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是其中一处修炼的好地方,慕云悠几次来海山镇,也都会选择这地方打坐片刻。
他让赵福礼将净义放下,道:“你先下去吧,把那只小老虎带下去,至于那条小蛇,让它呆在这里,这里的灵气可以让他尽早地恢复。”
小虎崽一听,忙把小蛇放了下来,这会儿他才能够动了动张得累了的嘴。见赵福礼走了过来,小虎崽知晓这人要抱他出去,当下便在地上一滚,他速度惊人,眨眼间便到了另外一边,跳上假山看着这边。
很明显,小老虎不想离开这里。赵福礼正想走过去,强行地带走这小老虎,担心这小老虎会影响到云悠救人。
小老虎一脸的戒备,圆圆的眼睛好不可爱,看得赵福礼实在想抱在怀里,不过才踏出一步,就听慕云悠道:“算了,让他在这里吧。”
“……”
赵福礼焉了似的离开了院子,转念一想,今日赶来两人都没吃东西,便又来了兴致,准备找到这府的厨房,做点吃的去。
看着赵福礼离开,小老虎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小短腿儿蹦跶着跳到了净义身边,看着慕云悠消耗着修为和灵力给师父疗伤。
慕云悠朝着这边看了几眼,这小老虎并不是妖,虽然身上有着些许的凶煞之气,但看样子小老虎完全能够压制得住,小老虎身上没有妖气,但也没有仙气,慕云悠心中一惊,却也不愿在多想,他未曾接触过神,更不知晓神族的气息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气息,心里也只是有个大概而已。
疗伤的过程看起来并不顺利,慕云悠好几次停了下来,小老虎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慕云悠。
慕云悠很是犹豫,也不知做了什么打算,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骂了一句什么,小老虎没注意,只是看见慕云悠从体内逼出一颗月牙形的如同宝石一般的东西,接着那东西射进了师父的眉心,光芒瞬即消失,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变化。
慕云悠起身扶住净义,将他好好的放到地上之后,这才弯腰将小老虎给抱了起来,小老虎一直注意着师父的样子,没想到会被慕云悠抱起,慕云悠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小蛇,离开了院子。
慕云悠将两个小东西带到另外一处修炼的院子,这才匆匆地跑了回去。小老虎看了一眼小蛇,跟着慕云悠颠颠蹦跶着去了。
赵福礼回来时便见慕云悠正在布阵。
小老虎老老实实地趴在院子门口,圆滚滚一团儿很是有趣,看得他心都化了,忙上前将小老虎抱到怀里,把带来的食物放到小老虎嘴边,小老虎瞥了一眼……
没有小鱼干……
不吃!
赵福礼眨眨眼睛,也不能逼着小家伙吃,便将东西放到一边,起身走到慕云悠身旁,问道:“云悠,你这是在做什么?”
“布阵。”慕云悠回答简单明了。
赵福礼抬手摸了摸鼻子:“我知晓是布阵,只是,这是什么阵?”
慕云悠收了势,身体晃了晃,赵福礼上前用身体为慕云悠当了支撑,慕云悠站稳,看向赵福礼,那眼神好似在说,没必要告诉你。
赵福礼见慕云悠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忙凑了上去拉住慕云悠手腕,道:“说一下嘛,云悠。”
慕云悠厌烦地甩了下手,却没能挣开,他吸了口气,道:“放开。”
“你告诉我为什么布个阵,我就放手,反正你现在耗费了修为跟灵力,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我现在不怕你。”
“……”
小老虎仰着脑袋看向赵福礼,那圆圆的眼睛里面好像有着一点崇敬。
赵福礼那会儿是自己要跟着慕云悠的,这两人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关系,临弦知是不太懂,但直觉还是有的。用自己无法化形做赌注师叔跟赵福礼肯定有问题……
赵福礼那眼神,慕云悠那种郁闷又纠结的神情……
不过小老虎显然不想多关心这些,他圆鼓鼓的身体挣扎了几下,从赵福礼怀里跳了下来,回到院门处趴着,静静地地看着里面的师父。
净义躺在草地上,那一身白色的袈裟被风吹起,袈裟上满是血,刺得小老虎眼睛眨了好几下。
如果师父死了,怎么办……
小老虎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盯着净义看了许久之后,抬手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慕云悠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没多久便跟着赵福礼回来了,赵福礼似乎还没能从慕云悠嘴里得到净义的事情,这会儿死皮赖脸的缠着,让慕云悠给他说明一下,为什么要布下阵,这阵是什么阵、怎么布的、有什么用处、缠着慕云悠教他。
慕云悠许是被弄的烦了,恨不得一掌把赵福礼给劈晕了去,却又有些下不去手,只能装成听不见,随他去说。
他在小老虎身边停了下来,看着里面的动静。赵福礼不愿放弃,一直念念叨叨的,实在烦人,慕云悠终是敌不过赵福礼的碎碎念。
才道:“子言是半鬼巫,他的母亲是鬼巫族,父亲是子言家的少爷,不过他身上并没有太多鬼巫的气息,跟常人无异,只是偶尔会爆发罢了,后来他父亲将他送到佛寺,也是因为他小时曾遭到欺负用了灵力伤了人。
家里人都怕他,他家的事情过于复杂,我也不清楚。
我当初利用他对我的感情,让他与我一道斩妖除魔修炼,鬼巫是神族后裔,他们是被神族遗落下的一族,即便没有强大的灵力,但却天生有着些许的神力。”
慕云悠跟着净义修炼,鬼巫族有着自身的能力,如果得到鬼巫族的能力,飞升更为容易,当初他为了飞升,让净义跟着他一起修炼斩妖除魔,事实上一半的原因是想让净义巫族之力更强一些。
“后来,他知晓我的想法,我们……我当时借着两人大吵之际动了手,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强行夺取了他鬼巫族的力量,然后……”
赵福礼再次弯腰将小老虎抱了起来,一下一下的顺着小老虎身上的白毛。赵福礼此刻心情却有些纠结,慕云悠叙述平淡,更像是说一件别人的事情,这让赵福礼很是不舒服,多少的为了院子里躺着的那人,也感觉到了不值。然而慕云悠这样的人,很是骄傲,甚至是固执又冷淡,但现下,慕云悠能将这些事开诚布公的告诉自己,赵福礼觉得,自己似乎多少还有些分量。
也不知道自己这般值不值,只是不管这值还是不值,有些东西还是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即便最后真是不值了,那也是无悔的。
……
小老虎朝着慕云悠吼叫了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想起之前看见慕云悠做的事情,那个东西大概就是慕云悠说的,从师父那里强行夺取的鬼巫族的力量。
临弦知此刻恨不得扑上去咬慕云悠两口,可想了想还是算了。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窜动的狂躁的能力,要是伤到人可不好,不过小老虎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控制得住。
师父不在,他得自己控制着不能伤了人……
数个时辰过去,却不见净义有什么特别,小老虎绕着院子都快转悠好几圈了,阵法他不能进去,因为慕云悠交代了好几次,为了净义好,最好不要进去。
小蛇已经好转了,那颗内丹虽然碎了,但他还有着自己的妖力,只是可惜他现在无法化形了。恢复了之后,小蛇便循着味道找到了临弦知。
赵福礼一大早过来,便见院门口一白一青的两个小家伙正在对视着,小蛇蛇信子不断地吐着,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在说话,小老虎白色的小爪子放到小蛇面前,晃过去晃过来,逗得小蛇也跟着晃来晃去,片刻之后小老虎收回爪子,小蛇游到小老虎身上,缠着他脖子上。
浑身雪白的老虎脖子上缠了个绿色,看起来倒也新鲜。
赵福礼拿了些肉过来投喂给两个小家伙,他还在厨房里看到了一些小鱼干,便一道拿了过来,赵福礼蹲在地上,看着那小老虎跑过来叼着一块鱼干,又用爪子将面前的几条鱼干都赶到自己怀里,一张虎脸上,怎么看都像是喜上眉梢了。
赵福礼摸摸小老虎的头,道:“放心,不会有人跟你抢的,不过若是临弦知临小公子在的话,可能就会抢了,我记得他也特别爱吃着小鱼干。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又干又硬,还那么腥,平日里村民们吃也会用水先泡过煮或是抄了吃。我只见过临公子就那么吃的。”
赵福礼那会儿见临弦知吃得开心,起了些好奇心,也就在自家厨房里拿了一条,尝试了之后才知,那是真的不好吃。
也不知晓临小公子去了何处,只希望临弦知并没有在昨日里那场祸事之中。
小老虎吃着吃着,耳朵动了动,随后忽然大张了嘴,将所有小鱼干都咬到了嘴里,转身摇晃着圆鼓鼓的身体走到院子门口。
院内,净义费力地坐了起来,他脸色苍白,紧皱的眉头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放松的。净义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伤口处,开口便唤了一声:“弦知……”
院门外的小老虎忘记了嘴里还叼着的东西,他很是高兴,直接蹦跶了起来,小鱼干也不要了。朝着里面便冲了进去,赵福礼看着那小虎崽穿破阵法直接进去也是吓了一跳,立刻起身过去查看,才刚伸出手,便被一阵排外的灵力给阻挡了下来。
小老虎蹦到净义身前,用脑袋去蹭净义的,时不时地伸出舌头舔几下净义的手。
净义当下便愣住了,到现在关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所记得的很少,等他完全想起的时候,他已经将小老虎抱到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很用力,小老虎感觉到了被压迫的难受,不过却没有哼哼,反倒是舔了舔净义的手背。
临弦知后来学会了顶撞师父,学会了拿事情挤兑师父,所以他总是会拿今天的事情来说,说完之后就一个人拍着床沿大笑,说:“师父你都不知道你那时有多丑,脸皱成一团,一脸的鼻涕眼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把鼻涕和眼泪都往我身上蹭了。”
虽然记起了之前的事情,净义此刻脑子还是有些糊,他把小老虎抱到眼前,摸了摸小老虎的头,只道:“变不回人形了?”
临弦知点点头,要他回忆自己是怎么化形的他也回忆不出个什么东西来,只是灵力窜动之后让他实在难受,接着便忽然成了那样。
净义费力地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门口,见赵福礼在,便知慕云悠也在。
他伤口是被直接刺穿,敖琰那妖物甚至在抽出手的同时故意地搅动了一下,还好……净义庆幸的是,敖琰并没有直接将他的内脏扯出来。
“请让慕道长来收了这阵法吧。”
慕云悠来得很快,一脸的焦急,在见到净义脸上除了苍白之外并无其他异样后,便将阵法收了。
“多谢你救我了。”
慕云悠摇摇头:“我只是将属于你自己力量还给了你,布下了那个阵法,也只是担心你会爆发伤到旁人而已,我……”
净义又道了声谢,将小老虎抱在怀里,对慕云悠说道:“其实犯不着,我身体内那灵力就算爆发也不会狂暴,更不会伤害到谁,小时候那受伤的人是自己故意打伤自己而已。”
事实上这些慕云悠都知晓,他曾经给慕云悠说过,只是慕云悠那个时候并不相信而已。那时的慕云悠只相信,鬼巫是神族后裔,有着强大的力量,他们的力量可以让他能够早些飞升。
净义没去看慕云悠,这人想什么,他难呢过猜出个大概来。净义的师父给他说过很多,鬼巫虽是神族后裔,但也不过是比起常人而言,多了些许的灵力而已。就算慕云悠还了他属于母亲遗留下来的灵力,实际上也不过是他死不了罢了……
净义跟慕云悠说了几句,便带着小老虎跟小蛇出了流墨的府邸。海山镇经过之前的事,眼下满目狼藉,净义知道昨晚死了不少的人,那些没来得及救的人,被冲天的妖气席卷成了灰烬,做了敖琰的祭品。
街上很乱,尤其是城东的地方,还隔着老远,也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哭喊,杨捕头应该将事情都给村民们讲清楚了吧……
临弦知扒在净义的肩上,今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是舒服,他用脑袋蹭了蹭净义的脖子,嗅嗅,然后再舔舔……
师父说过弦知那佛珠是压制他体内灵力的,甚至鬼王也特意掉强调过佛珠的用处,他知晓鬼王并非完全相信他,所以有些话明显能够听得出来鬼王有所保留。鬼王说,弦知的灵力过于强大,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小家伙如果灵力爆发化形之后,会不会无法控制。
只是现在看来,弦知将自身的灵力控制的很好,唯一不好的,估计就是不知道怎么化回人形了罢……
鬼王或许也是考虑到了神兽原本凶煞的本性,其实净义也知晓,撇开灵力不说,平日里的弦知偶尔也会给人极为凶煞的模样,之前的打架也能看出来。
以前在山上时,弦知就爱偷偷去山中玩,小孩儿有一次愤怒地拖着一头狼回了佛寺,问他怎么了,小孩儿一双眼睛满是凶煞,恶狠狠地道:“它咬我!”
……
净义抬手摸了摸临弦知毛茸茸的头,说道:“你那佛珠丢到哪里了,带为师去找。”
临弦知很是不愿意地下来,可想到佛珠的重要性也就不敢耽搁了,虽然自己现在是头‘猛虎’,整个人都感觉高大威武了,但还是很想变回人形。
城东这处荒宅已经不成样了,好些个村民哭嚷着自己失去的亲人。净义还看见了于家的老夫人跟少爷,只是没见于家老爷,净义站定对着荒宅行了个佛礼,见临弦知晃着肥嘟嘟的老虎屁股去找佛珠去了,净义便朝着于家那二人走了去。
“施主,请借一步说话。”
于家少爷双眼泛红,却硬是忍下了泪水,见净义跟自己说话,也不知道为何,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抹了把眼泪,点点头跟着净义走到了一边。
净义将前因后果简单地讲了一遍,又安慰了几句,他实在不知说何好,佛说里那几句,怕是现在这人也听不进去的,索性便不说了,他道:“那孩子余下的部分一处在城西的莲花塘,一处在城外秀杨村村口大树下。”
“大师……流墨,流墨先生他……”
“他是否有事,我也无法保证,贫僧只能说望他吉人天相吧。”净义说完便去找自己徒弟去了,吉人天相,或许该说吉妖天相才行。
昨日出现那人既然是戾火,那必定跟鬼界有关系。那妖物是戾火蓄养的,估摸着也是为了对付鬼王,这事也不知晓鬼王那边是否察觉到,许是得想个办法通知那边,再者流墨被抓,也得尽快想办法将人救回来才行。
流墨跟戾火有什么关系他不清楚,不过流墨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虽说有时候是呆了点,完全跟狐族优雅狡猾不搭,但也不会那么容易死。
净义扫了一圈这乱七八糟的地方,最后视线定格在不远处圆滚滚的小东西身上。小老虎钻进了落石堆里,许是找到了他的佛珠,不过小老虎这个身形还是胖了点,虽然小,那小洞他挤了半天也挤不进去,留下大半个屁股在外面直扭扭,小蛇缠在他尾巴上,懒洋洋的……
净义觉得好笑,便走了过去,也没想帮忙搬开那石头。
小老虎临弦知钻了半天钻不进去,还卡着动弹不得,估摸着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那碎石块忽然起了一阵响动,净义后退一步,就见那几块碎石被整个弹了开来。朝着周围飞散了去,净义暗叫一声不好,忙用灵力将石块击了个粉碎。
达到了目的,临弦知咬着佛珠蹦跶着跑回净义身边,净义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肩上。
——
清晨,朝霞染上了些暖意。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大树发出飒飒的声响,叶片上的露水顺着叶面滚落,像是下起了一阵小雨,正在树下仰躺着嚼鱼干的小老虎淋了不少的露水,他扭了好几下,圆滚滚的身体才站了起来,抖了几下身上的露水,气呼呼地朝亭子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