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快把这些送上去。”白羽一边责怪着,一边拿了餐盘装了食物递给了滕崇,滕崇对于母亲向着阮艾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一点异议,反而笑得一脸灿烂,冲着Allen说了一句“替我亲一下我老妈”,然后便端着餐盘快步上了楼。
滕崇小心地推开了门,就就看见了床上那一小团的凸起,想起昨天晚上阮艾下意识地对自己的顺从,滕崇心里一片柔软。
把餐盘放下,他伸手稍稍掀了掀被子,阮艾的脑袋就从被子底下露了出来。
滕崇把脸贴上去蹭了蹭又忍不住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两口,然后这才耐着心小声地诱哄起来,“宝贝,乖,起来吃一点东西再睡。”
阮艾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自己的耳边不断地骚动着,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滕崇看着阮艾这难得一见的酣睡模样实在是心里被撩得难受得紧,干脆捧着人的脑袋凑上去亲了个够。
而原本睡得正香甜的的阮艾也因为滕崇这个绵长有黏腻的吻而渐渐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战胜了疲惫的身体,掀开眼来,就发现唇舌之间全是熟悉的味道。
“嗯……你……”
阮艾伸手推了滕崇两下,才终于让身上的人被迫停止了动作,滕崇两只手撑在阮艾的头侧,似乎对于阮艾终于醒过来的表示非常满意。
“你……”
“吃早餐。”
还没等阮艾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来,滕崇已然已经把旁边的餐盘端了过来,然后挑了一碗粥捧到了阮艾的面前。
昨天晚上被滕崇在浴室里折腾了半天,然后又回到卧室里一直到大半夜,阮艾的体力实在是比不上滕崇,今天早晨全身就像是被灌了铅,说什么也起不来床,因此理所当然地错过了早饭的时间。当下也确实是有点饿了,看见这碗白粥,他也禁不住有点咽口水。
滕崇自然是十分乐意为阮艾服务,知道他腰不舒服,滕崇便拿枕头给人垫了垫腰,完全不用阮艾动手,直接舀了白粥轻轻吹了吹就送到了阮艾的嘴边。
阮艾心满意足地享受着滕大总经理亲自伺候的待遇,要是滕崇现在这个样子能被滕氏的员工看到,他们一定回来集体膜拜阮艾。
阮艾吃过早饭之后困意又上来了,体力透支了的身体还是不怎么舒服。
滕崇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发烧,这才放下心来,“好好补个觉,下午我们去沙滩。”
午后,阮艾总算是睡饱了觉,养足了精神,和滕崇腻歪了半天来到了这边颇负盛名的一个海滩,白羽和Allen只是给他们安排好了之后便去过二人世界了,滕崇也乐得如此,正好他也能够和阮艾独处。
这边人倒是不少,加上午后温度比较高,沙滩上全是穿着比基尼和短裤的男男女女。
滕崇原本是想着来这边走走放松一下就算完,但是却没想到这里有冲浪的人群在。
滕崇当年上大学的时有一段时间很是迷恋这个,经常和裴俊东去一决高下,后来接手了滕氏,现在倒是有几年没碰了,这么看着倒是有些心痒。
滕崇跟阮艾说了一句,便上前跟冲浪的人群交涉,真正敢于下海的都是对这项极限运动十分热爱的人,听到滕崇的话之后也十分乐意他加入到他们中来。
当另外几个人回来之后,他们便告诉滕崇,他可以准备上了。
阮艾虽然没有玩过冲浪,但是也是知道这个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他犹豫地看着滕崇,却又不想扫了他的兴。
滕崇知道他担心自己,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安心在一边好好看着就是了。
阮艾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滕崇开始在身上装备着,最后在绑好脚绳,便冲着大海去了。
看得出来滕崇兴致勃勃,阮艾刚才不想扫了他的兴,但是此时却是真正地紧张起来了。
只见滕崇缓缓划着水,逐渐离岸边越来越远,他的直到他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点,然后突然之间消失了。
阮艾突然之间感觉到窒息。
他的指甲在微微颤动,嘴唇也不自觉地泛白。
而当阮艾几乎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却看见滕崇远远的身影在海面上出现的时候,阮艾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来他的视线已经几乎是机械地在随着滕崇的身影移动,看着滕崇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在浪尖上出现然后又消失,阮艾一直看得心惊肉跳。
直到滕崇全身都湿透了拖着冲浪板走回岸边的时候,他这才发现阮艾木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脸恍惚地看着自己。
因为冲浪而带来的巨大愉悦感在一瞬见全都变成了深深的愧疚,滕崇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湿着,直接扔了手里的冲浪板,然后把人搂紧了怀里。
滕崇一下一下捋着阮艾的脊背,心里其实后悔得要命。
滕崇捧住了阮艾的脸,也不管有没有人再看他们,直接凑上去轻柔地亲了他几下,阮艾这才渐渐回了神,滕崇刚想要开口安慰,但是阮艾却已经反手握住了滕崇的手,淡淡笑了笑,别开了话题,“我想喝柠檬汁。”
滕崇听见阮艾的话不自觉地就松了一口气,说了好便搂了人的腰往沙滩边的休闲餐厅走。
自从阮艾跟滕崇搬来一起住了之后,滕崇总是在柠檬汁这件事儿上克制着他,阮艾的胃一向不好,医生曾经交代过一定要少喝这种东西,滕崇一直记在心里,以前没有办法管,但是自从阮艾和自己在一起之后,滕崇总是会在这上面约束着他,阮艾有的时候偷偷买的柠檬都会被自己克扣,阮艾看着被拿走的柠檬也只能是撇了撇嘴,然后乖乖听话去喝白水或者牛奶了。
但是如今阮艾这样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跟自己说着他想要和柠檬水,滕崇说什么也拒绝不了,给他点了一杯柠檬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偷偷跟服务生说一定要兑一点蜂蜜进去。
阮艾深深地看了滕崇一眼,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开口,“我曾经在海边溺水。”等到服务生走开了,阮艾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桌子就这么突然之间来了一句,滕崇一愣,随即脸色紧张起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阮艾抬头看了看滕崇,轻声笑了笑然后说道,“那段时间,我患有轻度的抑郁症。”
关于苗妍莉,滕崇知道,这一直都是阮艾心里的一个禁忌。
不管阮艾是不是过去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苗妍莉”这三个字总是阮艾心头上最深的一道伤疤,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还总是一触就痛,一回想就会觉得万劫不复。
当时阮艾也还是很小的年纪,只有七八岁。
他从小就知道母亲不怎么喜欢自己,但是却从来没有曾找到过真正的原因,他从学校里学来的,父母都是因为希望孩子成才才对他们严加管教。
——阮艾自然是理所当然地把苗妍莉放进了这一类家长中。
当时正好是苗妍莉和阮正的婚姻第一次有破裂的时候,虽然两个人结婚也算是两厢情愿,但是苗妍莉赌气成的成分还是占了太大的部分,年少的冲动被平淡的婚姻生活抹去,苗妍莉这才开始渐渐后悔,会时不时怀念滕景辉的好。
阮正是典型的学术派,颇有点为了艺术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和妻子也就仅仅只能做到相敬如宾,何况,是一个没有太多相同爱好的妻子。
于是,一个偏好精神一个注重物质就注定不能生活到一起去,加上苗妍莉心中难以排解的苦涩和难言,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和阮正并非一路人,夫妻间的争吵开始变得多起来,阮正的性格无法忍受妻子每天脾气的变化,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搬到学校里去住。
而家里,就只剩下了苗妍莉和阮艾两个人。
阮艾依旧每天按时间上学放学,他知道爸爸搬出去了,所以也就知道妈妈和爸爸好像是吵架了。
但是小孩的心思很简单,他总是会很安静地静静地做自己的事,尽量不去吵到苗妍莉,但是有些事情早就埋下了祸根,根本就不是单单沉默所能抵抗得了的。
在苗妍莉又一次看着阮艾默默捂着嘴哭泣的时候,阮艾却还是只当母亲在因为和父亲生气而难过,苗妍莉夺门而出,只留下阮艾一个人,而就是在那个午后,阮艾在无意之中发现了母亲书桌上写着的凌乱的字迹。
阮艾当时捧着那薄薄的几张纸呆若木鸡,他从小性子就沉,也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一些,虽然母亲写得一些话他还是不能够很明白,但是总是会有些浅显易懂的一瞬间让他莫名地痛苦了起来。
阮艾的眼泪不停地滴落在书桌上,他回想起母亲和父亲争吵时的谩骂,父亲好友提到自己名字时变得奇怪的脸色,母亲为什么常年脸上都不曾挂着笑,似乎都隐隐约约有了一些回答。
就算是当时不曾明白的,但是随着年岁的渐渐增长,阮艾更为深刻地懂得了苗妍莉那些话中的意思,也渐渐能够听得出父母吵架时的话外音,他渐渐了解到了故事的前后,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连个主角都算不上。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阮艾再也没有开口喊过苗妍莉“妈”,一次也没有。
而与此同时,阮艾的性格变得坚硬又古怪,他原本就安静,后来便更是少言寡语,他做什么事情都常常是一个人,而他在家里则更是一言不发。
后来苗妍莉和阮正已经完全厌倦了整日的争吵,苗妍莉坦言自己想要结束这一段婚姻,她心里永远记挂着一个人,她不想这辈子永远留着遗憾,阮正听后也只是点了根烟点了点头。
结束这段婚姻,对于这个家庭,或许是好事。
而苗妍莉也渐渐感受到了阮艾这孩子对于自己的厌恶,当然,这其中的原因,她也只能无言而保持沉默。
后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阮艾却主动要求跟着苗妍莉。
苗妍莉一直觉得这孩子恨极了自己,定然是从此之后不想要再看见自己,所以当阮艾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她也很是惊讶了一下,但是随后她便也明白了,原来跟着自己不过是因为不想就这么看着自己过得如此坦然。
想到这里的时候苗妍莉的心里被狠狠地扯了一下,阮艾也就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却能够有这么深的心思,她从来没曾发挥过什么作用的关于母亲的责任感却在那一刻突然之间闪现,她面对着阮艾的超龄的强势却也只能承认,有些事情到底是自己对不起他。
原本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却愿意在跟着关系不好的再婚的母亲去融入到另外一个家庭,这不管怎么样听上去都带着一点绝望的色彩,但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总是会在你一败涂地的时候给你一点甜头,让你不至于真的产生轻生的念头。
而在阮艾紧闭生命中唯一打开的那一扇窗户,就是滕崇。
明明刚开始是互相看不顺眼的,阮艾也仅仅就把他定义为每次见到了只需要躲得远远的法律意义上所谓的“哥哥”,但是对方一次次毫无目的的接近让阮艾冰冻了十多年的心彻底失去了防守。
——不过也只是少年人的年纪,哪里能够做到真正的狠心?
而在滕家门外听到苗妍莉亲口说出来的那一刻,饶是阮艾有了太多年的心里建设,最终还是抵挡不过带有“母亲”这两个字称呼给自己的打击。
阮艾知道自己很没用,自从那年知道这件事情的真想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么没用过,他生病,发高烧,躺在滕崇的小公寓里,他勉强笑了笑,他的人生就这样吧。
但是,但是偏偏自己身边还是有一个滕崇,最终在阮艾最最绝望的时候做了他生命里的那一束光。
阮艾甚至至今都已经记不清当时他是怎样说服自己愿意再试一次的,但是他能记得的是,他变得越来越依赖对方,他真真切切地把他当做亲人,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生命多了两个字——滕崇。
但是现实也很无奈,就在阮艾还没有尝够亲情给他带来的满足的时候,他却被现实生活的压力和同时萌生的稚嫩感情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滕崇亲吻他的那天晚上,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第二天一早,在滕崇离开家的时候,阮艾却缓缓收拾了东西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两天之后,他跟随父亲来到了异国他乡,原本背井离乡永远离开那个人曾经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但是现在,远离故土却让阮艾觉得痛苦。
这就像是一个盲人有一天终于重获光明,但是你让他看够了花花世界之后却突然之间又剥夺了他这项权利,让他再一次投向黑暗,那么他沉沦的将不仅仅是眼睛,而是那颗好不容易被唤醒了但是又被迫跳动的心。
于阮艾来说,滕崇就是他灰暗人生中难得一见的光明。
“后来,我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我知道自己可能出现一些问题了,但是我已经没有了自救的能力。”阮艾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微微带着笑的,他喝了一口桌子上放着的柠檬水,看了看面前神色凝重的滕崇,又继续说道:
“或许后来的事情也算是理所应当,有一次我去海边的时候就……当是,是海边的游客及时发现救了我。”
阮艾说到这里的时候,滕崇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他曾经想过阮艾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但是却没想过是阮艾居然有过轻生的念头的。
阮艾看了滕崇一眼,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反握住了他的手,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不想要滕崇再担心自己,“其实我从来没曾想过要去死,但是你要知道,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患上了抑郁症,当时我只是觉得很恍惚很焦虑,我不知道为什么……”
“别再说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阮艾的声音渐渐哽咽了,滕崇再也听不下去,他的心里针刺一样的疼,他把阮艾的头轻轻地按进自己的怀里,阮艾无声地流着眼泪,慢慢濡湿了滕崇身上的T恤。
这其实是他们再次见面之后第一次阮艾敞开心扉地跟自己说他的过去,滕崇心里明白无论这个“过去”曾经有多么难熬,但是阮艾现在可以对着自己讲出来,就代表他是真的在慢慢放下了。
“那么,当初你会离开到底是什么原因?”过了半晌,滕崇最终还是问出来了这个一直藏在自己心里很多年的问题,“只是因为……我偷亲了你?”
原本趴在滕崇怀里的人听到这个问题难得有点不好意地蹭了蹭,磨蹭了半天才从滕崇的怀里抬起头来,红着脸回答道,“我……当时听见了你讲电话,你当时也没钱了,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我在那里就只能是你的累赘啊……”
滕崇听到这话之后身体猛然一僵,接着便握着阮艾的肩头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阮艾还是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滕崇,滕崇盯着阮艾的表情看了半天,在确定他真的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之后,缓缓回想了一下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却是再也忍不住心中一团怒火,气急之下轻轻敲了阮艾的脑袋,呵斥道,“你笨死了,当时我不是没钱,是在跟俊东搞投资!因为当时我们俩资金少但是却又想着拿下那一单,所以想着直接跟程浩借点钱周转一下,什么累赘……你当时为什么不先来问问我!”
阮艾听着滕崇的解释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真想会是这样的,顿时又想起自己那些天的纠结和愧疚,当下心里不禁大窘,一时之间也急了,“我,这种事情我怎么问你……”
滕崇简直气得火冒三丈,也顾不上餐厅里还有其他人在,“你就直接问,滕崇你是不是没钱养我了!”
滕崇这句话一出,周围有几个在吃饭的也忍不住皱着眉把视线投向这边来,阮艾自然是滕崇口中那个“需要被养的”,看着人家都往这边看,阮艾顿时也忍不住拽了拽滕崇的胳膊西小声喊了一声“喂”,而滕崇心里就算是曾经有再大的火,当下看见阮艾这个冲着自己撒娇的模样也消散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