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瑞立刻点头道,“谢谢欧哥,谢谢欧哥。”
一旦什么事儿沾上了利益,再和谐的氛围也就不存在了。刚刚还挺有话题的三个人还是冷了场,欧洵倒是觉得帮人不是事儿,但他不能拿着猴子来卖人情,所以刚才答得十分有距离感。
那边乔生怕是觉得尴尬,连忙起开新的八卦,“高启之从国外回来了。”欧洵一下子就愣住了,“高启之回来了,那高鼎呢。”乔生看欧洵感兴趣,立刻说,“我也是听在乐汇的朋友说的,说是高鼎的病情稳住了,说是只要好好养着就没大碍,所以高启之回来主持乐汇大局呢!”
欧洵手中的西瓜几乎是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乔生和韩瑞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了?”欧洵忍着难受冲他们摇摇头,“没事,手滑了。”他看了看时间,“都十点了,我坐了一天飞机,先睡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说着,也没管两个人,就进了屋子。
他真没想着,高鼎还能活下来。锋利的刀子捅入腹中,鲜血喷洒到他手背上的温热感他还能想起,可这人居然活了下来?那他上辈子的死亡,竟没有一丝丝意义吗?他连灯都没开,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只觉得整个人要被仇恨撕裂,哥哥的死,自己被骗与仇人同床共枕整三年,只要一想起来,他就不能原谅自己!
可如今他能做什么?出名?拍电影?他要多久才能积累出报复乐汇的钱势?绝望仿佛乌云笼罩了他。
等到屋外声音终于静了,觉得在屋里闷得难受的欧洵终于站了起来,拿了钱包出了门。深夜的北京依旧繁华,他沿着大街大步走着发泄情绪。
杨文博送了欧洵后,压根没离开,他知道让亲娘和他大哥一家搬家后,家里会乱成什么样?起码如今,他的手机上已经有五十多个未接电话,去跟他们吵嚷,还不如看着欧洵的窗口来的舒服。
只是到了半夜,三楼楼道的灯却突然亮了,然后是二层,一层,随后只听一声铁门响,楼道外的声控灯亮了起来,穿着卫衣的欧洵出现了他的面前。
灯光并不明亮,他看不清欧洵的表情。但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半,这个时候,欧洵出来干什么?几乎想都没想,他就发动了车子跟了上去。一路上,欧洵只顾低头暴走,好在都沿着大道,没让他追丢了。杨文博看着手表从十二点半转到了三点,心中的担心越来越大,这显然是遇到了难处?
莫非是那个盛开来又打电话了?还是禇昀又给他出难题了?
他给查理打了个电话,无视那边查理的抱怨声,吩咐查一查这两个人。此时,欧洵却在一家烧烤摊子停了下来,杨文博没跟上去,而是将车停到了斜对面的一处树荫下,看着欧洵在那里点单,不一时,店家搬来了一箱啤酒放在了欧洵脚边,这让杨文博的眉头立刻紧皱起来,如果他的资料没错的话,这人的酒量差得很。
欧洵没等烤串上来,就先对着瓶子喝了起来。平常人喝啤酒,都是为了解暑,但欧洵完全就为了发泄,连杯子都没有用,直接对口吹,不过短短几分钟,三瓶酒已经下了肚。老板将烤串送过来时显然也吓了一跳,劝了一句,“小伙子,别喝得这么猛,吃点东西再喝。”
声音通过夜晚的风吹进了杨文博的耳朵里,但欧洵点点头,却压根没碰吃的,依旧在那儿喝闷酒,不过半个小时,他脚下就堆了七八个瓶子。整个人看着也有些晃荡,显然不行了。杨文博想了想,立刻开门下去,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老板正愁这人怎么办,他快打烊了,总不能将这人扔在这里了。一瞧见杨文博,立刻问,“你们认识啊!”
杨文博点点头,“我朋友,多少钱?”老板瞧着他开着豪车,不像是劫道的人,就愉快的报了个数,“一百三。”杨文博将钱付了,回头直接扶着欧洵往自己车上走。欧洵此时已经喝晕了,还算老实,并未折腾,杨文博叹了口气,将他塞到了副驾驶座上,给他系好了安全带。
凌晨三点,带着一个喝醉了的心上人,自然是不能回家的。他想了想,在三环东路上还有套装修好的房子,是密码锁,倒是不用钥匙,直接将人往那里拉。
路上欧洵倒是很老实,整个人安静地睡在座位上,只是心中那愁结怕没解开,眉头都是皱着的。杨文博趁着红灯替他揉了揉眉心,他的手指因着当年挖过煤,所以指腹异常粗糙,偏偏欧洵脸上的皮肤,如同一块细腻光洁的羊脂玉,他不过揉了几下,就红了一片。这让杨文博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拿了下来。
没想到欧洵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用脸在他手上磨蹭了两下,杨文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咚咚咚的直响,但随即欧洵怕是觉得粗糙,直接伸手一扔,自己将头歪倒另一边,又安静了下来。
杨文博那点子心被提起来又落下去,好容易平静下来,也到了楼底下,他下车叫了欧洵几声,瞧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想着他喝了这么多酒胃里肯定涨的很,十分自然就将人拦腰抱起,就那么一路上了十七层。
等着开了门,他将欧洵放在了床上,他转身去常年不用的厨房里找出个水壶,烧了壶水,又从橱柜里翻腾了一遍,找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没开封的蜂蜜,给他冲了杯水,端了过来。
没想到一进门,却瞧见刚才睡的死死的欧洵,此时正在床上闹腾,卫衣已经脱了去,连T恤都撩了起来,露出白皙的肚皮,这样还不够,这人正在努力地往下拽自己的短裤,可惜因为上面系了绳子,他如何拉扯,也不过是拽到了跨部,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裤边。
他常年在酒桌上混,知道这是喝多了体内发燥呢,此时他也顾不得美色当前,连忙急走两步,将蜂蜜水放到了一边的床头柜上,去厕所湿了条毛巾拿了回来,替欧洵擦了擦脸。
凉意让欧洵顿时安静了下来,任由他将毛巾从光洁饱满的额头滑下,一路顺着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嘴唇滑入到细长的脖子,他似是有些不够,嗯嗯嗯的昂起了下巴,将锁骨处展露的一览无余。
杨文博不由咽了口口水,这实在是太考验人的定力了。欧洵怕是觉得不凉快了,特别不高兴的拍了他一下,还发出嗯嗯的声音。这将杨文博又拉了回来,在诱惑又如何?他如果敢在这样的情况下揩油,以后两人怕是就没得发展了。
想通了的杨文博认命地叫了声大爷,将毛巾翻了一下面,恭恭敬敬地替他又擦了擦锁骨,这才收手,欧洵似是不干,拉着他的手往肚皮上放,即便是这种大热天,凉水沾湿的毛巾也不能直接擦啊,他拍开了欧洵的手,“也不怕拉肚子!”准备去再涮一下毛巾,却没想到刚起身,欧洵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从后面狠狠地抱住了他,酒气冲天中,呢喃了一句——“别走!”
杨文博只觉得哄得一声,耳中轰鸣,脸也变得发热发烫……
第28章
欧洵一醒来,就将脑袋埋在了枕头里,恨不得将自己闷死。
平日里别人都说他酒量不好,酒品更差,他从不承认。可昨夜的事实让他不得不反思,他怎么能够抱住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试图解放自己发泄情绪呢?好在人家对他不感兴趣,直接没理他,要是真发生点什么,他非要抽死自己不可。
此时屋子里杨文博早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床头有杨文博给他准备的T恤和短裤,欧洵连瞧都没瞧——穿了你不得给人送回来,他实在没脸见人家。去卫生间里随便洗了个脸,把头发整了整,就裹着卫衣拿着钱包出了门。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韩瑞和乔生两个人正在打游戏,瞧着他脸色惨白,衣服狼狈,都有些惊吓。乔生说,“洵哥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睡觉呢!”
这种事自然不能跟他们说,欧洵点点头特自然地道,“跑步去了,遇见条狗,被追了一路。”
这理由绝对接地气,那边乔生立刻感同身受,“是三号楼那家吧,一定是,他家那条金毛忒烦人,只要碰见我就追着我跑,非得瞧着我跑的气喘吁吁才停下,还冲着我笑,笑你个头啊。”
要是平时,欧洵非得给它回个人家就是微笑的天使,天生长着张喜庆脸,哪里是笑你。可如今他实在没心情,哼哼两句就回了屋子,洗了澡再也不出来了。
外面乔生只当他累了,也没在意,韩瑞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我怎么听着昨天半夜门就响了。”乔生不在意道,“啊,有吗?我怎么没听到?”韩瑞就不再说话了。
欧洵回了屋后还有件烦心事,他喝醉了酒人家杨文博把他弄回来,若没记错还伺候了他一场,又给准备了衣服,作为一个陌生人,人家做的简直太到位了。无论如何也要表达个谢意吧,只是勾搭不成再跟人家说话,欧洵想想就臊的上,他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半天,才终于发出条短信,“昨天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可惜如今杨文博压根没时间理会他。他哥哥正坐在他家客厅里不干呢。
两个人昨天晚上抱着睡了一夜,什么也没发生,这么正人君子的事儿,杨文博原本想在欧洵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树立点高大形象。可惜一大早查理就打了电话来,说是他哥嫂到了别墅,要跟他讨个说法。
杨文博只得赶回来。一进屋,屋里就坐满了人,他娘,他哥嫂,还有两个一脸惶恐的孩子。瞧见他一来,他嫂子就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冲着他扑腾就跪下了,“他叔啊,俺知道俺们一家讨人嫌,你哥哥是个傻子,我也没啥本事,只能舔着脸求你帮忙,你给孩子找了学校落了户口,俺心里感激啊!可这两孩子从小没离开过父母,俺不在这儿,娘也跟着回去,他们俩咋办呢。你看这样行吗?俺和你哥在北京打工,俺们保证不来打扰你,别送俺们走了成不!”
说着呢,老二杨耀宗怕是没瞧见过他娘跪下,腾地一下冲了出来,一头撞在了杨文博身上,扑腾地喊,“你个王八蛋,你敢让我娘跪下,我打死你!”
这屋子里除了查理,都是他们老杨家一家人。这孩子已经十三岁了,身高长到了一米六五,长年在家干活,力气不比成人小,杨文博的眼睛就那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耀祖上来拽他弟弟,他嫂子当没看见,他哥哥说了句,“耀宗听话。”他那亲娘倒是上来将孩子拉扯开,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孩子,那是你叔。”转头对他说,“他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杨文博就呵呵了。他明白,这一家人这态度,怕是因为昨天他下了让他们回去的命令后,压根没回家,这是联合起来逼着他呢。他不在意的拍着西装上的脚印,十五年前他都不怕,如今他又怕什么呢!
他面无表情冲着查理说,“再加两张票,连耀宗带耀祖一起送走。”然后转回头看着面带愕然的亲娘和哥嫂说,“我会按时寄生活费回家,但这里,娘能来,但不欢迎带任何人来。”
他娘王翠花怕是压根没想到,杨文博狠起来,居然连亲侄子都不待见,当即就喊了声,“大伟,你给我站住!我是你娘,那是你哥和你嫂子,你对谁这么狠?你爹死得早,我早也干活,晚也干活,拉扯着你长到十八岁,你寄点生活费就成了?你的良心呢,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
杨文博转身就问,“我死去的爹一直想让我上大学,你对得起吗?”
王翠花猛地就愣在了那里,紧接着,二十年寡妇的经历,让她练就的那套自保本事,立刻用了出来,她扑腾一下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死鬼啊,你来看看啊,你儿子这是要逼死我啊,人家养儿子防老啊,我养儿子还遭埋怨啊。我活得还有什么意思,我……我……”她在客厅里四处撒么了一番,猛地就站了起来,“我不如一头磕死在这儿,下去跟你作伴去……”
查理自幼在国外长大,其实真没见过这种状况,他不懂如王翠花这样要死要活,其实都是给杨文博看得,瞧见她真冲着墙那边跑,自己先吓了一跳,立刻就扑了上去。他自幼锻炼,身体素质良好,一跃而出,立刻就扑在了王翠花的身上,只听扑腾一声两人就落了地,紧接着王翠花就嗷的叫了一嗓子,那边他哥终于起了身,喊了句,“娘啊!”
从医院出来,查理灿灿地跟在杨文博后面,想起老太太那裹着石膏的腿,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那今天的机票?”
杨文博回答很简单,“老太太都伤了,留着在这里养伤吧。送我哥嫂和耀宗回去,让耀祖留在这儿上学。”他知道为亲娘出头是个儿子该干的事儿,但耀宗不分对错,不辨是非,于他的角度,他不养白眼狼。
欧洵一个人在家里连滚带爬地窝了三天,那股子羞臊感才压了下去。恰好周景来电话,说是连顺义最近有空,想跟他见见面,聊聊《为奴》的事儿。欧洵提前回来就为了这事儿,他连忙应了下来,在衣橱里翻腾半天,最后还是穿了件T恤牛仔裤,一身日常装备出了门。
老爷子在北京有套房子,周景跟欧洵在楼底下碰了头,两个人的装扮可谓南辕北辙,周景穿得衬衫西裤,打扮的人五人六,欧洵跟他比起来,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青涩的不如刚结的桃子。
边上楼周景边冲着欧洵说,“老爷子脾气挺怪,说话特不爱搭理人,原本我连门都没进,好在我聪明,买通了保姆,让他把为奴的剧本放在了老爷子看书的小茶几上,看了剧本,这才决定见我的。就这,都不愿多搭理我。”
欧洵其实挺后悔,他该跟周景事先说说的,他们这老一辈子人,对电影充满热忱,自然看不惯如今电影圈内油头粉面的这群电影商人,该让他穿得随意些。欧洵立刻停了脚步,把他扣得严严实实的扣子开了一两个,梳得溜光水滑的头发拨弄开,这才示意他跟上。
周景原本还想抱怨说这有什么用,没想到进门见了连顺义,这老爷子目光从他身上飘过,脸色果然好了不少。周景就决定闭嘴,他觉得欧洵有法子对付这老爷子。
这老爷子其实有雄心有抱负,只可惜如今人人都走商业化,投资动辄上亿,他一个拍正剧,还拍过红色题材的七十岁的老导演,别人眼中思想恐怕腐朽得没救了,没人敢拿钱给他练手。
当然不是没人找他,一是低俗片,二是剧本都是瞎凑的小制作电影,想借着他的名头宣传,但这显然是砸名声的事儿,他自然不干。所以退休后,老爷子除了当顾问,做教学,彻底闲了下来。
这次《为奴》的剧本拿过来,老爷子一瞧就喜欢上了。有新意,有想法,人物立得住,剧情又挺吸引人,底子相当不错,只是他了解这个行当的所有见不得人的规则,这样的一个本子,请好演员来演,肯定会不错,但若是四处塞人进来,那就毁了,所以他要见见制片人。
三个人见了面,老爷子也不问欧洵身份,也不管欧洵岁数小,干脆利索问了两个问题,一是导演的权力有多大,二是欧洵想要拍出什么样的片子?
这三个问题如果是圈中的老制片人其实并不好回答,因为他们身后千丝万缕都是关系与人情,很多时候不是他不想拍出一个漂亮的片子,而是这些东西压在身上,他做不到。但欧洵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他想了想回答道,“你有一个导演应该有的所有权力,包括剧本、演员、剧组的人员构成,当然,在如此宽松的条件下,我希望拍出的电影自然是有限条件下最卖座的片子。”
欧洵的要求并不高,他没想着一部电影既卖座又能得奖,即便所有人都这么期望,但也不能以此来要求。所以话一出,连顺义脸上立刻放晴了,他冲着欧洵说,“好。”
但欧洵的话还没答完,有些话必须说在明面上,“但我的投资目前只有三千万。”只是同类电影的三分之一。