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倒是一点不跟他客气,收了要是还理直气壮:“免费帮你烧炕,不谢我就算了,哪儿这么多废话。”
他跟云嘉树一人提着个小行李箱,在电梯里输入密码,上到十五楼。
龙骁几乎是拿布置新婚用房的热情来装修这屋子,洗练爽朗的北海风格,很是合段奕胃口。
云嘉树却皱皱眉:“太大了,外婆说过,两个人住太宽敞的屋子会镇不住。”
段奕整个身子埋进白色皮沙发里,舒适伸展四肢,一边脱风衣一边心不在焉:“行,回头一起去找合适的,先将就住几天吧,宝贝儿,过来陪我倒时差。”
“先洗澡,再去卧室。”云嘉树把风衣挂衣帽架上,弯腰去捞他,却反被段奕拽进怀里,男人跟冬眠的熊一样,蜷起身子把他勒在怀中,不一会儿呼吸就平稳起来。
云嘉树哭笑不得,抬手拨弄下他的头发,干脆也跟着睡了。
第二十四章
回国第二天就是段奕的生日,也是方修聿的忌日。
段奕就带着云嘉树,去见修哥。
十一月七日,天气意外晴朗,天空就如同十年前一样,蓝得剔透无瑕。
青灰墓碑整整齐齐排列绵延,四周安静得连鸽哨都听不见。段奕显然对这地方不熟,找了好久才找到方修聿的墓。整洁干净,连杂草都没有。
云嘉树弯下腰,将一束百合放在墓碑前。
段奕则用开酒器拔出橡木塞,将一瓶红酒汩汩倾倒在墓碑上,一股混合酒精、果香和松木香的香气渗入了冷冽空气中。
“修哥,好久不见了。”段奕看着赤红的液体从灰中带青的青斗石墓碑上流淌如下,突然有些后悔选了红酒,“你走的时候我还小,不知道你喜欢喝啥酒,这可是我最贵的一瓶,拍卖会上买来的,自己舍不得喝,现在全孝敬你了。”
“今天我生日,修哥你一定记得……”段奕的声音絮絮叨叨,融化在风里,他突然觉得真是没必要,笑了笑伸手搂住云嘉树,往自己身边一带,“给你介绍下,云嘉树,我男朋友。”
云嘉树极其配合:“修哥。”
“修哥,我回国了,现在做老大的助理,以后也不瞎跑了。会好好过日子,会常来看你,小树跟我一起……”
段奕的话停了下来,视线落在渐渐走近的段臻身上:“大哥,你也来了。”
段臻戴着墨镜,一身黑色薄呢风衣,倒是给平常柔和的气质增添了些许硬朗冰冷。
他弯下腰,将一束白色菊花放在墓碑前,墨镜遮挡了视线:“清明祭日,逢年过节,修哥一个人孤身在外,总得有人陪。”
方家祖籍东北,方叔夫妇的骨灰,当年送了回去,而方修聿却留下了,这是他写在遗书里的要求,当年从火化到下葬,是段臻一手操办。
段奕更是心虚:“哥,谢谢你。”
段臻表情却没变,只是直起身,看着墓碑:“中国人扫墓传统用白菊,修哥不会喜欢百合。”
这话出来,段奕跟云嘉树都有些尴尬,两个人齐齐低头认错:“知道了。”
看着俩青年如此配合,段臻嘴角弧线才柔和一点,转向了云嘉树,伸出手来:“我们家老二给你添麻烦了。”
云嘉树却是波澜不惊,姿势优雅悦目地和他握手:“他很好。”
段臻只是点了点头,又提醒一句:“明天就该销假了,别整天想着玩。”再扫一眼墓碑,转身走了。
段奕自然又乖乖点头,目送大哥背影离开。
没多久他们也离开,段奕开车带他在城里绕,目的是熟悉地形,又在推荐的私房菜馆吃了晚饭,直到天黑才回公寓,云嘉树递给他一个盒子,神色温柔:“生日礼物。”
盒子里是一对铂金袖扣,四叶草造型,镶嵌着极细极细的翡翠,灯光下反射一抹隐约的碧绿,似有似无,几乎称得上巧夺天工。
云嘉树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我找欧兰大师专门订制的,试试看。”
段奕现在穿着休闲套头衫,看恋人兴致勃勃,不得不起身去衣帽间翻衬衣,云嘉树跟进去,帮他脱掉套头衫,露出一身紧实有力的肌肉,披上件白衬衣,别上袖扣:“怎么想起来送这个。”
“因为我听说,四叶草会让人幸福。”
段奕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充满少女情怀的理由,不由坐在衣帽间皮凳上大笑起来,云嘉树有些紧张:“怎么,搞错了?”
“不,没有。”
他再也忍不住,抓着云嘉树手腕,用力拉到怀里搂着,鼻尖贴着温热颈侧闻香气,没有香水浮华靡丽的味道,是沐浴露跟洗发乳淡淡的橄榄味清香,段奕深吸口气,含住小青年嘴唇,辗转深吻起来。
云嘉树被拽得单膝着地,身体被段奕用膝盖固定住,又被他柔软温热的舌尖撬开齿列,从容游走,卷缠吮吸,随着动作越来越激烈,呼吸也跟着火热起来,忍不住从喉咙里逸出些低喘。
直到窒息到极致,他才忍无可忍将段奕推开,新鲜空气也带着些火辣情色的意味,他喘息着,皱起眉,声音沙哑:“那笑什么?”
“因为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你。”段奕说完,一个用力将他扛到肩膀上,走出衣帽间。
云嘉树整个人都呆住,等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天旋地转,跌落在卧室大床上。
等到段奕剥光他上衣,开始把手伸向牛仔裤腰时,他才悲愤扣住皮带,狠狠瞪着男人:“我好歹也有六尺一!你居然说扛就扛!”
段奕特别无耻地一笑,低头在他胸膛上亲吻,舌头在突起上重重刷舔而过,云嘉树就撑不住,跌回床上,手指也软了,再拽不住皮带:“今儿吃了菠菜。”
云嘉树毕竟是个童子鸡,比起段专家来根本不够看,没几个回合就光了,柔滑肌肤彼此贴合,舒适感难以言喻,又被他撩拨起火热欲望,滚烫勃涨顶在下腹,嗓音更是暗哑销魂。
段奕亲吻他眼角脸颊,引导者一般教生涩恋人如何享受男人的愉悦,手指慢慢移动到他下身唯一的入口,察觉到了云嘉树的僵硬,低哑了声音在他耳边倾诉:“今天是我生日,小树,就当为我庆祝吧。”
云嘉树于是停止一切抗拒,任段奕亲吻,侵入,律动,喘息,整张脸都疼得苍白,段奕却忍得久了,开始还能顾及他,渐渐肆意粗鲁起来。云嘉树开始还强忍,后来实在疼得不行,一拳往他脸上揍去,却被段奕扣着手腕压到头顶,又托高他一条腿,更深更重地冲撞。
“混蛋……”小男模咬牙切齿,又努力抬另一条腿想踹开他,突然身上一轻,段奕离开了,下一分钟,将他翻个身,又从背后再次粗暴贯穿,肉体碰撞声,跟那张大床的摇晃声混合一起,几乎连两个人的粗喘都要掩盖住。
被段奕折腾了大半宿,快天亮时云嘉树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再醒过来时,就见到一张跟吃饱喝足大尾巴狼似的笑眯眯的蠢脸。他面无表情一巴掌将那张脸推开,忍着腰身酸痛和某个私密部位的火辣难受,起身去浴室。
段奕却是神清气爽地跟在云嘉树身后,一起钻进浴室里洗澡,洗着洗着就又开始乱摸,摸着摸着又进去了。
“下次我要在上面……唔……混蛋,轻点……”云嘉树被段奕压在墙上,只得两手勉强撑着瓷砖,咬牙切齿,最后却全都化成喘息。
“好,好,都听你的宝贝儿。”段奕答得心不在焉,动作却更加卖力,两个人在浴室又是一场胡天胡地,一整天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段奕第一次和人同居,新奇得不得了,就连去公司报道也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周身都透出一股“老子也是有家室的男人了”的得瑟劲。
更值得庆贺的是,段老爷子也到总部走了一遭,看他被琐碎文件包围,斥责了几句后,倒是将他解脱了出来,让他以后跟着段臻出席会议,旁观决策。
这可比翻那些陈年旧账轻松多了,于是段奕连走路都快飘飘然起来,回到家后就扬声召唤:“小树,我回来了!”
云嘉树穿着围裙站在开放式厨房里,正把什么东西往微波炉里放,扭头看他回来,俊美脸上浮现笑容:“真巧,我在做晚饭。”
这个五谷不分,常识匮乏,至今连人民币面额都没搞清楚的小子会做饭?段奕觉得这真是个童话故事,他将公文包扔在沙发上:“你居然会做饭……不对你刚才往微波炉里放了什么东西?”
等他察觉到刚才云嘉树手里那圆滚滚的东西是鸡蛋时,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话音刚落,就听见媲美C4爆炸的几声巨响,一块镜面闪亮的金属板被炸飞,直直撞在对面的客厅窗户上,砸出蛛网一般的裂纹。
幸好没砸穿玻璃飞出去……搞不好会出人命的。幸好……这小子没站在微波炉跟前。
段奕惊出一声冷汗。
云嘉树正好走到冰箱跟前,准备给段奕取饮料,这时也愣愣地转头看着门被炸飞的微波炉,和溅满天花板、橱柜跟地毯的黄白焦黑各色蛋渣。
“Ooops.”他说。
段奕掩面叹息:“克拉伦斯就是为了这个才放你跟我走的吧。”
第二十五章
在将屋子收拾好以及补充够常识之前,段奕将所有可能带来危险的电器全都封存起来。
两个人只好去超市买吃的,看着云嘉树将几包免洗生菜扔进购物车,段奕不甘示弱往车里扔了几条熏火腿和培根,云嘉树见状又拿了一大包车打奶酪:“正好做个凯撒沙拉。”
“你还是别动手了,我给刘姨打了电话,她每天会过来做打扫和做饭,白天我们都在外边吃。”
“可我想试试,”云嘉树一脸找到玩具的新奇感,“人生在世总得什么都试试。”
“杀人放火好玩不,也想试试?”段奕正努力说服他放弃这种想法,后者却低头,接着弯腰,抱起来一个小豆丁。
三四岁的样子,锅盖头剪得跟座敷童子一样,脸蛋圆圆粉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穿着小白衬衣,背带裤,正一脸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了云嘉树,小嘴巴在脸上吧唧亲一口。
段奕不由得嫉妒起来,上前试图将小家伙抱走,谁知那小子居然一脸委屈,死死搂着云嘉树不放,云嘉树也就轻言软语地拍着小孩儿后背,段奕没办法,往四周一看,冷藏柜前没有别的顾客,他去找了个超市的员工说:“我们捡到个小孩儿。”
那员工也就是个20左右的小姑娘,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溜圆,就去找主管,最后来了个中年女人,一边叫人去广播通知,一边要把小孩抱去办公室。
谁知那小孩却是坚定不移抱住云嘉树不松手,一拖就哭,后来没办法,主管只得说:“要不,您二位在办公室歇歇,等家长来了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两人带着小孩去了员工休息室,员工们还送来零食玩具,段奕拿着块饼干逗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一双黑白分明,黑珍珠一般的眼睛淡淡扫他一眼,不理。
云嘉树忍不住闷笑起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撇了撇嘴,坐在云嘉树腿上,又转身抱着他,终于奶声奶气地开口:“只告诉哥哥,我叫天天。”
段奕不由得脸就黑了:“谁是叔叔,谁又是哥哥?别乱了辈份啊。”
广播之后没几分钟,孩子他妈很快赶来了,是个短发的年轻女人,戴着眼镜,一身套装,急匆匆闯进来,从云嘉树怀里把孩子夺走,抱紧就哭,一边心肝宝贝地叫着。
天天还有空从妈妈怀里探出脑袋来,看着云嘉树无奈一耸肩。
眼看对方母子团聚,两个人就起身准备离开,却听见那女人说:“等等。”
天天的妈妈不好意思地擦掉眼泪,红着眼睛看他们,又递来一张名片和一张黑色pvc卡:“听说是你们找到我儿子的,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这一点小意思,请千万不要嫌弃。”
段奕接过来,白底银色的名片上的名字是白雅娟,头衔则是一家叫Rabbit Jump酒吧的总经理,至于黑卡,则是Rabbit Jump的VIP,全场七折。
虽然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价值,但对方一番好意,他还是心领了,道声谢,拉着跟小天天恋恋不舍的云嘉树离开了。
经历微波炉意外之后,日子很快又步入正轨,段奕怂恿云嘉树报了个专门针对外国人的汉语高级进修班,一开始云嘉树想申报留学生的汉语专业,听到这个建议时很不高兴:“这简直是对我十二岁以前生活的侮辱。”
段奕也没跟他争,而是直接帮他申请了qq,又坏心眼地加了个宅男手办同好群,就见到一群人聊天刷屏:
“x大外面xx店的咖喱简直就是翔。”
“排!服务员碉堡了,还说你们这些没吃过正宗咖喱的不懂,我去年买了块表!”
“出高达头盒蛋,毕业了只能回老家结婚了。”
“你……【蜡烛】”
“铁球限定套,有没有人来一发?”
云嘉树看了几分钟屏幕,终于认输:“……我还是先报一个汉语培训班吧。”
段奕在心里比了个V,同情拍拍云嘉树后背,然后陪他去报了名。
云嘉树就开始了规律的学生生涯,段奕却渐渐忙碌起来,最近段臻老出国,神神秘秘不知道做什么项目,国内的工作就越来越多地压在他身上,包括,现在这样的无聊场合。
他托着杯香槟酒,站在凯旋酒店的鸡尾酒宴会厅一角,面露微笑,和欧洲商盟的代表亲切交谈,一身商务款西服出自某个英国佬,安第斯羊毛的面料又硬又厚,外形又死板硬朗,穿在身上怎么都不舒服。
这也就算了,他也没娇气到连件衣服都扛不动的地步,满腔郁闷在见到某个年轻男人走过来时达到顶点。
李天齐的儿子李治,号称在斯坦福拿了MBA的精英,一身浅灰色调的西服,段奕职业病,第一眼看款型,第二眼看面料,款型也走英式,今天的东道主是埃及大使馆,主题则是招商,所以来宾们着装大多走商务款,而国内商务款主流就是英式……
你妹的英式,中国人体格根本就不合适啊。
当然也有少数例外,比如段奕自己,还比如这个李治。
段奕用挑剔的眼光扫过男人,浅灰条纹色调匀称,还带着特殊的光泽,黯淡却有种不容忽视的压倒性存在感,虽然并不多见,但这种面料是丝毛混纺掺金粉的……简直不能更暴发户。
在他腹诽的过程中,李治已经站在他面前,笑容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这不是段二爷?你不是在美国做衣服?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兄弟们知会一声,好给你接风洗尘。”
画家设计师文学巨匠黑客什么的都可以有怪癖,商人却注定必须是情商高的族群,段奕暗地里磨着牙,表面上笑得比见了亲兄弟还喜悦:“都不是外人,弄这些虚的干啥。我这不是因为家里快破产了,请不起外人,自个儿回来给老爸打工。以后还请兄弟赏口饭吃。”
温和君子没能坚持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李治于是笑得更加爽朗:“玩笑开过头了,荣唐多大的集团,要不是你大哥赏脸,我们哪儿能捡到西南地王的便宜。”
语气里满是得意自豪。
段奕就想把酒杯拍碎在他脑袋上,冲动之时被小房止住了,尽职尽责的助理把他拉到一边:“忍忍啊二少爷,段总他们有计划,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