数百年来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起,他却不知道王扬早已知晓,只是怕两人又在这个话题上发生争吵,故而暂时压下。
傅青书说起自己是怎么发现雪山当中的冰窟,发现里面形成的千年玄冰,能够保存尸身不朽;讲起自己怎么踏遍修真大陆寻找续接断臂和能够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续接断臂的草药终于被他找到,可那起死回生的丹药始终太过渺小,终究未能找到。
而他在寻找灵药与他师兄的转世的过程中也碰上诸多奇遇,是造成他如今修为进步得如此神速的愿意之一。王扬听了他的讲述好生替他高兴,可又想起他为自己四处奔波劳累,遇到了多少风波磨难,耗费了多少心血精力,孤孤单单地度过了三百余年,想来这些日子过得必定十分不是滋味,一阵浓浓的心酸自责顿时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几乎泪下。
因为不愿被青书看到,也惹起他的伤感,赶忙垂下头眨眨眼睛,将泪水逼回眼眶,方才抬起头来对着傅青书笑笑道:“现在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青书你不必再担心,我也向你发誓,永远都不会再自作主张离开你了。”
傅青书见他眼圈儿有些发红,声音也显得伤感,知道他是替自己难过,而他自己回想往事,心中也是略感凄然,只是他师兄如今已经回来了,以往的心酸苦痛俱都烟消云散,而他所作的一切努力,付出的一切辛苦也都是值得的,是不必再有什么伤心难过的了。
因此执住王扬的手道:“只要师兄答应我别再离开我,我就没什么好担心、伤心的了。”
王扬回握住他的手朝他郑重点头道:“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不知道又被哪些往事触动了心弦,鼻子一酸,泪水又充盈在眼眶当中几乎落下,他怕傅青书看见,急忙转过头去。
傅青书忙道:“师兄你怎么了?”
王扬忙道:“没什么,只是被风迷了眼睛。”
傅青书听了不再追问,只是伸出手来捧住他的面颊轻轻转过脸来,王扬见躲不过他,只是含泪对他笑了笑以示自己没事,然而眼睛刚一眨,泪珠在下眼睑的睫毛上再也挂不住,如断了线似地滚落下来,打落在傅青书的手背上。
“别哭。”傅青书眼中露出不忍之色,一面拿衣袖替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一面柔声安慰道。
王扬自嘲地笑了笑道:“被你看见,怪丢人的。”
傅青书笑着对他摇摇头。
阿黄与小白在一旁见他俩哭哭笑笑的模样虽然在外人看来显得古怪,可他们却知道这两人之间经历了数百年的分合聚散,其中的辛酸苦痛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傅青书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起他的遭遇,可试问他与小白未必有这个胆子、能耐与毅力去上天入地地寻找一个人。
阿黄与小白虽然爱胡闹,此时想来,不免也觉得有些自惭形秽,那点被傅青书一个人将王扬独占去的不甘心与不服气的心思也消散了,两人互相瞧了瞧,阿黄拉拉小白趁着王扬与傅青书不注意间悄悄地溜走了。
傅青书虽然察觉他们的离开,但并未放在心上,乐得跟王扬两人安静地独处一会儿,两人手牵着手,肩靠着肩,或是抬首远眺,或是回首凝视,含情脉脉,互诉衷肠。此时此刻,彼此眼中唯有对方,将所有的人事物暂时都隔绝身外,天地清幽,遗世独立。
王扬从入定中醒来,灵力在体内运行了几个大周天以后,慢慢地就将那些涣散的灵气聚拢起来,加以巩固,化归己用。因为傅青书将他的躯壳保存完好,虽然隔了数百年灵气并没有多少挥散,大体还是原来的修为。只是身体虚弱,还得耗费一段时日加以修炼调养,方能恢复到以前的修为。
扳指里的日子虽然安静,可他知道外面的修真界并不安宁。傅青书之前向他提起过,他当初只误杀了谭清一人,并未伤石海生与张小小分毫,后来李重元似乎得到消息,一人闯入幻境中,当时傅青书急于救转被他误杀的谭清,没有心思应敌,便用法术将冰窟隐去,又将幻境入口提前关闭。逼得李重元不得不放弃寻找谭清而带着云天门的弟子离开。
傅青书没有和李重元正面起冲突,这让王扬松了一口气,不然他两人修为相差悬殊,最终还是李重元吃亏。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此时的石海生大约已经因为谭清之死而被李重元废掉根骨逐出了云天门。
他虽然日后会苦尽甘来,可王扬仍是不忍心看他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受尽欺凌,再者如今原着当中的剧情改变许多,就连主要角色都变了样,未必事事都会由着原着中的套路发展下去。
王扬本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念头有心想搭救他好化解他与李重元之间的恩怨,再者御灵宗也将会死灰复燃。虽然青书不喜欢他提起云天门与李重元的名字,可他还是打算跟他再好好谈谈,去去彼此的心结。
他刚走出洞口打算去寻傅青书,却发现对方正闭着眼坐在洞口的过道上,察觉到有人出现倏地一下便睁开双目,见果然是他师兄出来了,那张清冷的脸上即刻洋溢起笑容来。
王扬不解道:“青书你干嘛坐在地上?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傅青书摇摇头站起身道:“我放心不下师兄,在洞外给师兄护法。”
王扬道:“这四周都很安全,其实你不必如此。”
傅青书仍是摇头道:“其实我就是不想离开师兄一步。”
王扬笑了一笑道:“那你干嘛不进来?”
傅青书道:“我也不想打扰师兄修炼。”
王扬暗笑起来,只觉得他现在说话怎么变得呆呆傻傻了,跟上回在冰洞里的霸道模样可是判若两人,他一会儿是温温柔柔,极好说话,一会儿是强硬霸道,不肯退让一步,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两种极端的变化。
王扬忽然想起一事,便问他道:“青书,这些年来好像没听你喊过我的名字,从来只喊我师兄。”
傅青书有些拿不定王扬的想法,迟疑道:“师兄是喜欢我喊你名字吗?”
王扬摇头道:“我只是奇怪而已,是上次阿黄和小白喊我的名字时突然想到的。”
傅青书慢慢道:“我只是觉得身为师弟,不该随便乱喊师兄的名讳,再者我喊师兄也喊习惯了,估计要改口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了。”
原来如此,王扬虽然对于傅青书从不喊自己名字的理由有点想笑,但又觉得十分可爱,他其实并不在意对方喊他什么,便道:“青书,随你喜欢就好了,不管是喊我以前的还是现在的名字或者喊我师兄,我都不会在意的。”
“嗯。”傅青书乖乖地点点头,上前抱住了王扬。
过了一会儿,王扬忽然正色道:“青书我有话想跟你说。”
傅青书见他师兄忽地收敛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猜到他想跟自己所谈的必定是什么要紧的话,说不定……就跟李重元有关,他虽然不愿意对方将心神浪费在除他以外的人身上,但是也知道硬要他师兄割舍下李重元也是不行的,暗暗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了一点头。
两人走回王扬所住的石洞,在石牀上盘腿相对而坐,王扬便将自己内心的担忧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原着当中讲到作死鬼谭清陷入试炼幻境当中的沼泽中而死,后来尸首被别有用心的人挖出,祭炼成了傀儡,用来袭击了李重元,李重元因此而死。这一切都是御灵宗的阴谋。
虽然现实中,谭清不是因为跌入沼泽而死,而是被傅青书所杀,但是王扬依旧问道:“青书,你先前将他的尸首怎么处置了?”
傅青书如实回答道:“埋在雪山脚下的河边空地上。”
王扬便道:“带我去看看。”
傅青书皱眉道:“师兄你是担心……”
王扬朝他点点头。
傅青书并不多言,也是一点头,便拉起他的手两人即刻出了山洞,傅青书因是元婴后期的修为,早不必借着飞剑飞行,将王扬一搂住两人便腾空而去,瞬息之间便已在大河边落下。傅青书将他带到埋葬谭清的地方,只见唯有这么一处没有被大雪掩盖封冻,露出黑色的土壤,长着些耐寒的小花小草,倒也清新可爱。
只见上面隆起一个黑色的土堆,坟前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却没有刻字,想来青书原也不知道他的转世叫什么名字。王扬收敛情绪,走上前去仔细查看有无动过坟墓的痕迹。但看了看,也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便道是自己多心了,既然尸首已经被埋,那么原着当中的这段剧情也会做相应的改动了吧。
就在此时,傅青书忽然沉声道:“师兄,这坟或许被人动过了。”
王扬见他蹲下身手指在石碑底部摸索着,便忙问他是怎么知晓的,傅青书指着石碑底部这一道浅浅的划痕告诉他,他当初是想给墓碑刻上字的,但是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名姓,只好作罢。这道划痕是他无意间留下的,当初埋下墓碑时他记得清楚这道划痕是被土给掩盖的,而今它却显露了出来,说不定真得有人动过坟墓。
“师兄,挖吗?”傅青书征求王扬的意见。
王扬点头,也不用他动手,傅青书便用法术拔起石碑,挖开土堆,很快便露出一副棺木来,颜色尚新,一看便知道葬下不久。然而钉在棺材盖上的铜钉却不翼而飞,显然是曾经被人打开过。
傅青书与王扬互视一眼,只见傅青书手一扬,沉重的棺材盖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一推,接着猛地在半空中翻转几下碰得落到了地面上,王扬与傅青书定睛朝里一看,果然里面空荡荡地,哪里有尸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