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就被关在泥坯屋,他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着布条,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见杜沿杉来了,小树“呜呜”发出低鸣,还想要解释什么。
杜沿杉朝暗卫使了个眼色,那暗卫上前将小树口中的布条除掉。
“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小树的嘴一被松开便大吼大叫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要死不悔改么?”杜沿杉冷冷地说道。
在场的还有姜挺、善舞、李易三人,为了弄清楚小树和王双放火的意图和关系,姜挺把善舞和李易也叫上了。至于木南和大娘,姜挺将他们自动归为老幼妇孺,并没让他们一同前来,还有关爻,他也只是个外人而已,无需参与进来。
“大人,你只听了姜挺的片面之词,小的跟在大人身边整整五年,大人宁愿信他也不愿相信小的么?”小树带着哭腔,仍然在做狡辩。
“哼,你夜晚拿着香油火石在杜大人屋前鬼鬼祟祟,被当场抓个人赃并获,竟然还想抵赖。”姜挺忍不住开口喝道。
“我不知道那些什么香油火石,明明是你被抓住,却趁机栽赃给我!”小树一口否定自己想要纵火,他认定杜沿杉身为的暗卫并未看清那些火石是自己持有的,眼下只有把所有的罪责都往姜挺身上推,他才能活命。
“我可以证明姜大哥的清白,我和他是一起出门的,姜大哥身上没有带任何放火用的火石和香油。”善舞站出来大声说道。
杜沿杉看了他一眼,又对小树说:“小树,我念在你伺候了我五年,才想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他的语气冷得像冰一般,他缓步走到小树面前,“你以为我一直没发觉你偷看我信件的事么?”
“我……”小树脸色噌一下变得惨白。
杜沿杉和他安置在各处的手下都有信件来往,他在折叠和放置这些信件时都做过记号,早就已经发现小树是自己身边的女干细。
他让小树偷看到的都是些普通的书信,无非是杜沿杉和其他官员间嘘寒问暖互叙家常的内容,真正机密的信函杜沿杉向来是看过就烧掉的。
尽管已经发现了小树是女干细,杜沿杉并没有点破,而是一直让小树跟在身边,他知道就算是把小树处理掉,对方还是会派新的女干细过来。
谁知自己被贬到这马场来后,对方却是按捺不住,竟命小树来烧死自己。
“我待你不薄,你却一而再三的背叛我,如今还想置我于死地,”杜沿杉弯下身子,一手紧紧捏住小树的下巴,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既然如此,我便留你不得了。”
“大、大人饶命啊!大人,我也是被逼的,我什么都肯招,求大人饶我一命!”小树跪坐起来,不停的朝杜沿杉磕头认错。
“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是、是……”
“你与王双是何关系?为何会选在昨晚动手放火?”杜沿杉放开小树,问道。
“我们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火。”小树说道。
“大人,王双跟这个人的的确确毫无瓜葛,他会放火是另有隐情,只是凑巧和他撞到了同一日里。”李易一瘸一拐走上前来,“王双前几日曾收到一封家书,信上的内容他跟他简单的提到过,说是他的夫人生病去世了。”
“这封信是他儿子写来的,怨他长期不在家中,不管他们母子的死活,所以要与他断绝关系。当时王双显得不以为然,我知他性子执拗爱马成痴,为操办这个马场花尽了心血,连自己的家庭也可以抛下不顾。只是后来,马场越来越不受重视,眼看就要办不下去了,而王双又收到妻子的死讯,儿子也要与他断绝关系,所以才会一时想不开,要与马场同归于尽。”李易眼中噙满了泪水,“怪我太大意,不曾留意他的举动,才会酿成这样的惨剧……”
“李叔你不必过于自责,想要寻死的人是怎么都拦不住的,一把火或者一根白绫都能完结掉自己的性命。”姜挺说道。
“是啊,李叔,你不要难过了,好在活被及时扑灭了,也没有人受伤。”善舞安慰。
“既然王双的事情已经澄清,你们可以出去了,将他好生安葬,”杜沿杉开口说道,“小树交由我来盘问,期间没有我的指示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屋子。”
杜沿杉下了命令后,身边的暗卫立刻走到姜挺他们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挺等人识趣地退出了门外,那暗卫关好屋门后站在门口把守着。
杜沿杉不想让他们听到自己与小树的对话,而他们也不想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李易和善舞先行回马场里去了,姜挺本想站在门外等一会,却被暗卫要求再退出几丈外的地方。
外面还是挺冷的,泥坯屋子在马场的外围,四周没了可以挡风的围墙,冷风嗖嗖地吹着,姜挺站在一棵枯树下往手里哈气。
指使小树谋害杜沿杉的肯定是他在朝堂上的对手,杜沿杉不想让他们知道到太多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姜挺仍是希望能为对方分担一点,也希望对方能够信赖自己。
自从前几个时辰里,姜挺知道杜沿杉也是重生之人后,他的心境就彻底发现了变化,有种想要与杜沿杉同甘共苦的念头渐渐滋生出来。
他并没有听到杜沿杉提起黑铁,难道他失去了如何操控黑铁系统的记忆?想到自己也是阴错阳差下开启了系统,也许杜沿杉还不知道系统的存在,若是成功开启杜沿杉的保命系统,那他们两人就能进行更好的合作。
想到这里,姜挺不禁有些兴奋了起来,杜沿杉想要改变朔国逐渐衰败的命运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可以依靠自己的系统击败其他敌人。
只不过,若是杜沿杉知道自己并非朔国人,不知他能不能接受,还会不会坚持效忠朔国。
过一会儿,杜沿杉总算是从泥坯屋里出来了,他低声吩咐身边的暗卫将小树带到远一点的地方处理掉,一转身便见到站在对面的姜挺,随之莞尔。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杜沿杉慢慢走向姜挺。
“大人……慕行,我有样东西向给你看。”
“什么?”杜沿杉微笑着问道。
姜挺从怀里拿出黑铁,摊在杜沿杉面前:“慕行,你见过或者有过这样的东西么?”
杜沿杉拿起黑铁瞧了瞧:“这东西摸起来像铁块,但质地圆润柔和,又像是玉石……这到底是什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也说不上是什么,这东西我从很小的时候便带在身边了,也许与我的身世有关,你在哪里看见过?”姜挺追问道。
“唔……容我想想。”杜沿杉抿了抿嘴。
“好,我们边走边说。”姜挺别过脸忍笑,刚才杜沿杉略带苦恼的样子,倒是为他那副刻板的表情上增添了几分童趣。
“我想起来了,”走到马场时,杜沿杉突然说道,“这个东西我在那个怪梦里曾经见过……”
“嗯?”见杜沿杉欲言又止,姜挺继续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杜沿杉摇了摇头:“这个东西是从你家里查抄出来的,在梦里……你……你被认定为是刺杀户部尚书的刺客,这件事牵连甚广,内卫还去你家里大肆搜索过其他证物,被搜上来的东西全部由我亲自国母,所以我见过这块黑色的东西。”
“是么……慕行再想想,你没有相同的黑铁么?”
“除了从你家中找出的这块,我不曾见过其他的了。”
看来是自己估计错了?
姜挺陷入了疑惑,既然杜沿杉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那为什么他没有这块黑铁?
没有黑铁就无法启动那个自保系统,那杜沿杉又是怎么重生的呢?
“怎么了?”杜沿杉见姜挺似乎有所困扰,解释道,“那个梦里你当了四品的振威将军,我与你的接触不多,不知你为何会去刺杀户部尚书,只觉疑点重重。不过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刺杀户部尚书的刺客,所有的证据也都对你不利,最后雷帛亲自去刑场监斩,此事便不了了之。”
听别人重新提起自己被苏妙玩弄背叛的前世,姜挺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之极,顿时陷入了沉默。
“你……你无需担心,如今你没有参军,更不会当什么振威将军,你根本就不像是会行刺别人的人,千万不要受人挑拨重蹈覆辙。”杜沿杉轻轻搭住姜挺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是替人顶罪的,”沉默了半晌,姜挺突然说道。
“是谁?”
“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不知道他是否为真正行刺尚书大人的凶手,但的确是他突然出现并请求我暂时替他顶罪的。”姜挺有些无力地说道。
“又是那个赠药给你的朋友?”杜沿杉的语气冷淡了不少,搭在姜挺肩上的手也抽了回去。
“不是的,是苏妙……你应该见过他,雷帛将军身边的贴身小厮,”姜挺忙说道。
杜沿杉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你可真是个痴情种,竟会为了对方认下这种死罪。”
“我……”姜挺垂下了头,他也不知上辈子是着了什么魔,会为苏妙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见姜挺的默认,杜沿杉心里生起一股闷气,嘴上继续挪喻道:“现在可是想通了?你躲那个苏妙躲到了马场来,是怕自己会见到他后会旧情复燃么?”
“不会了。”姜挺斩钉截铁地说道。
杜沿杉别有深意地瞥了姜挺一眼,道:“进去吧。”
第36章
姜挺跟着杜沿杉来到了对方的屋子,在一种很微妙的气氛中为其换了手上的药。
随后,杜沿杉说自己有些倦了,便打发了姜挺出去。
其实姜挺本就打算换好药就离开,如今却有种被人嫌弃的感觉,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了马厩那边。
马厩烧成那副模样,要清理起来已是十分困难,更何况还要把王双那和木头烧成一堆的尸体找出来安葬。
姜挺抵达马厩时,善舞和李易正在将烧焦的木头往外搬,他们还未找到王双。
“善舞,我来帮你,”姜挺快步走了过去,“李叔,你去边上休息一会吧?”
李易到底是上了年纪,在加上腿上有伤,没搬几下便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见姜挺开了口,便放下手里的木梁,坐到旁边的土堆上。
“姜大哥,小树……会被怎么处置?”善舞小声问道。
“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姜挺一边搬开马厩里的残骸,一边说道。“他是其他大臣派到杜大人身边的女干细,大人肯定留他不得,你在大人面前不要多嘴,有些事装作不知道便可。”
“哦,官场真是乱啊……”善舞自言自语道。
清理了一会,他们终于在几片木板下边发现了王双的尸首,王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李易激动地冲上前去,看到对面那具无法辨认的焦尸,一时间又落下泪来:“王双,你这是何苦呢?”
“李叔……”善舞忙拉住他,“我们将王叔好好安葬吧。”
接下来得处理王双的生后事,姜挺先找来一块较大的粗布,和善舞一同将王双的尸首暂时包裹起来,准备下午去附近的村子买一口棺材,顺便和村子里的村长商量下,能否把王双葬在村子的坟地里。
王双生前已是孑然一身,若是在他死后仍将他一个人葬在荒郊野外,那就太凄凉了。
中午大伙都不怎么吃得下饭,连向来大食量的善舞也没什么胃口。也难怪,见过了那样的尸体,换作谁都无法静下心思来。
杜沿杉依旧没出来与他们用饭,姜挺随便吃了几口饭后,起身盛了一些饭菜拿到他的房间。
“大人,我来为你送饭了。”姜挺叩了几下房门说道。
杜沿杉正在屋内写信,他听见姜挺的声音忙拿起宣纸,将墨迹吹干后叠好放入信封中,收入自己的袖中。
开了门后,见姜挺手上又拿一个食盒,失笑道:“你这是要当我的小厮么?”
“大人,身子要紧,你老是不按时吃饭,这可是个坏习惯。”姜挺一脸正经。
“发生这样的事,你叫我如何吃得下去呢?”杜沿杉侧过身子,让姜挺先进到屋里。
“所以我少盛了一些,”姜挺自顾自的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饭菜一道道摆在桌上,的确是少了,只有小半碗饭,每种菜色也只夹了几筷,“大人多少吃一点吧。”
“大人前大人后的,看来我们真的是很生分……”杜沿杉拿姜挺没办反,乖乖坐到桌前。
“不是,我、我一时半会不习惯,慕行……”姜挺站在边上有些别扭,“你先吃饭吧,我走了。”
“陪陪我吧,”杜沿杉挽留道,他觉得自己早上生的那阵闷气有些莫名,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在得知姜挺对苏妙的痴情后,心中很是不满。
特别是看到姜挺似乎对苏妙还是余情未了,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好,”姜挺应声坐到杜沿杉对面,静静地看着杜沿杉用饭。
杜沿杉关节分明的手拿着筷子,轻轻将一小团米饭塞进嘴里,又夹起一片白萝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咬痕。
不知怎么的,看得姜挺怪心痒的,他干脆眼神往上一飘,越过杜沿杉的头顶,看向后面的墙角。
杜沿杉吃了一点后,将碗往前推了推:“好了。”
“呃……嗯。”姜挺忙移回视线,发觉杜沿杉也正在看着自己。
“陪我用饭很沉闷吧……”杜沿杉说道。
“不会,大人叫我留下,可是有话想问?”
“我有些好奇……”杜沿杉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苏妙,他对你的所作所为想必你在自己的梦境里也见过了吧?”
姜挺一愣,点头道:“嗯。”
“难道你对他一点恨意都没有么?你待他真心一片,他却那样祸害你……”杜沿杉忍不住问道。
“起初是有恨意的,恨他为何要那般对我,不过后来也想通了,没必要一直纠结于他,算我自己有眼无珠,痴心错付,所以才会选择离开他。”姜挺坦言道,“我就是这般没出息,更不想报复他,而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重新过日子。”
“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那次么?当时我就觉得你有些奇怪,你参军后选择做了马夫而不是士兵,也是从那里开始,我梦中的一切渐渐发生了改变,”杜沿杉说道。
“记得,我差不多也是从那里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我只想远离苏妙、雷帛,还有慕行你……”
“哦?”杜沿杉挑了下眉毛,“原来你也想躲开我,不过那个时候我察觉到你的古怪,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你,试探你……”
“是么?”姜挺笑了一下,“难怪我老是跟你牵连在一起,湖边那次,马场那次,还有野外……”
姜挺突然停住,杜沿杉也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