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要试试，不试怎么知道不行。”
“那如果失败了呢？”
叶兰陵侧目，微微一笑，淡然地说，“不成功便成仁吧。”
第二十一章：闯入
天忽然变得有些暗沉，原先就灰蒙蒙的光线渐渐被加厚的云层遮挡去大半。从深渊溢出的风更加强劲，时不时从对面的幻巅嶂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啼，烟雾缭绕的山顶更有像闪电般的刺眼光亮出现。
叶兰陵抬头，望着昏暗的天空。糟糕了！像似要下大雨。
“说吧。”邕盯着叶兰陵些许着急的脸。
“一定要赶在下雨之前才行。”叶兰陵喃喃自语，而后迅速环视四周，视线定格在吉如连坐着的那块大石头上。他指着那石，正色道，“邕，我需要那尊石头，请把它搬到这儿来。”
石头上的吉如连听到叶兰陵的话，愈加可气地嘟起嘴。
“吉兄弟，你轻功好，请你上到竹杆的顶端，然后把竹子弯到地面。”
“哼！我不要听你的。”吉如连撇头。
叶兰陵没有继续说道，他蹲下身，拿起先前割断的绳子和那块方形的大布，动手做着修改。他相信邕会帮他，而吉如连会听邕的话。所以，他只是相信邕。
邕走到吉如连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别忘了此行的目的，你也希望伊伏罗醒来吧。”
“巴……巴大哥。”吉如连收起闷气，仰头望着邕那似乎可被称作感情的神色。是啊，我们这群人，就算再无血无泪，只要提及伊伏罗，无论是谁，都会动之以情吧，毕竟，我们欠他太多……
“好！为了罗罗，我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吉如连“噌”地站起身，朝忙碌的叶兰陵走去。
邕看着吉如连孩子气的身影，摇摇头。这个吉如连，永远都长不大的。哎……如果这次真能救活伊伏罗，也算是对我那愚蠢的弟弟一个交代吧。
“喂，我暂时和你修好哦，为了罗罗。”吉如连嘟囔着嘴。
“好啊。”叶兰陵没有抬头，继续手中的活儿，“那就麻烦吉兄弟把竹子弯下来吧。”
吉如连仰起头，望着那笔直的竹杆，“这有何难，看我的好了。”他握住竹子，轻身一跃，踏着竹杆向上攀去。
叶兰陵不停地将匕首和绳子穿梭在方布角边，不稍一刻。他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水，长呼一口气，这下终于都做好了。
“啊~~~~”吉如连一声长嚎，只见他抓着竹子的顶端，悬挂在半空。无奈吉如连身体太轻，竹子只弯到一半程度。
叶兰陵见此况，赶紧向邕招手，“邕，快把石头搬来！”
邕走到大石后面，对准方向，猛地出手一推，石头顺着叶兰陵的方向快速滑去，到记号的圈外，稳稳停住，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叶兰陵按住已经弯曲的竹子底部，“快把石头搁到这儿来。”
“你是想用石头压住竹子？”邕皱眉，“会断。”
“不会啦。”叶兰陵看着前端还挂着的吉如连，“我计算过了，不会断的，你相信我吧，快点，我们撑不住了……”
“咚！”还未等叶兰陵说完，邕便将石头压在了竹子的底部，竹子顺势弯了下去，吉如连那边也已双脚垫地。
“太好了。”叶兰陵一边喜露眉梢，一边跑到还扯着竹子的吉如连身边，“你别动，再坚持一会儿。邕，过来帮我们一把。”
“呵呵。”吉如连像吊臂猴一样挂在竹子上，盯着面前神采奕奕的叶兰陵，扫去往常的那副病态，现在的他，更加生动，愈发吸引人，“你一定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
“啊……你说什么？”叶兰陵隐约听到吉如连的喃喃自语，却没在意，“邕，帮忙拉住竹子，让吉兄弟下来。”
吉如连放下手，甩了甩有些麻痹的臂膀，看着叶兰陵匆忙回身去拿那些奇形怪状的布和那更莫名其妙的锅，“不过我不喜欢你。”
叶兰陵将布放在沙砾上，平整地铺开，四角各绑着绳子，就像阿拉丁的飞毯。他按照原先设定的形状卷好，并把四根绳子的底端扎捆在一起，然后走到一头雾水的吉如连身后，将其套在背上，“吉兄弟，现在先别疑惑，我们必须赶在下雨前越过峡谷。所以，你只要记下我说的话便可。”叶兰陵整理着那个貌似原始降落伞一样的东西，“一会儿我将把这口锅放在竹杆顶端那个凿口处，然后你站到锅内。当我推开那块石头，邕再推竹子一把，希望竹子的弹力能把你送到峡谷的中间。”
“中间？”吉如连不安分地瞅瞅背上这个奇怪的东西，“那我岂不是要摔死！”
“不会的。”叶兰陵从吉如连身后抽出一条绳子，接着递过那把匕首，其柄端绑着被插入地中的长绳，“当你发现自己已不能向前飞跃的时候，马上拉这条绳子，你背上的大布就会打开。接着你要凭借功夫将这把匕首射入对面的土地内，这样你便能顺着匕首后面的绳子越过深渊。”
“如果出了差错呢？”
“我把这条绑着匕首的长绳穿过你的腰带，这样万一失败，我们便能将你拉回来。只是你一定要记得抓紧它。”
“呵呵。”吉如连忽然笑出声来，“没想到我这次真是要豁出性命来陪你，不过算了，为了罗罗，再危险我也会去做，我们开始吧。”吉如连跳进那口仿佛沸腾的油锅，双手抓紧叶兰陵给自己的砝码。
叶兰陵跑回大石头旁边，望着已经准备就绪的吉如连和邕，他弯下腰，使出全身解数，用力一推，石头重重地移落到地面。一瞬间，叶兰陵只感觉一个黑影从上方划过，空中留下的是那条犹如盘蛇的长绳。
吉如连几乎睁不开眼睛，因为从峡谷上窜的气流瘆瘆扎人。他艰难地眯着双眼，从眼缝中打量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有些颤抖，因为他竟然在飞！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翔，多么美妙的感觉，不似以前的飞檐走壁，是真真正正地飞。踏着几近脚边的烟云，吉如连忘乎所以。
“吉！拉绳子！绳子！”叶兰陵望着空中已经超过预算时间却没有动静的人，他着急地大喊，“你在往下摔啊！快点拉绳子！”
叶兰陵的话语回荡在峡谷之间，吉如连猛地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身处何境，眼见已快要跌入地平线下的深渊，他使劲拉下绳子，“嘭”的一声，那块方形大布被气流撑开，摇摇晃晃地向上空升去。
“呼”叶兰陵望着没出大事的吉如连，长吐一口气，“吓死我了，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你怎么样，没事吧。”邕看着叶兰陵虚脱地蹲下身，脸色苍白惨淡。
“我没事，那个小鬼竟然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叶兰陵缓了口气站起身继续盯着空中的吉如连，还想喊话，却被冷风灌进喉咙，呛了个激烈，“咳咳……咳！”
邕轻轻拍打着叶兰陵由于咳嗽而抖动的背脊，“你想说什么？”
“叫……叫他掷匕首……咳咳……”
邕一边拍抚着叶兰陵一边低声说道，“吉如连，匕首。”语毕，却听见一阵洪亮磁性的声音在谷中传开。
叶兰陵深呼吸，努力平稳下气息。在亲耳鉴证了千里传音的功力之后，他便感觉到刚才自己喊破嗓子有多么傻。
“嗖！”这头的绳子忽然迅速往峡谷对面伸去，直到被拉直绷紧，绳边的沙砾咯吱作响，滚落一边。
叶兰陵直起身，脸上的怏红也慢慢退去，他望了望已经站在对面手舞足蹈的吉如连，不禁嘴角微微翘起。真是太好了，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现在只要像当初在XD训练那样，攀着绳索过深渊就大功告成了。
正当叶兰陵准备俯下身抓着绳子攀岩时，邕拦住了他，“刚才我一直都听你的，现在你要听我的。”说完，他蓦地拦腰打横抱起还未反应过来的叶兰陵，侧目，“我抱你过去。”
“你……不行不行，你快放我下来！”叶兰陵瞪着眼前的人，挣扎，“峡谷中间会有很强的乱窜气流，你一个人可以踏绳过去，但是加上我……我会成为你的累赘。快放我下来！”
“累赘？”邕收紧手臂，并没有一丁点儿要放手的倾向，“那就累赘吧。”语毕，他一下子跃到悬空的粗绳上，“别再乱动，否则我们都会堕入地狱。”
叶兰陵睁大眼睛，看着邕微皱的眉头，渐渐停止挣扎。
“抓紧。”感觉怀中的人安静下来，邕开始快速又稳健地在绳上飞踏。
叶兰陵没有闭眼，他仰着头，凝视着邕那轮廓分明的侧脸。虽然自己身处险境，但他一点都不惧怕，每次和邕接触，心里会出现一种莫名的安心，以及那一阵阵的欣喜。这种心情……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难道……难道自己是喜欢上他了么？叶兰陵忽然反射性地一颤，邕随即停了下来，摇晃的绳子在半空中显得岌岌可危。
邕低下头，疑惑地看着怀中人的躲避目光，“你怎么了？”
“没……没事。”叶兰陵埋着头，强装平静，他几乎感觉到了自己火烧般的脸。
“别乱动，抓紧我。”邕并无察觉异样，他抱紧叶兰陵继续向对面飞踏而去。
第二十二章：受伤
叶兰陵没有抬头，他微闭起眼睛，脑中一直盘旋着那忽然蹦跳出来的疑问，喜欢……多么遥远又陌生的词语。在很久以前的那个冬夜，自己就丢弃了这份心情，无论是对事物的喜欢，还是对人的喜欢。同时丢失的还有“被爱”，也许吧，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我本是一个应该死去的人，上天让我活着，大概是为了让我尝遍所有的失去吧。曾经有人问我，你恨吗？我不记得当时我是如何回答，但是现在想想，没有“爱”何来“恨”。
“到了。”邕抱着轻盈的叶兰陵稳稳站在峡谷边沿，这个人……似乎没有重量，抱着他就像手中握着一支白色羽毛，没有任何的真实，仿佛一放手，便会随风逝去。
叶兰陵闻言立刻从游神中醒来，见已安全到达幻巅嶂，他想起邕还抱着他，“放我下来。”
邕没有立刻放开怀中的人，他俯视着叶兰陵那微仰着的脸庞，那双眼睛中，出现的东西总是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看清，便消失不见。
叶兰陵有些奇怪地看着没有动静的邕，蹙眉，“可以放我下来了。”感觉到邕慢慢松开手，叶兰陵顺势垫地站在他的面前，在整理衣摆之后，抬起头看着那依旧冰冷阴沉的双目，“谢谢你。”
见邕没有说话，只是正视着自己的眼睛，叶兰陵撇过头去，转身，却对上不远处的吉如连。那个一直都骄傲无比、脾气暴躁的少年，此刻却过分安静地呆立在那儿，那双眸子不再灵动光亮。他没有怒喊，没有大叫，他仅仅是咬着嘴唇，望着邕。他……叶兰陵似乎有些明白，从最开初的媚视以对，到如今的吃味无言，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一、二。吉如连对邕的感情并非兄弟之情，也非官僚同党之情，那是……叶兰陵垂下眼帘，那是爱慕之情。这种断袖之癖，同性之爱，从往到今，恒古不变。只是在孔子“伦理道德”的传统中国文化下，这种单纯无罪的爱情，得不到应有的公平对待。
叶兰陵摇摇头，他知道对于吉如连来说最大的障碍并不是教条的束缚，不是世俗的不容，而是自己的心意对方似乎根本没有丝毫回应。也许，这正是他眼见爱慕之人亲近其他人，却不能放肆说出口的原因吧。因为有些东西，一旦说了做了，那会连原先所拥有的都一并失去。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痴情的人，明知不会得到回报，还是一味的付出。而且！叶兰陵侧过头，带着些许气愤地盯着一旁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的邕。而且这世上竟还真有这么迟钝的人！
“为何如此瞪我？”邕皱眉，感觉到叶兰陵少有的怒视。
叶兰陵抿着嘴，撇头，愤愤地说，“没有啦！”说完，他便转身朝吉如连走去。
邕停顿片刻，低头看着脚边完全入土的粗绳。他俯下身，一掌打在绳子末端，而后走到崖边的一块大石旁，出手将这块石头推移到绳子上，压住嵌入口，以防绳子脱落，有去无回。
邕收回手，竟发现掌中出现一片淤青，他试图用真气驱散但不见消退。邕皱眉，他看看刚才那块大石，才发现此石形状古怪，有棱有角，虽然看似经历过日晒雨淋变得迷糊难辨。但仔细一看，它竟然像是一种生物的头颅，其顶有一尖角突出，前脸犹如狮头又像羊脸。邕盯着先前那掌打的位置，正好在头颅的“天门”，那儿还留有不深不浅的掌印。邕展握手掌，见无任何异常和不适，便不再理睬，视线回到前面的那两人中去。
“吉兄弟，你还好吗？”
吉如连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见叶兰陵已走到自己跟前，他猛地低下头，用衣袖胡乱擦拭着眼睛，然后抬起头，恶狠狠地怒视着叶兰陵，却没有吼话。
叶兰陵见吉如连虽然生气痛苦，但依旧强忍着自己脱口而出的发泄，他轻轻拍拍吉如连的肩膀，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说不出任何，只有那怜悯的悲怆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原来，心情真的会传染。
邕来到蔓延着怪异气氛的两人跟前，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他们异常原因之时，一阵黑影扑盖而来。邕正对着吉如连身后忽然出现的巨大奇怪生物，一把推开身边还在状况外的叶兰陵和吉如连，单面与怪物周旋起来。
叶兰陵在被推开之后，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冒出的巨大怪物。这只怪物个头起码有三米高，外表成棕色长毛，类似于狗熊的体态，却并非熊类，最显眼的便是它额头突出的犄角，虽然短而粗，但发着幽秘的黑光。
“巴大哥，当心！”同时回过神的吉如连见邕招架地有些吃力，不竟惊讶这只前所未见的熊怪力量有多么强大。他迅速抽出环绕在腰间的薄韧长剑，向熊怪冲去。
“你闪开，别过来！”邕敏捷地躲避着怪物的袭击，见长剑逼近，他一把拽过吉如连的衣袖，挡在身后，“快带兰陵走！”
“咚！”熊怪趁邕转移注意力，一掌朝两人劈去，邕拉着吉如连快速往后退出，熊掌落了个空，一声巨响，打在地面上，乱石飞溅，留下一个直径一米的大坑。
“嗷~~嗷~~”熊怪忽然停止攻击，它望着不远处的三个入侵者，仰天长嚎起来，那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山谷。
“糟糕！它不会是在呼唤同伙吧。”吉如连盯着长毛飒飒，面孔狰狞的怪物，“巴……巴大哥？”吉如连侧目望去，只见邕眉头紧锁，左手紧紧捂着右手手掌，“你怎么了？受伤了？让我看看。”
邕没有动弹，他闭起眼睛，再次尝试用真气驱散这右手忽然出现的疼痛。不行！右手的穴道被封死，是何时？真气根本进不到气脉，这下已是完全没有力气，形如残废。
“巴大哥，你的手怎么了？”吉如连着急地似乎要哭出来，他一心担怕着邕受到任何伤害，竟连飞速逼近的熊怪都没有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